今天我们从《楞严经》的这一段开始。

跋陀婆罗并其同伴十六开士，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等先于威音王佛，闻法出家。于浴僧时，随例入室，忽悟水因，既不洗尘，亦不洗体，中间安然，得无所有。宿习无忘，乃至今时从佛出家，令得无学。彼佛名我跋陀婆罗，妙触宣明，成佛子住。佛问圆通，如我所证，触因为上。

跋陀婆罗和他的十六个同伴从座位上站起来，顶礼佛足，对佛说：我与威音王佛闻法出家，我最早以前，上一世，甚至比上一世更早，远古以前（威音王佛是一个非常远古的佛，他从威音王佛那个时候开始就出家修学）当时，我按僧制于会前沐浴时，忽然领悟到水的因，忽然领悟到：这个水既没有清洗尘埃，也没有清洗身体。因为冷暖湿滑的皮肤表面的触觉，并没有属于外在或者属于内在，这种身触的感觉，你很难分辨是从外在来的，还是从内在来的。当他经验到水碰到身体的这种湿滑的感觉的时候，即时根尘皆灭。根，是指身体；尘，是指外界。也就是当他经验到那个湿滑的触觉感，忽然间，包括身体在内、包括世界在内，好像一切在那个瞬间都消失了，没有分别了，他处在一个安然无碍的彻底忘我的状态里。

这是他回忆过去生中，因触觉而开悟的一个经历，他说这个过去的经历仍然没有被遗忘，善根的种子仍然深深的扎根在潜意识的深处，一直到现在，我跟从您释迦牟尼佛出家修行，修成了无学位，也就是四果阿罗汉，佛陀为我取名跋陀婆罗，是坚守的意思，我已灭尽了尘缘。佛陀问我哪个法门最圆通？那么按照我的经验，是以触觉为上。

这一段听上去还是有点深奥、有点匪夷所思的，尤其他提到关于冷暖触觉碰触到皮肤的时候，根尘尽脱。这种根尘尽脱是怎么样的境界呢？

在印度，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传统，叫阿育吠陀，也就是印度的医药学。在阿育吠陀里面，至今为止都流传着一种按摩术，它不是用手来按摩，手对于阿育吠陀来说太粗糙了。阿育吠陀的观念认为，必须要进入一个更精细的触觉层面，那么他们用什么来经验到更精细的触觉层面呢？他们用油。

大家可以在广告上看到，到印度旅游有一个项目是体验阿育吠陀的油压按摩。那个油压按摩根本不是用手压，你就躺在那儿，他们会在你的头顶上吊一个瓦盆，里面装满了油，然后有一些棉布垂下来，这个油会随着棉布滴到你的第三只眼的中心：眉心，整整的把一壶油全部滴完。你若经验过这种阿育吠陀的油压，就会感到非常的舒服，因为那种压力远远小于双手的压力，它如此的温柔细腻，再也没有比油滴落到第三只眼更细腻的选择了，即使水流都没有它细腻，因为水流没有油的那种温润感，所以他们选择用油，而且也是特制的加了些配方的油；选择的地方又恰恰是人体上最最容易经验到细腻感的一个地方：第三只眼、眉心。

印度教的宗道《湿婆经》里曾经有这么一段话：如双羽般轻抚你的双眼，用最轻柔的羽毛轻抚你的双眼。你眼睛闭起来，用羽毛轻轻的、温柔的扇动你的上眼帘，当你这样做的时候，就会有微妙的压力，这个微妙的压力只是来自于羽毛的力，如此的轻、如此的微妙。之所以只允许用羽毛的一个原因是：只有在极度轻微的压力下，双眼的能量才会开始向内运动。如果压力过大，双眼的能量非但不会向内运动，而且会产生向外的抵抗，它就好像反对某种暴力一样开始向外抵抗，所以必须是用羽毛轻抚眼球、轻抚上眼帘，非常非常轻。那个压力并不会让你感觉到是一种暴力，而是很温柔的。所以当你用羽毛轻抚上眼帘的时候，眼睛内在的能量就开始自动的向内回转，它向内回转无处可去，去哪呢？只能够去第三只眼。这是《湿婆经》里面提供的一个冥想的方法。

还可以用一个替代性的方法，也就是你在冥想的时候眼睛闭起来以后，用你的两只手，掌心要向下凹，不要用你的掌心碰到上眼帘，而是双手虚扣覆盖上去。这个时候凭着掌心的微妙热量，也将会刺激到你的双眼，仅仅是那个热量就足够刺激到双眼的能量，双眼的能量紧接着会自然的向内移动，它没地方可去，只能向第三只眼去，这是一个近似的方法。

如果说这两种方法效果还不理想的话，那么阿育吠陀的油压效果一定会好，几乎每一个经验过油压的人，都会感受到那种来自温温的油的轻抚，使你感觉到无比的放松，一种彻底的无与伦比的放松感。往往在油压时，人很容易睡着，但它又不让你完全睡着。因为如果你完全睡着就没有作用了，旁边一个服务生会轻诵着咒语，这个咒语既有催眠的作用，同时又能让你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而那个油是有温度的，并不是冷的油，是温的油。当温油流经你的第三只眼，你会情不自禁的感觉到身体消失了。

这就像《楞严经》里提到的：跋陀婆罗感觉到水沐浴到身体上的时候，身体好像融化了。因为他对触觉的敏锐度相当的高，只要轻微的水流碰到皮肤，他就能感觉到一种来自内心的抚慰。一般人对触觉感知的敏锐度没他那么高，所以需要阿育吠陀的油压，这种油压几乎可以令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忘我。所以它不仅仅是一种保健的方式，不仅仅是一种治疗，它更深层的用意实际上是灵性化的，它会让你经验到与跋陀婆罗一样的忘我感。你在油压的过程当中，你忽然就忘记了身体，当你忘记身体的时候，你注定也会忘记世界的存在，因为身体跟世界是相对的，这两者之间，只要有一者消失了，另一者一定也会消失掉。

当你根尘都消失的时候，还剩下一个东西。当你的身体忘我、世界被遗忘了，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剩下来吗？大家有经验吗？有人做过阿育吠陀的油压吗？或者有人在其他绝对放松的方式下有忘我经验的时候，你有回忆起来当你彻底忘我的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被剩下来？

那个被剩下来的，才是真正重要的！当世界没有了，当身体没有了，而你没有睡着，你有一丝的清醒存在，这个片刻，你是不是经验到一个完美的空、一个不能言喻的空、一个不是空间的空？你有回忆起来吗？一个语言不能表达的空！

因为你没有睡着，所以你依然能够经验到这个空，但这个空是语言不能表达的，它不是空间，它也不是外面，它也不是里面，因为现在里外都不存在了！如果要里外存在，你起码有身体的感觉，你才会感觉到有里有外，但是身体的感觉都没有了，太陶醉了！太忘我了！以至于身体感、自我感都没了，但你却是清醒的，而那个片刻你一定会经验到某种令人神醉的空。

这种空，你根本就没办法把它表达成是一个空间，大家一定多多少少经验过，这种空，你能表达成是一个空间吗？不可能！它不是一个空间概念，甚至里面也没有时间概念。因为当你在神醉的那个空间里的时候，是没有时间感的，即使你做油压按摩做了一个钟头，也感觉好像只过了十五分钟，时间过得特别快，太舒服了。爱因斯坦曾经讲过，时间感是一种来自人类的感觉，这种感觉取决于你的快乐和痛苦的程度。在相对论里面，当你感觉快乐，时间就缩短；当你感觉痛苦，时间就拉长。这就是为什么当你做油压的时候，一个小时就感觉只有十五分钟，因为太舒服了！

在那个空里面，非但没有空间的感觉，连时间都没有了，它是时空消融的一种陶醉，唯一存在的是意识本身。而现在，这个意识本身却无法找到一个来源，你不能说这个意识本身在第三只眼、在心口、在头顶、在你的身体里，因为身体已经被遗忘了。所以现在，意识在哪儿呢？你知道意识在！你知道这个令人神醉的“空”在！但仅仅是空，没有方位、没有处所、没有中心点、没有外围，它是一个纯然的空，它是一个类似于禅宗形容的主客体都消失的空，对不对？你没有主体，身体没了；也没有客体，世界也没了。当主客体都消失的时候，这个空就无法被指认存在于某一个地方、某一个范围，它没有范围了，主客体都没有了。

显然，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灵性经验，这个灵性经验对你非常有意义。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去油压按摩？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听音乐，神醉在音乐里？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在阳光下晒日光浴？因为所有的这些状态、所有的这些场景，都能让你产生一个忘我的感觉，都能让你产生一个神醉的感觉，这意味着在灵性的最高处是深深的陶醉，而不是枯燥。

也许你听到涅槃这个词，它给人感觉非常空洞，好像是空空如也，是彻底的空，那是因为佛陀为了防止你认为它是一种感官的极乐，所以他有意用了一个偏空的词：涅槃。但是当你真的做过油压按摩、真的陶醉于音乐、真的有那么对灵性经验一瞥的时候，你知道那个涅槃不是枯燥的，那个涅槃令人神往，甚至你一次一次的想回去！

当你知道这些的时候，你就不需要灵性，或者说你就不需要灵性这个词了，没必要了。因为在这个经验里，什么词都没有；在这个经验里，甚至连感觉都没有。它非但超越时间、空间，它甚至超越某种感觉，它是超感的。你知道吗？它并不像普通的感觉经验，你可以形容它是超感经验。

这就是为什么跋陀婆罗说，佛陀问我什么法门最好？我觉得是从触觉融入最好。因为这是他的个人经验，他从触觉融入，他觉得是那么的顺当。就好像滑滑梯一样，一下子就滑进去了，滑进那个令人神醉的空间了。触觉对他来说，是直通道。所以，每一种类型的人都会发现有某一个通道特别适合你，他发现了触觉的通道非常适合他，他不需要油压，他只需要水润，只需要站在河边，用恒河的水从头顶上浇下去，他就会觉得忘我。所以这是跋陀婆罗的方式。

那么，我们再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摩诃迦叶及紫金光比丘尼等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于往劫，于此界中，有佛出世，名日月灯，我得亲近，闻法修学。佛灭度后，供养舍利，然灯续明，以紫光金涂佛形像，自尔已来，世世生生，身常圆满紫金光聚。此紫金光比丘尼等，即我眷属，同时发心。我观世间六尘变坏，唯以空寂修于灭尽，身心乃能度百千劫，犹如弹指。我以空法成阿罗汉，世尊说我头陀为最。妙法开明，销灭诸漏。佛问圆通，如我所证，法因为上。

摩诃迦叶以及他出家以前的太太紫金光比丘尼，他们实际上是夫妻，他们顶礼佛足，对佛说：我在过去劫中——又是久远以前，久远久远，非常久远，仍然是在这个娑婆世界，当然久远以前，并不是这个地球，而是另一个地球。因为地球曾经毁灭过很多次，在同一个位置的另一个地球，有佛出世，叫日月灯明佛，我天天跟他学习。佛灭度以后，我供养他的舍利，并且燃上长明灯，还用紫的金来涂抹佛像、贴金，从那以后，我的肤色就经常变得如紫磨金色。

什么是紫磨金色？你知道现在西方人非常羡慕紫磨金色，恨不得天天跑到沙滩上去晒，但即使晒，也晒不出紫磨金色，顶多是小麦色。你有没有看到过篮球明星乔丹？他不仅仅是小麦色，而且是发亮的小麦色，这就是紫磨金色，整个皮肤是亮的，非常非常的亮，就好像涂了一层光一样，这叫紫磨金色。这种肤色实际上是最好的，无论是古代、现代，都是最好的皮肤颜色，最漂亮的。西方人非常羡慕，就拼命晒。紫磨金色象征着一个人极为健康和有福报，有紫磨金色的人是福报非常大的。

当时他跟这个贫女，叫紫金光，跟她一起用紫金来装饰佛陀的佛像，所以他们转世以后，身上经常是紫磨金色，并且他们后来许多生都成为夫妻，共同修习佛法。所以有的情况下，如果两个人有共同的愿力，并且做了共同的行为，他们对未来的愿景、方向都是共同的，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在未来的多次转生当中总是会在一起，要么做夫妻，要么做姐妹、兄弟等等，总是会在一起。而迦叶跟他的太太已经许多生在一起了，并且几乎每一生都是非常纯净的修行人。他们从日月灯明佛到释迦牟尼佛，中间其实已经经过了很多佛了，释迦牟尼佛前一个佛叫燃灯佛，他们实际上经历了一个几乎是天文数字的时间周期，一直到释迦牟尼佛，所以他们的修行已经非常非常深了，深到他们可以达到入灭尽定。

这两个人，摩诃迦叶跟他的妻子紫金光比丘尼都可以轻松的入灭尽定。灭尽定几乎是所有禅定里面最高的一种定，它意味着身体完全进入一个类似死亡的状态，它比冬眠都要深，它进入一个接近死亡的状态，但是又没有完全死亡。灭尽的意思是全部熄灭，除了最后一分意识状态还留存，其它的一切全部熄灭，包括心跳、血液的流动，包括心识的运动也全部熄灭。灭尽定是禅定里面最高的，很少有人达到灭尽定的程度，因为太难了，它连心念都全部熄灭，大脑里面的最微细的念头都全部熄灭，这种定一般人很难达到。摩诃迦叶跟他的太太都达到了灭尽定，而且想入就入，这个功夫是非常深的，显然他们的功夫是经过天文数字的轮回修行才达到的， 身心达致自在。他们在灭尽定里可以经百千劫如弹指间，因为在灭尽定里，你的状态跟一个没有意识的石头是完全一样的，所以他们经历百千劫就好像一弹指，一秒钟。

摩诃迦叶现在仍然在地球，佛陀嘱咐摩诃迦叶不许入涅槃，在地球等待56亿年以后的弥勒转世到地球上成佛，所以摩诃迦叶的肉身现在正处于灭尽定的状态当中，据说他的肉身就在云南的鸡足山。你去朝礼鸡足山的时候，会有两个神奇的现象：一个是会有钟鸣，据说虚云老和尚去礼拜鸡足山的时候，听到山体里面出现钟鸣，钟鸣意味着欢迎的意思。如果是有道之人、有修证的人去鸡足山，迦叶尊者就会敲钟，并不是他敲钟，而是有一种自然的钟鸣从山体里透出来，这是钟鸣；鸡足山第二个神奇的现象就是佛光，很多人碰到过。据说在鸡足山的某一个山顶上，你站在那儿，在你的身后、脑后就会出现佛光，这是第二个神奇的现象。

迦叶尊者现在仍然在鸡足山的山体里面，山体内的那扇大门现在都还在。但是那扇大门是关闭的，你会看到类似门的一个巨石。迦叶尊者一直要等到56亿年以后，等到弥勒佛在这个世界成佛的时候。据说弥勒佛成佛的时候，身高非常非常巨大，因为那个世界的人，人寿10万岁，人都非常巨大，比我们现在的人高度要大十几倍。

《弥勒下生经》里面提到，弥勒成佛以后，会带着他的弟子到鸡足山，弹指请迦叶尊者出定。据说当时一弹指，山体就开裂，看到山体里面迦叶尊者仍然入在灭尽定里面。弥勒佛再弹指的时候，迦叶尊者手里的衣钵就从他的身上飘起来，飘到弥勒佛的身上，这是释迦牟尼佛把衣钵传给弥勒的一个象征。这个衣钵传递完了以后，迦叶的肉身就会如灰炭一般崩塌，真正进入涅槃。他完成了交付衣钵的任务以后，身体一秒钟就会化成灰。

也许你听到这里，觉得太像神话了，那还有这样一个公案：宋朝时在一座山上，好像是天台山。，有一天天上打了一个巨雷，劈开了一棵树，这个树劈开以后很奇怪，人们发现有个人在树洞里打坐，他的头发、指甲已经长到把整个身体包起来了！当时皇帝是能写善画的宋徽宗，他听说后就下令把这个和尚送到首都开封。皇帝请了一个高僧，用引磬请这个和尚出定。出定以后，他茫然若失：“我的兄弟现在在哪？”人家问他：“你兄弟是谁呀？”他说：“我兄弟就是庐山东林寺念佛的慧远。”人们惊讶不已：啊，如果是晋朝的那个慧远的话，他已经过了大概六七百年了！可见这个和尚在那棵树里面已经入定六七百年了，皇帝非常惊讶。后来这个和尚又再一次神秘的消失了，不知道去哪了，这是宋朝时发生的一件事。这个和尚入的也差不多类似于灭尽定这样一个非常深的定，在这个深定里面，七百年就好像一顿饭的功夫，非常快，而且他的身体仍然没有坏，在出定以后仍然是好的。

在这里迦叶尊者说，如果佛陀问我什么是最圆通的法门，我以法因为最上。什么叫法因呢？法因是指一切的内在和外在所有的因。因为迦叶尊者是入灭尽定，所以他实际上是熄灭了所有的因，身体的因、头脑的因、思想的因以及外在的各种各样的因，所有的因素都被他熄灭了，他进入了一个无法言喻的、纯粹的“空”的状态。在那个“空”的状态里，他忘记了身体、忘记了世界，一切都忘了。所以这种以法因为最上的圆通，也许一般人是难以企及的，他入如此深的定，以至于把整个身心世界全部遗忘了，一般人是难以达到的。

那么我们继续来看下一个。

阿那律陀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初出家，常乐睡眠，如来诃我为畜生类，我闻佛诃，啼泣自责，七日不眠，失其双目。世尊示我乐见照明金刚三昧，我不因眼，观见十方，精真洞然，如观掌果，如来印我成阿罗汉。佛问圆通，如我所证，旋见循元，斯为第一。

阿那律陀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对佛说：我刚出家的时候贪图睡眠，如来呵斥我跟畜生一样，我就很伤心，痛哭流泪，七天七夜不敢睡觉，导致双目失明。然后佛陀又教我乐见照明三摩地、乐见照明三昧。他修习了这个乐见照明三昧以后，不因双眼能观见十方，证得了天眼通，他看十方世界就像看手掌里的这个庵摩罗果一样清楚。所以佛陀问我哪个法门最圆通？我觉得以向内观照、亡尘脱根为第一。他的双眼失明了，他没有办法看到外在世界了，他只能用听觉、味觉来稍微感觉一下外在世界的情况，他迫不得已地只能用内观的方式，这种内观是被迫的。当他向内观的时候，他同样证到了忘记外在、同时忘记身体的境界。

亡尘脱根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很容易，《楞严经》里经常引用，禅宗里也经常引用。也许你觉得忘记外在世界并不是很难，忘记身体也不是很难，但是，你跟他有一个绝大的差别。当你忘记外在、忘记身体的时候，你唯一剩下的是睡眠状态。如果你能够做到忘记世界、忘记身体的时候而保持清醒不睡着，你就回到了源头。这就是为什么美赫巴巴讲：“证悟者跟普通人唯一的区别是，证悟者在深眠无梦的状态下是醒着的，而普通人在深眠无梦的状态下是睡着的”。你的没有梦的那个空间就是源头，就是上帝本身。

灭尽定的人是有意识的，他的意识是完全的空，即使身体、思想完全灭得干干净净，意识依然在。只是他的意识里没有一丝的搅动，他的意识里面一丝的杂念都没有，所以他没有时间感，千百年对他来说就是一瞬间。这就是为什么你进入无梦睡眠的时候，十二个钟头你的感觉只有五分钟。因为在那个无梦睡眠里，你的思想也是停止的，只要思想停止，时间感就停止，所以你会感觉十二个钟头只有五到十分钟，但你是无意识的，你在深睡当中完全无意识。而成道者在深睡当中有意识，他同样感觉不到时间，但却是有意识的。

所以任何的法门，到最后都达到同样的一个效果，就是让你忘掉世界、忘掉身体，同时保持清醒。说说很简单，就是三要素：外在遗忘，内在遗忘，意识保留。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做到太难了。

周利槃特迦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我阙诵持，无多闻性，最初值佛，闻法出家。忆持如来一句伽陀，于一百日，得前遗后，得后遗前。佛愍我愚，教我安居调出入息。我时观息，微细穷尽，生住异灭，诸行刹那，其心豁然，得大无碍，乃至漏尽成阿罗汉，住佛座下，印成无学。佛问圆通，如我所证，反息循空，斯为第一。

周利槃特迦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对佛说，我记忆力不好，不能博学多闻。我听佛说法的时候，只背四句偈，像一首诗一样，背了一百天，前背后忘。佛陀怜悯我愚笨，便教我于静室中调摄身心，观出入息。

他的愚笨是有前因的，据说周利槃特迦前世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大法师，名闻四海，看了很多的书，但他极其吝啬于教导别人，他虽然很精通，什么都懂，就是不愿意教别人。因为这个原因，他转世以后，许多世都成为非常愚蠢的人。显然，非但吝于教导让他来世成为愚蠢的人，而且他显然在前世特别聪明的时候，非常看不起那些笨的人，看不起那些无知的人，所以灵魂就渴望体验对立面了。当你看不起别人，你看不起那些傻瓜，你强烈的看不起那些愚昧的人的时候，意味着你的内在经验是缺失的，有一半是没有的，那一半就是体验一下傻瓜的感觉。你充分的体验了做一个聪明人什么感觉，但是你却没有体验过做一个傻瓜是怎样的感觉。因此他后来许多生都做傻瓜，记忆力完全没有。所以不要去谴责对立面。

当你强烈的谴责对立面的时候，也意味着你的内在的那一面是缺失的，你的内在会渴望体验一下对立面。我记得以前某个人说过，你如果很讨厌乞丐，仇视他们，你有一天会成为乞丐，你有一天会尝尝被人仇视的感觉，你有一天会尝尝贫穷是什么滋味。因为你越是仇视对立面，意味着你越是没有那一方面的体验，你里面缺，所以你就要尝一尝。

当佛陀教他出入息的时候，他说我感觉出入息直到最细微的程度，我忽然觉得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这个方法实际上是佛陀一直教别人的一个方法，就叫维伯沙那，也就是观出入息法。

观出入息的修法，在座的可能很多人练习过或尝试过。但是据我所知，现在有些人教的观出入息法有很明显的错误。如果你学习的是近代的观出入息法，你将发现你会走进死胡同。而如果看这段文字，你会知道，它跟近代一些人教的东西其实有很大的差别，这是很关键的地方。什么差别呢，我们来看一下。

周利槃特迦仔细的观出入息，对出入息密切的观察的时候，他发现他首先失去的是自我感。你有没有发现，你仔细观察呼吸的时候，你忽然觉得身体没有了，自我感没有了。你如果对这个观察非常细腻、非常专注，以至于专注到你感觉不到手和脚了。如果你坐得好，这种感觉一定会有，坐到后来很舒服很舒服的时候，感觉手脚没了，这种经验我相信很多人都有。

他的第一个经验并不是说呼吸变得怎样，而是觉得手脚没了，身体没了，无我了。当然，无我也意味着对立面也没了，所以外界也没了。无人了，外界也没了，手脚也没了，只剩下呼吸了，呼吸变得非常神秘。刹那生灭都无，也就是当你手脚都没有了，外界都消失了，这个时候好像呼吸都没了，它变得很细很细，到后来呼吸变得精细到几乎要断了，要断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心念打成了一片。因为如果还有一个呼、还有一个吸的话，你还是会受到一定的打扰，当身体自我感没了，周遭的环境感觉也没了，呼吸精微到连呼吸感都没了，就只剩下了一片……

这一片是什么呢？这一片不是呼吸，这一片就是某种沉静和宁静，所以他用心念来形容它。他不是睡着了，因为他还是有心念的，他是有感觉的，他是清醒的，而且这种清醒是打成一片的清醒，成片了。当他心念成片的时候，内心豁然开启，了无挂碍，从而烦恼断尽。

这段话特别的精彩！那么我要告诉你，这段话真正意味着什么。我们来看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极其重要。

《一位非凡的女性：蒂帕嬷（Dipa Ma）的故事》

《蒂帕嬷弟子的故事 — 你开悟了么？》

蒂帕嬷到我学校教三周课，课程结束后我们和她做一周密集禅修。禅修开始前一天她说：“你将有‘领悟经验’。”我迷惑：“这是什么意思？”那晚我禅修一会儿后起身，因为瞌睡。回到房间感觉有什么变了，我意识到要回去继续，所以回去禅坐，注意力变得非常集中。只是简单观呼吸，注意升起落下的每一细微步骤，而且看到念头升起就像一个水泡破裂，念头出现，然后消失，接着是宁静，然后一个念头又升起，又像水泡一样破裂，这样循环往复，不像是我在做，因为我绝没能力达到那种层次的定力，我觉得是蒂帕嬷的恩典。念头之间什么都不发生时，有着无比寂静和巨大的空间，然后知觉上突然有个巨变，就像是我“出离”到某个注意力反转的地方，没有身体了，只有事物升起和消逝，我完全被震住了。第二天蒂帕嬷问：“怎样，你昨天开悟了么？”

后来因为禅修对我是全新的，我对这个体验的背景和内涵毫无了解，我非常恐惧。先是不可思议的内观体验，接着当我看到每样东西都时刻消亡，我开始害怕。心里非常迷惑却没能力去观这个迷惑，过很久这个体验才在内心成熟，三年后我想再次禅修。

开悟对蒂帕嬷的印度弟子相当正常。杰克英格勒回忆他们多半在家和日常生活禅修。“当蒂帕嬷意识到他们有一定修为，会说：‘把你家事安排一下来和我一起，全身心投入修十或十四天’。这就是他们证悟的时候。这是他们仅有的密集禅修。即时这样有人还是不得不中断，回去照料家事。”

蒂帕嬷是近代的一个伟大的三果圣人。她是印度人，住在印度，她的居住环境非常差。我看过蒂帕嬷的纪录片，她居住的环境是很多人住在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两三层楼的建筑里面，厕所是公共厕所，厨房是公共厨房，而且她的房子靠马路边。印度的马路上汽车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在这么糟糕的充满噪音的环境里修禅定，可想而知现在大家的环境比她好一百倍，她在这么差的环境里丝毫没有受任何打扰。当时有大量的西方人到她家里去，西方人就在她住宅的房顶上打坐。大家可以去看这个纪录片，条件简陋得不得了，水泥地，在住宅房顶上一群西方人围成一大圈，在晒台上面打坐，因为他们对蒂帕嬷充满了信任。为什么呢？

蒂帕嬷有时候会偶然的叫某一个人到她家里去，说：“你时间到了，你来你来，你可以在我这打坐三天，不要回去，坐三天。把你的工作停一停，家务事停一停，坐三天。” 往往蒂帕嬷叫你去的时候，一定是你已经准备好了，她不会莫名其妙叫一个人来坐三天的，所以这个人就去了。去了以后，三天当中，他发现念头有起有伏，虽然有起有伏，但是越来越宁静了，这些念头就好像水泡一样，一个一个的就破裂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静，最后当念头之间什么也不发生的时候，突然间就进入了一个无比寂静而巨大的空间！

这句话是现代人写回忆录时写的，在念头之间没有念头的那个空间，他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寂静空间，他在觉知上突然有了个巨变，好像感觉注意力出离到了一个反转的方向，身体没有了。他也提到身体没了，自我感没了，而且他的注意力突然好像出离到身体以外的一个反转空间，到了一个身体以外的巨大空间里去了。这个描述跟《楞严经》里所说的“在本心打成一片的时候豁然开朗”是一个意思。

什么叫豁然开朗？豁然开朗是指突然间经验到一个反转的内在巨大空间，他被那个经验震住了。第二天，蒂帕嬷一看见他，就问他：“怎么样，你昨天开悟了吗？”蒂帕嬷一眼就认出他开悟了。后来蒂帕嬷印证他昨天晚上证到的是初果。这个人后来回忆，在蒂帕嬷身边，包括蒂帕嬷的亲生女儿，很多人都证到了初果的经验，一个最初开悟的经验，一个内在的浩瀚经验，意识的浩瀚经验。这个经验对于蒂帕嬷、对于她身边证到初果的那些人来说并不困难，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匪夷所思。

我记得密宗里顶果仁波切有一首偈颂，这首偈颂里面提到心的状态。

《心与见地合一的口诀！顶果钦哲法王开示》

轮回与涅槃一切现象的泉源

是心的本性——空、明亮，

包含一切，广大如虚空。

当你来到这如天一般广大的境地，

在它的开阔中歇息，就安住在那开放中，

与那天空般广大的境地融为一体：

自然的，你会越来越放松在这境地之中——

妙哉！

如果能成就

此心与见地合一之方法，

你的领悟自然会广大。

而如同太阳在虚空中自由地照耀，

你的慈悲亦无误的照耀一切未成就之众生。

你再来看他的这句话，“与那天空般广大的境地融为一体，自然的，你会越来越放松在这境地之中”，这跟你油压的时候经验到的那个体验有任何区别吗？没有！你在油压按摩的时候，你是不是一样经验到了一个如此开阔放松的经验？这就是心的广大!

密宗大手印把这个经验叫做无云晴空，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但并不是你真的看到天空，而是意识的没有空间的空间。我已经把最根本的东西告诉你了，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了。这就是周利槃特迦经验到的那个心地豁然开启的那个经验：无云晴空，巨大的寂静空间。但这个空间不是空间，语言上只能用空间来表达它，但其实它不是空间，它是一个忘我的、无法描述的心的经验。那个心的经验，非但是空间，而且是神醉、陶醉，而且是明亮，它是明亮的、神醉的、忘我的！

周利槃特迦说，佛问哪个法门最圆通，我说以调息入空为第一。他并没有在调息上大做文章，你会发现，他跟近代的调息方法在这一点上有决然的区别，这就是真正的成道者跟未成道者，都用同一个方法，但产生的效果差别会是如此之大。成道者并不会去抓细支末节的那些事。比如说近代告诉你要调息要看到光，然后禅相，等等等等。它越来越精细、越来越拆分，好像微积分一样，把一块东西分割分割分割，越来越分、越来越分，你如果越来越分，你永远可以分下去，你可以分到更精细，但你却错失了整体。这就是铃木大拙说的。这种方式类似于西方的研究方式，西方人看到一朵花的时候，会把它摘下来，一片一片叶子拔掉，然后在显微镜下看，看它的每个叶子的分子结构。近代也开始这样做，他开始看呼吸产生的光，开始看光里面的色矩。据说光里面有类似于分子一样的颗粒。而且他们有根有据的说这些方法来自于论藏，显然它们不来自于经藏，来自于论藏，来自于阿毗达摩。论藏是后人根据经藏集结的，类似于对经藏的诠释、扩展、著述，而且阿毗达摩不是一个人写的，是经过相当长时间，甚至几百年，不断的添加，所以它内容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深奥、越来越繁琐，显然会有人走这条微积分的方式。他们开始搞解剖学，他们开始把简单的呼吸操练成要看到色矩等等。一个看到色矩的人将再也无法看到整体，他用的是西方的解剖学的方式。而禅宗不用这样的方式，禅宗从来不会把一朵花摘下来，从来不会把叶子摘下来，他只看到花的整体，就像周利槃特迦一样，他看到了呼吸的整体，并且随着这个呼吸让其消失，成为一片。所以他用了一个词，叫打成一片，他并没有把这个呼吸拆拆拆，拆到穷尽，而是让这个呼吸打成一片，在那个最终的一片当中，忽然间就豁然开朗！近代甚至开始分析你的思想、思维，他们告诉你，你每一个刹那有上千个思维流过，这个也不来自于经藏，也来自于阿毗达摩论藏，你要知道任何一个人在禅定里面，即使入更深的定，他也无法分辨一秒种之内流过的几千个念头。你去这样分辨，没有任何意义，就等于说你是在给自己增加麻烦，给自己增加尘埃、增加附着，你在做解剖学。所以注意啊，也许你学的东西是来自于某一个大师，来自于类似阿毗达摩这样的论藏，但是你依然要斟酌，同一个方法引起的效果可能完全不同。如果你能够像禅那样融入整体，你将豁然；你如果只是做分析法，你将获得的是禅定，只是定力的增加，二者效果很不一样。

周利槃特迦的方式是从呼吸融入空，他不是从呼吸融入分析法，他没有融入分析法，没有去解构它，而是从呼吸融入空，他并不追究那些特别精细的东西，他只是让呼吸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消失，融入成片的一个空，真正让它消失掉，这二者很不一样。你知道吗，无论是佛家、道家，都有这么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或类似的经验，你会发现那些一无所知的人，那些从来没看过佛经、甚至什么经都没看过的人，你跟他说你要观呼吸。他说：好的，观呼吸。他只知道观呼吸这三个字，至于怎么观，他都不知道。但至少他是成年人，他知道要看着呼吸进出。往往这样的人，他在头一个月的禅定里，境界会特别好，因为他不复杂，他的观呼吸是简单的、纯粹的。一个月之后，他开始学习观呼吸的复杂方式了，有人教他要怎么观呼吸了：你观呼吸时，呼出要念“1”，吸入要念“2”，然后观这个呼吸是冷、是热；要观这个呼吸到肚子里面去，再从肚子里面出来；观这个呼吸要慢慢观到鼻头有一团白光……方法开始复杂化了。当他开始复杂化以后，他第一个月的那些美妙境界突然间就不来了。

大家或许也有这样的经验：当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打坐坐得很好；当你开始懂一点的时候，你倒坐不好了。这就是为什么往往古人能够坐得很好，今人却坐不好。今人给你的这些方法，是画蛇添足的，他把你给扰乱了，其实不需要这些画蛇添足的东西，你只要简单的观呼吸就够了。

所以为什么那么多人修禅定都修不出禅定，而一个孙伦，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一个同乡跟他说，你要注意你的呼吸啊！讲了一句话以后调头就走，孙伦只抓住了这一句话，因为他不识字，也看不懂经书，身边也没有法师教他，只有一个同乡跟他说，你可以观呼吸，他说好的。他一年之内就证到了初果，两年之内证到了四果。孙伦是近代非常罕见的一个在一两年之内证到四果的人。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没有人给他复杂的方法，他从来都没用过复杂的方法，自始至终用的都是他一开始用的那一个方法，就是他的同乡告诉他的那一句话：你要观呼吸啊。他就从这一句话开始做了，没有任何方法，甚至没有人教过他打坐，没人说过“你要七支坐，你头要放正啊”等等，这些都没有。他观呼吸不是打坐时观的，而是他一边做农活一边观呼吸，一边割稻一边观呼吸，在树底下乘凉的时候观呼吸，他甚至从来不打坐。他在两年之内证到四果阿罗汉，而且这个四果阿罗汉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的。所以我的建议是，你能够像周利槃特迦那样做一个笨人吗？不要学那些复杂的东西，……不需要，真的不需要，那些是给你头上安头、脚上安脚的。

大家看过这个视频吗？有一只猫，它本来一窜就可以窜到树上去，他的主人觉得它天天在外面跑脚会脏，就给它做了四只很小的鞋子穿着，然后那只猫不仅不能爬树了，就连走路都走不了了，没走几步就摔倒了。你的打坐就像那只猫，有人给你套了太多的鞋，我建议你把那些鞋脱掉，扔在旁边，你能够非常纯粹的只是看着呼吸就够了，什么都不要。

你如果能够这样做，我可以保证，你以最简单的、最笨的方式观呼吸，什么方法都不用，你反而能够很容易融入像油压按摩那样的轻松忘我。你今天晚上就可以试一试，你轻轻的看着呼吸，不要管它是长是短、是冷是热、是在鼻尖还是在嘴巴还是在人中，什么都不要管，这些窍门统统扔掉，只是静静的看着呼吸，你很快就会忘掉自我、忘掉世界，很快就会进入难以言喻的轻松状态、舒适状态，这其实并不难。之所以现在大家都觉得那么难，是因为你脚上穿了不必要的鞋，所以你连走路都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