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三章与桑天·嘉措度过的最后时光

早在我出生以前,桑天·嘉措就已经将完整的《新伏藏》传承献给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噶玛巴的佛母后来告诉我,两位喇嘛时常坐在一块儿谈话到深夜。桑天·嘉措离开后的一天傍晚,噶玛巴两手合掌以示尊敬地告诉佛母说:“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纪当中,也许没有人像桑天·嘉措那般,对大圆满的甚深精髓具有那么伟大、真实的了悟。”那是噶玛巴发自内心对我上师由衷的赞赏。
几年后,桑天·嘉措邀请新的转世,即第十六世噶玛巴到垒峰的隐修处,他们在那里交换了彼此需要的灵修教授之传承。年轻噶玛巴对我上师极为敬重,因为桑天·嘉措曾经教导过噶玛巴及他的前世。当他们完成了传承后,噶玛巴受邀到另一座寺院,桑天·嘉措也陪同他一起去。
那次造访结束时,桑天·嘉措跟噶玛巴说:“你跟我将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再回到中藏去,而你要由此处往西边走,长久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我现在已垂垂老矣,死亡指日可待。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噶玛巴并未开口回复任何话,只是看起来一副哀伤的样子,并保持沉默不语。后来桑天·嘉措就动身离开了。我父亲跟我也在那里,留下来多待了几天。这也是我父亲最后一次见到第十六世噶玛巴。
秘密修持而不展现了悟
我想要多跟你们说说我上师桑天·嘉措的故事,然而我所能联想到的,只有几则他外在生活的片段故事,我无法恰当地表述他内在禅定的觉知。他是位杰出的修行人,从未吹嘘过自己的成就次第,实际上,即使连一点暗示他都鲜少给予。相反地,他维持着秘密道,修持而不展现他的了悟,难得会有东西流露出来。
圆寂的前一年,他造访了一座小寺院,当时我大概廿五、六岁,担任他的侍者,跟着他一起去。“您何不在此处闭关呢?”我问道,“我将会服侍您的。”
“我最好回到我的隐修处。”桑天·嘉措答道:“在寺院里无法进行严格的闭关。”
那天晚上,我因为要离开而打包行李。本来躺下来准备睡觉,我们却开始谈起话来。我问了他一个接一个问题,而他说了一个接一个故事作为答复。
后来他告诉我说:“我八岁的时候,领受了大圆满无可超越见地的直指心性教授。我认出了心性,而从那时开始,我就持续而稳定地修持它。由于我坚定的典型‘土元素型’性格,我有了长足的进步(1)。虽然我的进展并非突飞猛进,不过也未见退步的情形,只是缓慢而稳定地开展。实际上,只有当我回顾过往,拿目前的进展跟过去几年相比时,才会发现到自己的转变。”
“你有时会听到瑜伽士在几个月内有了极大的进步,并非常快速地达致了悟。我必须承认,这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然而,因为我从八岁起就持续不断地修持,你可以说现在我修持的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尽管如此,我仍然有个难题,即在入睡与真正睡着的短暂时间当中无法保持觉知。在这之间的短暂片刻,我的心失去了专注,觉醒的状态也暂时消失了。不过,一旦睡眠开始,觉醒状态又被认出了,并且整个晚上都能保持禅定。现在,唯一剩下的难关就是当我入睡之际的小间隙。”
“你是我唯一倾吐这件事的人。”他补充说道:“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即使有人问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不知何时,我注意到拂晓已然来临,鸟儿也已经在外头引吭高歌了。我第一个念头是,我们都还没睡一下。然而桑天·嘉措却说:“没关系,就起床吧!每隔一阵子失眠一晚,不会造成多大差别。”
这是他少数几次分享他甚深经验的其中一次。除此之外,他几乎未曾谈到关于他自己了悟的事情。
不过,就在他圆寂前的那个冬天,我跟他谈了相当多话,偶尔,他会吐露一些关于他自己修持非比寻常的秘密。有一天他告诉我:“我实在没有伟大的德行,除了我的散乱心已经消失无影之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可自吹自擂,忘却心性的倾向现在似乎已完全不存在于我的经验中了。”
“不管堆积了多少工作,不管谁来见我,不管有多少人挤进我房间,清明的特质只会不断增长。我发现,当我一个人独处而手边没有工作、无所事事时,觉知的清晰度会有几分减退,但我并非处于散乱的状态中。然而,愈多人、愈忙碌、涉入愈多骚动中,我觉知的力量就愈增长。”
“这只是你跟我之前的悄悄话,我确定我不会堕入地狱之中。”
桑天·嘉措随后又补充说:“我死了之后,毫无疑问地,人们将要求噶玛巴寻找我的祖古。不过请体谅,老实说我丝毫没有意愿要将我的名字贴在某人身上,仿如他是我的转世般。或许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指定一个人,不过其实我已经和噶玛巴讨论过这件事了。”
“我在他上次造访康区期间,当你跟我两人都和他在一起时,我就告诉他:‘我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人们会来向您请求辩识我的转世。不过,老实说,将不会有转世。我真正的转世祖古将是祖古·乌金,他会照料我的寺院。因此,请不要认证任何人当我的转世。’噶玛巴并未作答;他既即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我知道这是我上师的心愿,因为我亲耳听见他这样说。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太喜欢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回到他隐密的房间时,我告诉他:“您是教法之王(2),必须要找出您的转世以延续这个传承。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或许会云游四海,走过一处又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我绝对不会一直待在拉恰寺。当我听到您跟噶玛巴说的话,我感到相当不快乐,因为我不会待在康区,绝对不会。我百分之百确定我会到其他地方去!我想要去没有人听过我的地方。”
“谁知道呢?我们如意宝的慈悲与善巧让人意想不到。”桑天·嘉措答道:“不过有件事是确定的,仍然不会有任何直接的转世,因为我不希望那件事发生。另一方面来说,或许将会有个能利益佛法与众生的人出现,被冠上‘桑天·嘉措’的转世祖古’的称谓。”
1、一般会将一个人的个性与元素特质相提并论:土型的人稳定、水型的人有弹性、火型的人善变、风型的人敏捷,而空型的人具包容心。
2、“教法之王”的头街,指的是一支传承或一座寺院的领袖。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二章 特立独行的国王

桑天·嘉措的名气在囊谦已经变得极其响亮。由于他的知名度和高深的了悟,所以晚年时成为囊谦国王的上师。让我告诉你一点关于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还有它所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说到故事发生的背景,囊谦本身就是个国家,政府里有廿五位掌管对外事务与十八位掌管内政事务的大臣,国王则统领全部的人。我仓萨宗族的先祖于几世纪之前落入了囊谦国王的统治,并一直持续到一九三零年代西宁回教军阀入侵为止(l)。入侵者并非像有组织的军队般阵容坚强,他们比较像是一群盗匪。尽管如此,他们仍深入康区,所到之处皆洗劫一空。在这过程中,两地的皇宫都被摧毁了。
当时的玉炯皇后(QueenYudron)——她名字的意思是“绿松石灯”——是位德格公主,生了好几个小孩,包括三名男孩和三名女孩,但孩子一个接一个过世了。在康区,这被视为一种特定障碍,是一种被称为“觑”(tsiu)的恶魔力量。因而举办了许多法事,想要补救这一再发生的灾难,然而却都无济于事。
这些法事有个目的,就是要“召唤”罹难者的生命力,因而需要一位才能高深的大师(2)。噶玛巴收到了一封信息;“我们的王子与公主一个接一个过世了。囊谦现在没有男性王位继承人,请您推荐一位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大师。”
桑天·嘉措与囊谦皇室
此时,第十五世噶玛巴已经圆寂了,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驻锡于楚布寺。他传回这样的答复;“目前在囊谦王国,没有喇嘛比桑天·嘉措更卓越的大师了。邀请他到您的皇宫,并请求他修保护性仪式。”在此同时,来自八蚌寺的伟大锡度,同样指名桑天·嘉措的信息也抵达了。因此,我的上师被迫离开他位于垒峰的隐修处。
那三年期间,桑天·嘉措就待在位于采久寺旁的皇宫里。皇后生了一个儿子,称为“阿千王子”(PrinceAchen)。王子出生后头几年都一直受到桑天·嘉措的保护,因此并没有像他的手足们那样不幸死亡。在那之后,国王又生了五个孩子,包括三名男孩和两名女孩。我相信他们大部分至今仍然在世。
人们相信桑天·嘉措运用了他非凡的能力拯救了皇室传承。当然,囊谦国王喜出望外,就如先前几个时代国王的惯例,赠予了桑天·嘉措一片片广大肥沃的土地。
所以老年时,我的老师成为皇室最重要的喇嘛——一位他们由衷感激,所有事务都要征询他意见的喇嘛。
由于囊谦国王将桑天·嘉措视为他的上师之一,所以我常以伯父侍者的身份造访皇宫。否则的话,一般的喇嘛,当然更别提平民百姓了,没有人能够进入国王的内宫,只有位阶最高的宗教显要才准予觐见(3)。
国王对于资助佛行事业也比对世俗事务更加有兴趣,他甚至拒绝接见一位重要的首领,并称呼对方为“佛法的敌人”。
这位国王本身就是个喇嘛,每天晚上只睡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以极大的毅力修持;他整天持诵普巴金刚心咒,以最快的速度持诵,但咬字又很清楚;他从来没有略过一个音节不念,也未曾中断持咒。我听说他一生中持诵了一亿三千万遍普巴金刚心咒。
最后,这位国王将统治权交给了王子,并持续进行严格的禅修闭关。
这里还有另一则让大家明白他是怎么一个国王的故事。一群群移地而栖的野鹅与仙鹤,有时会在皇宫的花园落脚,碰巧有一次,有只断了腿的仙鹤飞入他的房里,还盘旋了一阵子。
国王非常认真看待此事,派出特使查访是谁让鹤受了伤。特使成功找到一个孩童,他坦承对着鸟丢了一颗石子。一听到此事,国王就让那名男童在鸟儿接受治疗期间接受拘禁,直到鸟儿的伤势复原后,才释放那名男童。
后来,一只野鹅也发生了类似的意外,一名青少年遭到逮捕。后来消息传开,说王国里的所有鸟类都受到皇室法令的保护,因而再没有孩童胆敢对着鸟举起石子了。
桑天·嘉措待在旧皇宫,国王与家人则住在附近一栋新宅第。新皇宫里有间称为“正诚堂”(SquareHall)集会室,大首领、大臣、显贵人士们以高傲自大的姿态,身着高雅的长袖锦缎裙袍(Chuba)外衣坐在里面开会;他们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地行走,无视于一般人民的存在。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国王是个有点特立独行的人,他不准“正诚堂”的座位加饰椅套,所以只有硬梆梆的木质长椅。不论大臣们认为自己的身份多特殊,还是必须坐在未加软垫的木板上!
为了世俗事务而能接触国王的那些官员,都属于精英白虎(behu)阶级;他们有四个人,全都穿着最华丽的锦缎长衫,也都下巴朝天,显示他们地位的尊贵与崇高——他们几乎看不到正走过的地面。他们被视为“贵族”,但我朋友和我都觉得他们妄自尊大的态度令人发笑,因而喜爱模仿他们。
不管怎样,桑天·嘉措常被召唤至皇宫主持法会。当他到达时,必须先经过“正诚堂”,而他进去之前通常会轻轻咳一下。当显贵们听到了咳嗽声,身体顿时挺直起来,所有人都试图马上站起来。一旦他们试图倚在邻座人的肩膀上站起来,就会跟骨牌一样,摔得东倒西歪,所有人都乱成一团。
当桑天·嘉措终于走进皇室寝宫时,场面并没有多大不同;皇后、王子、公主立刻跳起来站好,放下手边正在忙的任何事。看起来似乎大家都畏惧他,即使是国王也不例外。
国王的癖好
玉炯皇后喜欢邀请举足轻重的人物到皇宫来。不过,除了桑天·嘉措之外,我相信国王只允许噶玛巴与伟大的锡度进入他的私人寝宫。
有一次,国王邀请噶玛巴进入这间内室举行著名的黑宝冠法会,由一位事业金刚、两名号手、一位管家的小群随行人员陪同。
这种场合可能还会有另一位伟大的祖古参与,不过这并非常规。有一次囊谦的主要喇嘛之一色芒·天楚跟着噶玛巴一同抵达皇宫。
“如意宝,”天楚请求道:“请带我一起去。据说囊谦国王是个非同凡响的人,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我时常祈愿至少能见到他面容一次。不过,直到现在他从未给我机会。请您仁慈地将我纳入您的侍者。”
“当然可以。”噶玛巴答复道:“你是我的主要喇嘛之一,有何不可呢?”因此他的随行人员多了一位。
法会圆满之后,国王向噶玛巴问道多出来的那位喇嘛是什么人。噶玛巴答复说是色芒·天楚。
“呢!那位是色芒·天楚。哟,哟!因此我们现在已经见面了。”但直到噶玛巴告辞,那是国王唯一说的话。不过,国王随即把噶玛巴的管家唤到房里。
“天楚不是我的臣民之一吗?”国王问道:“他难道不是一介囊谦国民,就像我脚下的一颗石子吗?他却想要爬到我头上?利用作噶玛巴的侍者之一为借口,强行进入我私人寝宫而没有寻求我的准许。难道不是这样吗?”
“现在就去问天楚是否情况并非如此,还有问他耍这种花招的理由。他是不是计划让国王的臣民随心所欲地自由进出,就像扔到我脸上的一颗石头?问那是不是他的意图。”
这位管家通常都很大胆、专断,不过当他回来时,却无法到噶玛巴面前把国王的话重述一遍。因而他试图回避议题,所以就先与桑天·嘉措商讨,然后桑天·嘉措把我父亲叫进去帮忙。
“我们要如何将这件事透露给色芒·天楚知道呢?”他们思索着。
他们其中一人指出:“因为国王邀请噶玛巴回去参加晚宴,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告诉天楚。”
另一人问道:“我们能说什么?”
最后他们决定,最好是由噶玛巴本人去解释。
然而,当他们恳求噶玛巴时,他却答道:“我无法跟色芒·天楚说任何事。他不只是我所遴选的喇嘛代表之一,他也持有非常崇高的位阶,已经接获中国皇帝的印信了。除此之外,他也是我的上师之一。因此,倘若有任何人该向国王道歉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
就天楚的部分来说,他不觉得他违反了任何法规,他请求了噶玛巴的允许,也诚心诚意地希望能见到国王。真正的问题出在国王古怪的个性。他们讨论的结果是,噶玛巴会解决这件事,“假如已经犯了任何罪,我表达我的遗憾之意。”他会这么告诉国王。
噶玛巴道歉之后,国王回答道:“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噶玛巴的道歉——那不是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是我的臣民竟然厚颜无耻地擅自进入国王的内宫。”
这就是我们国王怪异的性格。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严格闭关,还是不应该允许人民自由进出皇室宫殿,总之,他一点儿不肯让步。
他对于所有事情都毫不妥协——至少可以这么说。
在那个年代,科技创新已经开始从中国汉地传入康区了,被称为“外来发明”,后来国王颁布了一道法令规定:“这些外来物品一样都不准进到我皇宫围墙里面。”事实上,连他的窗户都完全没有使用玻璃,窗口就如同往昔一般,只以布或纸遮盖。他的理由是,既然我们的先祖没有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该有。因此当这位国王活着的时候,你在皇宫各处都找不到玻璃的踪迹。
接下来,国王宣布他也不要让外国武器出现在他的皇宫里。因而士兵只有几支单发子弹的旧式步枪,开火的时候,神枪手就被包围在一团烟雾之中。他将现代武器归于“杜鲁卡”(duruka)之类,他这么解释道:“古老的预言提到三种‘杜鲁卡’:入侵的军队、传染疾病与有形物质。尽管战事、饥馑、疾病被预言将散布于我们这个时代,但是我将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延缓它们的传入。我知道舶来品在我的国家里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了,尽管如此,我禁止任何一件杜鲁卡装备被带进我的大门。”
国王终生都坚定不移地保持那种态度,你也许可以说他是个真正的老古板。
1、这可能是蒙古军阀马步芳于一九三一至一九三二年袭击囊谦的事件,详见高斯坦(Goldstein)的书第221—222页。
2、这个包含“召唤生命力”的仪式,修法的基础可以是长寿佛(BuddhaAmitayus)、他的佛母墙达利(Chandali),或是许多其他长寿本尊之一。
3、在德格国王的皇宫里也一样,当他现身的时候,只有像大锡度或噶玛巴那样的喇嘛才会受到欢迎,对其他喇嘛就不是那样了。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一章 树洞里的大师

让我来告诉你关于《智慧之光》这部殊胜典籍的事情。莲花生大士所著的这部根本经文,读起来就像一首充满诗意的歌曲;作为一部修持的指导手册,它的内容极为清晰易懂。《智慧之光》论及的范围广泛,几乎包含了佛教成佛之道的所有面向。老钦哲用这些字眼形容它:“单单我前臂大小的这一部书,就比一百头牦牛所承载的典籍更有价值。”
伴随这部根本经文的,是由康楚所著,内容广博的论典。这个文本是部真正的心意伏藏,而它本身就是一部取出的伏藏,内容极具深度且详尽,充满了需要大量参考其他众多典籍内容的浓缩形式。
我年少的时候,特立独行的大师蒋扎(Jamdrak)就被视为是寻求阐释《智慧之光》的人选。根本经文结尾的部份,有好几段内容预示了未来将为佛法与所有众生利益贡献心力的人,以及他们将如何去做的确切描述。伟大的钦哲甚至说,蒋扎也正是莲花生大士八百年前,在这部经文中所预言的人物之一。
经文中也陈述了那些被授记人物的特定佛行事业。老钦哲告诉蒋扎:“你的佛行事业,就是尽量广为传布这部典籍。”
因此,终其一生,蒋扎对于每个去见他的人,不管有没有向他请法,他都会给予这部经文的口传。
有一回,有个人纯粹只是来向蒋扎表达敬意,并依西藏传统作风献上了哈达。蒋扎要他坐下来,然后开始迅速地大声念起这部包含卅三大张纸的经典。进行了好一会儿时间,这人变得不耐烦起来,并且发起牢骚:“我只是来此向您献上哈达而已!”
“如果你不想要口传的话,就不应该来我这里。”蒋扎仿声说道,“现在坐下来,并且保持安静。(l)
真正的瑜伽士
由于曾经跟随驰名的大师钦哲与康楚学习,蒋扎的学识极为渊博。他协助康楚编纂由莲花生大士所著,而被人取出的《大宝伏藏》,这是一部最绝妙的伏藏法选集。后来,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上师,包括钦哲与康楚两个人的转世在内,都跟着蒋扎学习。
蒋扎圆寂之前,桑天·嘉措跟德喜叔叔派了一位天资聪颖的堪布去向这位年迈的喇嘛领受口诀指示。德喜叔叔给了他一封信,里头写着这项请求:“请将您对于《智慧之光》独特的阐释传承给予这位博学的僧人,这样一来,它就不会销声匿迹。”
这位堪布名叫究恰(Jokyab),文学技巧为人所称道。他后来告诉我,由于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读过内容广泛的莲师传记《金鬘纪事》(GoldenGarlandChronicles),“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将那部书挂在我肩上,并请求每一位遇见的喇嘛教授我不同段落。”他藉此精通了佛法的教授。(2)
当究恰启程去见蒋扎的时候,蒋扎已经八十三岁了,他心满意足地住在位于偏远山区,由一棵大树树根所形成的隐修洞里。这位老喇嘛无法挺直腰杆地坐着,因为他的脊椎已随着年龄弯曲了。依西藏的标准来看,蒋扎不仅年事极高,他的作风也颇为奇特;他脖子上围着一条棉质的大围兜,因为他容易流口水,他也从不擦鼻涕,任由鼻水往下流。他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他是位真正的瑜伽士。
他并未穿着剃度行者所穿的上衣与披肩,而是穿着一件由老旧羊皮碎片做成的大衣,外头则以不同种类的布料拼凑而成。这些布料当中,有一大块是上面有着金龙图样的精致绸缎。显然,别人将这块精致丝质的布料供养给他之后,他就把它缝在他的破烂袍子上。这么做也让他遭致邻近寺院管家愤慨的批评,因为那位管家痛恨见到这么高级的绸缎竟然被那样糟蹋掉了。
究恰和同行的转世喇嘛朋友前去蒋扎隐修处的旅程万分艰巨,必须徒步与骑马好几个星期时间。但当他们总算抵达之后,蒋扎最初却这么跟他们说:“三年前我就开始了终生闭关。”那表示说,他已经承诺了要一直闭关,直到死亡为止,“我不再教学了。”他继续说道:“我实在太老了,不适合教学。请别生气。”
究恰与他的喇嘛朋友并不生气,只是感到万分沮丧。尤其旅行了那么长远一段路程后,被如此拒绝,实在是大失所望,所以他们决定不屈不挠。“明天早上再回来。”这是蒋扎仅有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老喇嘛说:“我的身体不像过去那么强壮了。我能怎么办呢?请别生气。只好明天早上再来。”究恰与他的朋友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他们的确也无计可施。
隔天早上,蒋扎拿出德喜叔叔的信,在他自己头顶碰触了一下以示尊敬,然后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天哪!我已经年迈到无法教学了,但这是一封来自伏藏师儿子转世的信。我从来没有见过伏藏师本人,不过我是他儿子旺秋·多杰的弟子。这是来自秋吉·林巴其中一个儿子的指令,所以我必须履行它。假使我不那么做的话,我会违反对上师神圣的许诺。”
然后,他虚弱地甩了甩头,接着又说:“不过我今天无法负荷了,明天再回来。”
隔天早上——已经第四天了——老蒋扎再次把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又像之前一样把它放在头顶上,并重复先前说过的话。然后补充说道:“天哪!任何违背上师指令的人,无疑是要到金刚地狱去。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你们这部教法。不过老实说,我今天无法负荷了。”那天就这样结束了。
究恰隔天早上又回去找他,这次备妥了传统上请求教授用的曼达盘。正当他唱诵请求文时,老上师轻柔地拿出了信件、读了它、将它举起放在头顶上,接着又再次说道:“我必须服从我上师的指示,不过今天我无法负荷了。明天再来。”
这事情每天早上都像发条般规律上演。大约反复了一个月之后,究恰的同伴受够了,“我知道我们是遵从桑天·嘉措与德喜祖古的命令来到此地,但这怪老头几乎无法沟通。除此之外,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个老糊涂;他的生命能量如此枯竭,身体也衰弱了,他怎么可能有办法教导我们?看看他怎么吃东西。大半的食物都洒到胸前!你可以在他的上衣看见过去几天他吃了什么东西。他已经返老还童,我不知道继续待在此地有什么意义。”
即使如此,年轻的究恰说服了他的朋友坚持下去,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有时候,老喇嘛喃喃自语着:“我今天无法负荷了。”之后,就干脆打起盹来。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这名同伴的耐心消耗怠尽了,“够了!继续在此地耗下去实在是荒谬之举,这位老喇嘛绝不可能教导我们任何东西。他几乎不会说话!坦白说,我怀疑他还有多久可活。我不觉得如果我们现在走的话,会违背老师的心意。毕竟,我们已经用心尝试了整整三个月。”
“随你高兴,不过我不离开。”究恰回答:“即使要耗掉一年时间,我还是要待下来。我怎么能违抗像桑天·嘉措与德喜祖古那样的上师呢?”
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到蒋扎那儿,但还是上演同样的故事。最后,究恰的同伴请求准予离开。
“天哪!”老喇嘛说,但没有叫他走,也没有叫他不要走。老喇嘛只是一再重复地说了好几次:“天哪!”因此,那位祖古献给了老喇嘛一条哈达,正式表明他要离开,然后就启程回家了。
预警来自东方的障难
在那之后,尽管蒋扎仍旧没有给予《智慧之光》的教授,但情况确实有所进展。究恰就如同蒋扎一样,在心中熟记了另一部经文:《密藏密续》(Guhyagarbha),也就是《秘密精要的密续》(TantraontheEssenceofSecrets),那是藏传佛教旧译派所有密续中最重要的一部。他们两人以随兴的方式,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期间详细讨论了那部经文,究恰得以澄清许多困难的疑点,且因而对那部密续变得相当熟悉。
“回顾那几个月,”究恰告诉我:“似乎我们只是单纯地交谈,可是实际上,我大量领受了这部珍贵密续的详尽指引。”
所以他们养成了一套规律的作息;每天早上大约九点的时候,大师会说:“该是小解的时候了,你何不一起来呢?我走在前头,不过要带着我的蒲团,好放在太阳下。”
究恰会拿着蒋扎打坐及睡觉用的大蒲团,并将它放在附近的小草原上。年老的大师小解后,会猛然躺在蒲团上,接下来几个小时就只是躺在那里。
“一直到午餐之前,他绝对不会回到树那边。”究恰心想。老瑜伽士仰躺在那里,张着大眼睛凝视天空直到吃饭时间为止。到了中午,会有个小僧人来通知午餐准备好了。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每天一到黄昏的时候,蒋扎必定会修简短的伏魔仪式,并朝东方丢个食子——供养用的一种糕饼,象征一种武器。
“仁波切,您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做呢?”究恰问道。“天哪!”大师解释道:“将有一股邪恶的力量会从位于东方的一个国家生起;它将彻彻底底地摧毁西藏雪乡的佛陀教法,让这国家陷入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这股力量无法阻挡。不过,仅仅只是尝试阻止它,所带来的利益就超过我念诵寂静尊与忿怒尊仪式一百遍,或点燃一万盏酥油灯。当我掷出这个食子时,我想像它直接击中恶魔的头部。然而,它却无所助益,没有人能击退这个恶魔。尽管如此,仅仅只是尝试,我将在成佛道上累积大量功德并净化障难。”
当我从究恰那里听到这则故事时,我还年幼,觉得这段故事听起来颇为怪异,因为在当时,我尚未听说过东方的恶魔这个说法。
教授《智慧之光》
已经六个月过去了,有三个月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后来的三个月则有一些交谈和问答,后来,蒋扎终于开始教授《智慧之光》了,光标题就花了好几天时间。他连续不断的开示,接下来的六个月,一天都没有错过,内容涵盖经文的每一个细节。每当伟大的康楚在论典中写了“等等”时,蒋扎就会特别指明从寺院藏书馆的哪一本书、哪一页可以找到资料。他说的总是正确无误。
当蒋扎开始教授《智慧之光》时,究恰偶尔会建议:“您何不搬到寺院去住呢?那会让我们更加容易完成所有必须做的事。对我来说,从藏书馆扛着书来来回回相当困难。”
蒋扎答道:“我一生从未在建筑物里住过。我住在这个树洞里,觉得非常舒适。倘若你想要跟其他喇嘛住在寺院里,就去吧。”
当究恰跟蒋扎待在一块儿时,见到了许多来访的人,包括重要的喇嘛与富有的功德主;他们时常会给蒋扎礼物,包括相当贵重的物品和金钱。然而,老上师对于这些供养品已经完全离于做作了,倘若有件物品碰巧看起很漂亮,他会将它举起,并说道:“哇,多讨人喜受的小礼物!真感谢你!”
等来访的人走了之后,不管别人给他的是什么,他只是转过身去,丢进他座位后方的箱子里;大块大块的肉干、一块块的绿松石、一袋袋的干酪、一包包的糌粑、一片片价值连城的珊瑚……全都混在一起,他从来不看供养品第二眼。
究恰注意到其中有位访客不敢进来,是个乞丐,听起来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来;他将头倚在窗户上:“喂,仁波切!给我一些救济品好吗?”
这名乞丐每次来的时候,蒋扎都会倾身向后,把头放在摆放供养品的箱子里,连看都没看就抓了东西拿到窗户外面,大声喊道:“拿去!好好享受吧!”
有一天,寺院一名官员路过,见到乞丐拿着精致的黄金雕像刚走开。他冲进树洞里去,开始埋怨。
“仁波切,您不能把东西这样分送出去,每样东西都应该要先清点、估价;接着,再把合适的东西送给那样的家伙。”
“天哪!”蒋扎回复道:“你想要为无价的佛陀标价?!我做不到。”那名管家无言以对。
蒋扎转身对着究恰说道:“可怜的家伙们!他们其实对我非常仁慈,我不能因为那样就看不起他们——他们必须包办寺院的生活所需。一开始,管家过来说他要我一半的供养品。他告诉我,他们正在扩建房舍,有许多开销,而我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因为我唯一做的事就是修持。我同意让他们拥有一半供养品。显然,人们给的东西已经累积得相当多了。现在看来,他们仿佛已经觉得拥有我的供养品,想要清点以便确认他们的那份儿。”
“他们已经提议要给我寺院里的一个房间,但我总告诉他们,我只不过是个住在树里的怪老头。我在这里很开心。”他接着轻笑说:“不过,如果他们想要住在由富丽堂皇的雕像与许许多多闪闪发亮的装饰品所环绕的寺院,如果那会让他们开心的话,就由他们去吧。”
为了追寻这些教法,究恰花了一整年时间跟蒋扎待在一起,回去时带了厚厚一叠的笔记。因为待在那里的期间,纸张都用完了,他就利用桦树皮来抄写笔记。所以当究恰完成任务回来时,看起来就好像扛着大量的木刨片!当他卸下重担时,我们看见每一片树皮上都有个小小的号码。桑天·嘉措指示他将它们全部依照正确的顺序誊写下来,而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完成这项工作。
究恰的笔记详细解释了经文中简略以及相互参照的部分,并澄清了困难的疑点。最后,究恰将它们编纂成一部非同凡响的书,书名为《智慧之光的花边》,目前广泛为人所使用。
究恰有时候会打趣说道:“这些笔记真正是让《智慧之光》教法在我心中维持清晰易懂、记忆鲜明的宝库。没有了它们,我就无法给予完整的阐释。这全都要归功于蒋扎。”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微悲伤的语调,因为这些教法可是得来不易。
究恰后来用了六个月时间,给了我《智慧之光》一系列广泛的教授(3)。桑天·嘉措认为这些教法非常重要,连他也参加了。究恰一开始先从头到尾把根本诗文教一遍,接着连同释论又再教一遍;教第二遍的时候,他补充了每个他学得的注记,而每个注记都在适切的位置。没有这些注记,即使最有学养的老师也难以找到所有参考资料。
1、印度籍的大师古努仁波切(KhunuRinpoche)向确吉·尼玛仁波切叙述,他也以这种方式从蒋扎那儿领受了《智慧心要道次第》。
2、究恰仁波切出生于格吉(Gegyal)区,是位来自重要家族的政府官员之子。年幼开始,他就诚挚地想要追寻灵修之道,并得到允许到了给恰寺,在那里成为喇嘛旺多(Lamawangdor)的弟子,并得到《密藏密续》教授。后来他成了帝亚寺的僧人,并跟着伟大噶美堪布的一名弟子学习。不知何时,他遇到了桑天·嘉措,并领受了完整的《新伏藏》教法。究恰也告诉我,他从穹楚仁波切那儿得到了一些重要的口决指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由于究恰的坚强意志与信守诺言,我们才能将蒋扎学识广博的释论记录为完整的一部书。现今它是完整深入了解《智慧之光》至为重要的辅助。难以解释为何蒋扎延迟这么久才给予教授,或许他是测试这些学生的诚意。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章 色芒寺传法

噶玛噶举传承中,还有另外两个派别,称为“色芒”与“南多”(Nendo),两个派别都有主要的寺院道场。天楚是色芒寺伟大的上师之一,也被认为是秋吉·林巴十位主要法子当中的一位;他是位极为重要的上师,对于经部与续部(SutraandTantra)都有丰富的学养。
当时的天楚邀请了桑天·嘉措到色芒寺其中一座分院,并独力资助了《新伏藏》的传法。许多学问渊博的大师为了这件盛事而群集在色芒寺,其中包括了十八位来自康区的重要喇嘛与祖古。
老实说,在噶举传承中,很难找到能与色芒寺素质并驾齐驱的喇嘛了。色芒寺里有大约九百个受具足戒的僧侣,以及三百个就读佛学院的学生,其中有许多人都非常博学多闻。每个月有两次,分别在阴历十日与二十五日,桑天·嘉措会对着他们全部的人发表谈话;好几位堪布也会一个接一个发表出色的演说。
出席的人还有吉噶·康楚,也就是你们所知当今吉噶·康楚的前世。整个德格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有个“如断水之刀般锐利”的舌头,能言善道且滔滔不绝;每当轮到他发表演说时,都引人侧目;他毫不迟疑地穿插引述自经典的名句,且一字不差,让大家啧啧称奇。
整整三个月时间,我父亲与伯父两人同心协力;早上的时候,桑天·嘉措做灌顶的准备工作,而我父亲给予口传;下午的时候,桑天·嘉措则会在大型集会堂给予灌顶。
一开始的时候,桑天·嘉措要我跟着杜竹和另一位僧侣共同担任法会侍者。过了一段时间,我父亲说:“倘若你像那样在喇嘛和佛龛之间跑来跑去的话,你将错失一部分的传法。我会试着问问桑天·嘉措,可否免除你的工作。”
我知道连我父亲也畏惧桑天·嘉措,所以我告诉他:“我觉得自己透过这个方式也在接受灌顶。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我没问题的。”
不过,我父亲真的将这件事提出来了,而桑天·嘉措也同意了,让我免除了这项工作。我可以只是坐着,跟所有聚集于色芒寺的卓越大师们一起领受其余的《新伏藏》教法。
三个月即将结束时,桑天·嘉措跟天楚说:“你们之中的博学喇嘛能了解并珍视《新伏藏》的本质。从明天早上起,我将开始给予‘限定灌顶’(1)。我不是来这里提高自己的身价,也不随便不加选择地就给予秘密灌顶。我已经注意到有些妄自尊大的官员与傲慢的功德主也参与了这场聚会。但从明天开始,不欢迎他们出席。天楚,决定谁可以参加或不可以参加是你的职责。”
那天聚会结束时,天楚宣布,接下来的法会任何在家居士都不准参加,只有喇嘛与剃度的僧侣才可以。
尽管如此,第二天早上,一位喇嘛的法座后方悬挂了一块帘子,帘子后面坐了多位当地的权贵与官员。他们假装人不在那里——来自色芒的那些人,可是以厚颜无耻著称。
通常灌顶结束时,喇嘛们会到前面来接受桑天·嘉措亲自以法器加持,而在这之后,会有人拿着加持物在全场走动。然而那一天,桑天·嘉措只是一直坐在法座上,纹风不动。
一段凝重的沉默之后,桑天·嘉措宣布:“我听说色芒的统治阶级非常勇敢。那是不是你们所要告诉我的呢?不过,色芒上流阶级的大无畏精神并不构成我将秋吉·林巴伏藏法扔向风中的理由。我这个老喇嘛不需要服从任何当地贵宾,我唯一必须服从的人是我的根本上师,我说过,我会将传承传给喇嘛与剃度的僧侣,但不传给世俗人士。这是我昨天告诉天楚的话,也是他通知各位的事情。但告诉我,那边那块帘子后方是不是真的有五十名世俗人士已经偷偷摸摸溜进来了?所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要离开了,灌顶到此结束。”
这顿斥责让每个人惊愕不已,集会堂里一片鸦雀无声。桑天·嘉措告诉法会侍者开始打包,除了我、我父亲,以及我表弟噶美·堪楚(KarmeyKhentrul)以外,每个人都鱼贯地离开集会堂。
天楚仍待在后面,并叫唤我父亲到他的法座那边,“你是他弟弟,你必须告诉桑天·嘉措,假使我让这件事发生,而没有在天黑前将它纠正过来的话,我将违犯三昧耶。我诚心诚意地珍视《新伏藏》的严密传承。”事实上,几世纪以前莲花生大士就已经预言了这位色芒·天楚(SurmangTentrul)有一天会成为十位主要传承持有人之一。
“我出于对佛陀教法以及对众生的关切,也出于纯然的渴望,所以安排了这次盛会,”天楚继续说道:“我对事情目前的转折感到深切的遗憾,看来我已经毁坏了上师的指令。请你请求他重新考虑,间断三天后,再来传授我们剩余的传承。到那时,我将亲自严格执行他的期望。”
当吉美·多杰传达这个讯息时,桑天·嘉措态度却坚决不移,“绝对不行!我怎么能将仍洋溢着空行母温暖气息的深奥伏藏法随意交出去呢?”(2)
因为我父亲对天楚怀着极大的敬意,而且是个态度相当温和的人,所以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幸运地,噶美·堪楚比较有胆量,所以受托将这个坏消息透露给天楚知道。绝望的天楚开始啜泣。
桑天·嘉措听到声音而问道:“他在做什么?”我告诉他,天楚在哭泣,并问他我们该怎么办。
“他把原本应该要自己做的事授权给下面的人。”桑天·嘉措说道,“他没用心去把那些咄咄逼人的权贵挡在外头。我怎么能将珍贵的伏藏法传给那些妄自尊大的人呢?反正,他现在说什么都无关紧要,我要打包走人了!”
噶美·堪楚毫不退缩地再次靠近问道:“舅舅,中断灌顶仪式有什么好处呢?您得完成您已经开端的事情。您不能弃天楚那样伟大的上师于不顾。”
“胡说八道!”这是桑天·嘉措唯一的答复,完全不予理会。我父亲开始斡旋,在他兄长与天楚之间来回走动。杜竹与另一位法会侍者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外,阻挡任何人进入。
“他今天必须原谅我。”天楚哀求道:“不然的话,我拒绝吃东西或睡觉。”
“他为什么还坐在那里?”桑天·嘉措怒气冲冲地问道。因为我父亲没有勇气复述给他听,所以我告诉他天楚说的话:“除非您原谅他,否则他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吃东西。”
“那有什么帮助呢?”我伯父回复道:“他这么做只是让自己的生活痛苦不堪而已。那样的威胁不该发生在上师与弟子之间。”
这状况一直持续到桑天·嘉措终于让步为止,并说道:“好啦!告诉他没事了,他可以离开了。”
那真是难熬的一天!此后五天期间,僧众和喇嘛以成千上万的食子修了会供,作为正式法会的一部分,藉以癒合嫌隙。又继续灌顶了,然而却是在一种极为阴郁的气氛中进行。
如你所见,桑天·嘉措有时候相当严苛。
1、“限定灌顶”可能包含了某些秘密修持,或将接受灌顶的人托付给法教特定的护法,通常只授予传承持有人。
2、“空行母的温暖气息”隐喻着具有未受毁坏而简短传承的有效教授。在莲花生大士与桑天·嘉措之间只有两位上师:秋吉·林巴与授予桑天·嘉措特定灌顶的一位传承持有人,例如旺哲·诺布或噶美堪布。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九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九章有趣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仅聪慧、机敏得令人难以置信,也具有名望与影响力,在政治方面也颇有见识;他解决争端的能力为人所称道,如果他是你的对手,你不会有机会胜过他;他极具自信心,并有着令人难忘且庄严高贵的行为举止,仿若无人能凌驾于他之上;他极具傲视群雄的气质。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拥有像慈克·秋林那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大部份人甚至无法承受他短暂的凝视。他也长得非常英俊,我想他年轻的时候,必定看起来几乎就像个天神一样。
我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
有一回,西藏地区与位在康区东部的地区发生政治纠纷,他居中斡旋。双方都授与他特定的崇高政治位阶,以及锦缎长袍与徽章。问题虽然严重到足以引起大型冲突,不过,由于他出众的聪明才智与自信,成功地解决了争端,避免了一场战争(1)。
当慈克·秋林还很年轻的时候,伟大的钦哲与康楚就已经圆寂了,老一辈的大师中,只有噶美堪布尚存人间。由于两人性格上的差异,我不确定慈克·秋林与噶美堪布之间有多少联系。最后,是桑天·嘉措指出了无所障蔽状态下本具存在的觉知,慈克·秋林因而才真正认出了它。因此,到了晚年,他将桑天·嘉措视为唯一的根本上师,且怀着无法撼动的信心。桑天·嘉措的年纪其实比他轻,不过那似乎无关紧要,他仍然向桑天·嘉措请法。
晚年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习惯屈就于其他大师之下。“除了噶玛巴之外,我不会向任何只是碰巧路过的喇嘛顶礼。”他说道。只有当桑天·嘉措在附近时,才能看到他顶礼的罕见场面。
在当时,慈克·秋林的位阶与地位几乎与噶玛巴并驾齐驱,但他从未要求其他喇嘛将手放在头顶上为他加持。当有其他喇嘛,不论多么受人推崇的喇嘛到访时,他都待之以平辈之礼。不过,尽管他自己的灵修位阶崇高,他却拒绝坐在比桑天·嘉措还高的位置。仅有的例外是,当他造访老师的寺院时,被强迫坐上主法座。对桑天·嘉措而言,那是他展现对慈克·秋林的无上敬意。
慈克·秋林不像秋吉·林巴,给予教授与灌顶并非他的作风,虽然他确实给了我几次有关心性的简短指示。
晚年,慈克·秋林的行为举止也不像一般人,反倒表现出十足的童稚无邪。除非别人要求,否则他几乎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他从不主动做任何事,只回应别人的要求,不过一旦他做了,就会做得令人满意。举例来说,他会纹风不动地坐着,绝不会将杯子拿起来放到嘴边,除非你说:“仁波切,请用些茶。”他才会啜饮一口。或者倘若有访客来,他会仅仅只是坐在那边,直到我说:“仁波切,这里有个访客,请跟他说话。”他才会说:“哦,对。”接着开始说话。
没有人能真正确定他到底是处于三摩地状态,已经超越了妄念,或是已经中风了,大师本人当然也从未对此发表过意见。然而,即使当他生病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遭受任何痛苦。事实上,要适切地描述他并不容易。
由于他真的很老了,健康状况也不好,所以他问我父亲,遍吉或我是否能到慈克寺去照顾他。遍吉当时已经是本波,即当地领主,不过因为慈克·秋林坚持,所以桑天·嘉措最后同意让我去。“喇嘛真的老了。”桑天·嘉措告诉我父亲:“所以我们就顺着他吧。”
我待在慈克·秋林身边六个月左右,担任他的侍者与护士。我们相处得相当融洽,彼此都很喜欢对方,我很乐意做他要我做的任何事情。那几个月下来,我们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娱乐他,避免他睡着。因为我擅长捏塑生的糌粑面团,所以有时候我会做他的头部塑像。他脸部的轮廓异常分明,而看到自己的大鼻子会让他突然大笑起来,发出低沉而响亮的笑声。
我很擅于让人保持清醒。
亲见铜山莲师刹土
慈克·秋林以务实的作风、毫不加油添醋,只陈述显而易见事实的方式,告诉了我许多故事。
显然,他有过许多次净观的经验,因为他告诉我几个他造访莲师净土时发生的故事,他甚至在那里亲见了莲花生大士本人(2)。
有一次,当我们到河边野餐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们说桑天·嘉措是四臂玛哈嘎拉的一位化身,我觉得那个说法相当中肯。”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
他于是告诉了我,有一次他在净观中造访莲花生大士净土光耀铜色吉祥山(GloriotlsCopperColoredMountain)的经验,他甚至还形容了内墙与外墙的布局(3);中央宫殿四个方位上都各有一座舍利塔,其中一座舍利塔中,放有一块不可思议的石头,石面上有一座天然成形的坛城,四十二位寂静尊的模样就刻印在其表面上。任何进入光耀铜色山的人,都必须走过这座舍利塔的塔基,由此净化他们的所知障。
就在慈克,秋林走近舍利塔时,来到了上面有莲花生大士手印与脚印的大岩块。正当他要离去之际,注意到舍利塔右边,即山的正面有个洞穴,他开口问守门人,这是谁的洞穴。
“这是四臂玛哈嘎拉的洞穴。”守门人回答。
“我必须见见他。”慈克·秋林说道。不过他被告知玛哈嘎拉不在,但佛母在。在洞穴里,他见到了法教的女性护法度松玛,在她身旁有个空着的莲花座。
当慈克·秋林低下头看着莲花座时,看到了桑天·嘉措的刀子放在那里。桑天·嘉措一生都带着这把特别的刀子,但因为他是个吃素的人,所以这把刀子并不像一般康巴人配戴在身上,随时用来切肉的匕首,而是一把他总是系在腰带上的小刀。
“嘿!”慈克·秋林惊叫道:“桑天·嘉措的刀子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用呢?”
“你何不往下看,瞧一瞧呢?”度松玛回答道。
当慈克·秋林转身往下看着我们这个世界——因为他是在净观之中,所以他能够这么做——他把视线转到康区,看到了寺院里桑天·嘉措闪闪发亮的光头。
“四臂玛哈嘎拉就在下面。”度松玛继续说道:“你看不到他吗?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慈克·秋林快速地浏览了慈克寺全地区以及东藏其他地方,最后他说道:“我没有看到玛哈嘎拉,只见到秋吉·林巴的外孙桑天·嘉措。”
“就是他!”度松玛说:“难道你不知道那把刀子是玛哈嘎拉的弯刀吗?”
慈克·秋林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现在我知道他为何老是带着那把小刀了。”
在另一次净观中,慈克·秋林见到桑天·嘉措也是无垢友尊者,也就是在大圆满传承中,具有无与伦比重要地位的印度大师的化身(4)。在这次净观中,慈克·秋林写下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包含了揭示这一世桑天·嘉措神妙本性的仪轨,还有他灵修了悟的故事、口诀,以及其他细节的小法本。他把这本书藏在自己的大衣里,与它须臾不离,并用它做为日常功课。
伟大的钦哲曾告诉秋吉·林巴,要将驻锡地建于慈曲河(TsichuRiver)与克曲河汇流之处,所以秋吉·林巴的寺院就建于此处,也因而被称为“慈克”;此地也被预言为蕴含非比寻常的伏藏法《心愿俱生圆满》的圣地。溯河而上,有一些天然形成的温泉,人们常艰辛地跋涉至此地,花一个星期时间泡在热水里休养生息。
有一次,慈克·秋林跟着我珍贵的祖母、桑天·嘉措、德喜叔叔,还有一些慈克的官员往上游温泉区走去;他们沿着河岸搭帐篷,喇嘛们都到热水池去泡澡了。当慈克·秋林将衣服脱下来时,小心翼翼地将书包裹在法袍里,然后穿着瑜伽士短裤进到水池里。当慈克·秋林正要离开水池时,桑天·嘉措走过来帮他拿衣服,而当他把衣服捡起来时,书本掉了出来。
桑天·嘉措的特质之一就是,不会白白放下一本佛教典籍而不浏览其内容。(5)所以当他一看到那本书,就开始拆包裹在外面的袍子。
“如果他看见了法本,可能会将它销毁。”慈克·秋林心里想:“我不能让他碰到书!”
所以,慈克·秋林大声呼喊:“把东西给我!把它拿过来!你不需要把它拆开!”
这一来更勾起桑天·嘉措的怀疑。“没问题,我会把它交给你。”他答道:“只要让我先看一眼就好了。”
桑天·嘉措念了书名,然后迅速翻阅书页,继续读着自己何以被认为是无垢友尊者的一位化身;书里甚至还有上师成就法,并以微妙的密续生起次第、圆满次第作结。
慈克·秋林不但没有拿回书本,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被视为秋吉·林巴的转世——至少根据伟大钦哲的说法——而且直到今日,我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有着绝对的信心。我指望由你为佛法以及所有众生的利益来护持《新伏藏》。但现在,当我看着你这些胡写乱画的东西时,我发现你完全是个江湖术士,欺证他人的骗子,根本是个说谎者!真是佛法的耻辱!对着我发誓,从今以后你绝不会再屈从于诱惑,写下这种虚假的胡言乱语。”
桑天·嘉措随即大步迈向宽阔而水流湍急的克曲河,然后把书扔到汹涌澎湃的河水里。但桑天·嘉措还未结束对慈克·秋林的痛斥,他继续骂道:“你把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品德的老僧人塑造成某个他不相配的人物!真是荒谬至极的诈骗!假使你打算这么做的话,你身为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就毫无益处了。从现在开始,别再做任何有损于我们之间神圣连结的事了。”
金刚乘的秘密意
如你所见,桑天·嘉措谨守秘密瑜伽士的生活方式。金刚乘大体而言,应该是要保持私密性,这么做反而是会增加善德而非减损。对瑜伽士个人的功德来说也是如此。当一项特殊能力被公开时,俗世的人会将它视为一无是处,无非是个人想吹捧自己的尝试罢了。如果我们真诚关怀世人的福祉,就不应该让人有一丁点儿借口,对金刚乘及其修行人生起这样的负面想法。
但即使像我这样无缘见到这些事情的人,仍有着单纯的信念,即桑天·嘉措的意气用事仍旧无法改变事实,那就是慈克·秋林确实发掘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揭示了桑天·嘉措是无坂友尊者本人。
慈克·秋林后来以一种极为就事论事的态度告诉我:“在那部心意伏藏里,原本还有更多我能写下的细节。桑天·嘉措真的是无垢友尊者的人身化现,不过他禁止我再对那件事多说一句话。”
德喜叔叔与慈克·秋林共同拥有一座寺院。偶尔,我叔叔会表现出仿佛他的清净见解已经减损了一下子,而以他惯常开玩笑的幽默口吻评论这位秋吉·林巴的祖古是如何“狡诈”。他会说:“慈克·秋林在陈述法律案件时非常聪明、大胆,不过,他也是个技巧高明的骗子。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编出天花乱坠的故事,把事实大肆渲染、加油添醋一番。有时候,我很纳闷秋吉·林巴的转世怎么可能对世俗事务涉入这么深。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伟大的钦哲不可能出错。”
慈克·秋林事实上已经收到了伟大钦哲亲笔所书的一封认证函,也盖上了钦哲的私章,象征他是秋吉·林巴真正的转世。
德喜叔叔时常以玩世不恭,甚至是惊世骇俗的态度发表言论。他会继续说道:“因为我已经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晓得他的经验与禅修的程度。当他越年长,他的了证也变得越显著,那种深度让我感到惊讶。他时常会揭示自己的神通力,这是我对他怀抱极大信心的原因。”
“身为尊贵的转世,他应该被赋予圆满的功德。不过,偶尔他却表现出富于政治诡计的模样;他的伶牙俐齿让他在任何情况下,总是能够出类拔萃。有时候,我很纳闷他到底是谁——他是那么具有胆识、勇于冒险犯难,我认为也许他在军队里当个将军会更好。或者,他纯粹就是恶魔的转世。”说着说着,德喜叔叔会突然大笑出来。
然后他又开始说道;“我们仁波切是如此高大英俊,且有着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度,当他走进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对于哪一个是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感到丝毫疑惑;他是位伟大的菩萨,所有功德与生俱来,离于任何过失。不过话又说回来,再看第二眼,难道他不是乐于以争辩诉讼案件来帮助朋友、制伏敌人吗?他非常擅长辩论,一般人是无法超越他的。灵修与世俗目标理应互相矛盾,即使佛陀也为了追寻另一个,而放弃了其中之一。”
我们又再度跟着我叔叔一起大笑。
“当然,我对他没有任何怀疑。”德喜叔叔会以这句话结束:“只不过有时候这些念头会悄悄地溜进我的心里。”事实上,这两位喇嘛感情甚笃,彼此分享每件事情。德喜叔叔对慈克·秋林深怀信心,而这也使得他的评论听来格外有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一次,慈克·秋林告诉我一则关于对见地具有信心涵意的怪异故事。
有位年迈的喇嘛,他是一座小寺院的管家,他只用生命将尽的最后岁月进行闭关。当他躺在床上,行将就木之际,将时常受请求给予临终者最后口决指示或灌顶的慈克·秋林请过来。
“您是秋吉·林巴的转世,”老人开始说话了:“所以我有特殊的事要请求您。这不是一般的请求,您必须答应我。”
慈克·秋林心想:“可怜的老家伙!人们在濒死之际变得如此害怕,而且还以为在最后一刻仍有时间改变自己的一生。这又是另一个吓得魂不附体,害怕落入下三道的例子。尽管如此,我如何能承诺说他的恶行不会将他拖入下三道呢?或许他这一生应该早一点开始持咒与禅坐。”
不过他只跟那位僧侣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告诉您之前,您必须先保证会答应我,我才要告诉您!”
慈克·秋林答复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那位奄奄一息的喇嘛不断坚持己见,到最后慈克·秋林不得不同意。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别无所求。我们都知道下三道很恐怖,尤其是十八层地狱(6)。这些地狱中最低的一层是不是无间地狱呢?而在那底下是不是有令人闻之丧胆的金刚地狱呢?那就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求求您,喇嘛!当我死的那一刻,直接将我送到那里去。那是您必须允诺我的事!”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呢?”慈克·秋林问道:“你为什么需要我帮助你到那里去呢?”
“没有您的协助与加持,我终究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到那里去。”老喇嘛答复到:“除非有位具特殊能力的人把我送到那里,否则我是不可能去的。我自己已经偶尔会去造访十八层地狱道,不过,我就是无法直接下到金刚地狱去。所以身为秋吉·林巴转世的您必须帮助我!”
慈克·秋林后来告诉我:“那位老喇嘛真的对见地有信心,他全然无所畏惧。他很快就往生了,而我从未遇见任何人具有那种程度的勇气。我探访过的所有即将往生的人,都要求我的加持,让他们逃过这个或免于那个,有人甚至要我确保他能获致圆满开悟,却没有人要求被送往地狱,更别说是金刚地狱了。”
“那位老喇嘛让我非常赞叹。”他补充说道:“实际上,我对他生起了一些信心。我自愿回去参加他的茶毗法会,亲眼看见他的骨灰中非比寻常地满布了舍利子。荼毗法会进行当中,大家都看见从火葬柴堆中现起了许多彩虹。”
这些全都显示了那位老喇嘛已经彻底超越了希望与恐惧;人一旦了悟法身本然的觉醒性,下三道就不再是个威胁,也不再指望会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悟道,因为他或她已然在本初清静的内在空之中觉醒了(7)。这样的人在死亡那一刻将证得圆满了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一个已经获致大圆满教法(8)所说的“四重信心”的人,也已经获致稳定的觉醒状态,所以不渴望在其他某个地方获得解脱,也无畏于投生轮回中的下三道。那就是超越希望与恐惧的涵意。到那个时候,即使你尝试,也无法经由负面业力投生于接近地狱道的任何地方。所以,当一个人已经熟谙了无二觉性,就不可能堕入金刚地狱。我也怀疑慈克·秋林可以幸运地将他送到那里去(9)。
生命将尽之时,慈克·秋林显然具有天眼通,他甚至告诉我,他将投生于何处——就在中藏的雅鲁山谷(10)。
他说:“尽管我的足迹踏遍各地,但我从未有机会造访雅鲁。现在,我的心依恋着那个地方,所以我一定要投生在那里。我真的很开心要那么做,我已经多次盼望要到雅鲁去。”
“有段时间,我想像我身边这里的景物就是雅鲁,我发现自己甚至相信克曲河就是位于雅鲁的河流。年轻时,我习惯住在帐篷里,我享受那样的生活,所以,现在我将在我的小雅鲁河边扎营;我把它幻想成雅鲁,冥想它就是雅鲁。那是我想待下来的地方。”他补充说道。
克曲河不是一条小河,不管是马或牦牛都无法涉水渡过,只有大型船只才能通行。慈克·秋林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他所拥有为数极多的土地,与噶玛巴所拥有的等量齐观,所以当他搬到帐篷住的时候,大约有五十名官员与侍者必须陪同。
后来我听说他真的搬进了帐篷里,并在河边待了两、三个月。
有一天,我得到一项消息,即色芒寺一位重要喇嘛天楚邀请桑天·嘉措到那里传授秋吉·林巴的《新伏藏》,而我也必须出席。我想要跟慈克·秋林待在一起,尤其当他告诉我说:“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们将不会再见面了。”他又补充说:“不过,我们两人对这件事都没有选择余地,你必须去领受《新伏藏》。”
我沿路走了一大段,忽然间,我听到了慈克·秋林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祖古!”所以我走回他面前问道:“什么事,仁波切?”他只是睁大眼睛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我慢慢地后退离开,再次启程前往色芒寺。当我第二次听到他呼唤的声音:“喂,祖古!”时,我几乎已经快走出听力范围了。
我怎么敢自顾自地继续走下去呢?所以我一路走回他面前,再次问道:“仁波切,有什么事吗?”
他只是张大眼睛,沉默地坐在那里。这样的情景重演了大概六次。
我强烈感受到这不是离开的适当时机,而他也并非真的允许我离去。但另一方面,我父亲与桑天·嘉措正在色芒寺等着我,也已经派人请我尽快赶到。
我还记得慈克·秋林每次唤我回去之前,我都已经越走越远,直到最后终于从他的视线消失为止。
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慈克·秋林的转世
慈克·秋林的下个转世由噶玛巴在一首诗中认证了;诗文以这几个字开始:“就在雅鲁山谷的上端,靠近昌珠寺(TramdrukTemple)(11)之处,他出生于一户中等收入的贵族家庭中。他父亲是威力功德(PowerfulMerit),而母亲是富足长寿(BountifulLongevity);他是三位手足中最年幼者。”
这首诗以他出生的年份与月份,以及当时天空出现的星座作结。从来不曾这么轻易就找到一名祖古,锦上添花的是,寻访团一抵达,这位孩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一定是来找我的。”绝对毫无疑问,这名幼童就是转世祖古。而这位祖古相貌俊美,就像天神的孩子一般。
年幼的慈克祖古由噶玛巴在楚布寺为他升座,之后西藏摄政王瑞延(Reding)也为他升座,因为他过去生的时候与摄政王有过特殊的缘份。摄政王给了祖古一尊称为“大乐上师”的著名莲师雕像,以及西藏最重要的守护灵之一“地神玛千彭拉”(MachenPomra)的头盔。摄政王非常亲昵地让祖古坐在他腿上,并让祖古把玩他一套套的金刚柞与金刚铃,其中有一套法器属于伟大的钦哲。那里有好几套法器,摄政王问小祖古是否认得其中任何一套。
“我认得这套,”小男孩指着一套说道,“就是它!”果真,这套曾经是他的法器。当他还是个青少年时,就受邀到康区。有一次,他在宗萨的佛学院待了六个月。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凭记忆教导了寂天菩萨(Shantideva)的《入菩萨行论》。他既聪慧又谈吐文雅,也学了一种罕见的书法形式,闲暇之余,他以一手漂亮的字体抄写了八、九大部经典。
祖古的早逝
到达康区之后,祖古收到行将就木的一位年迈喇嘛的家人请求;那位喇嘛来自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家族,每年送给该地区寺院几百头年和马。(12)这名喇嘛被视为上一世慈克·秋林最重要的弟子。
当管家告知祖古这件请求时,他断然拒绝,“我绝对不去。”他抗议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去。”
不过,有些人不懂得何时该适可而止——喇嘛的家人很固执。此外,祖古寺院的管家也坚持:“这位喇嘛跟您前世非常亲近,您非去不可。”
一如往常,祖古启程之前,先到德喜叔叔的寝室。祖古再度说道:“我真的不想去。”
德喜叔叔答复道:“假如寺院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形成共识,我的话有什么用呢?我并不是说你应该要去,不过看来我好像也无法阻止。”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祖古一再说道,甚至开始哭了起来。但每个人都准备好要离开了,并过来请他。他临行前跟德喜叔叔说:“假使我进行这趟旅行,我们就不会再相见了!”这个男孩只是个青少年,却比老是戏称自己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而不是预知未来的德喜叔叔还清楚。
在这里,真正的问题牵涉到一座寺院的管理责任——每天有这么多人需要生活必需品,所以,跟富有人家必须维持某种关系。所以,有时候会优先考量名望与物质利益。这些都是实际上无法抗拒的因素。
前往喇嘛家的旅途,以及荼毗法会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献给寺院与慈克的供养金也非常丰厚。灾难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他们通过一处山谷时,接到消息说,住在该地的一位权贵突然死亡了。大家都知道这人是个死硬派的骗子,并且犯下许多罪行。一听说慈克·秋林与随行人员正经过该地,那家人就过来央求他们再主持另一场荼毗法会。

“我不会到那里去,也不会为那个人主持任何法会。”祖古回应道。
“不过,仁波切,”他们乞求道:“就在很近的地方了,顺路就到了!”
严重的争执又再次爆发了,而寺院的管家们也再度占了上风。祖古为往生的灵体主持了净罪仪式,丧礼的柴火堆也点燃了。
浓烟第一次吹往祖古的方向时,他顿时因疼痛而大叫了起来;座位离他最近的那些人都看到了他的喉部出现了一个疔疮。从那时候开始,祖古就一直显现极度痛苦的样子。疔疮不久之后就裂开了,到了隔天早上,你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颈骨了。很快地,他就过世了。
当整队人马回到慈克寺时,他的马运载的却是他的遗体,每个人都惊愕不已,德喜叔叔尤其极度哀伤,不只哀伤祖古的死亡,也因为他是那么年轻,简直就像暴殄天物一样。
1、祖古·乌金仁波切告诉我,跟中国皇帝代表接洽绝非易事——如果他觉得你浪费他的时间的话,你可能会遭他以恶名昭彰、带有尖刺的手套掌掴,那样做铁定会让你的脸皮开肉绽。
2、慈克·秋林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了我父亲吉美·多杰手持一把透明弯刀,他飘扬的长发往上盘起来。他告诉我说:“你父亲毫无疑问地是鸦面护法的一位化身。”鸦面护法是佛陀法教的一位特别护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有趣且值得一提的是,当大部分伏藏师造访此处净土时,都有类似的净观体验,事实上,他们常见到完全一模一样的细节。(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对一位成长于特质主义——虚无主义世界观的人来说,要敞开心胸接受转世的观念已经够难了,现在我们又听到某个人同时是好几位菩萨或往昔大师的转世!祖古·乌金仁波切解释道,“祖古的一个化身就好像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好几个倒影能轻易地显现在同一池水中。”
5、他以这种审视佛法典籍的习惯而闻名,这让他能认出并收集许多重要而罕见,或已散失的禅修手册与其他典籍。(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想要了解地狱道的细节,请参阅《普贤上师言教集》第63—72页。
7、“本初清净的内在空”就是佛性本身未显现的那个层面——本质是空,自性为了知,潜藏力则无远弗届。
8、关于“四重信心”是指:“已经圆满了四种知见(指大圆满)的行者,也获致了解脱的四重信心。有两种往下的信心:第一种是离于恐惧的信心,因此丝毫不再受任何事情所威吓,例如危险或地狱热与冷的苦受;第二种是不再害怕徘徊于六道众生的投生处和轮回三界的信心。有两种往上的信心:不再迷恋佛果的功德、佛国的快乐等信心,以及离于期望的信心,意思是不再有得到涅槃成果的愿望或欲望的信心,这四种信心来自于理解轮回与涅槃的所有一切都是自我了知(self-congnizance)而超越概念。”自我了知而超越概念,指的是我们存有的基本状态,也就是佛性。
9、从大乘与金刚乘的观点来看——这也让故事益发有趣——地狱道并非真实或实际的地方,而是近似于身处众生心中所上演的恐怖电影场景。
10、这是以前西藏所有早期国王住的地方。
11、昌珠寺是知名的中藏三大法轮之一,另外两座为拉萨的桑耶寺与大昭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那位喇嘛与萨迦上师塔立仁波切(TarikRinpoche)以及噶举上师萨曲仁波切(SabchuRinpoche)来自同一家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八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八章祖母的过世

与生俱来的虔诚心,常来自前世所种下的强烈愿望与业缘,而我祖母对老康楚就生起了这样的虔诚心。当她陷入重病之际,听说他的转世噶瑟·康楚正驻锡在囊谦南部的噶玛寺,她就派了一位信差前去邀请他过来。因为这时又碰巧遇到慈克寺年度的《图珠巴切昆色》,也就是伟大伏藏师最著名伏藏宝的竹千法会,所以噶瑟·康楚受请求主持法会。(1)
在慈克寺的时候,噶瑟·康楚住在一间非常的小佛堂里。这间小寺庙毗连着被称为莲师院(KutsabLhakhang)的大会堂;因为里面有一尊雕像被视为莲花生大士化身大乐上师形像的代表(古察,Kutsab)。雕像虽然很小,却与一系列在邻近地区发掘出,而被称为《心显俱生圆满》(SpontaneousFulfillmentofWishes)的伏藏教法相关,因此是一尊颇为知名的雕像。而它被发掘出来后,伟大的钦哲在净观中见到这尊雕像长成如一座山那么高大。
让我告诉你一点关于噶瑟·康楚的故事。他大部分时间都驻锡在八蚌寺。后来我在楚布寺的时候,从他那里领受了《大宝伏藏》。你也许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位名叫扎西·欧色的杰出学者,他是位博学多闻且获致成就的大师,也是钦哲与老康楚两人的弟子。几年前,扎西·欧色曾经受邀至楚布寺给予第十五世噶玛巴佛陀言教之翻译《甘珠尔》的口传。
当扎西·欧色读诵完这部长篇幅的佛陀言教集时,噶玛巴心怀感激地说:“不论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将让它实现。”扎西·欧色回答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您所知,我们两人的根本上师是同一位,而他既然已经转世为您的儿子,请让我带他回到八蚌寺去。”
“好,我不会违背我的誓言。”噶玛巴说道。不过因为当时祖古只有三岁大,扎西·欧色明白不能立即就把孩子带走。尽管如此,最后他仍被视为将康楚转世带回八蚌寺的功臣。
噶瑟·康楚的灌顶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噶瑟·康楚请求桑天·嘉措传予他完整的《图珠巴切昆色》灌顶,因此必须到慈克寺来领受法教。灌顶是在贡秋·巴炯的私人房里传授的,而我则是灌顶的助手之一,每隔一天跟杜竹轮流一次。
噶瑟·康楚是第十五世噶玛巴的儿子,也是伟大康楚的一位转世。当桑天·嘉措准备好要给予灌顶时,噶瑟·康楚却常常看起来不急着进去的样子。有时候,他会在外头闲晃、休息,或讨论各种话题。
有一天,桑天·嘉措已经完成下一场灌顶的准备工作了。然后跟我说:“嗯,好啦!仁波切还没来吗?去找他。”
我到噶瑟·康楚的寝室去,说道:“准备好要传授灌顶了。”
他回答:“好吧。”身为一位社会地位崇高的人,他毫不感觉赶时间的压力,他从容不迫地缓步走向灌顶房间。当他终于到达时,桑天·嘉措一如往常,为了表达尊敬之意,会从寝室里面出来迎接他。
我已经提过,桑天·嘉措有时候会有点严厉。当他站在那里等待时,我们可以看见他的模样颇为恼火,而他接下来跟康楚所说的话也把我吓到了。
“我们都知道您是噶玛巴的儿子,也是伟大康楚的转世。不过,是您命令我给予这些灌顶,我才会这么做。我并未坚持要给您这些灌顶,不是吗?因此,假如您想要领受灌顶,那么在它们准备好能被传授时就要过来。倘若一切准备就绪,而您不想过来,您必须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告诉我。那么,我就不会白忙一场。”
见到桑天·嘉措盛怒的表情,噶瑟·康楚吓坏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很害怕会来晚了,不断地问:“时间到了吗?时间到了吗?”所以他的厨师总是在我旁边,等着我打出把他老师请过来的信号。
有一次,他的厨师倾身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问道:“我不该这么说,因为他也是噶玛巴的上师,不过,桑天·嘉措是不是很凶悍?”
尽管如此,桑天·嘉措给了噶瑟·康楚超过一百次的灌顶。
修伏藏法的特殊征兆
在这些灌顶期间,噶瑟·康楚问德喜叔叔是否能仁慈地给予他《新伏藏》第一部《口传精要》(EssenceManualoforalInstruction)的口传。当然,噶瑟·康楚要德喜叔叔坐在法座上,但德喜叔叔的反应却是即刻坐在地板上。
“别把这种重担强加在我身上,别强迫我当老师,而不是当学生!”德喜叔叔乞求道:“我能给予您这部灌顶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它当成曼达供养给您。”
怀着那种态度的德喜叔叔是个极为淳朴的人,也衷心地谦卑,所以他们不停争论着。噶瑟·康楚甚至送了几个蒲团过来,但德喜叔叔还是拒绝坐在蒲团上。最后,他同意坐在只稍微垫高一点的位子,也就是比平常高一点的薄垫子上给予口传。
德喜叔叔的彻底谦逊,是我从未从他那儿领受过多少灌顶的原因之一。我反而是从桑天·嘉措那儿领受到大部份《新伏藏》的教法。就如他极为细心与严谨的一贯作风,他连一个音节也不会漏掉,也不会念错。所以,虽然《口传精要》只有单册的长度,他仍然花了两天时间大声念出来给噶瑟·康楚听。
噶瑟·康楚有一次告诉我,他用《图珠巴切昆色》这部伏藏法修了三次竹千法会,毫无例外地,每一次都出现了特殊的征兆。
“请您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征兆?”我问道。
“有一次,丰沛的花蜜涌出,味道尝起来非常甜,但带点酸味,就像顶级的青棵酒(chang)一样;它从佛龛上的食子流出来,一路流到寺庙入口。另一次,佛龛上甘露(amrita)与红食子器(raktavessel)里的液体开始沸腾,声音听起来就像奔腾的流水,而一束束的虹光则环绕着大会堂里的佛龛,并延伸照到最远的墙壁上,让两、三百名参与者都能看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们也准备了圣药,而它香甜的芬芳在七天路程之遥的地方都能闻得到。我一生中从未目睹过像那三次般神奇的征兆。”
“倘若你想确保拥有殊胜的征象与兆示的话,那么,《图珠》是部出色的法。”噶瑟·康楚说道。所有这些征兆,也可能是源自博大精深的伏藏教法与这样一位登峰造极的伟大上师两者结合的结果。“这些征兆不也是因为您在场的关系才一出现的吗?”我问道。
“和莲花生大士比起来,我有何特别呢?《图珠》是了证他的心的法门。仅仅见到几个显示他伟大之处的微小征象,我就相当开心了。”
出家与在家
噶瑟·康楚不但是位具足比丘戒的僧人,也是能为人剃度的上师。所以,在他主持竹千法会期间,许多人利用机会受持比丘戒。就在那时候,以“尊贵怙主”昵称上师的我叔叔桑拿,跟我说道:“我何不也向我们的尊贵怙主(NobleProtector)要求成为僧侣?假使你想要护持佛陀教法的话,受具足戒会好得多。看看你父亲,以及他跟妻子们与孩子们之间的所有烦恼,身为一家之主就是会有这么多麻烦。再看看我,一个单纯的僧侣日子多自在。”
“能保持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成为僧侣;我想留下或离开,只要我自己决定就好了。一旦你跟女人来往,我告诉你,迟早你都会受她控制。一旦有了孩子,你就必须照顾孩子与孩子的母亲,有时候,还得照顾她的家人!看看你周遭的人,有几个人能自己做得了主?比起桑天·嘉措和我,你不觉得你父亲和瑜伽士叔叔德喜辛苦得多吗?为你自己着想,好好考虑这件事。你何不干脆直接成为一位僧侣?”
桑天·嘉措也在房间里,不过他沉默不语。
我答道:“我无法下定决心。”
“决定这件事有什么困难的呢?此刻,我们因伟大康楚的转世来访而蒙受恩惠,他真正是毗卢遮那重返世间的人身化现。你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别考虑了,就去吧!”
我再次回答:“我必须想一想,给我时间。”
那天下午,他又提了这件事,隔天早上又再说了一次。桑拿叔叔因为没有寺院需要照料,所以他并未被视为身无分文的喇嘛,他又说了:“假如你受比丘戒的话,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包括最小的物品在内。”
最后,我向他透露:“我已经诚实地问过自己这件事,但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要成为僧人的意愿。当然,我想要了证佛法,那是自不待言的事,不过我并没有意愿受具足戒。如果不是心之所向,成为僧人又有何意义呢?那不是该出自一个人的真心吗?老实说,被迫出家反而比不上受到真实出离心鼓舞来得有意义。仁波切请您别再苦苦相逼了。”
然而,他并未就此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回来看我是否改变了心意。另一方面,尽管桑天·嘉措自己是个全然表里合一的僧侣,但他从未跟我提起成为僧人的事情。
到后来,我告诉桑拿叔叔:“您非常仁慈,愿意将您所有的财富作为礼物送给我。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即使有人愿意给我载满一头牦牛的纯金,此时我也不会剃度。”
“好吧,好吧。”他回应道:“我看你的确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那就是我仍旧是个在家居士,是个平凡的一家之主的缘故。出于爱好,有时候我会穿着佛陀的法袍,例如袈裟之类(3),但实际上我是个世俗男子。
我在当时或之后任何时机都未剃度,理由只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能持守戒律。桑天·嘉措不只从未接触过女人,他连肉类与酒类都未曾沾口。桑拿叔叔也一样。
假如你受了比丘戒,就应该保持清净的戒律,就像我伯父和叔叔,或者像噶美堪布一样。我对任何能够这么做的人,都心怀极大的敬意,但对于现今常可见到的半调子出家人却不以为然。或许是我自己缺乏清净的见解,不过即使在当时,我都没看过多少个持戒清静的僧侣。
我深深觉得,单只是披上法袍,当个名义上的僧侣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地,我决定诚实面对自己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依此穿着。我觉得何必要隐藏自己的缺点呢?就像俗话说的:“把粪屎用锦缎包起来有何用处呢?”
贡秋·巴炯的往生
我参加了慈克寺的竹千法会,桑天·嘉措、德喜叔叔,以及我父亲也一起参加了。当噶瑟·康楚主持法会时,他们全坐在靠近他的前排座位上。中场休息用茶时,他们也都会回到他们的房间一会儿。有一天下午,休息时间过后,却没有人回到座位上。我开始担忧祖母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躯了。果然,有人过来告诉我,贡秋·巴炯已经往生了。
显然地,在她临终之前,她跟噶瑟·康楚说:“我现在已经到达生死相交之处了。”
噶瑟·康楚待在她身旁一会儿,给予称之为“三摩地提示”的指示;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我跟着父亲、伯父、叔叔,还有遍吉一起待在楼上的主房里(3)。
德喜叔叔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他习惯性表现出好像毫无半点自信心的样子,并说道:“我们四个儿子都在此,我们之中,我是最常跟母亲待在一起,是跟她最亲密的儿子。你们其他人来来去去,但我一直都待在她身边。现在她已经走了——走了!我觉得我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泪珠成串地挂在他的脸颊上,他继续说道:“现在当我思及业力法则的微妙运作时,我就深深感到担忧,我们的祖母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德喜叔叔啜泣时,其他人都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最后,桑天·嘉措开口说道:“别哭了!流泪有什么用?”
“不管有没有用,当一个人伤心欲绝时,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没办法克制。”德喜叔叔解释道。
“你不是唯一伤心的人,大家都很伤心。我们不全都是由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吗?”桑天·嘉措问道。
“但她现在会到哪里去呢?”德喜叔叔哀伤地说:“难道你们不记得希利提嘉纳(Smritljnana)的故事吗?他从印度一路来到东藏,解救他那位投生于某间屋子里,壁炉旁边一块石头中的母亲。”
德喜叔叔指的是来到西藏的印度班智达的故事,他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必须当个牧羊人。工作三年后,他假装想要离开,地主问他想要什么东西当惜别礼物,大师就指着壁炉里的一块大石头。那是个不寻常的请求,不过地主也给了他那块石头。当他将石头劈开时,在裂隙中发现了一条大虫,每天都在里面遭受烈焰高温的折磨。
接着,大师进入三摩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条虫被虹光团团围住。那道光窜入了天空,大师随后拾起那条虫的尸体丢进火堆里。
眼泪仍如泉涌般不停流着的德喜叔叔继续说道:“尽管班智达是这么伟大的大师,他的母亲依然没有很好的来生。业力法则是如此微妙。想想看,我们的母亲也可能会遇到麻烦。噢!她现在会到哪儿去呢?”
“难道你们不记得老钦哲母亲的故事吗?她是个入世型的空行母,但当她过世的时候,老钦哲必须密集修法,将自己禅定的力量引入,以净化母亲的障碍。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比他更伟大的上师了,难道不是吗?但即使如此,他母亲死后还是陷入了困境。”
“当然,我们母亲是秋吉·林巴的女儿,但秋吉·林巴圆寂后,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又住在别人家里当媳妇,经历了极大的苦痛。当然,她到了晚年修法修得比较多了,不过我仍旧担忧她。那就是我为何这么伤心的原因。”
由于大家都知道德喜叔叔会这样情绪激动,所以桑天·嘉措插嘴道:“别这么说!克制一下你的情绪,思考一下!我们都是亲密的家人,所以可以畅所欲言。听我说!首先,秋吉·林巴不是普通人,而是莲师的亲信使者。就像你们都清楚知道的,伟大伏藏师所有重要弟子是由十位主要持法者(Dharmaholder)领头,而莲花生大士的这些预言也都应验了。”
“你们必须注意这句预言:‘三个儿子将显现为三位大菩萨的化身。’这三位中,有一位毫无疑问地就是哲旺·诺布,另一位是旺秋·多杰,而第三位就是我们的母亲。这不是你们可以在公开场合说的事。在这个时代,人们如果听到这件事,会得到错误的印象。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母亲是金刚手菩萨,也就是‘秘密主’的化身。我对这件事丝毫怀疑都没有。你不会称秋吉·林巴为江湖术士吧?你会称莲师为骗子吗?因此,克制一下你的情绪!”
“金刚手菩萨会被迫投生于地狱吗?想一想!”桑天·嘉措继续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不只违反了佛法,也违反了事物的本质。我一点也不担忧我们的母亲,我知道她现在过得好极了。我对她怀着全然清净的见解,我一刻也不曾生起过她可能到下三道的念头。”
“这件事我只私底下跟自己家人说,她可是被预言的三个化身之一。她身为秋吉·林巴三个儿子之一的因缘具足,不过人们说因为部分三昧耶的染污,导致她性别的转变;他们声称秋吉·林巴的佛母因为一时倔强,使得儿子生下来变为女儿。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就因为她,也就是我们母亲生为一名女性,才能生下我们四个现在显然都是伏藏师传承的儿子。我们有任何理由抱怨自己的命运吗?这全都得感谢我们的母亲。我百分之百确定她是金刚手菩萨的化身,连一刻怀疑都没有。”
接着,我父亲也转身面向德喜叔叔,开口说道:“依你的看法,在三次净观中见到度母,还有可能堕入地狱道吗?倘真如此的话,那就表示尊贵的度母没有加持力。再说,我曾经多次将母亲加持过的大麦,一粒粒放进小袋子里给人们当护身符。当山羊与绵羊脖子上挂着这些小袋子时,子弹就打不到这些动物。这还不只发生过一次而已!有这种加持力的人还可能会投生地狱吗?或者,你是说我们母亲没有加持的力量?”“当然,你说到业力法则极其微妙是事实,不过,这只是发生在普通人之间,别把我们的母亲当成普通人。”
心无散乱,不入轮回
从旁边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没错!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样。”说话的人是桑拿叔叔。
“我不觉得母亲将会有任何麻烦。无可否认,业力的运作是微妙的,所以我又真的知道些什么呢?尽管如此,我是她主要的侍者,而我最近几年所见到的她,可能跟你认为你所记得的母亲有所不同。我发誓她已经完全超越了妄念状态。我从自己的经验得知此事,即她已经变得非常自然而不造作,也不再分别食物的不同性质;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再持反对看法,每件事她都能接受。我确信她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了。”
桑天·嘉措又开口了:“我是给予她心性教授的人。她是伟大伏藏师的女儿,没错,当她长大后,嫁给了仓萨家族的一名年轻男子,因而困在世俗责任之中。接着,我们四个人出生了,带来了所有让她分心的事情。”
“后来,尽力向她指出心性的事情落到我头上来。然而不像一般人,甚至在我尚未结束之前,她就已经认出了心性。她每年、每个月、每一天,都有稳定的进步。四、五年前,她就完全转变了;无论白天或黑夜,她已经超越了任何一刻的妄念。她清楚地跟我解释了这种状况。就如你们所知,我们的母亲从来不打妄语,她告诉我说:‘不论白天或夜晚,我的心都不再散乱了。然而,我在入睡与开始作梦之间,的确会有短暂的不确定感。”
“你所谓‘业力的微妙运作’有赖于概念性思考,但像她这样觉知已经不散乱的人,已不再陷入念头里了。轮回不就是这个会思考的心的魔术戏法而已吗?不就是幻觉吗?我怎么可能会认为——即使瞬间也不可能,某个超越了散乱的人会堕落入三恶道呢?”
“除此之外,你可以说我们母亲已经获致完美无缺的记忆力。想想看,不管你跟她说了什么,她甚至连一个字都不会忘记。她不是能重述她目睹的每件事,包括最微细的细节吗?要把亲眼目睹的事情叙述得那么详细是相当困难的。”
“她不也是能对制作食子的传统,以及吹奏法会的甲铃精致技巧下最后断言的人吗?将她的风格与当今僧侣的风格做比较,她承续的是正宗的技艺。当她与她父亲一起在敏珠林寺时,她就精通了书法,这附近一带有谁能写得比她更好呢?她不也是位草药治疗师吗?她不是也懂占星学吗?我们每件事不也都向我们的母亲寻求意见吗?不论我为她考量了多少,我都觉得没有必要担忧。”
“你忧心业力法则,三摩地不就是对治它的良方吗?当这两者交锋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一个是相对的,而另一个是究竟的。曾几何时发生过相对现象胜过究竟本性的状况呢?云能征服天空吗?想一想吧,德喜!”
一如往常,桑天·嘉措说的话极具说服力。
“的确如此。”桑拿叔叔补充道:“过去这几年来,我也注意到她并没有任何自私的想法,这一定是他们所谓的“‘妄念瓦解’,她如实地接受了每件事。”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用自己的耳朵聆听全部的对话。今天告诉你们的这些事,我并没有添油加醋,或对任何他们所说的话加以曲解。(4)
依照传统,我们密集地为祖母修了四十九天的法,而当修法圆满之后,我们在慈克寺前方的一片大草原上,筑起了一座荼毗大典用的舍利塔。噶瑟·康楚受邀主持法事,不过,当时他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因此有段时间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成行。最后,当噶瑟·康楚终于抵达时,我被指派为他的私人侍者。有时候到了晚上我会溜进他的房间,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即使有其他人在场,现场气氛也无法让你胡扯些不必要的废话。
法会中有许多喇嘛,甚至包括前世的吉噶·康楚入座在四个主要方位,也有极多僧侣与在家修行人。事实上,人数多到丧礼舍利塔周围就像个拥挤的市集一样。噶瑟·康楚亲自监督中央进行的葬礼仪式。
天空呈现一片吉祥的湛蓝晴空,还有许多殊胜的征兆,例如一道道的虹光。当我们打开火化的舍利塔时,许多骨头里充满了深红色的辛度罗粉末。噶瑟·康楚保留了其中一根骨头,而另一根骨头上则浮现空行母桑瓦·耶喜(SangwaYeshe)的小小影像。宗萨·钦哲和其他上师们都认为这个影像极为珍贵,这根骨头由吉噶·康楚保存在一只由上等檀香木制成的特殊圣物盒中。
依照西藏传统,贡秋·巴炯的每位子孙都会收到一件她最珍爱的私人物品作为传家宝。遍吉收到了第二世噶玛巴以顶级玉石制成的私人念珠,而我继承了一小张大约四个手指头宽的黄色羊皮纸,上面写着空行文字,这是秋吉·林巴掘出的伏藏。然而,我不是个擅长保存物品的人。一段时间过后,因为我担忧可能会把它弄丢,所以觉得这张黄色羊皮纸还是留在德喜叔叔手上会比较安全。
扎西·吉美的悟境
有一次,宗萨·钦哲在旅行到中藏途中,经过涅琼寺。我姑姑扎西·吉美对他深怀信心,找到了一个两人能私下交谈的机会。我从宗萨·钦哲的侍者那里听到这件事——这位侍者跟随了宗萨·钦哲许多年,后来在锡金过世了。
我姑姑将原本属于贡秋·巴炯的一些头发与一串念珠供养给宗萨·钦哲。宗萨·钦哲把它们放在他头顶上一会儿,然后告诉侍者,他刚刚收到了极为珍贵的物品,要将它们放进他放置圣骸的特殊箱子里。
我姑姑离开后,大师跟侍者说:“扎西·吉美,即贡秋·巴炯的女儿今天来向我报告她的体悟,她说的事相当令人赞叹。她的经验与了悟都到了非凡的次第。她告诉我,‘我只是个管家,有许多日常工作要做,而我的禅修境界既不高昂也非平和。我并不住于寂静的境界中,我的状态是全然的了了分明与清醒,丝毫不执取任何东西。”
“当您看着我的时候,”她又补充说明:“您见到的是个忙于份内工作的老妇人,不是吗?然而我完全不是那样的人。很久以前我就体验了觉醒状态。我不需要努力保持不动,仿佛担心杯子会泼出水来一般。我一点儿也不担心那种状况。”
“她又继续说道:‘我的觉知全然就在当下保持清醒。我不像其他人,要忙着保持一副安详的面容,心却在空洞的状态中。事实上,我不觉得有需要那么做。我的心是敞开的,我看到其他禅修者非常焦虑,担忧他们的平静可能会受到打扰。恐惧怎么能保持真正的三摩地状态呢?禅修不就是要超越轮回三界吗?当一个人害怕失去空性的时候,怎么能得到解脱呢?不管怎么说,空性怎么会失去呢?”
她会说的就是那类的事了。那天稍晚,宗萨·钦哲评论道:“当然,扎西·吉美的母亲是个了悟的禅修者,不过,看来女儿自己也有长足的进步。你不认为吗?”
1、噶瑟·康楚与慈克寺关系密切的原因,可回溯到之前噶玛巴取消德格之行而绕道囊谦的西藏动荡,当时噶瑟·康楚被迫离开八蚌寺。那时慈克寺的秋林在贡秋·巴炯的敦促下,邀请噶瑟·康楚到他的寺院。噶瑟·康楚在那里待了三个星期。在这段时期过后,动荡平息了,待在慈克寺的噶瑟·康楚,终于又回到八蚌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在家居士也有专门的法袍,以区别于受持出家律仪的僧人。比如,有些法袍能表示你是一位受了菩萨戒的行者,或者是终身持梵行的瑜伽士。
3、“三摩地提示”通常是由老师或亲近法友所给予。若要确实而有效果的话,就必须在“内气运行”停止前给予。欲知更详尽内容,请参考确吉·尼玛仁波切所著的《中阴指引书》(BardoGuidebook)。(译注:“三摩地提示”是提示濒死者在死亡过程中安住三摩地的法教。)
4、将这段私人对话放进一本书里,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因为那样做不只不符合桑天·嘉措的个性,也可能让大家误以为我们只会吹捧自己的家族。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七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七章年少噶玛巴

年少时期,另一位影响我最深的人物,就是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RigpeyDorje)。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东藏的达那寺。(l)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桑天·嘉措要我当他的侍者,带着我一起去见噶玛巴。我当时跟噶玛巴还没有那么亲近,只知道我是“跟着桑天·嘉措的那位祖古”。
噶玛巴年幼的时候,意志相当坚决,你无法强迫他读书,而他非常爱玩。只有桑天·嘉措能够威吓他,让他好好用功念书。由于这样的缘故,噶玛巴从桑天·嘉措那里领受到不少教法,他们后来变得非常亲近。
由于时局动荡的缘故,噶玛巴后来到囊谦来(2)。他原本应该直接旅行到目的地德格,只是因为康藏地区发生动乱,因此无法前进。
当时的动荡就像这样的述说:当敌人与领近国家开始并吞首都当权者的权力基础时,当权者却被好日子吸引而无暇他顾,只沉浸在现有的舒适状态。种种的因缘,导致时局也因此更加动荡。
后来我们听说,德格的首长被俘虏了。局势因此又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听说德格的首长被释放,并再度掌权,大家都觉得噶玛巴应该可以安全地造访那里了。他沿途探访了许多地方,包括位于囊谦,由皇室资助的各座寺院,也受邀到拉恰寺。在他前往著名的帝亚寺之前,我仓萨的亲戚也招待了他和他的随员。
这趟旅程中,噶玛巴收到了几只白色小鼠兔(abra),这是当地一种长得像老鼠般的野兔。有时候人们会养只鼠兔当宠物,但会关在箱子里,不然的话,它们就会跑掉。我小时候也有过两、三只这种鼠兔,但全都跑掉了。它们很不容易被抓住,所以假如你把它们从箱子里捉出来,几乎可以肯定你会失去它们。尽管如此,我们的如意宝噶玛巴——却拒绝将他的宠物囚禁在箱子里,就让五、六只鼠兔自由自在的在他的帐篷里奔跑。
我试着警告他:“如意宝,你必须将它们关起来。我的鼠兔全都尽快溜掉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说道:“让它们全部放出来。”
鼠兔在帐篷里四处横冲直撞。在我看来,它们仿佛在绕着他行走,当他将它们抓起来时,它们甚至看起来不以为意的样子。虽然帐篷是开放的,但它们却待在他附近,没有任何一只看起来想要离开的样子。
有一天,噶玛巴决定将他的鼠兔涂成黄色与红色,它们似乎被他迷住了,所以当他决定要将它们的皮毛换成不同的颜色时,它们只是坐着不动,任由他摆布。鼠兔通常有着淡淡的毛色,而我担心被噶玛巴涂上颜色的那些鼠兔如果又被野放的话,其他鼠兔可能会攻击他们。不过,那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当他将它们泡在水里洗掉颜料时,也没有任何一只介意。
我必须说,少年噶玛巴应付鼠兔的方式,让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噶玛巴的亲教师
就在这趟旅程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过去在楚布寺时,噶玛巴是由一位非常冷静明智但严厉的喇嘛指导。我听说有时候他会从里面把门闩上,对着年少的噶玛巴顶礼三次,而那通常足以警告我们的如意宝赶快乖乖坐好,专心读书。一定程度的畏惧与崇敬交织,确保了他的教育有良好的进展。
然而,噶玛巴有位个性有点怯懦的的亲人,一想到珍贵的转世偶尔会受到体罚就无法忍受。所以他斥责这位亲教师:“你对待噶玛巴这位佛的转世,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你这是犯罪的行为!”
当时,年少的噶玛巴有许多次净观与预言,而他会向这位亲教师分享这些揭示的内容,包括他刚见到了哪位佛、他们跟他谈及未来什么事情,这位亲教师则会将这些话记载下来。这些预言中混杂了噶玛巴论及某位亲戚是个“魔鬼”的一些评语,后来,那位发牢骚的家伙发现,这个评语写的就是他。
他对这件事感到不快,并决定,尽管亲教师的立意良善,但显然不适合担任这样的一位显赫转世的教导工作。所以,这位亲戚解除了亲教师的职责。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因为噶玛巴在这位亲教师的指导下,已经学习得非常好。
官方说法是:“我们的如意宝不需要亲教师。噶玛巴是一位佛,他的功德自然不造作地展现,他不应该像普通人一样被打且被错误地对待。所以,我们开会决议,这位亲教师不需要再服务了。”
年少的噶玛巴心里感到难过,并捍卫他的亲教师,他说:“没错,他偶尔会揪我,打我,不过他是出于善心才这么做的。他只是希望我学业精益求精。”
噶玛巴坚持必须给亲教师精美的礼物,包括一套华美的僧袍。在那之后一段时间,没有老师指导噶玛巴学习。
不过当噶玛巴抵达帝亚寺后,囊谦的喇嘛们坚持必须指派另一位亲教师。这时候,桑天·嘉措的名字被提了出来。因为他以前曾担任噶玛巴前世的上师之一,所以他似乎是当然人选。因此,桑天·嘉措被要求接任亲教师的角色。他答复到:“我越来越老了,不过我会在八蚌寺任职,那是一座优秀的寺院。”所以,从帝亚寺出发的旅途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
桑天·嘉措的教学作风是,他从来不打青少年噶玛巴,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噶玛巴眼前处罚自己的侍者杜竹,而这达到了所要的效果。“我从来不需要打他。”桑天·嘉措告诉我:“体罚杜竹就足让噶玛巴待在座位上继续念书了。”
但是,当他们一行抵达八蚌寺,桑天·嘉措就请示伟大锡度是否能免除他教学的职务。锡度回答:“我了解您年纪大了,也遇到许多麻烦。您是前一世噶玛巴的老师之一,所以我现在无法强迫您担任亲教师。因此,我会请八蚌寺的钦哲接下这份工作。”
八蚌钦哲是第十五世噶玛巴的弟子,具有了不起的功德。不过,他具有非常严厉的威仪,当他在附近时,噶玛巴几乎动都不敢动。即使八蚌钦哲是完美的教师人选,但在他打过噶玛巴几次后,噶玛巴家族具有影响力的成员再次找到反对理由,要将他解职。
“即使是喇嘛,也是个人;即使是虚幻的身体,也是血和肉,所以,除非感受到一点疼痛,否则噶玛巴是不念书的。”八蚌钦哲为自己辩护,“一位噶玛巴应当是整个世界的老师,所以他受的教育越多越好。”
他必定又打了噶玛巴几次,因为到最后,噶玛巴的父亲来到伟大锡度面前说道:“即使他是噶玛巴,也仍是我的孩子;既然是我的孩子,就属于我。内人与我无法承受亲眼目睹他被体罚。你来决定要如何执行,不过我们希望解除八蚌寺钦哲的亲教师职务。”
我个人的看法认为,这是个错误。噶玛巴的教育正朝着一个非常好的方向前进。然而他的父亲是一位举足轻重且具影响力的官员,也是个冥顽不灵且难以取悦的人,有着康巴贵族高傲自大的态度,而且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意见置于大多数喇嘛意见之上。
伟大的锡度答复道:“八蚌寺的钦哲不是个普通人。他不仅仅是伟大钦哲的转世,也是八蚌寺四位主要喇嘛之一。(3)我如何能叫八蚌寺伟大的喇嘛之一辞职呢?”
“你必须这么做!”噶玛巴的父亲坚持道:“否则的话,我们将自己照顾我们的小祖古。”
“你不懂得如何照顾噶玛巴。”锡度回答道:“他正在接受教育,而他将会脱胎换骨。”
然而,不论锡度说什么,这位父亲都听不进去。到最后,八蚌钦哲被免除了职务。此后,不可能再找到在智慧与学问上,可与之相比拟的人来担任噶玛巴的老师。
一位堪布被解职后,色芒寺的天楚受指派担任老师。他确实是位大有裨益的老师,三年当中,他完整传授了伟大康楚举世闻名的著作《知识宝藏》。然而他也病倒了,不久后就过世了。到了那时,噶玛巴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因而从锡度与噶瑟·康楚那儿接受了传承。
就在噶玛巴穿越囊谦的旅途中,他的母亲病倒了。因为我父亲以灵验的治疗仪式著称,因此被召唤跟如意宝一起旅行,而我也得同行。不过在帝亚寺的时候,我父亲要求准予离开,不再跟着大家继续旅行。
“这表示我母亲的身体现在不会有大碍了吗?”噶玛巴问道。
我父亲说:“我已经尽力了。”暗示着她将不久于人世,“我每天晚上都修施身法仪式,看起来似乎无法再做什么。”
“告诉我,我母亲不会死。”噶玛巴一再重复说道。
“很抱歉,我无法那样跟你说。”我父亲回答道。
隔天早上,吉美·多杰和我就离开了。我们后来听说噶玛巴的母亲一星期后就过世了。噶玛巴将她的遗体火葬在帝亚寺北方的广大平原上。
尽管他们要求吉美·多杰再待久一点,但他仍坚持在她过世前离开。
“总有一天,辅助性仪式不会再有任何效用。”吉美·多杰告诉我。
“什么意思呢?”我问道。
“到最后,每当我用施身法眼看着她时,她都没有头。”他解释道:“对我而言,那表示死亡是无可避免了,那也是我要求先行离开的原因。”
转世的生灵
我再度见到噶玛巴是在色芒寺,我到那里去迎接结束长途旅行,自西宁返回的父亲。很幸运地,碰巧噶玛巴也造访那座寺院。那段期间,我轮流当我父亲与桑天·嘉措的侍者,端看他们之中谁是噶玛巴的随行人员而定。
在色芒寺我有个机会见到了噶玛巴的马,它很不寻常,会把自己的一只马蹄放在人的头上给予加持。人们会成排站好,而当马触碰轮到的人的头部时,它会发出声音——运用一点想像力——听起来就像是“吽、吽、吽”(HUNG)。大部分的人都非常轻柔地被碰触,不过每隔一阵子就有人会被重击。
我心里想:“准晓得那匹马会对我做什么?也许它会将我的头盖骨劈开也说不定!”所以没有人会强迫我得到“加持”,我宁愿站在一旁观看他人。
消息传开,说噶玛巴的马正在给予加持。于是排了一长串的人,每个人轮流将哈达与供养金献给马。这就是康巴人的作风,他们不会空手提出加持的请求。
当然,那匹马没有说话。不过每当它碰触了一个人的头之后,的确会发出声音,而许多人听到的是“嗡嘛呢呗美吽”(OMMANlPADMEHUNG)。我正等着看某个人领受它“强而有力的”加持,不过,那天并未发生。那匹马对每个人都相当温和。
许多年后,我听说那匹马有一天就以它的臀部及后腿坐着往生了,并且就那么一直坐在原地。你觉不觉得相当令人吃惊呢?
每隔一阵子,噶玛巴就会揭示他对众生死亡与投生的清晰净观。有一次,在往北的旅途中,有些村民供养了一匹马给噶玛巴。收下这匹马之后,噶玛巴转身对着他的秘书长说:“这匹马是你父亲的转世。”
那位秘书非常难过,请示噶玛巴是否能做些什么事。噶玛巴回答道:“你要我做些什么事呢?他是一匹马,他已经投生了,他就在那儿。”
“那么,请求您将那只马匹给我,我自己照顾它。”秘书恳求道:“没有人可以骑它。”
秘书将马留在身边两年,喂它、梳理它,尽他所能地照料它,一直到那匹马往生为止。
在另一次旅行途中,噶玛巴经过一处山谷,身后跟随了大约九十名马夫。突然间,一头小山羊自同伴中冲出来,一边咩咩叫,一边拼命地跑着要追上噶玛巴。我们如意宝转身看它,然后跟侍者说:“将这头小羊带回我们刚刚经过的村庄,找到它的主人,请他把这头小羊给我。”
那头小羊脖子上围了条彩线,侍者就把这羊夹在腋下,骑马回到村里去。彩线让山羊很容易就被辨识出来,侍者很快地就找到了它的主人。主人欣然同意将它献给噶玛巴。
羊儿紧跟在侍者身后,而他在天黑前就追上了噶玛巴的旅队。他把小羊带到噶玛巴面前,问道:“如意宝,您为何对这只羊儿这么感兴趣呢?”
“你记得几年前有人给我,而最近死去的那个孤儿吗?”噶玛巴回答道:“那头羊就是他,可怜的孩子!不知何故,他一定认出了我,因为无法忍受再次分离,所以用他最大的声量咩咩叫,并追着我。我会把他留在身边一阵子。”
回楚布寺的接下来旅途,噶玛巴就把那头小羊留在身边当宠物。
1、达那寺是原始噶举传承之一叶巴噶举(YerpaKagyu)的道场。寺院名称的意思“马耳”,因为上方山巅具有两个清晰易辨、如耳朵上扬的形状。
2、祖古·乌金仁波切指的是一九三六年西藏发生动荡,他们被迫去了东藏。
3、除了锡度与八蚌的钦哲之外,另外两位大师噶瑟·康楚与翁楚(Ongtrul)也各有他们督导的寺院。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六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六章我的寺院与升座大典

桑天·嘉措和我共同承担拉恰寺的寺院事务,我姑姑扎西·吉美则担任助理的工作。倘若不是因为后来当我要到中藏时,她拒绝让我带一些佛龛圣物在身边的话,今日许多重要的佛龛圣物应该还会在我这里,但她说它们属于寺院以及桑天·嘉措未来的转世祖古。
不知何故,我姑姑就是感觉到我无意承担寺院的责任,老实说,我内心早已摒除了对它的任何关注。拉恰寺坐落在一处大山谷中,有许多田地,虽然一般人可能会非常乐意拥有它们,但我却毫无看管它们的欲望。在康区,照料一座寺院是个沉重的负担。坦白说,那是件令人头痛的事,你老是要依赖他人,也有许多应尽的义务。
“经历那些事情有何益处呢?”我心想,最好完全放弃管理寺院的责任。
说实话,我从来不想住在康区,而是渴望着踏遍中藏,没有既定行程或方向地游历一处又一处新奇的地方。不过只有当桑天·嘉措圆寂之后,我才得以这么做。
垒峰的寺庙还不够格成为寺院,只是符合我们所称的“护法堂”(gonchung),也就是一座小寺院。事实上,许许多多世纪以前,垒峰是苯教(Bonpo)禅修者的居住地,他们其中许多人在那里获致成就,我曾经听过他们令人赞叹的故事。后来,这片圣地落入佛教徒手中,当莲花生大士在西藏时,也去了那里,经过他给予加持之后,许多金刚上师咒就自然出现在峭壁表面上。
未来之兆
好几世纪后(十二世纪初期),垒峰成为嘎·娄擦瓦(GaLotsawa,或简称为Galo,嘎娄)的修持处;他是第一世噶玛巴的上师之一,也是曾经去过印度的佛法译师。嘎娄是位伟大的上师,可比拟为本尊胜乐金刚的人身化现。在他的著作中,我们发现了一篇描述垒峰特质的精彩颂辞。
故事叙述大清早的时候,嘎娄与他一位主要弟子飞越山谷去取水,然后再飞回来。他们落地的坚硬岩石上,留下了无数脚印。上师与弟子两人都是成就者,至今你仍可以看见为了保存他的遗骸而建于垒峰的佛塔。
后来,一位来自藏区边界附近的成就大师在垒峰落脚。更后来,到了十六世纪时,第九世噶玛巴旺雀·多杰发出一则信息:如果在垒峰山顶修长寿法的话,可确保囊谦国王长寿。接下来几世纪,大师们应当时国王的请求,每个月都会在那里修法一次。更近以来,则由桑天·嘉措与确旺轮流修法。(1)
我升座那一天,吹起了一阵极为狂暴的大风,称那为吉兆吧!风力强劲到有些人无法站立,还差点儿把遮篷吹走了,风势似乎丝毫不减,持续在寺院周围打转。我问桑天·嘉措那是否代表什么涵意。
“我也好奇。”他回答:“也许是坏兆头,也许是好兆头,也许是守护者,也就是护法在展现威力。”
我又问了他一次,他说:“谁晓得呢,这座寺院也许会保留下来,也许会毁坏殆尽。在我有生之年它也许会保留下来。不过到了你的时代将会消失。谁晓得!或许在你有生之年,拉恰寺将会崩塌,而且摧毁于战乱中。”
桑天·嘉措似乎看见了某事,因为他又接着说道:“然而,在那之后某个时间,它会再度重建。(2)你的健康状况跟这座寺院息息相关,只要它屹立着,你就会免于病苦,不过当它崩塌时,你也会生病。你此生的部分生命能量系于拉恰寺。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晓得呢?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寺院将平安无事。当然,我的余生都会待在此地。不过,我怀疑我死了之后,你是否还会继续住在这里。”
他继续说道:“我死了之后,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我有感觉祸事就要临头了,严重的祸事——邪恶的力量将来自东方。”当时,我很纳闷他指的是什么事,而他以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我。
“假使事情真的发生了,而你被迫要离开的话,你必须到努日(Nubri)去。”桑天·嘉措补充说道。
“努日在哪里?”我问道。
“目前它在隶属于尼泊尔果卡王(GorkhaKing)的领地,所以不再归西藏政府管辖。除了我几位对佛法怀着深挚信心的弟子之外,还有赤松德赞王的一位后裔也住在那里。当你离开这里之后,你首先会到中藏去,不过,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之后,你也无法再继续住下去了。到那时候,就去努日。努日人既谦卑又单纯,他们并不富有,但对佛法怀着深切的感激。你必须联络的人,就是法王赤松德赞王的后裔。(3)
大约就在那时候,西宁省的统治者是回教徒,对我们并不友善。和我们在囊谦的待遇恰恰相反,位在囊谦北部边界以外的西宁首长已经开始对我们地区的每个人,包括寺院,课以日益沉重的税赋,举例而言,每年都必须缴交一次数量庞大的牦牛皮(4)。
稍早时,我们就已经听说日本与中国开战了,日本造成了中国部分地区伤亡惨重,并带来了武力迫害。因为西藏也是中国统治的领土,所以听到这样的传闻时,我们焦急地想了解中国会发什么事情。(5)
我与桑天·嘉措的这段对话发生在西藏时局动荡的很久之前,事实上,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掀起这样的动荡。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似乎是跟当时情况很不相干的话题。但到最后,这样的毁灭确实还是发生了。
这是桑天·嘉措仅有几次显示他天眼通神通的其中一次,除此之外,他是个秘密瑜伽士,甚至连特殊的梦境都不提。
护法的真实威力
人们也许相信,也许不相信护法的威力,不过不管怎样,让我说说这则故事。
有四名拉恰寺的僧侣踏上了往冈仁波齐峰的朝圣之旅。回程的时候,他们必须横渡一条大河,不过因为当时是夏天,所以河水已经上涨超过了正常水位。他们沿着河岸走,试图找到一处渡口,但在那段期间的西藏,这并非容易的事。
他们已经吃光了粮食,感到饥饿难耐。靠着找到的渐渐腐败的一头绵羊尸体,他们维生了一段时间;藉由火的协助,他们才得以保存足量烹煮过的肉,继续四、五天的路程。就如一位僧侣后来所说:“因为那头羊,我们才得以活命。”
最后,他们坐在河岸边,其中一人说道:“就这样了!反正我们就快要死了,所以再继续走远有什么用呢?”
另一人说道:“如果我们其中一人先死的话,其他人可以吃他的肉。假设结果是我先死的话,千万别迟疑。”他们就这样持续讨论了一阵子。
到最后,最年轻的那位流泪地悲叹道:“我不确定我吃得下你身上的肉。噢,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一致同意,唯一的希望就是向拉恰寺的护法度松玛与四臂玛哈嘎拉祈求。他们必定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发自生命深处地向护法祈请。
“看那边!”其中一人大喊。
其他人一转身,就看到河水分开了。
后来,他们其中一人告诉我:“它的宽度足以让人走过去,我认为大约是两个手臂张开的宽度。我们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缘故,但水面被分开成两道水墙。这可不是一条窄小的河流,我跟你说!然而,我们没有人敢相信,所以我们讨论这种事是否真会发生——这样的怀疑,几乎比饿死还难熬。”
最后,其中一人说道:“我们跑过去吧!”于是他们丢下所有东西,快跑过河。
“当我们飞奔过去时,水墙轻微地颤动着。”僧侣继续说道:“当我们抵达对岸那一刻,听到了一声‘咻’的巨响!我们转身过去,看到河沟已经合起来了。这绝不是谎言。听我说,捏造这样的故事对我没好处。”
这位僧侣告诉我这则故事的时候,已经颇为年迈了。我去找了其他三人,个别单独询问这件事,他们的叙述完全一模一样。我要他们每人都以上师之名发誓没有说谎。他们并非伟大的大师,只是普通的僧侣,他们所有的资产就是对护法纯净的信心。
令人难以置信,不是吗?
指出心性的教授
在我年约二十岁时,桑天·嘉措告诉我:“看来你是个能够给予心性教授的人。你是那种觉得一切都相当容易的人,不了解为何有人对领悟心性有困难。最后你可能会变得太无动于衷,不过,或许你只不过是极具信心罢了。”
“有时候,我认为你假设太多。有件事我必须告诫你该当心:一方面,你可以假想一切都很简单,每个人都能领悟。不过,另一方面,事实并非如此。人们所理解的,常跟你所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他们认定一无所获,因而变得漫不经心而放弃了。”
他继续说道:“你觉得了悟心性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要你了解,有些人无法了知心性,那绝对事出有因。许多人修持‘心性’,只不过是停留于神游当中,而无所觉知地处于含藏性(all-ground)的状态。”(6)
“尽管如此,你现在应当放手去做,在几位年迈男子与妇女身上试炼你的信心。你也许能利益一、两个人,所以你去教导他们是没问题的。”
藉由这席话,他给了我得以开始传法的许可。
因为我非常爱说话,所以我开始给予人们关于领悟心性的建议。我就是忍不住,那些话就是脱口而出!当我跟桑天·嘉措在一起时,我聆听他所给予的所有教导,通常都是关于如何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确实禅修的直指心性教授与建议。
之后,在他房门外的一些人,或许不大能领会他所说的话,他们就会问我:“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我会说:“你为何觉得它一定是困难的呢?它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然后他们说道:“但我无法领悟。”
接着我会告诉他们:“你说你无法领悟,这是什么意思?只要‘安住’就好了!”我会有那种态度,是因为我已经听过伯父说的话,而我只是像只鹦鹉学他讲话而已。
然后,伯父会把我叫进房里,再次说道:“你似乎不仅是个将认出心性视为易如反掌的人,也是个健谈的人。我想你以后也还会是这个模样,不仅会是个口若悬河,也是个举手投足好像它真是那么简单的人。”他说对了。

一方面,或许以我只是在唬弄每个人的教学风格,把它变得过于简单。然而,就另一方面而言,它的确就是如此!那是事实。当我们能任由佛果的三身自然而然呈现时,那么试图坐着,然后勉强自己并挣扎不已有何用处呢?我们何必怀着某种希望,以为经过许多努力之后,未来也许会到达彼岸,因而必须使劲地把自己扭曲在一种不自在的姿势、一种拘谨的禅修状态呢?我们不需经历那些麻烦与紧张,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全然地安住,并当下认出我们的自性。
不过,我的作风主要是把目不识丁的人们弄得晕头转向,那似乎是我拿手的本事。
就如我说过的,听过许多次桑天·嘉措给予心性的相关指导,也对它们有些许了解后,我开始谈及心性。有时候我会将他说过的话复述给其他人听,就像“一只发表佛法演说的鹦鹉”般,意思就是试图教导别人自己未亲身经验的真理,或自己未亲身修持的口诀指示。
所以,我猜我那时候又再次表现出假半仙的模样。
佛陀了知不同众生有着不同的根器,所以,出于慈悲心与善巧方便,他给了各式各样的法教,每种法教都契合各别不同的众生的心性。尽管所有觉者的一切教法精髓,都仅仅不过是安住于体认个人的自性,然而,为了满足人们各别的程度,佛陀开示了种类繁多、错综复杂的指引。佛陀与伟大上师教导九乘的另一个原因,不只因为他们无法弃众生于不顾,也是为了要让众生开心。人类的天性似乎喜爱将事物复杂化,想要建立很多概念。过后,我们当然必须允许它们再次崩解成碎片。
繁复教法的存在并不会改变佛法真正的精髓,也就是说,心的自性其实是极为单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实。实际上,它有时单纯、轻易到令人难以置信!
传统上普遍认为,我们需要循序渐进地给予心性的直指教授。首先我们圆满对于转心四思量的思惟。接着,我们从头到尾修完前行法,在那之后,才会修持本尊法的本尊、咒语与三摩地。而其实,即使我们已经领受了心性的教法,这些全部仍旧是必要的修持,不要以为一夜之间,觉者们所教导的所有修持都不重要了。相反地,它们极具重要性。
这是因为对一个人来说,要有机会领受心性教授并非那么容易,也不是非常普遍的事,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才给予教授。请记住,我们能轻易地从不同的上师那儿领受其它重要的法教,因此,别轻忽它们。请孜孜不倦地修持。事实上,毅力才是佛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异。
康区流传一则故事说,有位老家伙跟一位喇嘛说道:“当您论及认出心性的利益时,您一定没问题;事实上,甚至连我这个老罪人也许都能免于投生至地狱。然而,当您谈及我们业行的果报时,毫无疑问地,最后我将到地狱去。其实,我怀疑即便是您,是否也可能没有麻烦,我的喇嘛!”
了解空性,中阴解脱
一位假冒的禅修者,也许活着的时候能够愚弄他人,不过无庸置疑地,当他面临中阴时,将毫无准备且措手不及。我相当确定,以长远来看,最大的利益来自于对三宝单纯的信心。当然,倘若一个人真正地经验了心性,那么就如噶举谚语告诉我们的:“尽管众人视死亡为畏途,然而瑜伽士的死亡却是个小觉醒。”
我也认为,人即使仍未达到了不起的经验与了悟,但有一些简单而透彻的理解也是非常有帮助的。了解空性,即心空而觉醒的特质,即使只是智识上的,必定也会在中阴时帮助你横渡至彼岸。当众生往生时,是他们自己的心变得迷惑,所以也需要自己的心来挽救他们,因为在那个时候,没有其他人会那么做(7)。
因此,透彻了解心性可以成为一种提醒,而在中阴时获至解脱。然而,最重要的利益来自于在活着的时候,实际训练自己安住于心性是唯一确保真正成功的作法。首先,透过了证来解脱你的生命相续之流,接着再透过你慈悲的行动来解脱其他人。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会使得人生充满意义。
我开示的时候,有些人了解我所说的内容,有些人却听不懂,不过我还是会继续教下去。这种大胆的态度已经紧跟着我,成为我现在的作风了。我不晓得是否对其他人很有帮助。心性的教法也许是最珍贵、最秘密的教法,可能“透过听闻获致解脱”,所以任何听到它们的人都将得到利益。所以,我认为偶尔给予这些教法是可以接受的。
我并不是说每个我向他解释心性的人,都能够认出并修持于真实的经验中。有许多不同类型的学生。那些无法认出心性的学生,无可避免地,心头都盘据着转瞬即逝的现象,并且因而散乱。然而,即使他们尚未认出心的自性,任何听闻过基本教授的人,只要他们不全然放弃尝试且继续修持,就算只有一次,也会逐渐接近了悟。而那些已经认出心性,并因此对它有些信任的人,即使有人要他们放弃佛法,也不可能做到,因为这是源自他们对亲身经验的信心。
有一次,桑天·嘉措在他的侍者,也是我的密友杜竹的陪伴下,一路步行前去德格八蚌寺上方的山区附近朝圣。杜竹意外碰见了一位曾是第一世康楚私人弟子的年迈喇嘛。“你从哪里来?”他问杜竹道。
“我从囊谦来。”杜竹回答。
“啊!那么也许你知道这位囊谦喇嘛,我听说他正造访这附近的某个地方。”那位老喇嘛问道:“他的名字叫桑天·嘉措,他身兼伟大噶玛巴的老师及弟子。我知道他,因为噶玛巴常在作品集里提到他。你碰巧知道他在哪里吗?”
“是的,我的确知道。”杜竹回答:“因为我是他的侍者。”
“真没想到!请你告诉我。”老喇嘛乞求道。得到指引后,老喇嘛说:“太感谢你了。明天一早,我一定会去探访他。”
第二天早上,老喇嘛来拜访桑天·嘉措,他们意味深长地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当老喇嘛出来时,捧着一杯茶坐下,并问我的朋友说:“请告诉我,这个喇嘛有几位学生?”
“没有太多亲近弟子。”杜竹说道:“他给予许多灌顶,但没太多禅修隐士声称自己是他的私人弟子。”
“哎呀!真是可惜。”老喇嘛惊叫道:“显然别人说那些囊谦来的家伙没有骨气是真的。他们为什么那么无知呢?他们有位现成的绝佳禅修大师,具有如此高深的知见;他对我的问题所做的回答,着实让我惊叹不己,而你竟然说他没有太多弟子!难道囊谦人连牛也不如吗?我真是同情你们这些家伙。”
那位老喇嘛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太多人不顾一切地追随桑天·嘉措,这跟成为第一世钦哲与康楚弟子的庞大数目绝对无法相比。事实上,只有四、五个人浮现心头,不过他们确实都是非常优秀的禅修者。倘若以追随者的人数来论断一个喇嘛的话,那么桑天·嘉措一点儿也不特殊。
然而,他被中藏最杰出的喇嘛,包括第十五世噶玛巴、竹千·蒋贡,以及与塔朗·哲楚(TakungTsetrul)视为一位传承上师。在囊谦,他也传授教法给大师阿杜与第二世措尼,并成为他们其中一位的根本上师。至于德格的喇嘛,你可以将宗萨·钦哲算进来,他在垒峰领受了部分《新伏藏》。噶瑟·康楚则为了要从桑天·嘉措这里领受《新伏藏》,也来到慈克寺。
老喇嘛的确触及了一个重要特点:学院教育并非强调的重点。我倒不是以此为荣,然而另一方面,在这样的环境下,并非只是空谈,只有真正了悟才能让一个人成为喇嘛。假冒行骗的人,很难在我家乡得到立足点。
本质、自性和潜藏力
桑天·嘉措在囊谦占有一席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他忙于许多工作。尽管如此,因为我们共同承担一座寺院的责任,因此我理所当然有很多时间跟他在一起。共同承担一座寺院的事务就跟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家庭类似,因此,我有充裕的时间提出问题,并得到指导。
我清楚记得在年幼时,桑天·嘉措给了我一个特定的口诀指引,这与一部关于“本质、自性和潜藏力”深奥主题的教法有关。他说:“‘潜藏力’这个字眼指的是经验不受局限的根本,就如某件事正要发生的前一刻。一旦某件事已经生起了,通常便已经转为一个念头了。‘潜藏力’是指让那种情形发生的根基,是觉知无所障碍的一种特质。”
“这种无所障碍的特质极为微细且涵意深远,一旦你确认了这种无所障碍性中,就不需要再多费事了。在此无所障碍性中,不可能找得到任何主体或客体。这可比拟为一面明亮的镜子,随时准备好将经验揭示出来,丝毫不带一点成见。所以,请好好了解‘本质、自性和潜藏力’这三个层面当中,最后一个层面的涵意。”
这是桑天·嘉措如何给予教导的一个例子。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够在年轻时候得到这样一位上师指引,因为许多人误认潜藏力并不是根基——就像镜子——而是显现,就像镜子中的映像。然而,映像意谓着心与所缘境已经连结起来,而注意力也已经陷于散乱了。
“我们不该将潜藏力等同于陷入主体、客体,以及觉察的行为中。”他说:“经验不受局限的根基,指的是准备就绪,能够去经验了;只是准备好了,但尚未卷入二元对立的经验中。倘若你是在这种准备就绪之中,而不是在概念性想法中修持自己的心,那么在日常活动里就不会陷入二元分别。这种潜藏力的本质,就是诸佛无所障碍的全知全能,这跟专注于一件事,而排除对其他所有事物的注意力完全不同。”(8)
无私的责打
跟其他人一样,转世祖古显然也有情绪,只要看看马尔巴这位大译师就知道,他有着极强烈的情绪,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尽管如此,当一位有经验的禅修者照见心性时,所有的念头与情绪,就会如同落在热盘子上的片片雪花般,消逝不见;在那当下,禅修者已经完全不再有任何执著。马尔巴也许对密勒日巴大加凌虐、用尖酸刻薄的言词骂他,或对他拳打脚踢,但那跟一般人的怒气完全不同,其中连一丝自私自利都找不到。你不能只凭行为举止来论断一个人。
虽然桑天·嘉措的仁慈是无穷尽的,不过,有时候他也会相当震怒。每隔一阵子,我会见到他掌掴其中一名侍者。有时候,我甚至得替他拿藤条来,那也让我感到害怕,因为那藤条可大了,即使只抽打一下都会痛。偶尔,他会痛打一顿,着实地痛打一顿,尤其是杜竹,常自讨苦吃。
“对付这家伙,没有其他方法了。”桑天·嘉措曾经说过:“他太驽钝了,得用棍子打他才会奏效,效力至少可以维持五、六天。”打过后,杜竹的行为举止会像个正常人,聪慧而温和——至少一开始是如此。之后,又会开始跟人争论、找碴、大声地抱怨每件琐碎的事。
“你何不置之不理就好了?”我常告诉杜竹:“天底下没那么糟的事。难道你不记得上次发生什么后果吗?”
尽管如此,故事的最后结局总是桑天·嘉措又再次叫我去拿藤条。噢,我的天哪!有一次,桑天·嘉措揍了他很多下,我以为杜竹隔天早上会没办法走路,但后来我遇到他时,他正忙着手边的工作,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故事经常不断地重演,但他就是听不进去。有一次,我问起他的感受,他说:“不要紧,我没那么在意,痛一下就过去了。”
他也对桑天·嘉措怀着极大的虔敬心。
1、在当时只有十五、六个人住在那里。(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果真,寺院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摧毁了,随后在一九八零年代末期由桑天·嘉措目前的转世祖古哲旺·德千(TulkuTsewangDorje)重建。
3、这位是措尼母亲的祖父,也是喇嘛扎西·多杰的父亲。
4、西宁、蒙古边界上,与拉萨往西之间一条主要的贸易路线,往昔会通过囊谦。这个地点相当于目前青海省的结古镇。
5、日本人在一九三一年占领了满洲国(Manchuria)。中国共产党则在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六年长征时现身于东藏,日本于一九四五年投降。中国国共内战随后开始,并于一九四九年共产党解放全中国。
6、停留于神游当中,而无所觉知地处于含藏识的“状态”,意思是禅修者决意仅仅休息于心平静、祥和的“状态”中,不只忽视了止和观(shamathaandvipashyana)念念分明的当下,也忽视了对离于一切概念的无相自性状态的了知。
7、“中阴”状态下得解脱的指引是不可或缺的,因为我们人类太常制造出会发展下三道现象的因——出于嗔恨、贪婪、冷漠。
8、本质上,自性状态与一位完全觉醒佛的心是无二无别的,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自性状态的经验就如天空中的闪电般稍纵即逝。相反地,佛已经达到完全禅定于自性状态之中了。获致禅定的训练需要具格上师的指导。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五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五章我的前世

当我听人说起夏迦·师利的儿子喜·帕秋(SeyPhakchok)(1)住在一处特定的隐修处时,我必定已经年约十三岁了。喜·帕秋也是我父亲的老师之一,而我时常听到父亲以极大的敬意提起他;他是位伟大的上师,就跟他父亲一样。
到了某个时候,我想去那个隐修处的渴望变得非常强烈,让我几乎无法安分地坐着,我开始计划着要离家出走。我想出了各式各样的花招,但最后,我确定我不可能不告诉父亲这件事。我唯一的困难是选定一位值得信赖的知己。当时我仍住在德千林,不过,我最后选了邻近寺院一位大我两岁的僧侣。
他说:“我们要离开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你父亲一定会很不高兴。”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他。”我回答道。
我们打包好,准备要走的那天来临了,我走到父亲面前,告诉他,我就要离开了。他问我打算到哪里去。
“你常常告诉我夏迦·师利与他神奇的儿子喜·帕秋的伟大之处,所以我想去跟他们待在一块儿!”
我父亲回复到:“当然,他是位伟大的老师,不过你还太年幼,不能去找他,假使你坚持要去的话,我会替你安排合适的护卫队,并带着生活必须品与驮兽。但不是今年,今年绝对不行。”
这番话让我像泻了气的皮球。“不管怎样,”我父亲继续说道:“你只需要确定事前让桑天·嘉措知道,他是我哥哥,有最后的决定权。”
然而,第二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去成,因为桑天·嘉措不久之后就接手了我的教育。在那之前,我已经被认证为确旺·祖古的转世,他是桑天·嘉措寺院的老喇嘛。
确立转世
以下是事情发生的经过。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RigpeyDorje)已经以书面确认,我目前的投生就是确旺·祖古心相续的延伸。我不晓得确旺·祖古是个多伟大的喇嘛,不过他在垒峰上待了许多年,为囊谦国王修长寿法仪轨,而这是他与他哥哥,即桑天·嘉措的前世共同分担的责任。到了某个时候,我被送去和伯父桑天·嘉措待在一起,之后他给了我“确旺·祖古”这个名号,而我也成为我伯父的追随者。
这意味着要共同分担寺院与闭关中心的责任。我想我当时大约十七、八岁。我身陷那种处境之后,就非常难以脱身,因为桑天·嘉措不像我父亲那么宽大,而是个坚决且不动摇的人,不论他说什么都必须照办。
有一次,桑天·嘉措的前世看见自己的弟弟是五位重要的伏藏师之一咕如·确旺(GuruChowang)的转世。而依据确旺·祖古自己的净观,他也是莲师二十五位弟子之一努布之桑杰·耶喜的化身。就如确旺·祖古所言:“它在我记忆中清晰到栩栩如生的地步,清晰到我绝不会忘记我前世是努布大师。”
确旺·祖古显然从年幼之时就已经开始修持了,他们说他是一位达到深奥修持次第的禅修者(2)。后半生待在垒峰期间,他明智地善用了时间,进展到无作修持的阶段;在那个阶段里,他就只是坐着,除了禅坐训练之外,很少做其他事情。我听曾经见过他的人说,他身材颇为福态,长长的发辫盘绕在他大大的头上。
《大宝伏藏》正在汇编的时候,确旺·祖古还活在人世,所以一听到这部教法宝藏,他深切地渴望要领受它。最后,他终于从噶美堪布的弟子之一,同时也是康区一位非常重要的净戒持有者喇嘛拉喜(LamaLatsey)那儿领受到了。
那是一次不寻常的传承,因为整部《大宝伏藏》历时六个月,而在场的人只有两位:上师与受灌者,也只有两位侍者被允许进入,帮忙打点佛完事宜。灌顶在偏远的隐修处举行,而且他们将大门锁起来,因此没有人能造访该地。
听起来,确旺·祖古好像是个行径有点怪异的人;他狂热地收藏康楚的《五宝藏》(FiveTreasuries),付钱让它们成为他所有(3)。除了这笔花费之外,他还囤积了所有收到且为数众多的供养品,包括珊瑚、绿松石,以及其他宝物。然后每年一次,他会叫人把这些宝物全部打包运走,还夹带一句话:“把这些东西带给我的上师,他知道要如何利用这些东西来推广佛法。至于我,无法拿它们做任何事。”
也因为如此,他的储藏室每年会完全清空一次,什么东西也不留。他的侍者混杂着敬佩与遗憾的口气告诉我这件事,并补充说道:“事实上,他有一半的人生什么事也没做。”
确旺单纯地过着秘密瑜伽士的生活。尽管如此,他显然具有神通力,偶尔还会透露一则预言。有一次,他的侍者喀巴(Kalpa)想要拆掉隐修处的一部份,另盖一栋昂贵的新建筑。确旺·祖古却说:“不要盖任何东西!”接着,仿佛从纸张上读到似的,他又补充说道:“将来有位喇嘛会来到这里,他将会扩建此地,即使我们现在盖了任何东西,他反正也会拆掉,所以不要自找麻烦。”
这位老侍者又告诉我下列的故事。
有一天,确旺看见他的侍者正准备要在一个特定地点为擦擦小粘土塑像盖一座小工作坊,于是就告诉侍者:“不要盖在那里,因为有一天你必须将它移开。”
侍者问他:“仁波切,为什么呢?附近还有很多空间。”“不,不,”确旺回答道:“喇嘛·祖古(LamaTulku)之后会在这里盖一栋大房子。”确旺总是称呼他的哥哥第三世纳克汀·祖古(NgaktrinTulku)为喇嘛·祖古,从来没用过他的真名。
结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许多年后,他哥哥的转世桑天·嘉措就在那个地点兴建了他的隐修处“莲光圣殿”(SanctuaryofLotusLight)。
当我遇见确旺的侍者喀巴时,他已经相当年迈了。他继续修持禅坐,在我看来,他似乎已经达到稳固的经验与了悟了。喀巴告诉我许多关于确旺的其他故事,而且一定是真的,因为那位老僧人从来不打妄语。
藏扬·蒋措有一次来见确旺·祖古,当喀巴走进去通知他客人到了时,确旺只说:“他不需要见我,他跟我见面得不到东西。”所以,这位访客绕行了几匝后就离开了。
又有一次,有位客人大老远旅行至此地,带着一件别人送的一块昂贵中国茶砖作为供品,要献给确旺·祖古。但在往垒峰半途的时候,这位客人停歇在一条河畔用餐,当他看着那块高级茶砖时,他决定偷取一半。
所以,他拿出了刀子,把茶砖切成两半,心里自言自语道:“喇嘛只要一半就够了,所以我把另一半留下来。”当客人会见确旺·祖古时,当然不会提到他拿了一些茶的事。当他把要供养的茶砖拿给确旺。祖古时,只说了:“这是要给您的。”
然后他发现自己特别喜爱的一把刀子不见了,所以就说:“嘿,仁波切,您可否卜个挂,看我是不是能找回我最喜爱的刀子呢?我来这里的途中,把它遗失在某处了。”
确旺·祖古毫不犹豫地回复道:“难道你不记我们把茶切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我的那个地方吗?回头找,你会发现你的刀子就躺在那里。”
听到这番话,这人吓呆了,开始哭了起来。他道歉并坦白说出全部的故事。潸然泪下的他向确旺·祖古顶礼,并拿出了他私藏的茶。
确旺·祖古说道:“用不着这么难过了!我不需要那么多茶。如果你拿一些回家也没关系,拿回去为你自己泡一些芬芳可口的茶,好好享用,并跟你家人说是我给你的。”
囊谦王国里住了一位名叫咏嘎(Yonga)的人,他是位了证的上师,也是老钦哲的弟子,你甚至可以说他是位成就者。有一天,他决定到垒峰探望确旺。确旺日日夜夜所坐的坐床,是一只长宽高皆为一公尺的木质禅坐箱。有访客来时,确旺通常不会站起来。不过,这次他却站起来了。
他告诉喀巴:“将牦牛皮铺在那里。”然后跟咏嘎说:“坐。”
咏嘎后来叙述道:“他的确到外头来迎接我,那本身就是一项了不起的事迹。不过,就这样而已。我们坐下来之后,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坐在那里时,咏嘎一定打盹儿了,因为临走时,他跟喀巴说:“我已经达到此行的目的,所以现在要回家了。我从囊谦喀(NangChenGar)一路来到此地,因为我想要见确旺。我好好地小睡了一下,真是一趟非常愉快的拜访。”然后他就启程离开了。
到了后半生,确旺·祖古就几乎完全不再说话了。有一天,他走路好像有点问题,不过当有人问起时,他却说:“我很好!我完全没生病。”
那天晚上,他与喀巴短程地散步到一座小山顶,那儿有座古老的佛塔,里面放有一位萨迦传承祖师的圣骸。创建垒峰的成就者,便是这位萨迦大师的弟子;当大师圆寂时,这位成就者飞入空中,将部份遗骸带回康区,而他兴建佛塔就是为了保护不受障碍的侵扰。(4)
确旺·祖古沿着佛塔步行了四、五圈后,想要走进里面,却有困难。喀巴心想:“如果上师走路有困难,那他为何要自找麻烦绕行佛塔呢?”
隔天一大早,确旺·祖古说道:“别忘了布置佛龛。在太阳从东部山区射出第一道曙光照亮天际之前,就必须将它备妥。”
“我已经能看见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了。”喀巴跟他的上师说。随即,确旺·祖古做了瑜伽修持,吐出三口气。而这第三口长气,就是他的最后一口气。
喀巴后来告诉我:“我一时惊慌失措,心头一团混乱地四处乱跑。当时,只有我们两人住在垒峰,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跑到下面山坡最近的村庄,然后用我最大的声量嘶吼,让大家都听得到我的声音。有当地人跑过来了,我喊道:‘我们上师已经死了!我们上师已经死了!”
喀巴继续说道:“上师离开他肉身之前,给了一份书面指示,已放了一星期没动过。那份文件写着:‘送个信息给喇嘛拉喜,我从他那儿领受了《大宝伏藏》,邀请他到此地来。”
“他身体维持着坐姿,长发辫仍盘绕在头上,就跟确旺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所做的一样。我们派人请喇嘛拉喜过来。因为他住在距离此地三天路程的地方,大约六天后的清晨,他才被人看见出现在山径上,骑着马往这里来。我跟他说起遗书的事,并保证在他抵达之前,我一直把房间锁着,所以没有人干扰过遗体。”
“当他踏进确旺·祖古的房间时,他看到遗体笔直地坐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算了算日子,然后说道:‘依照遗书上所说,我们必须把遗体依照原样再多放一天。”
“所以,我们离开房间,又把门锁了起来。喇嘛拉喜接着说道:‘对了,我们还必须做一些事。首先,安排人开始盖葬礼用的舍利塔,并派人从拉恰寺院邀请五、六十位喇嘛与僧侣过来。”
“第八天早上,我们回到上师房里,发现遗体已经缩小不少。当遗体被放进葬礼用的舍利塔时,只剩下十八寸高,不过仍维持人体的身形,刚好放得进铜罐里,也轻易地放进了佛塔。然而,发辫并未缩短,几乎盖住了遗骸。然后,我们把这具小遗体火化了。”(5)
因此,我被说成是他转世的那位喇嘛,就是这样的喇嘛。至于那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桑天·嘉措拍板定案地说,实情就是如此,然后负责了我的生活和教育。有段时间,为了要跟桑天·嘉措待在一起,我往返搬迁于拉恰寺与我父亲的隐修处两地。在这之前,我不记得我曾在任何地方待过一整年。
这段日子,我在两地做了几次为期几个月的短期闭关,不过,没有一次时间够长,除了有一次在垒峰待了六个月之外,那次的闭关才比较像样。只有当我去了楚布寺之后,才有机会与自由致力于严格的三年闭关。
我整个人生似乎都在四处迁徒中度过。
1、据闻喜·帕秋承续他父亲的传承,以及两部禅修指引的重要典籍,一部关于大手印,另一部关于大圆满。
2、第一世珠旺·措尼(DrubwangTsoknyi)是他的上师之一。(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一位纯正的佛教徒不会认为自己购买了典籍,就将自己视为典籍的拥有者,而是将自己视为一位功德主,是它们暂时的保管人。
4、萨迦祖师是萨千·昆嘎·宁波(SachenKungaNyingpo),他的弟子是嘎委(Galo)。
5、在获致“较轻程度”虹光身的例子中,身体元素并未在七天内消失,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让身体尺寸每天减少。头发与指甲既没有神经分布,也没有微细的气脉,通常不会缩小,而是留下来。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四章一场不寻常的演说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遍吉理应是个转世祖古,但他不想受到认证。他极为聪明,我还没遇到过像他一样聪明的人。举例来说,他一天之内就熟记了《文殊菩萨真实名经》(l)(chantingtheNamesofManjushri)。想想看,是不是令人吃惊呢?他就是那样的人。毫无疑问地,我对他望而生畏。假如他去了德格攻读佛学研究,无庸置疑地,他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学者,每样他听闻的东西,他都能了解。可惜的是,他没有继续坚持灵修之道。
遍吉非常勇敢,而且领悟力极高,没有人在任何方面能胜过或支配他。如果你听了他完整的故事,你会对他生起敬畏之心。让我们从他世俗的特质开始说起:他极为能言善道,甚至到了可能会让人误认为恶魔的地步(2)。
遍吉的胆识闻名全囊谦,他无所畏惧,也不受任何人威吓;他长得既高大且肩膀宽阔,你应该看看他骑马驰聘或骑马射击的模样,他可是个优秀的神枪手。我觉得他具有一位英雄的所有重要特质。
根据传统,当囊谦国王想迎取皇后时,门当户对的姻缘通常就是邻近德格王国的公主。现任国王结婚的时候,来自这两个国家各地的宾客都受邀参加婚礼。而依据惯例,双方都会有人在典礼中站起来,发表一场提及皇族先祖、王国历史等的出色演说。有一位非常杰出的喇嘛雀屏中选,而他花了三个月时间努力要记住所有历代国王的名字。
遍吉则被指派发表一篇特别的演说,要将皇后的美貌与神圣的绿松石与长寿弓箭做比较。
遍吉被选为这个盛会的讲者并非巧合。许多年前在囊谦的一场婚礼上,他发表了令人惊叹的传统祝酒之辞,因而成为驰名的演讲者,也使得“仓萨·遍吉”这个名字传遍千里。他当时只有十八、九岁,这回他已经二十八、九岁了。然而,当遍吉接到请求的时候,他骑了一整天路程来告诉我父亲,他不想发表演说。不过,我父亲告诉他:“你不能拒绝。你有聪明才智与知识,所以你必须演说;你应当尊重他们选择你的原因。当别人把希望寄托于你之时,让他们失望这是不对的。”
这个时候,德格国王有四位上师能授与国王灌顶。(3)这四个职务的持有者已经随着历史的演进有所改变;不过德格国王向来都应当拥有四位上师。这四个人是德格皇室的上上之选,包括王国贵族、他们家人,以及八十位区首长在内。
第一场典礼是正式向公主提亲,囊谦朝廷派出以遍吉为首,包括六十名官员在内的代表团。我不会告诉你所有人的名字,以免增加你的负担,不过他们其中一人对遍吉说:“明天你必须发表演说。如果你现在排练一次,会不会比较好?”
“假使我预备将要演说的内容,我就不是个真正的囊谦人。我绝对不会拿这样做作的内容来让自己感到困窘。”遍吉回复到。
不过,他的确有个小笔记,内容是秋吉·林巴的私人秘书贝玛·耶喜(PemaYeshe)记下的一些重点,有人碰巧在往德格的路上拿给他的。因为他朋友不断烦他,所以遍吉真的就在路上从头到尾细读了一、两遍,那就是他把全部内容牢记于心所花的所有准备功夫了。
隔天早上,他们一行人走在国王面前,遍吉已经准备好要赞赏公主一番了,而他朋友在准备了三个月之后,也准备好要赞扬国王、皇室先祖、王国美善之处,以及国民的善巧与足智多谋。至少,那是原本应该要发生的事。
“绿松石与弓箭”的演说
在这个聚会里,每个人都穿上最高级的锦缎,遍吉也穿了四、五层的锦缎长袍,一层又一层的康巴式穿着,让他看起来很华丽。在极为广大的集会堂里,每个人都被要求坐在高于地面平台的位子,有人端上茶水,接着有人向遍吉示意:该是“绿松石与弓箭”演说开始的时候了。一支结着丝质彩带的华丽弓箭被拿到遍吉面前,并插进盛着米的器皿中。
囊谦的人有点儿不谙世故,由于没有人负责安置代表团,所以没有人知道要坐哪儿。许多同伴仍在门边徘徊,遍吉也在那里自生自灭。但是,有位代表在所有囊谦官员入座之前,就打手势向他示意开始演说,所以遍吉在他所在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发表演说。
遍吉注意到,伟大的锡度正从升高的法座往下看着他,心头因而感到为之一颤。遍吉后来说:“啊,那是一位宝相庄严的喇嘛!不过,魔咒只持续了一会儿。接着我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心里想:‘嗯!’不管他是不是八蚌寺伟大的锡度,他仍旧是个血肉之躯的人。我也是个人,所以干嘛要畏惧他?当我感觉内心生起了勇气的时候,我对自己曾瞬间失去胆识感到懊恼,然后就开始了演说。”
其他在场的人后来告诉我,他的演说比他们以前听过的任何演说都还更意味深长,不但内容精确,而且滔滔不绝。遍吉从世界如何形成,以及第一批众生如何投生于轮回开始说起,并极其详细地陈述了世界如何演变为目前的状态;接下来他对囊谦与德格在历史上的关联也做了一长段比较,并谈到两国国王如何情同手足,以及德格国王传承的整个历史背景。然后,他对囊谦国王的背景也做了相似的说明,并将内容导向两个家族婚配的当前盛事,也就是大家齐聚在那里的原因,并将之比拟为方便与智慧的结合,且能利益佛陀教法与所有众生。
仿佛那样说还不够,紧接着他又解释了一般世俗统治者与佛法国王间的不同,强调两国的君王是法王(dharmaraja),即宗教统治者,而这使得这场盛会非同凡响。接下来,他直接切入“绿松石与弓箭”的演说。不过,他不只运用了绿松石与弓箭作为隐喻,还扩大涵盖了位在伦珠厅(LhundrubTeng),称之为“俱生圆满宫”(PalaceofspontaneousPerfection)的德格寺庙大殿整个场景,提到了上方天花板有着千条轮辐的黄金轮,以及位在各个方位的八吉祥徽记,并以弓箭指向它们,且一让丝质彩带在空中激昂地飘扬起舞。
不知何时,大家的脸上开始浮现笑容,接着开怀大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把其他人的演说都一倾而出地说完了。然而,大家都相当开心。这一点至关紧要,因为往昔假若有一方未能得到另一方充分的赞美,就会爆发肢体冲突,甚至是外交冲突。老实说,一面倒的演说可能是一场真枪实弹战争开打的起因,这样的危险总是隐约存在,反而不像是场愉快的婚宴。不过,遍吉的演说面面俱到。
四位上师都给了他一条大的哈达,并吟诵出他们的祝福。遍吉再次抬起头看着伟大的锡度,这次他面带微笑。
那天下午,主办人之间有场私下聚会。有人站起来说道:“明天我们应当要继续发表有关皇室传承的演说。”
八蚌寺伟大的锡度却说:“这家伙已经把每件能说的事都说完了,我们没有人能发表更精彩、更详尽的演说了。除非演说能比他今天早上发表的还要精彩,否则我们无法比他更成功。所以,我们就略过明天皇室传承的演说。”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那就是遍吉最后为何成为唯一讲者的原因。他就是那样的男子汉。
在这之后,听说有人说了这样的话:“那是一场如此漫长而详尽的演说,我无法将它默背在心里。”
“我想要看看遍吉的提示卡,他一定把它们藏在袖子里。”另一个人提到说:“我走过去查看了一番,但什么东西都没有。”似乎整则故事还有另一种说法。
后来,我听到父亲说:“从那天一大早开始,我独自坐在那边的那棵树下一整天,持续不断地观想我自己是四臂玛哈嘎拉。在我带过来的弯刀上,我已经附上了一块上面写着遍吉名字的牌子了,用来增强他的庄严仪态。”
遍吉忠于康巴精神,有需要的话,他向来是随时准备好骑马上战场。
“每个人终须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这是无庸置疑的。”他会这么说:“一个好儿子也必须是个勇敢的战士,而一位战士必须跟敌人作战来保护他的朋友跟家人。倘若一个人因为这么做而死的话,就认命吧!这迟早一定会发生的,我并不害怕,也没有遗憾。”就跟他说的一样,尽管他无所畏惧,后来在时局动荡的时候,遍吉被匪徒抓了起来,在牢房中被杀害了。
1、《文殊真实名经》,又称为“ManjushriNamesangirti”,共有六百诗偈。
2、滔滔不绝的流利口才,常被视为由神或恶魔力量所赐予的特殊能力。
3、八蚌寺的大锡度、类乌齐寺的贝玛·利津(PemaRigdzin)、噶陀寺的星炯(Shingkyong),以及白玉寺(Palyulmonastery)的古清(Kuching)。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三章我领受的第一部教法

当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领受到我一次正式的法教;那是由噶玛·林巴(KarmaLinpa)发掘出来的寂静尊与忿怒尊法门,是一部我一直渴望领受的教法。我常吵着要这部教法,最后,当一位给恰寺的喇嘛请法的时候,我终于从我父亲那儿领受到了。
当灌顶只是要延期一天,我就显得非常沮丧,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看起来极为不高兴。当灌顶总算开始的时候,我热切地参与,当大家站起来要得到法器加持时,我甚至用西藏人传统推挤碰撞的方式跟大家争先恐后(l)。
在那之后,当我父亲给予灌顶与口诀指导时,我就时常在里面一起听讲。不过,一直到十五岁以后,我才开始认真记下我领受到的教法。我开始学习大部头经典选集的课程,首先是我父亲在德千林给予的《甘珠尔》口传,这是释迦牟尼佛法教的纪录总集,我们敬称为《世尊的伟大译言》(GreatTranslatedWordsoftheVictorious0ne)。
之后不久,我弟弟天嘎邀请了大师穹楚仁波切(KyungtrulRinpoche)到我们家的寺院来给予《口传伏藏》(TreasuryofOralInstructions)的教授。这可不是小规模的聚会,许多祖古与喇嘛都出席了这次一连持续了三个月的教授。在这期间,另一位大师给予了第一世康楚的作品集要,以及《知识宝藏》(TreasuryofKnowledge)的口传(2)。
在德千林的年度普巴金刚法会里,我学会了唱诵《密要普巴》(SecretEssenceKilaya)并牢记于心,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在德千林的时候,我还参与过普巴金刚(VairaKilaya)的年度除魔仪式。(3)
我哥哥遍吉有一支小普巴杵,据说并非经由人类的手所锻造出来,非常珍贵,因此法会期间被放置在佛龛上。仪式用的普巴杵垂直放置在台子上,并以长巾包饰着。有一次,长巾不知何故卡在食子用的托盘上,而托盘在除魔法会结束时会被抛掷到外头。我那位负责将食子扔掉的朋友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托盘就是这样被丢到山丘下了。
当我们试着要把小普巴杵找回来时,已经太迟了,刚好有只大乌鸦喙上叼着长巾飞上天空了。我们都知道那支杵有多么珍贵,所以一开始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接下来几天,我们仍然继续找寻,直到最后才告诉遍吉。不过,他是位真正的绅士,说道:“没关系,我们继续找吧。”
在父亲的监督之下,我开始修持传统的四十万遍前行法,我也尽了一个孩子最大的努力将它完成。我使用的法本是取出的《圆珠》伏藏系列的一部分。或许我的修法并没有非常正确,因为当时我大约只有十一岁。
青少年时期,我也经历了好几次装模作样的严格闭关。有两个月时间,我修了《密要普巴》,对它怀着极大的信心,宣称它会延长我父亲的寿命。我真的这么相信,还制作了一些驱除长寿障碍的精致食子,不过,这只是小孩子的游戏罢了。
我早年待在德千林期间,有一位住在那里的年迈妇人,她是位古代传统青草药方的治疗师,拥有一些罕见且秘密的药方知识,是我应该要学的,但我却从未学过。事实上那是她的错。她是个经验老到的禅修者,却因为经常来见她的病人而怪罪于医术。
“没有比治疗更糟糕的事了。我是个年老的妇人,几乎就在死亡边缘了,但这些生病的人却从来不让我清静一下。”她会沉痛地说:“全都是当医生的错。假如我拒绝的话,每个人又都会恨我。当然,这都要怪我自己而不是别人,因为当我有机会选择的时候,我自认为学习医术是有益处的。不过,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对一位修行人来说,没有什么障碍比当个医生还大。”
我当时因为年幼,不了解她只是佯装无力同时兼顾禅修者与治疗师,所以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因此没有利用机会学习医方明。我或许不是非常聪明,不过,我觉得自己至少能学到一点关于医方明的东西。
这位老妇人的医术极为精湛,治愈了一个又一个病人。我知道只有一个人跟她持有相同的传承——囊谦一位著名的医生,但后来死于社会动荡之中。这个传承现在似乎已经绝迹了,我听说典籍仍然存在,但那是不够的,药方与准备药材的实际经验必须经由一个人传给下一个人。
他们传承的特殊药力起源于一位名叫天津·拉杰(TendzinRabgye)的治疗师,他是巴戎噶举一座古老寺庙中的成就大师。这些药方与二十一个昆涅诸梵天(genyen)之一有所关联,他们是佛法的守护灵体,当莲花生大士在西藏时,被迫遵守保护陀佛教法的誓言。
这位居住在克曲河里的特定护法来到治疗师前面,告诉他十八种将折磨未来世代的新疾病。护法给予大师如何治疗这些新疾病的指示,并说:“你必须如一支秘密传承般地持守它们,一次只教导一个人。别糟蹋了它们。”
天津·拉杰将药方写下来,并教给他最重要的弟子。不幸的是,康楚并没有接到药方,否则他将确保它们广为流传地被使用。不幸地,它们就在我家乡的偏远山谷里失传了。老妇人告诉我不同药草生长的特定地点,以及一年当中摘取它们的特定时间。一切都非常精确而且复杂,举例来说,她知道由九种花混合起来的一帖药方,能够治疗一种由于水分排不出去,极可能是由肾衰竭而导致肿胀的特定致命疾病;另一帖有二十五种药材配方的精确比例,能非常有效地在几天之内治愈褥疮和溃烂。她的疗方中,还包括了用一块温热的金属碰触身体的特定点。
倘若这些药方所能治疗的十八种痛疾之一是癌症的话,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其实我相当确定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癌症是我们这个时代比较新的疾病之一。尽管典籍仍保存在一位囊谦人手中,但口授传承却至关紧要。
这样一种传承已经中断了,是不是很令人扼腕呢?
1、灌顶中,用来加持人们的法器,可以是宝瓶、食子、圣像、颅骨器(kapala),或其他这类的东西。
2、当穹楚仁波切给予《口传伏藏》(藏文为“当拿左”,Dam-ngakDzo)教授时,达那寺的喇嘛遍巴(Lamapemba)则给予第一世康楚作品集要(藏文为“嘉切卡左”,GyacherKadzo),以及《知识宝藏》(藏文为“歇嘉左”,ShejaDzo)教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普巴金刚的年度除魔仪式通常在藏历新年前举行,并在第十二个月的第廿九天将主要的食子扔到外头。仪式的目的是为了驱离可能对佛法与众生造成伤害的负面力量,而主要的魔,当然是无明与自私的情绪。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章瑜伽女的尼院

给恰寺的创办者藏扬·蒋措,在我孩提时期待在那里之前,就已经圆寂很久了。藏扬·蒋措出生于当地一户举足轻重的人家,有钱、有势,也颇为傲慢。年轻时候,他爱好打猎。当时步枪一次只能射发一颗子弹。有一天,他在山谷里见到了一群鹿,并瞄准射中了一头小鹿,小鹿的母亲转身面向他,发出一声乞求的哭号,并继续护卫着其余的鹿只。
当母鹿站在那里,眼睛直视着他时,藏扬开始转念一想:“噢!不!它知道我会杀了它,但它为了解救小鹿,仍徘徊在那里不走。我是个真正的凶手!”
当他沉思着心头所涌现的极度自我憎恶感时,就把步枪往地上一丢,并拿起一块大石头将之砸烂。接着,他扔掉刀子与匕首,并且放开他的马与牦牛,放它们自由。在沿途一位村民家中,藏扬告诉屋主他将马匹留在何处,并告知屋主可以拥有这匹马。然后,他步行出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见喇嘛措尼!”
当时,第一世措尼为囊谦皇宫主要寺庙的喇嘛。那天早上,措尼已经告诉侍者:“今天也许会有位男子来见我,他抵达时通知我一声!”
到了用餐时间,措尼问道:“有任何人来了吗?”
侍者回复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只有一个精疲力竭、烦恼不安的家伙,我给他一些食物和一处休息的地方。没有重要的人来,只有他而已。”
“就是他了!”措尼惊叫道:“我告诉过你要马上通知我,立刻把他带来这里。”
他们一见面,藏扬·蒋措即刻就说道:“我已经完全放弃了此生的追求,现在我唯一的目标就是发自内心深处修持神圣的佛法。请让我做您的弟子。”
“很好,”措尼回复道:“倘若那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你就必须从头开始。你在闭关的时候必须遵照我的指示,我才会教你。”
藏扬·蒋措随后就到山坡上的一间小茅屋。小茅屋还在那里,我亲眼看过。不久之后,措尼叫他待在那间茅屋里,三年后才能回来。藏扬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崇高的人在三年内进步得比任何人还要快。话说三年之后,藏扬已经获致了非常高深的了悟。(l)
措尼本身是伏藏宝藏的主要发掘者之一热纳·林巴(RatnaLingpa)的转世(2)。我则被认证为第一世措尼的弟子确旺·祖古的转世。
在措尼的指导下,藏扬·蒋措成了一名卓越的修行人,极为大胆而无畏。譬如,他曾经旅行到康区低地去造访钦哲与康楚两人。一见到康楚,他便坚持要得到整套他所听说的——康楚即将付梓的绝妙新圣典选集。凭着过人的坚强意志,藏扬·蒋措成为第一位从康楚本人领受到《大宝伏藏》付梓版本的喇嘛。
藏扬·蒋措成为一位杰出的上师,并拥有五、六百名显现成就征兆的弟子。这些弟子各自又有多得数不清的弟子,能以不计其数的方式利益众生,我就亲身遇见过他们之中的许多人。
兴建尼院,以利众生
有一天,措尼告诉藏扬:“你利益众生的特长在于兴建尼院。女性修行人经常不受重视,所以她们比较难找到合适的指引与教导。因此,与其看顾一群僧侣,你反倒应该照顾尼师们,那是你的任务。”
藏扬遵照措尼的指示,盖了两座主要的尼院,其中一座拥有十三处闭关中心。他所利益的众生变得比他上师还要广泛。大部分的尼师都修持热纳·林巴所发掘出的伏藏法,包括马头明王(Hayagriva)以及寂静尊与忿怒尊。每座闭关中心都各自专注这些伏藏法中的一种系统。
藏扬·蒋措对于大型尼师社群应该要怎么过活,有着他自己的看法,“当然,有个优越的寺院是很棒的,不过,我同情那些被信徒出于虔信而捐赠的供养品养得肥肥胖胖,死后直接堕入下三道,永无翻身之日的僧侣与尼师。老实说,那有什么好处呢?另一方面,禅修并不需要吃美味的食物。如果每位尼师的家人能够各自供给她们,让她们依此费用过活,这样会好得多,事情也比较单纯。”
“直接赠与尼院的供养品,我们会替大家整体保管,用在每年度邀请祖古以及喇嘛们参与的竹千法会上。否则,依捐赠寺院的供养品维生的人,肯定将被囚禁于下三道中。假使一个人最初是带着解脱与悟道的目标兴建寺院与尼院,但最后却变成把献给三宝的供养吃掉了,我觉得那毫无意义。”
藏扬坚持他的看法,把所有捐赠给尼院的供养品全都用在每年度的法会上。每年其余日子,尼师们必须依靠从家里得到的东西,以及季节性的托钵化缘过活。这样的规划实际上运作的很好,依这种方式相当容易取得足够的粮食。在每个闭关中心,生火的燃油都由主要寺院提供,而尼师们也一直都可以从闭关中心的铜制大锅里取得热水。但尼师们须以小团体为单位,烹煮自己的晚餐汤品。
给恰寺主要的大寺院有卅六座相关的尼院,这些尼院当中,有些一座就有多达四、五百名尼师,最小的尼院也有约七十名尼师。山谷的另一头,是一座属于男性托登(tokden)禅修者的“贡巴”(gompa);“托登”字面上的意思是“了悟者”,就是那些将头发捆绑在头顶上的修行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的了悟程度相当高。不过我也注意到,他们之中有些人藉着摆出自以为是的架子,以掩饰缺乏证悟的事实。
长坐不卧
从山谷往下看,你至少可以看到二十座大型的舍利佛塔。这整座山谷独一无二,但只有当伟大的上师路过此地时,你才会了解它究竟有多么独特。在那时候,你眼睛所及之处,都将是一片红袍之海的景观。这座山谷变得众所瞩目的另一个时刻,就是尼师们每年一度挂上她们数以千计的经幡时;当经幡挂好之后,风一吹,整座山似乎也生动活泼了起来。
给恰寺主要的大寺院被分成两个区域:高处的部分是作为全天闭关之用,禁止访客进入;低处的部分,就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了。收获季节期间,尼师们会去化缘,然后带着粮食回来与其他人分享。靠近主要寺院附近,有十三座闭关中心,每一座都以尼师修持的特定本尊坛城命名:每座中心都住了二、三十位尼师。
尼师宿舍的屋顶上有几个洞口,可以让一些光线透进来,但并没有真正的窗户。令人吃惊的是,只须少许的光线就能看得相当清楚,即使天空乌云密布也一样。下雨的话,就用屋顶上简陋的木板盖住洞口,但仍会有几滴雨水渗进来。我不会说这是最舒适的住处。
每个禅修箱里面的桌子下方,尼师们都会存放一袋袋的糌粑粉与一片片的肉干,以作为茶与汤的补充品。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尼师会为其他人服务。尼师们需要的东西不多,只要糌粑、牛油、一些肉干,以及一些干酪补给品就够了。虽然是简便的食物,却足以让她们赖以维生了。
首席喇嘛规定,外头不能大声喧哗。尼师们可以彼此轻声交谈,不过,假如要呼唤某个人,却不能用喊叫的方式,必须拍自己的手掌,然后向那个人挥手示意。所以,即使有那么多尼师住在山坡上,我总觉得那里全然一片寂静。
每位尼师会坐在只比自己大一点,大约一立方公尺的小箱子里;箱子沿着墙壁排放,中间留下空间,所以一般房间可以住大约十六名尼师。课程从白天一直修持到晚上。一进到修行中心,尼师就会在箱子里一块塞得饱满的垫子上坐下来,此后,就绝对不能躺下来,连睡觉都不行!
我造访过这些房间,平均大小就跟我在纳吉的小寝室一样。每间房间里都有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代表身、语、意的圣物;一至两位资深的尼师会注意日程表的时间,凌晨破晓之前,就会敲锣。房间中央有个小火炉可以让茶壶保温,偶尔还有汤。这类闭关没有固定的时限,但许多尼师终生都会待在那里。尼师们简朴的修持方式我印象极为深刻,我觉得那是度过一生的一种有意义方式。
尼师的闭方式称之为“珠扎”(drubdra),即着重在本尊修持与咒语持诵的“仪轨修持闭关”。此外,还有一种密集的团体修持方式,称之为“贡扎”(gondra),即禅修闭关。(3)禅修闭关期间,人们通常坐在外面,这并非从早到晚持续不断地禅修,而是将一天分为几个时段。有一次,慈克寺的秋林受邀到位于德格附近著名的竹千寺,那里有个这样的禅修闭关中心。我父亲吉美·多杰以慈克·秋林侍者的身分跟着一起去。
在那个贡扎里,大约有六十位禅修者,大家都在外头修持;五或六个人背打得挺直,成排地坐着。在他们头部前后,也就是恰好在颈部下方的高度,会有一缕缕细线悬在两根杆子之间。在禅坐时段,他们的身体连移动一寸都不行。他们的心应当安住于无二觉性的状态中。如果禅修者睡着了,他们的头不管往前或往后移动,细线都会断掉。这时候,闭关戒律师就会过来训斥他们:“喂,你把线弄断了!”
禅修者的眼睛也不可以眨动。对初学者而言,很难不眨眼睛,不过,到了最后,他们就能安坐而不眨动眼皮。为了确认禅修者真的做到这样,戒律师有时会在他们的眼皮下方放一些红色的辛度罗粉。任何人只要一眨眼睛,就会有红色粉末沾在睫毛上,这就是他们眨过眼睛的证据。
成就拙火内热
我年纪稍长之后,当我父亲受邀教导精熟瑜伽的两百名尼师团时,我会跟着他一起回到给恰寺。每当他在那里给予教授时,一到晚上,他的房间里总是挤满了五十位或更多提出其他疑问的尼师。
这些尼师中,有许多展现出成就的征示,例如拙火的内热。每年一度,在藏历第十二个月满月那天,有个称之为“湿被单”的特殊盛会,尼师们会展现对内热拙火修持的纯熟功夫;仓萨每年的这个时候,天气都冷到湿被单从大锅子里取出后,就立即结冰。尽管气候严寒彻骨,许多当地人仍会来见证此盛会,而且常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来。
尼师们罩着大被单,被单底下的身上除了短裤之外,全身赤裸。我不记得她们有没有穿靴子,她们可能是光着脚。那些没有拙火经验的人,觉得天气寒冷到几乎无法忍受;随着夜色渐深,双腿僵直、脚趾结冻。对普通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只穿着短裤走上几步路,更何况身上还罩着湿被单。
尼师们在午夜时分开始唱起祈请文的优美曲调,同时沿着覆盖山坡的寺院建筑步行整整一圈,那可是距离相当遥远的一段路程。罩着被单的尼师们在歌唱中缓步慢行,当持续绕行直到拂晓来临时,她们会一边唱着歌,一边请求措尼、藏扬,以及其他传承上师的加持。她们从午夜开始行动,最初被单并没有浸湿,尼师们只是一边修持拙火,一边步行。
当夜晚过了一半,她们的被单大锅子里的水轻微弄湿了,而你可以开始看到从她们拙火内热所生起的一股水汽;接着,把被单浸泡在大锅里久一点,让它们完全浸湿的时刻来临了。有时候,成排尼师们所造成的水气,看起来就像一团飘往山下的薄雾。当我们所有人站在那里,冷得全身打颤时,却看到她们身上一颗颗的汗珠。我好几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情况。大约有八百名左右的尼师参与其中,其中约有两百位对拙火有某种程度的掌控,只有这些尼师才会将被单浸泡在水锅里。
观看这样的行进队伍极为激励人心,也让人为之动容,而我从没听说在西藏或康区其他地方有这么大规模的盛事发生。那些尼师真的令人印象深刻!往生之时,她们大多数都安住在三摩地之中,有些甚至在骨灰中留下了舍利子。
我觉得这是一则人人绝对都该听到的故事。
1、藏扬·蒋措的“化身基础”应当是莲花生大士廿五大弟子之一的嘉华·秋扬(GyalwaCho-Yang)。(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措尼取得了好几部心意伏藏,其中有一部与秋吉·林巴一部讲到证悟上师法身面的伏藏非常相近。当秋吉·林巴见到它时,戏谑地跟措尼说:“你偷了我的伏藏!”说完哈哈大笑。第一世措尼是位具有那种能力的大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这与“珠扎”或“仪轨修持闭关”不同。进入“贡扎”禅修闭关之前,行者通常都已经历一次或多次涵盖了前行、本尊法、内瑜伽的“仪轨修持闭关”。此时的修持将针对大手印四瑜伽的单纯训练,或针对立断(Trekcho)与顿超(Togal)。(英文口述记录者艾瑞克·贝玛·昆桑说明)
4、二零零三年,马西亚和我被告知住在给恰寺的尼师们,有三分之一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部 早年的岁月

第一章我的童年
让我稍微说明一下关于我近亲的事情。我父亲吉美·多杰跟我母亲生了五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我姐姐查嘎(Tsagah);我是老二,接下来是我弟弟天嘎(Tenga),他比我小一岁,被竹千认证为三十七岁就过世的杰出上师——喇嘛阿蒋(LamaArjam)的转世。排行在他后面的,是我妹妹明珠·确准(MingyurChodron),她于一九八九年过世;我这两个妹妹都有孩子,其中有些人还住在康区。我最小的弟弟是昆章·多杰(KungzangDorje)。
昆章·多杰是个让人大呼惊奇的人,据称他是涅琼·秋林的转世(l)。当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征示。很早以前,他就清楚预言了藏传佛教将遭遇浩劫,而此预言被给恰寺的一位僧侣记录了下来。还有一次,他说我们某位亲戚在冈仁波齐峰附近朝圣途中过世了——事情就真的发生在那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的寿命很短,当他只有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告诉我母亲:“可怜的母亲,我很抱歉,当我尸体火化的时候,你会那么哀伤。”不久后,他在那年就过世了。
我父亲与另一名女子生了两个孩子,老大是遍吉。此外,父亲还有一对儿女,是与另外两名女子所生;儿子昆果·卡桑(Kurgokalsang)是与夏迦·师利营地的一位修行者所生,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父亲已在这个营地住了一段时间(2)。
莲师护佑下的新生婴孩
我出生于扎达(Drakda),就位在从拉萨往桑耶途中,“耶喜·措嘉生命之湖”(thelifelakeofYesheTsogyal)附近的一个小地方(3)。
当我还是个新生婴孩时,就因为某种不知名的疾病而陷入重病,面临生死关头。父母把我带到桑耶寺。五尊神圣莲师像的其中一尊就供奉在桑耶堡(CastleofSamye),莲师曾说,那尊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4)。那尊莲师像就放置在一个宝瓶中,人们可以从中取水作为加持。那时候,我实际上已经停止呼吸了,所以我父母无计可施,只能把我放在莲师像前,对着莲师祈祷。
我父母祈求他们的新生婴孩不会就此死去。后来他们说,就是因为莲师的加持,所以我才没有死掉。当他们祈祷的时候,我先是张开了眼睛,然后就开始有了呼吸。在那之后,他们就带着我一起到桑耶附近的所有朝圣地去。当然,我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了,是父亲告诉我这整个故事。
我父亲跟卓越的竹千大师非常亲近,所以我们经由雅鲁山谷(Yarlungvalley)到他的主寺去(5)。山谷的上半部是称为“喜乐岩穴”(JoyfulCave)的道场,是应竹千邀请而从康区来到此地的成就者夏迦·师利的住处。
我父母说卓越的竹千对我们非常宽厚仁慈,他也要求我父亲为他的健康长寿修法。我们在那里住了四、五个月,所以我人生的第一阶段是在夏迦·师利的营地中度过的。竹千为我们兄弟姐妹订作了特制的绸缎衣服,有些绸缎布料还作成夹克样式,我一直穿到离开前往康区为止。
我伯父桑天·嘉措与噶玛巴互为师徒关系,当我出生的时候,他正在楚布寺为第十五世噶玛巴传授《新伏藏》,也从噶玛巴那儿领受一些传承教法。因为桑天·嘉措是兄弟中最年长者,所以我父亲送了个信息给他:“我生了一位男孩,请你请求噶玛巴卡恰·多杰为他取个名字。”
因此,噶玛巴在自己手上写下我的名字“噶玛·乌金·哲旺·帕巴(KarmaorgyenTsewangChokdrubPalbar)”,并将之绣在一块盖有他印信的精美绸缎上,连同一条哈达与绣着金线的五码长红色中国绸缎,一起送给了我父母。“把这块绸缎给那男孩,这是我要给他的礼物。”噶玛巴说道,奇怪的是,我们从未想过要将那块绸缎做成实用的东西,因为那是噶玛巴送的礼物,人们认为它非常特殊,没有人敢裁剪它。
由我来覆述这句话似乎不太妥当,但无论如何,噶玛巴也说“这男孩是位真正的转世祖古。”然而,当时他并没有提到我是谁的转世。
回到康区
几年来,我数度遗失那个绣有我名字的小卷轴,但总是又再次找到它。第一次遗失时,我还相当年幼。结果是一只老鼠偷了它,因为后来我在一个老鼠洞里发现了它。当我待在母亲屋子里时,我又把它弄丢了。母亲家有把所有路过访客所喝过的茶叶堆起来,大到足以让小孩子在里面玩耍。有一天,我发现卷轴就放在茶叶堆上,由于放在老茶叶堆上的缘故,所以变得有些褪色了。除此之外,它看起来还好。我猜也是只老鼠把它拿到那里去的。现在,我把它安全地存放在我的圣物箱里。
我父母跟我在中藏停留了好几年,我在那里学会了一些中藏方言与当地歌谣。然后,我们开始慢慢回到康区。我父亲先到仲翁寺(DrongGompa),那是我儿子确吉·尼玛(ChokyiNyima)的前世喇嘛——天津·多杰(LamaTendzinDorje)的寺院,坐落于拉萨北方往康区路上好几天路程之处。
大伙儿踏上回家的归程之前,我们全家先在仲翁寺集合。桑天·嘉措已在那里传授灌顶一整个月了(6)。喇嘛天津·多杰是德喜叔叔非常亲近的朋友,两人情同手足,也都是卓越的大师夏迦·师利的亲近弟子,而这也是德喜叔叔未回到康区的另一个原因;他已经在仲翁寺逗留了一年,而现在,他母亲贡秋·巴炯也住在那里,桑拿叔叔则担任她的侍者。我父亲也刚到,终于,每个人都要一起启程回康区了。
但是,就在我们离开中藏之前,第十五世噶玛巴圆寂。我三岁的时候,曾被带去见他,我对楚布寺附近一带、寺庙大殿,还有见到许多喇嘛仍有印象,但因为当时我只是个幼童,所以记不得噶玛巴的长相了。他圆寂的时候,我记得距离楚布寺走路一小时的地方有些沙丘,人们就在道路两旁痛哭流涕。
这件事一过,我们开始踏上了回康区的旅程。对一个三岁孩童来说,这趟骑马旅程确实非常遥远,而我一路都坐在垂挂于马侧的篮子里,有次不小心掉到蓝子外面,还受了伤。
回到囊谦家中,我跟母亲待在一块儿,也跟姐姐团聚了。那年后来的时间我都跟他们同住。很快地,我弟弟跟我就开始学习认字,由一位慈祥的老喇嘛教导我们。当我终于能够阅读时,我就被带到给恰寺继续读书,并由我舅舅担任我的亲教师。
大约这时候,我听说祖母想要搬到慈克寺去。她说:“我想要死在我父亲与兄弟的寺院里,我拒绝死在其他地方。”一如往常,她不会听从任何试图劝阻她打消念头的人。
好问的孩童
你知道一个孩子如何能够不断提问题?我就像那副德行——极端好奇,老爱询问无法回答的问题,并毫无来由地曲解别人的言论。不管谁来,我都会不断用问题轰炸他们,盘问他们,直到他们无言以对为止。我爱追根究底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就像我的孙子帕秋(Phakchok),也就是我们慈克·秋林的长子一样。
旺多(wangdor)是位老喇嘛,非常疼爱我,我也会连珠炮似地不断向他提问题:“什么是心?什么是心的自性?要如何禅修?”我尤其喜欢惹恼母亲家的老女士们。我一开始会问“土与水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将他们做成那样子呢?最早的水是如何形成?而它又流向何方?天空为何是蓝色的呢?它这个样子多久了呢?它一直都是蓝色的吗?假使不是的话,它如何变化呢?”
她们会愣住,然后说:“真是个惹人厌的小孩!”到最后,有人会恼羞成怒地问道:“难道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这个孩子了吗?”
孩提时候,我记得我跟着一位亲教师学习,并花很多时间跟我母亲在一起;她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并且拥有自己的房子,和仓萨·扎南(TsangsarDranag)的庄园宅第相通。不过,大约在我九岁时,我被交给了父亲,到他的骑马一天路程的隐修处去。到了十八岁时,我到拉恰寺云,由桑天·嘉措接手负责我的教育。
我有许多个家。我老家在仓萨庄园,那是我父亲最初的房子,现在由我哥哥遍吉负责管理;我父亲的隐修处也算是我的家,我跟桑天·嘉措待在一起的拉恰寺也是我的家。除此之外,我也将属于拉恰寺的隐修处叠峰视为一个家。
我父亲的堂兄是位年迈的喇嘛,他曾经揶揄地说道:“也许你很幸运,可以自在地漫游于许多个家之间,从来没有久待到足以让任何人掌控你。不过,说不定你也会因此变成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当心!你知道有句谚语说,成为孤儿的牦牛通常会活活饿死,因为它用尽所有时间走过一个乳头又一个乳头,从来没有久待到足以吸吮任何乳汁。”
我可以非常自由地每几个月就到任一个住处去,而每当我到达时,都能得到细心的呵护。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在桑天·嘉措逮住我之后就结束了。

有时候,他似乎有短暂的神通力,他也做过许多预言。我记得他偶尔会告诉我们这两个小男孩:“当我死时,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死于枪杀。”
后来一个时期,藏地发生骚乱,当时他到山上去,待在一个洞穴中修行。结果匪徒闯了进去,将他打倒在地上,并枪毙了他。
严饰世界的大营地
继续讲述的我故事之前,我想要强调的是,佛法无远弗界地遍传整个西藏雪域,深入我们的社会,即使是幼童也不需要刻意学习像《莲师祈请文》这类祈祷文;他们生长在这样的佛教环境中,一再地听到它,自然就学会了如何唱诵。
孩子们的游戏也反映了这样的氛围,因为我们时常玩盖寺院的游戏。在我的监督下,我们一群群孩童会堆起泥块与石头,成功筑起一座座小“寺庙”,然后我们会扮演起“喇嘛”来。有时候,这样的游戏会从大清早一直玩到傍晚为止。
除了隐士与一大群住在大寺院里的僧侣与尼师之外,修行人通常聚居在大型营地之中,就像围绕着夏迦·师利而居的那群人一样。举例来说,第七世噶玛巴(7)从未在一处久待过,而是迁徙于西藏各地一处又一处的营地,他所收到的一切供养物,都直接留给当地的寺院。
第七世噶玛巴亲近的随行人员,至少由一千名僧侣所组成,不管噶玛巴到何处,他们都跟随着他。僧侣、侍者,加上马匹与牦牛,数量庞大到无法将所有人都容纳于同一处。所以,他们必须一百个人一组,错开行动,扎营于七个或更多相距一天行程的地方,在每个地方待上一天。
大伙儿都宿营在只有单一支柱的禅修小帐篷里,大小仅足以坐在里面而已。整个僧团的人都待在这样的帐篷里,只有上师的帐篷通常会大一些;他们全被要求遵守一天修持四座法的噶举传统,旅行时也不例外。指定的时间一到,会有铃声响起,大家就一起用餐。
用餐一结束,依照噶举传统,他们会念诵一百大部的佛陀言教集《甘珠尔》。当他们沿途旅行,成一直线走在广阔的平原上时,年轻的僧侣会将不同页次分发给这一百名僧侣,等他们念完后再收回来;全部的人在抵达下个山区时,就轻而易举地念完全部一百部经文,而每个僧侣每部都只念诵二到三页而已。整个营队大到当大家集合一起时,仅仅在一小时内,僧众就能念诵完整部《甘珠尔》;他们喝完的茶叶堆叠起来,通常可以像成年男子那么高。
噶玛巴的旅队被称之为“严饰世界的大营地”,是显现佛法如何深切地交织于我们生活中的无数例子之一。
囊谦的尼众修行人
我的家乡囊谦并非以拥有博学大师而闻名,然而,我们有着众多喇嘛与托登(tokden),亦即从不修剪发辫的专职禅修者。所以传统上,在家居士会请求他们遇见的任何行者给予心性的开示,然后依此锻炼自己的心并获致了悟。过去,著名的大师措尼与其弟子藏扬·嘉措(Tsang-YangGyamtso)就已经广泛地在各处给予心性的开示,所以这个传统已根植于文化之中。
这种传统在囊谦许多尼院中特别受到重视。尼师也许不像学者那般非常有学问,但她们全心全意专注于口诀指引(pithinstructions)。她们会向每位造访此地的喇嘛请求心性的开示;每一位年轻祖古抵达一处隐修处或尼院时,马上就会被二十至三十位尼师团团围住,被迫给予“心性教授”,而这通常是人生中头一遭,所以常导致年轻的祖古紧张到全身冒汗,因为这些尼师可是以询问精微问题而著称。一旦喇嘛讲完了心性的开示后,连珠炮似的问题就会连番而来,每个问题都比上一个更加困难。
一位曾身历其境的祖古告诉我,他深陷苦思正确答案的可怕麻烦里,而且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不过,不只他如此,尼师们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那就是她们的风格。解决之道很简单——你必须具有真正的口诀传承,且不止于徒具祖古或哲学家的虚名而已。最常见的情况是,有个人倘若在年轻时就被称为“祖古”,人们自然而然假定他能给予心性的教授。这位祖古说,他觉得拒绝这些尼师并不恰当,但是,如果早知道她们的理解更胜于他的理论,他也许会拒绝。
这状况也不只发生在小道场,最大的尼院给恰寺里满是女性修行人;每当有喇嘛造访时,她们都会请求开示。如果你在尼院附近的乡间漫步时,你常会看见三三两两的尼师成群坐在大石块上或树荫下禅修。
在囊谦寺,身为尼师就相当于是个禅修者。
我母亲家族的儿子们常被确认为喇嘛的转世。这个家族年幼的转世喇嘛会出席为生者与亡者的利益所举行的法会,并接受信徒的供养。
甚至当我还是个孩童时,因为同时被视为祖古,以及这个举足轻重的家庭的传人,所以,我常主持这类法会。此外,在人们家中举行法事时,他们也带着我一起去,因此得以累积更多的供养金。我相信一个夏天与冬天下来,我被迫参与了多次法事,大多是为了确保往生不久的亡者有美好的来生而举行的,和寂静尊与忿怒尊相关的法事。我很抱歉地说,我因为这样而收到了数量可观的收入(8)。
不过,在桑天·嘉措为我举行升座典礼,并从此确立我为确旺·祖古(ChowangTulku)的转世后,这些活动就都停止了。
深受加持的隐修处
当我年约九岁时,父亲负责照顾我。我父亲住在山区的德千林隐修处,是一处由闭关棚舍所环绕的小型尼院。我非常喜爱父亲的隐修处,此地的风景与视野都美不胜收,而此处的历史可以回溯到我们早期的祖先。
我们巴戎噶举传承祖师之一达摩·汪秋建立了两座道场,一座在中藏,另一座在康区,而这两座道场被称为“上道场”与“下道场”。
“下道场”位在山区,也被称为“无数阿种子字之宝堆”(JewelHeapofCountlessAHSylables)(9),这名称来自于一座小山,山上的石面上妆点了不可计数、自然浮现的“阿”种子字(10)。自然浮现的种子字非常令人惊叹,你可以在将近一百处不同地方的石面上见到种子字“阿”。我个人就至少在四十到五十处悬崖壁上看过这些种子字。
这是个受到极大加持的地方,许多巴戎传承的先师们都曾在此地住过,并展现了他们的神幻力。当达摩·汪秋住在此地一处岩穴时,许多弟子聚集在他身旁,后来成为著名的“具有极佳知识的十三大师,能像马一样飞奔的十三大师,能像鸟一样翱翔的十三大师”,还有许多的成就事迹。他们全都落脚在德千林坐落的那座山上。
德千林让我记忆深刻,我所记得的康区人也大部分来自这座山的周围地区。我大概在那里待了八年,期间曾短暂前往叠峰跟桑天·嘉措相聚。最后,我担任父亲的尼儿巴(nyerpa,即管家)一整年时间,一直到升为佛坛主事,并负责制作所有食子为止(11)。我能在这方面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都是因为祖母贡秋·巴炯曾教我如何制作《新伏藏》里的食子。
有时候,我会到拉恰寺找桑拿叔叔。在我十五岁左右时,他来德千林住。桑拿叔叔教我怎么做《新伏藏》法中的仪式,包括唱诵文的曲调、手印、哪段经文该安插在哪里、在特定仪轨中该如何跳段衔接,以及其他这类的事情。
德千林的生活恬静宜人,山坡上满布巨大的松柏,我也还记得,那里经常都是晴空万里且阳光普照。不过,后来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所有的树木都被砍掉了。(12)
山顶上走路不远的地方,有一尊约三层楼高的无量光佛(BuddhaofBoundlessLight)像。第一世措尼的上师确贾·多杰(ChogyalDorje)是秋吉·林巴那时代的人,他在山上四个方位都留下了显著的脚印。
几世纪以来,德千林已经年久失修,后来有位给恰寺院的喇嘛将其重新修复。我父亲就在这个隐修处定居了下来,并在此闭关多年,直到他离开他的身躯为止,那已经是大约二十年后的事了。
我父亲一直都住在那里,只有一次因为要事而离开,也就是前往慈克寺参加他母亲贡秋·巴炯的荼毗大典。而在回来途中,他也曾短暂造访了几个地方,除此之外,他全部时间都待在德千林。当他住在那里时,隐修处才被称为“德千林”,即“大乐的圣殿”之意。
我父亲关房的正下方,有一座隶属于给恰寺院的小尼院。我父亲待在隐修处三十年期间,尼师的人数由六位增加到大约一百位左右。当父亲住在那里时,尼师们虽然过着穷困的生活,但都非常积极地修持。我父亲过世之后,全部尼师同心协力建了一座美轮美负的寺庙大殿,取代原先不合用的寺庙。然而,尽管寺庙盖得极为精致,最后仍在动荡时期被匪徒夷为平地。但我最小的儿子告诉我,这座寺庙已经又重建了,也再次聚集了八十至九十名尼师。(13)
坚毅专修的尼师行者
我一记得有些卓越的修行人住在德千林四周,他们除了训练自己安住于心的自性状态外,其他事都不做;他们穿着简单的羊皮大衣,几乎只吃糌粑粉,偶尔才吃一片肉干;他们坐在铺着羊皮的木板上,前面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底下除了放糌粑的袋子外,就是一只杯子了。下定决心修法的人,似乎不需要很多东西。
其中有位住在简陋小棚舍里,身无长物的尼师,她原先是我父亲的弟子,当她还非常年轻时,就曾一路徒步走到冈仁波齐峰再走回来。我认识她本人,深受她的简朴所鼓舞。她是在佛堂里,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那种人,因为她通常坐在门边最矮的位子上,而且一直低着头。
她却极为不同凡响,每天做五百次大礼拜。不知何时,她要求将她的门用泥块与石头封起来,在囊谦我们称这为这“封关”,只留一下大小仅足以将餐点与日用品送进去的开口。她就这样待了一年时间,才把门打开。而每隔一年,她就会做一年这样的闭关。
平常,她不跟任何人说话,你只能听到她轻柔低语着清晰且悦耳的咒语。有一次,涅琼的秋林路过此地,在她棚舍外稍做停留,并将头靠在门上。他想要确认她是否是一位坚持不懈,却资质愚钝的修行人。
他敲门并问道:“你在里面做什么?跟只小土拨鼠一样在冬眠吗?试图长时间静坐,并在了无生气的寂静中休息吗?”
“并非如此。”她平静地答道:“我延续心的本来状态,只是安住于不造作的自性中。此心是空,而本身为空的空性不需要我做任何事。”
当她解释了自己的修持后,涅琼的秋林了解他不需要再教导她任何东西了。
涅琼的秋林后来告诉我这则是故事,并谈道:“她是我所见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老尼师;她拥有的只是最基本的必须品,以及非常棒的修行!”
她一生都在那里度过,由许多不同的人护持她的生活。后来当时局动荡的时候,她已经垂垂老矣,也拒绝离开那里。她说:“我确定他们会给我苦头吃,但那又怎样?我可以承受。”
当她往生时,仍是个尼师。这位年迈的女士彰显了意志坚决的修行人典范——不过,那里大多数的尼师都具有超群绝伦的毅力。
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三个主要的志向:想住在洞穴里的强烈欲望、练习禅坐、偶尔当个假半仙。
当我还很年幼的时候,就对两位大师怀着深切的信心,一位是密勒日巴,另一位是龙钦巴,我对他们的虔诚心常常会凌驾其他情绪之上。有时候,当地人依传统方式到我这里来,要求我为他们加持时,我会说:“愿密勒日巴看顾你。”或“愿龙钦巴保护你。”甚至当我向父母与桑天·嘉措道晚安时,也会这么说。
由于这两位驰名大师的一生都花了相当长时间待在洞穴里,所以当我六或七岁的时候,就急切且认真地想要住在洞穴里。我会询问所遇见的每个人,看他们是否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洞穴,然后我就会将它们搜寻出来。也因此,我熟悉了这地区所有的洞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搬进一个洞穴,并致力于禅修。
不管照顾我的人是谁,我也非常喜欢和此人在乡间搭起小帐篷,然后整天在山丘上露营。我们会以营地为基地,长途步行找出该地区的每个山洞;每当找到一个洞穴时,我们就会很开心地坐在那里,一一阐述住在洞穴里的美德。我尤其记得耸立于我们仓萨家上方的峭壁上,有个小而有趣的洞穴。我偶尔会走上那里,并模仿禅修中隐士的姿势,假装打坐。我也会练习从不同喇嘛那儿听到的禅修指引。
隐修山洞的神奇
后来,一处位在我父亲隐修处上方的洞穴吸引了我的注意。说来真的很有趣,从下方无法进入那个洞穴,唯一进到里面的方法是拉着绳索,沿着峭壁上方降下来,看起来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陡峭的崖壁上有个突起的岩块,上面有棵大树,我以前会爬到树上,寻找进入洞穴的通道。尽管我如此殷切盼望,但我却从未进入过那个洞穴。
叠峰也有一个洞穴,就位在山渊边缘。好几个世代以前,人们就在坚硬的岩石上锤入铁环,并凿出立脚点,然后将绳索系缚在铁环上。据说洞穴里面有许多代表成道者身、语、意的信物。有人告诉我,为了保持完整无缺,当地一位护法已经进入洞穴中,有时还被人看到化身为大蛇模样,防止盗贼闯进去夺取珍宝。所以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一样信物遗失过。
听了这些故事后,我当然得进到洞穴去。我可以从山谷对面看到这个洞穴相当大,不过,却无法清楚看见任何东西,佛龛似乎被人用石子与泥块封死了,所以,我想像着假使我们有办法开凿它的话,将会发现所有不可思议的东西。

有一天,我问桑天·嘉措我是否能尝试往下爬到洞穴去。“绝对不行!没有人能够到得了那个洞穴。很久以前,曾经可以让人进入,不过现在没办法了。除非你能像只鸟那样飞翔!”他这样回答我。
尽管如此,当我听说攀爬山壁最适当的方式,就是用根绳子系在领队的腰上,我就号召了一群年轻助手,带着绳子,要将绳子绑在峭壁顶端一棵大刺柏上。我们一行人,包括我表弟,就是噶美堪布的年轻转世,以及其他八、九个人一起,管他该死的大蛇,我们计划要开凿宝藏,然后将宝物分送给我父母与桑天·嘉措。
我们每个人腰上围着一根坚固耐用的绳索,然后就迈开步伐出发了。尚未走远,身后就响起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喂,你们几个年轻的喇嘛!要去哪里啊?”是我姑姑扎西·吉美(TashiChimey)。
“我们只是到那里边走走。”我说。
“既然如此,干嘛要这么多人?”她盘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是散个步而已。”我说。
尽管如此,她肯定还是放心不下,因为她马上就去找桑天·嘉措,而他就跟在我们后面出现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板起脸孔,问我们在搞什么名堂,我们就只好放弃计划,一哄而散了。
那个洞穴盘据在我心头好一阵子,因为我希望它能作为我躲开人群的修法去处,里面的圣物倒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我从未进入过那处洞穴。我最近听说,许多的入侵者至今也无法克服那悬崖峭壁令人胆颤心惊的挑战,因此里面的神圣雕像并未遭受侵扰。
往叠峰顶端走去,有一处传闻是莲花生大士曾经待过的洞穴;它看起来比较像是个凹进去的缺口,上方悬着一块岩石,空间仅勉强容纳得下一个人,旁边则是自然浮现在悬崖上的“金刚上师咒”(14)。我怀着建造洞穴的想法,花了许多心力将石头叠起来,打算在凹进去的缺口周围筑起一道墙。有位从拉恰寺来的祖古听说过有种叫“水泥”的东西,他说他知道如何制作,并主动要帮忙。所以,在叠峰吃午餐的时候,我们非常认真地讨论了如何进行制作的事情,不过那个计划书却从来没有付诸实现。
所以,很不幸地,我这一生终究不曾真正在洞穴里居住过,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习给占满了。我如此着迷于住在洞穴里,所以我担心下辈子我会成为洞穴里的一条虫。
明心见性的指导传承
除了渴望洞穴之外,我也喜爱扮演“禅修者”的角色。我父亲与桑天·嘉措时常教导大人们如何禅修,而我有许多机会坐在里面听讲。至少我的耳朵有出席,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不会假装我了解他们所说的全部内容。但是,年幼且勤奋好学的我,听到了关于“心性”能被认出,并可训练自己安住在其中的事情,也听到了关于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之类的事,所以我试着在德千林周围的山坡上模仿“禅坐”。
我也听到了“森崔”(Semtri)这个字眼,意思是“明心见性的指导”。我怀着极大的热忱运用这个字眼,且因为生性爱说话,我缠着前来的每位喇嘛,强迫他们给我“明心见性的指导”。我不记得在我年幼时期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当我逐渐年长后,我开始留意他们的言谈与涵意。
显然,将心性指出来向来有其必要性,因为即使是转世祖古,似乎也无法藉由一己之力了知心性。有些人认为噶玛巴不需要直指心性的教授,而能自己认出心性。但是,第十六世噶玛巴怀着深切的敬意告诉我,当他从伟大的八蚌锡度领受心意传承时,他对这位上师的虔诚心极为深挚恳切。所以心性的传承绝对是至关紧要的,一定要有人将它展露出来。
在大师们的生平故事中,你常会发现,当他们初次领受直指心性教授,并认出心性时,他们经验到的觉醒,已完全去除概念性想法的障蔽,因而揭示出一种如虚空般广阔开放的状态。然而,身为一介凡夫,我完全没有任何类似的经验。我拥有的,并非一种令人称奇或超凡入圣的体验,反而比较象是一种非常单纯而且率真的感受。我从来没有经验到类似一大口吞下虚空般,撼动人心的感受。
我错失的不只是殊胜的禅坐经验,我也从未有过任何独特的净观经验,或收到任何关于未来的惊天动地式预言,或许是因为我的感觉迟钝得像颗石头似的。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任何了不起的经验。尽管如此,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装出一副禅修者的模样,而且就如我之前提过的,我对龙钦巴与密勒日巴生起了自然的虔信。
我长大后,桑天·嘉措成为我主要的禅修老师。尽管他非常清楚我是个年幼的孩子,很可能无法理解所有的教授,但他却毫无保留地全部教授。当他理清主要教授细节时,我大约十一岁左右。
在那之前,我主要是依循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式禅修。当我还是个孩童时,我会到邻近的洞穴“禅坐”。不过,当时我所经验到的禅修状态,与我目前的修持似乎一模一样——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必定从过去几世带来了让自己处于自性状态的习性。然而在早年岁月中,我并不那么清楚那是什么,直到桑天·嘉措逐步教导我有关自性状态的确实性。在那之前,禅修对我来说都比较是自然而然的经验,不过,跟着桑天·嘉措修习之后,我就可以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他,而我发现,他所解释的,跟我孩童时所经验到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什么可吹嘘的了悟,因此我所说的清明体验和个人信心的表露比较有关。我从孩童时期就有的信心与虔诚心,是非常自然而然的,并非由任何人加诸在我身上。因为虔诚心,我也对世俗目标生起了徒劳无益的强烈感受。唯一有意义的事,就是当个坚忍不拔的男一子汉——跟我心目中的英雄密勒日巴与龙钦巴一样坚忍不拔。
当我回顾自己的一生时,我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非常勤奋不懈,我只是日以继夜地分心于其他事务,让生命就这样流逝。
胆量与识见
我十二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掉下来,摔断了右手臂。大约一年之后,又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了左手臂。第一次摔下来时,骨头出现了问题,所以一路从拉恰寺请来了一位老医生。诊断后发现问题是脱臼,需要整复,但老医生心肠太软,不忍心造成一个孩子剧烈的疼痛;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这么做。我开始数落他不尊重我的胆量,把我当作区区一个孩子对待。
“我可是那个终其一生都必须带着一只伸不直的手臂过日子的人!”我争辩着说:“所以,用力推拿一下,把它弄好。”最后,老医生终于给予必要的推拿,然后以康巴人方式,用一块夹板固定住。
这次的情况还不像第二年那么糟,那次我的骨头刺穿了皮肉。意外发生在路途遥远的山上,我花了半天时间才下山来。必须再请医生来才行,而且我们必须在一位以前曾经帮牛整复过断腿的男子,与一位一直是第十五世噶玛巴弟子的怪老头医生之间作选择。那位年迈的医生被请了过来,不过当他靠近我们住处时,他的马儿却受到了惊吓,把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他的伤势相当严重,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大约傍晚,当我总算返抵家门的时候,我撞见了两名男子扛着那位受伤的医生。
那位老治疗治师试图指导他两位助手整复我的手臂,但他们却没有那么勇敢。我必须再次插手。“等一下,”我跟他们说:“你们两个没有人会感到疼痛!但假使你们不动手的话,我就将会是那个带着残废的手臂四处走动的人。所以就照办吧!”
“拉它!拉它。”老医生大喊道。
我也说话了:“你们以为保护我免于疼痛就是仁慈吗?我觉得你们很残忍!你们两个没用的家伙!”
我开始将自己的手臂拉回原位,但我做得不对,骨头以一种可笑的角度卡在外头。最后,他们出于怜悯之心,接手把骨头拉直,然后包扎了伤口,但包扎得不怎么好,我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卧病在床两个月。躺在床上,我能看见鸟儿从窗前飞过。我时常想着,它们能够飞翔必定非常快乐,因此,但愿自己生为一只鸟儿:见到了小绵羊与小山羊,我觉得它们多么幸运,可以这么健康,而不像我这样卧病在床。疼痛日以继夜,甚至痛到让我无法入睡。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无法将那只手臂抬起来,不过,后来逐渐复原了。
至少,我早年的时候还有些胆量。
半仙生涯
现在说到我为时短暂的“半仙”生涯。我第一次到给恰寺时,大约五岁左右。那段时间,就在黄昏过后,我能够“看见”东西,仿佛在梦中一样。有时候,我甚至相信我净观看了释迦牟尼佛。也许只是光线所引发的错觉,不过我很乐于利用这些事件沾到好处。
尼师们怀着极大的敬意对待这位小冒充者。有时候她们会问:“我们正在修什么法?”而因为我的“净观”,所以我能告诉她们特定本尊与护法的名字。当答案正确的时候,她们都目瞪口呆,并在我面前顶礼。
因此,尼师们开始把我当成珍宝般对待,我甚至成功愚弄了住在住持寝室附近的首席尼师。有人仅仅因为有点神通力,或作过几个清明的梦境,却还不具有实质内涵引导别人时,就占人家便宜,你除了称呼他为“半仙”之外,还能称他什么呢?
我以见到尼师们吃惊的睁大眼睛,以及虔诚的模样为乐。当我年纪渐长之后,这种神通力慢慢消失了,尽管我的假半仙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还蛮成功的。
所以,当人们谈轮到神通力与神幻力时,我并不会感到惊奇。事实上,我真的感到有些不信任。
当我更大一点时,有段时间又当起了假半仙。我搬去德千林跟父亲住在一起之后,他很仁慈地教导我,而我也开始了解典籍的内容。我父亲时常坐在户外一棵大树下的大块圆石上,利用密勒日巴的道歌来教导我,每次半小时。他教我很多曲调,我变得非常喜爱他们。我父亲有两种唱那些道歌的截然不同方式,我至今也仍然清晰地记得它们。
有一回,当我回到给恰寺时,那里的尼师们不知道我已将那些道歌牢记在心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坐在一个小洞穴里,把自己裹在一张白色的旗帜里,让自己看起来像密勒日巴一样,并唱道歌给四、五十位尼师们听。你应该看看她们的模样——她们着实惊叹不己!我沉浸在她们的虔诚心之中。我当时仍是个年幼的孩子,当我去解尿的时候,她们有时会将它收集起来,用手捧着喝下去,把我想成是密勒日巴本人。
1、另一位涅琼·秋林由宗萨·钦哲认证,他是乌金·多杰仁波切与吉噶·康楚的父亲。(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查嘎住在尼泊尔,晚年时,她成为一名尼师,鼓舞着每位见到她的人。我们在二零零三年遇见了最年幼的妹妹,她是位非常讨人喜爱的老妇,却在时局动荡时候吃过不少苦头。她的丈夫原是距拉恰寺院骑马一天路程的达那寺喇嘛,很年轻就死了。在那之后,她与年幼的女儿跟游牧民一起住了许多年。遍吉的女儿仍住在康区的结古镇(Jekundo)。他儿子一家,包括好几位转世祖古,已经重建了仓萨家族的拉朗寺(LhalamGon)。昆果·卡桑仍然活着,在尼泊尔涅董欧色林(NgedonoselLing)寺隐居。
3、“耶喜·措嘉生命之湖”,又称“措嘉·拉措,,(TsogyalLhatso),坐落在距离桑耶二十公里处的扎达。(英文口述记录者艾瑞克·贝玛·昆桑说明)
4、这种写实像(ngadrama),或称肖像,是一种非常小型,称作咕如·措吉·多杰的雕像,是由酿惹·尼玛·欧色所掘出的伏藏宝物。(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这是竹千传承的第十位转世米庞·确吉·旺波(MiphamChokyiWangpo,1884—1930),他的寺院是竹·桑纳确林寺(DrukSang-NgakCholing)。
6、这包括了应图旺仁波切(TubwangRinpoche),即喇嘛天津多杰的兄弟之请求而给予的《图珠巴切昆色》完整传承。仲翁寺有三名主要喇嘛。冈波·祖古(GampoTulku)是冈波巴的转世,驻赐地在冈波巴原来的道场,这位祖古参加了这次传承。他对秋吉·林巴的《新伏藏》怀着深挚的赞赏,尽管无法领受全部教法,他想至少要领受到桑天·嘉措所给的《图珠》灌顶。(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7、第七世噶玛巴确扎·蒋措(ChodrakGyamtso,1454—1506)。
8、“不应得的收入”(kor),指的是信徒出于信心,为了生者或亡者利益而供养给僧团或个别喇嘛的实体物品,当它们被用于他途,而非原本目的时,会导致可怕的业果。
9、阿邦仁千邦巴(AbumRinchenPungpa),或称阿邦山(MountAbum),距离囊谦的夏达(Sharda)大约需要八小时在黄土路上的车程。(英文口述记录音者艾瑞克·贝玛·昆桑说明)
10、“自然浮现的种子字”的神奇现象,在全西藏与喜玛拉雅山区石壁上都可以发现。一个字母或本尊的形象出现在石面上,经年累月变得越来越清晰。(英文口述记录者艾瑞克·见玛·昆桑说明)
11、身为一名“尼儿巴”,祖古·乌金仁波切负责管理他父亲的事务,包括俗世与宗教仪式两方面。(英文口述记录者艾瑞克·贝玛·昆桑说明)
12、二零零三年造访这座尼院时,它已再次成为女性修行人的聚集处,我们也见到桧柏已经又长回来了。现在已有规定,所有这些美丽的树木、任何树枝都不准砍伐,尽管也许能收集针叶来做法会点香的材料。(英文口述记录者马西亚·宾德·舒密特说明)
13、确实是由住在那里的尼师们重建得美轮美奂!德千林朝南面向美丽山谷,阳光、水、绿树丰足。当我们造访该地时,那里有卅二名尼师进行长期闭关,其中十二名是进行终生闭关。(英文口述记录者马西亚·宾德·舒密特说明)
14、金刚上师咒为:“嗡啊吽班扎咕如贝玛悉地叶”(OMAHHUNGVAIRAGURUPADMASIDDHIHUNG)。金刚上师咒也称“莲师心咒”。

噶杰喇嘛(GargeyLama)是教导我阅读与写字的启蒙老师之一,我弟弟天嘎跟我两个人都跟着他学习。他也是位相当杰出的祖古,当他和蔼可亲的时候,极为温柔和善,不过当他生起气来,可是会打我们的。无论如何,他是个非常宽厚仁慈的人。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十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四章大师——学者噶陀·锡度

夏迦·师利传记的作者就是噶陀·锡度(KatokSitu),是噶陀寺(Katokmonastery)的一位大学者。有一次,当噶陀·锡度造访中藏时,也来到竹巴噶举派最杰出喇嘛之一竹千·蒋贡驻锡地,并受邀上基布,即山谷上更高处,夏迦·师利的山间隐修处。
他抵达基布时,夏迦·师利才刚圆寂不久,我德喜叔叔也还在那儿。夏迦·师利的喇嘛弟子们正在讨论谁最适合撰写大师的传记,最后决定由博学多闻且能言善道的噶陀·锡度来担任这项工作。向噶陀·锡度提出请求的任务,就落在德喜叔叔身上。
“我们的大师极为卓越非凡。”我叔叔说道:“拜托您撰写他的生平故事。”
“好吧!”噶陀·锡度回复道:“你有他的行谊纪录吗?拿给我这些纪录!”
传统上,喇嘛会在行事历上注记列出他们领受与授予的灌顶、口传、完成的修持,以及其他重要事件。同一天晚上,噶陀·锡度阅读夏迦·师利简短摘要的日志直到深夜。
接下来几天,他给予教授,到了晚上,则傍着酥油灯的灯光写作。不到一星期,也就是离开营地之前,噶陀·锡度已经完成了一部精彩的传记(1)。
“我研读了许多哲学性典籍与传统科学论题,”博学的米庞有一次跟噶陀·锡度说:“就那方岊来说,我已经被以佛法为名的莫衷一是给搞迷糊了。”
“相反地,夏逝·师利待在深山中,一心无二地修持大手印与大圆满,高举着即身了证的胜利旗帜。如果要比较我们的悟境的话,他是更棒的!”
“理由很简单,他并未分心于哲学与五明的许多研究,仅专注于大手印与大圆满的修道重点。这位成就者之王日日夜夜都在修法。”
对治黑暗的铠甲
让我解释一下,为何噶陀·锡度千里迢迢地从康区旅行到中藏。
差不多一千年前,许多密续与仪轨从印度传入西藏,并且主要透过莲花生大士、无垢友尊者、毗卢遮那,以及他们弟子的努力,翻译成藏文(2)。但在这千年当中,有些阐明密续的释论散佚了。
特别是有部典籍,即著名的《对治黑暗的铠甲》是根据一部名为《密意集经》的密续原典来阐释阿努瑜伽的修法。这部由努布之桑杰·耶喜,即莲花生大士二十五位弟子之一所著的释论,几世纪以前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因为某种缘故,噶陀·锡度一肩挑起找寻这部遗失经典的责任,掸精竭虑地搜寻,要将它纳入重要典籍的选集当中。所以,不论他到何处,都会在沿途各寺院短暂停留,翻遍每间藏书馆。
停留拉萨期间,噶陀·锡度要求我德喜叔叔协助他。德喜当然不会放过陪伴满腹经纶学者走过卫区(U)与藏区(Tsang)的这个难得机会。
在他们抵达日喀则(Shigatse)之前,已经事先写了一封信,请求准许造访班禅喇嘛(PanchenLama)的驻锡地扎什伦布寺(TashiLhunpo),并翻阅浩瀚的藏书馆。回函上说:“你们可以获得许可,但将所费不赀。藏书馆长、寺院财务长、首席戒律师,还有其他寺院工作人员都必须全部在场,你们不准自行翻阅任何一本书。考量所有必须出席的人员,所有你们在藏书馆做研究的费用,必须包含四十个人的餐费与薪水,而且我们只能拨出七天时间给你们。如果你们能包办费用,就可以进入藏书馆。”
噶陀·锡度是位财力雄厚的喇嘛,他准备照单全收,所以回复道:“好,我将花七天的时间寻遍你们的藏书馆。”
这位来自噶陀寺的大师学者开始了搜寻工作,但七天后,仍未找到这本书。噶陀·锡度感到颇为气馁。
“实在遗憾啊!”他喊道:“本来我相当有把握会在扎什伦布寺找到这本书。但现在要在任何地方找到它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当时,他已经找遍了宁玛派与噶举派主要寺院的藏书馆了。我叔叔说,他看起来真的非常忧伤。
噶陀锡度并没有住在寺院里,而是住在邻近某个家庭。碰巧有位十八、九岁,来自普通人家的女孩来见噶陀·锡度。她要求他把手放在她头上给予加持。
当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似乎变了个人;就如同典籍所描述,空行母如何以手势与象征性言语沟通般,那个女孩开始以不寻常的方式比划手势,仿如在向噶陀·锡度指点什么事一样。
随后,她唱诵着梵文,表演了一场精致的舞蹈,并以“啊啦啦火(Ahlalaho)!”结束唱诵文。最后,她复诵了一句:“《对治黑暗的铠甲》阐明阿努瑜伽的经文。啊啦啦火!”
在场没有人听懂她所说的话。“真是尴尬!”有人说道:“竟然有功德主让一个发疯的女孩进来探访这么伟大的大师。多傲慢的孩子!把她拉出去!”
当他们正要抓住她的时候,噶陀·锡度叫他们不要碰她。再次复诵那句关于那本书的诵文之后,她低下头,接受噶陀的手所给予的加持。然后,她站起来走了出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她一离开房间,噶陀·锡度就向德喜与其他侍者说:“好!现在我们似乎必须再回去查看一次。我想,我们仍有机会找到它。你必须回到扎什伦布寺,请求让我们继续搜寻。我将从头再来一次,从上方楼层的藏书馆开始慢慢往下找。我不在乎他们是否会收跟上次一样高的费用,我很乐意付钱!让我们听听看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我叔叔说,他又走上阶梯,提出了请求。处理的行政人员回复他说:“你们已经看过了,什么也没找到,不是吗?现在你们想要全部再找一次,在我看来,就像你们把钱扔掉一样。但如果那是你们想要做的事,就请便吧!”
当我叔叔传达得到许可的消息时,尽管价格不低,但噶陀·锡度还是欣喜若狂,并马上叫他带着钱回到寺院,当天他们就开始着手搜寻。法本在五天后找到了。
噶陀·锡度那次真的很幸运,因为那是努布之桑杰·耶喜,也就是那位将阿努瑜伽教法引进西藏的大师的论释。
后来,噶陀·锡度告诉我叔叔,一位空行母化身为那位女孩的模样来到他面前。这是为何今日我们仍能看到《对治黑暗的铠甲》这部教法的经过。
辩经威名
大家都说噶陀·锡度是位伟大的学者,所以,他待在拉萨期间,只要黄昏降临,一群群来自色拉寺、哲蚌寺与甘丹寺最博学的格西学者,每群大约六位左右,都会来找他辩经。
“如果这些人都不断前来,”我叔叔心想:“那会造成年迈大师的负担。也许我该去把门锁起来。”
当他走到门边,从缝隙中向内窥视,他看到学者们已经在和噶陀·锡度讨论了,并轮流将矛头指向大师的哲学观点,当他们提论时,会以典型西藏辩经风格以手击掌。一开始,他们巨大的吵杂声,几乎要让人耳鸣。但慢慢地,音量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的主要就是噶陀·锡度的声音。到了凌晨,那些格西学者以他们的头部碰触噶陀·锡度,感谢他所付出的时间,然后一个个离开了。
当他们走出门的时候,德喜叔叔听到其中一人说道:“真是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活生生的博学大师!我怀疑有任何辩经者可以击败他,他显然所向无敌。”
他们待在拉萨期间,这样的场景不断上演,而噶陀·锡度也更加声名远播。
一回到康区,噶陀·锡度就兴建了一座仿莲花生大士天宫的最精致建筑,称之为“光耀铜色山的莲花宫”,里面放有许多西藏绝无仅有的青铜雕像。
噶陀·锡度后来以使节身份被派至中国,参加一场重要的政治会议。但在途中,他因年届高龄而离开人世,前往佛国(3)。
至于他盖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呢?时局动荡中已经夷为平地了。
就在我德喜叔叔跟着夏迦·师利习法,并与噶陀·锡度一道旅行,也就是他离家到遥远的中藏多年后,我祖母决定要去找寻他。
1、这本传记目前由艾利歌欧·古瑞斯科(ElioGuarisco)翻译。
2、这些珍贵且深奥的教法,目前主要包含在两套正规典籍的选集中。(《宁玛密续教法选集》与《宁玛口传教法集》。)
3、八蚌寺的钦哲当时是年幼噶玛巴的私人教师,后来代替噶玛巴被派到中国。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十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三章夏迦·师利——成就者之王

待在中藏期间,德喜叔叔常到他的根本上师,也就是伟大的成就者大师夏迦·师利的营地。夏迦·师利也被称为“成就者之王”,以及“珍贵的了证大师”,而夏迦的主要上师就是老钦哲(l)。
“夏迦·师利和大约七百名弟子住在基布(Kyipuk)。”德喜叔叔告诉我:“他的弟子在周围的两座山坡上挖满了洞穴,其他人则待在帆布或牦牛皮做成的小帐篷里。夏迦·师利自己住在一片草地上的唯一房子里;那是一间由泥土砌成,有个大窗子的简单建筑。”
人们极为尊崇夏迦·师利,但就如我所听到的这则故事所显示的,他并非一直这么广受尊敬,而这则故事也许会,也许不会纪录在他的正式传记中。
夏迦·师利的第一位老师是杰出的大师亢楚(Khamtrul)。夏迦·师利一开始是为他的老师照顾马匹,以及做其他劳务工作。有一次,瑜伽士措尼受邀至亢楚的营地传授心意伏藏的灌顶(2)。当法会开始的时候,夏迦·师利藉机溜进去坐在门边。在这阶段,没有人认为他有何特殊之处。
“你以为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去!”有些僧侣转过头来低声说道:“这种场合不是给像你这样的人参加,只有喇嘛与佛法老师才能参加。难道你没有听到通知吗?这个场合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当僧侣们准备将他撵走时,忽然感觉到措尼的目光。“让他待下来!”措尼大声呵斥道:“你们全部坐下,总有一天,你们连喝他的尿的机会都没有!”
措尼确保了夏迦·师利待下来领受灌顶,夏迦·师利最后也成为一位有成就的大师。
修持营地
尽管有这么多弟子围绕着他,但夏迦·师利并没有整年讲授教法,只在夏天与冬天的特定时段里讲课,这些难得的场合称为“夏季讲学”与“冬季讲学”。
夏迦·师利跟部分弟子说:“你们属于山谷中的大手印这边。”跟其他弟子则说:“你们属于大圆满这边。”也就是说,他将弟子分为两群,并依据每位弟子的个人根器而给予大手印或大圆满的指导。我德喜叔叔是属于大圆满阵营(3)。
德喜叔叔说明道:“规矩相当严格,禅修者必须坐在自己的蒲团上,不能乱跑,只有在吃饭时间才能走动;早晨时,会有铃声示意可以生火煮水泡茶了,全部七百名僧侣与尼师就会从各自的帐篷与洞穴中走出来。”
“如果你在那时候环视山坡的话,有一小段时间,会看到人群四处闲晃,而火堆坑里正冒着烟。接着,锣声再度响起,整个地区又回复一片沉寂,因为每个人都回去禅修了。全然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人可以到外面走动或煮饭。正午时,铃声又响了,每个人又可以开始准备用餐。下午两点,铃声一响之后,没有人可以留在外头,全区又再次回复一片沉寂。”
这就是夏迦·师利所坚守而令人赞赏的佛法营地。
身为一位成就者,无论谁来访,夏迦·师利都保持着超然与无所谓的态度,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夏迦·师利一位上师的转世竹巴·永津(DrukpaYongdzin),当他到访时,大师显得格外尊敬,并说:“留心!永津仁波切已经来了!”另一个特例是极负盛名的秋吉·林巴儿子转世,也就是我的德喜叔叔。至于其他人,无论是谁,他都以同样的超然态度对待(4)。
当时,德喜叔叔与永津必定都还很年轻,只有他们两人可以随心所欲,其他人则必须分秒不差地同时开始与结束禅修时段。
有一天,正当他们两人正四处玩耍时,夏迦·师利把他们叫进屋子里。
“你们两个!”老瑜伽大师不满道:“不要打扰其他人禅修!你们自己的修持也许不会受到干扰,但不要造成别人的障碍!”
那是他们俩唯一挨骂的一次。
下午时间,夏迦·师利通常会到外头放松自己;他会走到后头的大院子蹲着,然后再回到里面,坐在他的垫子上,只是全然安静地待在那儿。
但有时候,直到黄昏来临,天色转暗了,他仍未返家。夏迦·师利的侍者就会告诉彼此:“仁波切又沉浸在三摩地了!”
然后其中一名侍者就会走到后头去找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仁波切,您现在最好进到里面。”夏迦·师利这时会以他低沉有力的嗓音说:“噢!星星已经闪耀天际了。”然后走回屋里。
小示神通
有一次,不丹国王让三十位壮汉护送驼载了一袋袋米粮的牦牛,上行经过洛扎(Lhodrak)区艰难险恶的道路,要献供给这位成就者大师。国王在同行的一封信中,说明了其中一袋米粮里,放了一只昂贵的中国瓷碗。
运送人员理应马上将此瓷碗献给大师。所以一到之后,他们立即紧张万分地在夏迦·师利面前,翻遍一袋又一袋的米找寻这只碗。
过了一会儿,夏迦·师利手指比着,并低沉地说道:“碗就在那边的那袋米中!”果然,他们往里一看,就找到了。他就是拥有那样的神通力,但如果你问他,他绝不会承认。
夏迦·师利一生当中曾三度放弃他所有的私人物品,将它们当做供品分送到拉萨。有个广为人知的传统作法:只保留你身上穿的衣服、一个杯子、一只碗,还有一根汤匙,以及几件基本的炊煮用具,其他每样东西都打包,准备分送出去,连一根针、一丝线都不留。
曾经目睹这个情况的人见到,在这之后的很一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一直一无所有。有段时间,他甚至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供养。
在这期间中的某一次,我德喜叔叔真心诚意地希望将他所拥有的一尊镀金佛像献供给他的上师。然而,他晓得如果在一般的情况下献给夏迦·师利的话,夏迦·师利不可能接受。所以,他就只把它展示给大师看。
“您觉得这尊佛像的身形比例如何?”我叔叔询问道:“它们正确吗?”问了一连串这类问题之后,他最后问道:“供养这样的物品会产生何种功德呢?”
最后,这尊佛像成为夏迦·师利在那几年当中少数接受的物品之一。
德喜叔叔后来说:“这是我一生中,真正能将虚幻的财宝好好利用的一次。”
一则骇人听闻的故事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德喜叔叔告诉了我接下来的故事;他是我的老师之一,从不撒谎,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此事,我一定不会相信,但他向我保证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许多怪异的人造访夏迦·师利的营地。有一次,出现了一场大骚动,人群开始聚集。德喜到外头瞧瞧到底是什么事这么让人大惊小怪。
来自遥远果洛省的一个年迈喇嘛,才刚进入营地。过了一会儿,他的侍者扛着他的行囊也到了,在营地中央赶上了喇嘛。
然后,那位喇嘛大喊:“呸(Phey)!”那名侍者的身体就平躺在地上了。令大家大吃一惊的是,那位喇嘛若无其事地从那名侍者身上拿走行李,并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烹调晚餐。
“不要太靠近!别碰那具身体!”那位喇嘛对着群众吼道。
当那位喇嘛稍后向夏迦·师利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德喜叔叔也在场。“我从果洛步行来此地,那具身体是我功德主的尸体。往生之后,它变成了‘僵尸’(会走路的死人)。现在我正要带着他的尸体到印度最大的尸陀林之一,在那儿把它处理掉。既然僵尸会走路,我想就帮忙拿着我的包袱好了。别让任何人接近他,告诉他们别动那具尸体,也不要鼓噪骚动。”
当然,没有人赶得走,每个人都想瞧瞧那具会提行李的尸体;它干得像根棍子一样,眼睛闭着,赤裸脚掌上的所有皮肉都已经磨损见骨了。没有人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事。
隔天一早,那位喇嘛醒来后做了些早餐。当他吃完早餐后,修了火供仪式,或许是为了要“喂”僵尸吃浓烟,因为它并未吃或喝任何东西。然后,他收拾好行囊,放在尸体背上,然后大喊:“呸!”
那具尸体马上站直,但当它站着不动时,无法保持平衡,所以就开始摇摇晃晃、慢慢地走起路来,一脚接一脚。那位喇嘛走在前头,僵尸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脚上的骨头发出嘎吱与啪嗒的声响,并且在砾石与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它都以同样缓慢的脚步走路。”那位喇嘛告诉过夏迦·师利:“我必须保持在它的视线之内,不然它会迷路。当我爬上山径顶端时,就必须在那里等僵尸慢慢跟在后面爬上来。然后,我再继续往另一头走下去,并在下面等它跟上我。等我从印度回来时,会再来拜访。”
那位老喇嘛没有请求任何教法,而夏迦·师利也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他用完早餐后就离开了。当他从我们的视线消失之后,夏迦·师利惊呼道:“哇!真是不可思议啊!这是一个人获致稳固的觉醒状态后,所能表现出来的惊人成就之一。”
一年之后,那位喇嘛经过营地回来了。
“我那宽厚仁慈的功德主遗体,一路背着我的行李到印度。”他说道:“我将它的遗体留在冷园尸场,然后独自走回来。沿路走去的时候,我必须一直小心翼翼地让僵尸留在我的视线内,因为我发现,如果人们触碰到它的话,就会不醒人事,有些人甚至会瘫痪或发疯一段时间。所以我怎么能让它在西藏四处走动呢?僵尸最大的危险是,如果它有机会触碰到你的头部的话,你也会变成僵尸。那就是为什么大家不能碰到它的原因。”
德喜叔叔后来跟我说:“我一直无法确定,是否这位喇嘛并非只是在开玩笑而已。谁晓得呢?也许那具死尸并没有心的存在,而是已达某种稳固觉醒状态的人,能够随心所欲地移动物体。无论如何,如果这位喇嘛只是在戏弄大家的话,那也真是个令人惊奇的玩笑啊!”
这位喇嘛必定是位有成就的瑜伽士,不是因为他能够让一具尸体活动起来,而是因为他不需要请教夏迦·师利任何问题。这是几年来一直萦绕在我心里的事。
1、他的其他老师,包括亢楚·天培·尼玛(KhamtrulTenpeyNyima)与第一世措尼。(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珠旺·措尼(DrubwangTsoknyi)的心意伏藏称为《拉珠昆桑图提》(LadrubKunzangTuktig)。(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也有一位来自拉达克(Labdakh)的优秀喇嘛,名叫贝玛·确贾(PemaChogyal),属于大手印阵营。(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我父亲也是夏迦·师利的弟子,但不像德喜叔叔般和他那么亲近。桑天·嘉措则是和卡恰·多杰待在一起,所以从来未遇过夏迦·师利。德喜叔叔告诉我,在夏迦·师利的隐修处,德喜叔叔跟竹巴·永津,居于竹千·蒋贡之下,都是主要弟子。夏迦·师利修持《普贤心髓》,虽然他未曾见过秋吉·林巴,但如同本文中提过的,他是第一世钦哲的弟子。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十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二章两位殊胜的叔叔与他们的老师

噶玛巴认证我三叔为一名祖古(1)。噶玛巴告诉祖古的寺院何处可以找到他,所以依照惯例,那里的喇嘛必须送一封信通知给我的祖父母。这件事刚好发生在我父亲被挟持之后不久,贡秋·巴炯仍深感心烦意乱。
“我一个儿子才刚被绑架,”她跟信使说道:“现在你们又要来对他的弟弟桑拿做同样的事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以冷嘲热讽的口吻补充说道:“请现在就告诉我,让我能观赏大场面!因为你们绝不会从我口中听到任何同意的话,这点是绝对肯定的!老大已经被认证为纳克汀的转世,并被带到拉恰寺了。我的次子已经从我手中被人夺走,被带到另一间寺院去。伟大的钦哲预言我的幺子是我已故兄长旺秋·多杰的转世,而他也已经被带至我父亲的驻锡地慈克寺去。”
“我只剩下桑拿这个儿子了,而我需要一个儿子在家中帮忙。现在你们又要把他带走。你们打算表现得像没人性的家伙,强行将他带走吗?”
你可以说对那座寺院而言,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因为祖母相当气愤,她仍然对失去吉美·多杰感到沉痛地哀伤,所以她未曾允许他们带走桑拿,而没有得到她的同意,寺院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桑拿叔叔仍跟我们的“珍母”待在一起,前半生时间担任厨师与管家的工作,是她绝佳的帮手。
桑拿叔叔的简朴生活
桑拿叔叔最棒的特质就是完美无暇的记忆力,所以无论贡秋·巴炯教他什么,他从不会忘记。也因此,桑拿经由我祖母学到了秋吉·林巴全部的传统,尤其是所有念诵文的曲调,以及各种不同食子的详细作法。我祖母过世之后,就由桑拿叔叔承续了《新伏藏》念诵文与食子的正宗知识。
桑拿叔叔很年轻的时候,就受戒为僧侣,并以极高的标准严格持守戒律;他衷心护持着三戒:外相上持守别解脱戒的道德誓言、内相上持守菩萨道,而在甚深层次上则护持金刚乘的神圣誓戒;他是个诚实、高贵且博学的人,是最佳的修行人。
我祖母过世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只在夜晚小睡一下。老实说,我从没遇到过任何比他更坚忍不拔的人,除了禅修,他什么事都不碰,主要都在闭关。跟桑天·嘉措、我父亲一样,他主要修持《普贤心髓》与《杰尊心髓》,并有着非同凡响的体验与了悟。
他从未像他哥哥桑天·嘉措那么出名,所以既没有大功德主,也没有该尽的义务;他是位优秀的秘密瑜伽士,举止非常低调,而且个性随和。他过着禅修者简朴的生活,事实上,那是一种非常美好的生活。
他就是那样的一位喇嘛。
桑拿叔叔和我在垒峰跟桑天·嘉措一起住了好几年,他时常担任他哥哥的助手,在许多事情上为哥哥效劳。虽然他也是位祖古,但他从未宣称要跟桑天·嘉措平起平坐。
桑拿叔叔从桑天·嘉措那儿领受了直指心性的教授,以及所有关于禅修的口诀忠告,而他从未跟其他老师请示过这类事情。他对桑天·嘉措怀着极其崇高的敬意,每当他哥哥走进房间后,他就绝不会继续坐着,仿佛桑天·嘉措就是噶玛巴本人一样。你很少在手足之间见到那样的敬意。
只有当桑天·嘉措过世之后,桑拿叔叔才勉强地传授《新伏藏》的灌顶,这是他以前坚拒不做的事。只有一次例外。
有一次在垒峰,桑天·嘉措强迫他给予《大圆满三部》的灌顶,因为桑拿叔叔单独持有噶美堪布的传承。首先,桑天·嘉措要他给予我们灌顶,那几乎花掉了一星期的时间。桑拿叔叔灌顶一结束,桑天·嘉措马上非常谨慎地从头开始,再传授整套的灌顶给桑拿叔叔、我父亲,还有我(2)。
后来许多人告诉我,每当桑拿叔叔在灌顶法会中担任桑天·嘉措的仪式助理时,身手就像只猫一样矫健敏捷;每当他处理佛龛上精细复杂的摆设物品时,从不会像大部分的人一样,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管他有多忙,也从不会泼洒出任何一滴东西,也从没有绊倒过任何人;他的脚步从未曾发出过声响,这显然是锻炼过的技巧,他也从未在其他任何活动中发出过不恰当的声响。
桑拿叔叔并没有许多学生,也从未给过禅修指引,不像他哥哥那样人尽皆知,他们兄弟就像月亮与星星一般。不过,桑拿叔叔晚年的时候,名声逐渐响亮,来自各地的人们对他愈加虔诚,因为人们开始明白,透过他母亲,他直接持有秋吉·林巴的传承;因此,《新伏藏》法的传承必须仰赖他,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拥有如此纯净的传承。
后来,当我在楚布寺上方的隐修处闭关时,接获了他已经过世的消息(3)。
德喜祖古
德喜叔叔是四兄弟中的老幺,原本是到中藏去朝圣,但经过了好几年,他仍未回到康区的家。最后促使我祖母亲自去找他,并将他带回家。
德喜叔叔旅行的范围既远又广,甚至也探访了印度与不丹,进行一次又一次朝圣之旅。也因此,他成年后第一阶段的人生就在中藏待了大约八年。
德喜的个性相当强悍。在冈仁波齐峰附近一带朝圣的时候,有一次,他带领一大群人安然度过盗匪的威胁。也因为这样的英勇行为,德喜以机敏著称。
他被称为“大胡子德喜仁波切”,“德喜”表示是秋吉·林巴的儿子,也就是英俊长发的旺秋·多杰剪掉头发之后、二十四岁就过世了的转世祖古。
德喜叔叔的根本上师是大师夏迦·师利,他离家的那段期间,除了偶尔前往朝圣之旅外,就都住在夏迦·师利的营区。
回到康区后,德喜叔叔的地位与秋吉·林巴的两位转世相等,而且在伟大伏藏师主寺的法会中,他们的法座高度也相同(4)。德喜也是位文笔典雅的作家,为《新伏藏》法的灌顶程序编写了许多指导手册;虽然他从未接受过任何正规教育,但他却写了一本关于《图珠》(Tukdrub)修法中所有本尊的释论,这是因为一位具有高深直观的人,通常可以讲授得跟博学的堪布一样好。
到了某个阶段,德喜开始被要求传承《新伏藏》法,并在慈克寺与其他寺院履行他主要的责任。这就是为何他母亲与三个哥哥要前往中藏找他,并将他带回囊谦的原因。
不过,他们花了五年时间才让德喜叔叔回到康区。人生将近尾声时,德喜叔叔住在慈克寺上方的闭关中心。当时,他遭受病痛折磨,被迫拄着两根拐杖走路。我听说这可能是空行母对他前世作为的惩罚,因为他剃度出家,没有当一位密续行者。
心意伏藏——大乐上师
德喜叔叔主要的修持是《杰尊心髓》与《普贤心髓》。此外,他非常喜爱莲花生大士的一种独特修持,称为《大乐上师》(GuruMahasukha),这也是夏迦·师利的心意伏藏,是他亲自从那位伏藏师本人那儿领受到的法。
我听说德喜叔叔展现过神迹,也好几次清楚地预知未来,但他本人拒绝证实这些事情。就因为如此,他表现出真正的高尚品德(6)。
有一次桑天·嘉措提醒德喜叔叔:“即使是高明的禅修者,基于某些原因,在清醒与沉睡之间的过渡状态中,也必须要有一、两个片刻失去意识。当然了,尽管如此,我们基本的觉醒状态也不会迷失觉察的特质。不只在清醒时刻,如果连夜晚的其余时刻,迷惑也全然消失,那就象征达到大菩萨的次第了。”
“但即使是在那个次第下,”德喜叔叔回复说:“我也不确定一位菩萨是否不会掉到轮回,甚至堕入地狱之中。”德喜叔叔有时候会发表这类古怪的言论(7)。
你也许记得,第十五世噶玛巴曾经想要从秋吉·林巴的儿子哲旺·诺布那儿得到《新伏藏》的口传。既然那证实不可行,所以噶玛巴的下个选择就是派人请德喜来。
德喜叔叔极为博学多闻,也非常注意细节,所以他很有资格以极精确的方式给予《新伏藏》法的教授。德喜抵达中藏之后,噶玛巴捎了个口信给他。
为了提出这项请求,就如同先前向伏藏师的儿子哲旺·诺布所提出的一样,噶玛巴再次派遣他最信任的侍者蒋巴·簇清出马。
“噶玛巴请你到楚布寺给予他秋吉·林巴《新伏藏法》的教授。”蒋巴·簇清跟我叔叔这样说道。
跟哥哥桑天·嘉措一样,德喜叔叔也是秘密瑜伽士的行事风格,总是逃避成为注目的焦点。所以他回应说:“这实在太可笑了!你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8)
“不是我请求你这么做,”蒋巴·簇清回答道:“是噶玛巴给你的指示。”
接着,他们陷入了一场激辩之中。到最后,蒋巴·簇清展露了他的果洛人性格,甩了德喜叔叔一巴掌,大吼道:“你真低俗!”然后冲出房间,掉头离开了。

蒋巴·簇清向噶玛巴回报此事时,说道:“这位德喜祖古简直无药可救,是低俗中的最低俗!我跟他争论,但他断然拒绝来这里。”
第十五世噶玛巴仅仅回答道:“没关系,我们再看看。”
噶玛巴没有因此而生气是对的。之后,他邀请桑天·嘉措来楚布寺,没有明确告诉他这次邀访的目的。
一丝不苟的灌顶
大家都知道德喜叔叔是个极为小心翼翼的人。有一次在距离我住处半天骑马路程的达那寺(Tanamonastery),德喜叔叔被请求传授莲花萨埵(Padmasattva),即秋吉·林巴智慧身。
天一破晓,他就开始了准备工作,从修仪轨到持诵咒语,都独自进行;他持续不停地持诵,直到日落之后都还没有结束准备工作!
德喜叔叔是那种在整个灌顶法会中,会一直保持在生起次第与圆满次第禅定状态的喇嘛;他做这些事情的细心程度不同凡响,其他大师一天之内就可以轻易地给予十五到~二十个灌顶,但我们这位德喜不行。当他最后终于开始传授灌顶时,他会先讲授六种解脱的完整细节,然后再透过个人的体验引领弟子(9)。
因此,德喜的灌顶会持续整个晚上。如果他不是个喇嘛的话,人们真的会被他惹恼。
他一度想要完全放弃灌顶。
“我无法再给予灌顶了。”他告诉我。
“为什么不要,仁波切?”
“灌顶的准备工作应该要稳定而可靠。”他回答:“不然的话,我就觉得不满意。在准备期间,每个咒语的持咒次数至少都要超过好几千次。但当我要这么做时,就要花掉一整天时间。”
在我们地区,我们至今仍用“像德喜祖古给灌顶一样。”这个谚语来形容极端一丝不苟的人。
觉醒状态最为重要
诚实正直的大师们最突出的一项特质,就是他们从不夸耀或公开展现内在灵修的品德。德喜叔叔就是那样的人。
德喜叔叔有一次跟我说:“是伟大的钦哲宣布我为秋吉·林巴儿子的转世祖古,没有事情可以逃避他所知的范围,他能将三世看得清清楚楚。秋吉·林巴的儿子旺秋·多杰,就是那位在皇宫屋顶领受《十八部玛哈瑜伽密续》的贾王化身。”
“所以,如果我被认证为是这样的大师化身,我应该多少觉得有点特别才对。一个贾王的化身至少应该有些心灵的澄清吧?但当我审视自己的心灵时,我只看见无明与迷惑所导致的全然黑暗。所以,我无法确定自己是这样的化身。”
“很幸运地,卓越的大师夏迦·师利为我引介了觉醒的状态,他说这几句话:‘仔细听我说,觉醒状态是不可能改变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一旦你注意到这个空的觉醒状态,在其中,没有事物可以改变,所以就不需要藉着禅修去创造它,而它也不是真的会消失不见的东西。你了解了吗?一旦你认出了那不可改变的状态,那就是觉醒状态。现在,把它永远牢记在心。相信我,这非常重要!觉醒状态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些是夏迦·师利最后对我所说的话,即使我的禅修状态仍是全然漆黑,但它们包含了我所确定的唯一一件事。”
当德喜叔叔说出这样的言论时,我们通常会哄然大笑,但他会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说我不是一位化身,那等于是宣布伟大的钦哲是骗子,我可不敢那么做!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谨慎地检视自己,看看我能否找到任何完美的品德,但却找不出任何一个,我一无所有。”
我们再次哈哈大笑。他就是那种喇嘛。
不管他自己怎么说自己,德喜叔叔不只是夏迦·师利的亲近弟子,也是一位不平凡的大师。
噶美堪布与哲旺·诺布两人离开这个世界后,德喜叔叔就成为最了解秋吉·林巴《新伏藏》的人,同时也是个才华洋溢的作家。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不需要仰赖其他大师来撰写任何指导手册了。
从为期极长的朝圣之旅回来后,德喜叔叔先在仓萨待了一至两年,之后又在那座连接到我寺院的高耸隐修处垒峰待了几年时间。身为四个兄弟中最有学问、最有才华的作家,他利用这段时间将他祖父传承所需的许多仪式与禅修法本编集成典。虽然德喜叔叔过世后,似乎没有人编纂过他的著作,如果有的话,必定有足够的作品可以编集超过五部书。他写了许多阐述《新伏藏》修持的著作(10)。
当德喜叔叔的生命即将进入尾声时,他宣布道:“死亡即将来临我会在今年离开人世。”然后,他亲自监督分配自己所拥有的每件物品,指明哪件物品应该送给哪位喇嘛或寺院。他清走了每件东西,让自己完全一无所有,只有一样东西例外:一件伏藏宝物,即一尊非常小的莲花生大士雕像。
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发誓要持诵金刚上师咒一千万遍,而在那次持咒闭关期间,他将这小雕像藏在一个小锦囊内的一只纯金护身盒中。他虔诚地对待这尊雕像,并说:“我将这尊小雕像视为莲师本人,要不然,我没有亲见他的好运:莲师用来自冈仁波齐峰的圣湖玛旁雍错湖中的沙子做出了这尊雕像,并注入了他的智慧尊。”(11)
有人告诉我,德喜将每件东西送走之后,不超过三天,他就生病往生了。他临终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那尊小雕像插入新近完成,大人尺寸的佛陀雕像心间。然后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现在的责任已了。”
后来,慈克寺的每样东西都毁于动荡中——也包括那尊佛陀的雕像。
1、位于格吉·类乌(GegyalRiwo)区一座古老色扎寺院(Sertsamonastery)里一位喇嘛的转世。(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叔叔从慈克的秋林领受到噶美堪布传承的灌顶,而桑天·嘉措则是从哲旺·诺布领受到。这两支传承被视为两个不同的加持流派,因为哲旺·诺布是从他父亲,即伟大的伏藏师本人那里领受传承,而噶美堪布则是在伟大伏藏师秋吉·林巴圆寂后,从其智慧身领受传承。
3、我相信德喜叔叔过世的时候,年约六十六岁,因为他是在我第二次造访中藏时往生的。(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一位喇嘛的法座的高度,常常是衡量其政治或精神地位或名望的指标。
5、慈克寺上方的闭关中心称为“敏珠林”,意为“成熟与解脱之圣殿”。类乌齐寺的喇嘛对我德喜叔叔深具信心,因而邀请他到那里给予教授。桑天·嘉措圆寂之后,德喜受邀垒峰给予教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高尚的品德在于不要让其他人将注意力从更重要的事情——出离心、慈悲心、正确的见地——分心到神迹上。
7、证悟到觉醒状态,且达到桑天·嘉措所说程度的伟大禅修者,丝毫没有所依可再堕入轮回中。原因如祖古·乌金仁波切所教导:“禅定稳固于无二元对立的觉醒之中,就摆脱了无明,而必须有无明才会投生。”
8、德喜叔叔对于给予噶玛巴这样尊贵的大师灌顶后,伴随而来的尊崇与社会地位不感兴趣。
9、灌顶可在授予行者加持的法会中给予,而后行者就得到开始修持仪轨的许可。灌顶也可在实质意涵上,透过介绍实相的本性,基本上就是本尊的身、语、意,而给予弟子许可。六种解脱与这种情境观直接相关,包含了透过眼见、耳闻、记忆、触碰、穿戴、口尝,而得到解脱。
10、尤其,我记得他有一部阐释《图珠听列宁波》(TukdrubTrinleyNyingpo)里的本尊著作,所有读到的人都会惊叹不已。我从未曾见过那本典籍侥幸下来的复本,但谁说得准——它仍可能出现在康区。他为《普贤心髓》写了《花边》,还有许多包含在《新伏藏》里的类似法本。(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伏藏宝藏通常非常精简,并包含了许多隐含的参考资料,对一位大师或传承持有人而言,那些内容全都了然于心。为了让一般行者能将它们作为每日的仪轨修持,就必须将了然于心的内容写出来,阐明隐含的内容,并加入参考资料。
11、这是一种特定样式,称为“杰玛阿仲”(jemaatrong)的雕像制作方式。秋吉·林巴曾将一尊这样的雕像赠予囊谦国王。有好几个人,包括顶果·钦哲都有一尊这种雕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注入智慧尊”意指受到加持,并灌顶成为他的分身,所以每个接触到这尊佛像的人,都在他们的存在之流中种下了解脱的种子。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十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一章我父亲——展现神妙的人

我父亲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被认证为大师“仓萨的索南·耶喜”(SonamYesheofTsangsar)的第四世转世祖古。有一天,几个喇嘛骑马来到仓萨家中,他们来自我父亲前世担任首席喇嘛的寺院。他们要求见我祖母,并要求将孩子交给他们。
他们到达时,碰巧遇上我曾祖母德嘉佛母过世。(l)
我祖母跟那些僧侣说:“现在是哀悼的时刻,我母亲刚刚过世,我正忙着安排她的葬礼,此刻请不要问我儿子的事。或许我必须将他交给你们——我怎么能对噶玛巴与摄政王的命令置之不理呢?但现在不是我接受白围巾、庆祝祖古转世的时机。等葬礼结束后再过来。这段时间,祖古要跟我待在一起。”
那位特使简直是死缠烂打——咱们别羞于用“麻木不仁”这个字眼。
“嘿,嘿!”他大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讨论的可是金刚指令!你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遵命’,我不会接受其他的回答。我不能,也不会两手空空地回到寺院。”他坚决地说道。
那位喇嘛的寺院距离仓萨家族庄园有两天骑马路程之远。“这件事必须今天解决。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不能没有带着祖古而返。我不会接受任何延期。”他继续这样说道。
“我亲爱的喇嘛,别这么厚脸皮。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会把儿子交给你,但今天不是个吉祥的开始。我母亲的遗体还躺在那儿,她才刚过世三天而已。”我祖母提醒他。
祖母以理性的口吻继续说道:“依据一般社会惯例,人们不会像你这么无礼地对着他们敬重的人讲话,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也别忘了,母亲对孩子的幸福永远都有决定权。”
“这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喇嘛反驳道。
我祖母警告他:“不要用那种态度讲话!我只要求你等一个礼拜,别这么咄咄逼人!”
但那位喇嘛执意如此,说他等不了一个礼拜,他坚持说:“我无法同意你,这事必须立刻解决!”
祖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会让步。
“我告诉你不行!我不会把儿子交给你,也绝不会到你的寺院去庆祝。还有,我并不怕你,也不该怕你。在你来的地方,你也许是个重要人物,但在此地,我才是重要人物。我为什么要听命于你?你这样逼人太甚,将一无所获!”
那时候,喇嘛已将白围巾置于祖母面前,她于是将白围巾还给他。所以喇嘛又把白围巾抛向她,而她再次将它丢回去。白围巾就这样来来回回了三次。
那位喇嘛再次尝试要把白围巾依习俗围在祖母颈子上。祖母抗拒并说道:“没有人会在自己母亲刚过世的时候盛装打扮!或者你也许想勒死我!”
他们争吵了一番,状况变得有些糟糕。最后,祖母大吼:“现在我心意坚决,我不会接受你的白围巾!也绝不会将我儿子交给像你这样的人!既然他是我儿子,就由我监护!你绝不会得到他,所以你最好给我滚出去!”
那位喇嘛不怀好意地回应道:“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绝不会要这位祖古。”
裂痕已经无法弥补了,那位喇嘛说完那句话后,就像个对手般迈步离开敌人的阵营。
但那位喇嘛并没有走远,而是与同伙在邻近的刺柏树丛里扎营,并从那个有利位置注意着我们家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吉美·多杰被留在屋子里,无人看顾之下,就不许到外面走动。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把他抢走,带上马骑回寺院去。我听说有三、四个僧侣待在他们的小营区里好几个星期,玩这个等待的游戏。但到最后,他们全都离开了。
我到现在仍难以苟同他们表现“虔诚心”的方式。
戏剧性地劫持转世喇嘛
葬礼过后不久,祖母必须远行到慈克寺。当他们一行人自一条狭窄的山道走出来时,突然撞见了二十五位骑着马的僧侣。那些僧侣堵住了山径,除了未持有步枪之外,这场面就好像迎面对上了一群准备好战斗的敌军。他们要祖母当场把儿子交给他们。
吉美·多杰只有三岁,但聪明伶俐。当那些僧侣要抓住他时,他抗议道:“我不是索南·耶喜的祖古,他才是!”然后指着站在他旁边的弟弟,也就是我叔叔桑拿。
很不幸地,“欢迎团”中有个僧侣头脑比较清楚,驳斥道:“那不是真的,那是他弟弟。”
冲突中,祖母的侍者们将手放在佩带的刀上,“我们至少可以杀掉他们之中的几个人。”他们在祖母耳边悄声地说:“您要我们怎么做?”
“不行,今天没有必要流血冲突。”我祖母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二十五个人,我们能打败八到十个人就算运气不错了。他们今天占上风,所以这一回合算他们赢。但彩虹不会天天出现,咱们耐心等候,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们。”
你可以了解有些康巴人是多么难以对付了吧?!贡秋·巴炯年幼的孩子就当着她的面被劫持了,而她却束手无策。
于此同时,有个僧侣抓住了吉美·多杰,用披肩将他紧紧地包起来,然后那群身穿紫红色衣服的僧侣就把他带走了。
仓萨家族庄园附近的当地人一听到绑架事件后,马上准备一决高下,于是前往我父亲被带去的寺院。打斗一触即发之际,当地的本波(ponpo,即世袭土司)出面介入此事。
他禁止他们打斗,并提议斡旋争端。他建议我祖父同意放弃儿子,而寺院则提出道歉,并备上厚礼以安慰我祖母。
我祖父乌金·确波(OrgyenChopel)是当地非常具影响力的人,而且身为一位绅士,他不想要争执持续下去。他的看法是:“我们当然应该把祖古交给他们。我并不责怪那位老喇嘛强人所难,但也不会责怪孩子的母亲跟他说了那些话。喇嘛有错,但他现在乐意和解,也乐见事情有所解决。”
所以我祖母接受了和解,让我父亲交由寺院监护。
这是我父亲如何以转世喇嘛的身份被“邀请”到寺院的经过。
留下祖古
我祖母对于事情的转变可一点也不开心,所以决定离开她的丈夫及其家族庄园。
“我绝不会再继续待在这里。”她宣布:“我要离开,住到慈克·秋林附近。”所以她搬到她父亲与兄弟的主寺去。(2)
在此同时,我父亲的教育也马上开始。小小年纪的他被迫要一整天坐着学习读书、写字;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寺院也香火鼎盛。两年后,吉美·多杰在阅读技巧上就非常突出,传为乡里美谈。
五年过后,他坚持要见母亲。
这时候,我父亲寺院的总管觉得很放心,因为我父亲八岁了,由人护送他短期去造访母亲,再把他带回来,应该没有问题。寺院里每个人都认为分歧早在很久以前就解决,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了。所以,他们准许我父亲由十名僧侣护送,到慈克寺探望母亲。
但是,五、六天过后,贡秋·巴炯告诉他们:“你们十个人可以回去了,但我儿子不会跟你们走。”
她把吉美·多杰留在那里。
那十位喇嘛是由一位非常和善的喇嘛领头,他并没有提出反对。但是,少了祖古,他们都怀着沉重的心情骑马回到寺院去。
“当我们抵达大门的时候,”那位喇嘛后来告诉我父亲:“我大叫:‘他们把我们祖古留下来了!’就在那时,那位引发整起事件的高傲老喇嘛从窗户掉下来。”
“一切都非常不吉祥。就像在酝酿中的风暴一样,消息很快就散播开来。所有僧侣与喇嘛都聚集在大殿,前庭也挤满了当地人。每个人都显得相当激动与愤怒,不但流下了眼泪,连刺耳的话语也都脱口而出了。”
信使来回往返慈克寺。我父亲的寺院毫不松手,但我祖母依然顽强不屈。
“我们不可能敌得过慈克寺,”喇嘛们决定说:“但我们绝对会把这件事呈报到最高当局。”所以,我父亲的寺院对慈克寺提起诉讼,事情开始变得不堪。
因为我父亲的寺院是噶举传承,所以他们将这个案子一路提到噶举派位于德格的主寺八蚌寺去,同时也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去陈述整起事件的始末。慈克的秋林不屈不挠地亲自到八蚌寺,以他著名的能言善道与足智多谋为祖母的案子辩护。
八蚌寺的领袖是卓越的锡度仁波切转世,当时他相当年轻,态度非常温和,他恳求他们不要打架。慈克·秋林与其随从人员待在一个房间里,原告的代表们则待在另一个房间。那是一场相当冗长而复杂的争论,许多喇嘛参与其中,前后持续了大概十五天。
简而言之,原告辩称噶玛巴已经认证了他们的祖古,而依据传统,毫无疑问地祖古应回到他的寺院,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之处。否则的话,就像把一封盖有噶玛巴印玺的信抛向风中一样。
另一方面,慈克·秋林辩称,孩子是由母亲所生,没有任何传统允许未获得母亲同意,就可以把孩子带走,因为贡秋·巴炯曾经誓言决不放弃孩子,所以孩子应该跟她待在一起。
最后,判决结果是吉美·多杰可以由母亲监护照顾。
骁勇善战的领袖
回顾过去,我必须承认我父亲长大后,变得有点像流氓。尽管身为祖古,他年轻岁月所表现出来的个性,却是独特大胆、性格放荡的那一面。以任何标准来看,他都完全不像是个灵修的人,更不像是杰出大师的后代。
这段期间,囊谦国王的弟弟被赐予了大片土地。这位王子必定是个贪婪的人,因为他也夺取了一部分隶属于我们家族的土地。
我父亲毫不避讳地对付他,争执恶化成为肢体冲突,我相信有好几个人因此而丧生。但囊谦皇宫迂回地支持王子,而我父亲无法对抗国王。
吉美·多杰必须逃到慈克寺,因为它隶属于慈克·秋林管辖,所以囊谦皇室在那儿动不了我父亲。信使往返取代了持续不断的争吵,直到争端解决为止。
我父亲后来成为囊谦的本波领袖。他装扮成古老康巴风格的强悍男子模样,配着一把长刀与一支步枪,到外头到处射击;他经常卷入纠纷,然后带着他那群跟班去打斗。他不只以冲突为乐,也以爽快打上一架为乐。尽管屡劝不听,但他骁勇善战,当地没有人能击败他。
你可以说他喜欢逞英雄。
但最后,我父亲前世的业力化身为桑天·嘉措的一位亲近隐士友人,收伏了他。
生性认真严肃的桑天·嘉措,有一天告诉我父亲:“我要去见一位伟大的瑜伽士,你何不跟我一道去?”这位大师名叫松塔·群秋(SontarChonchok),是位大半生都待在山区隐修的禅修者;他被视为是莲花生大士二十五位亲近弟子之一的南开·宁波(NamkhaiNyingpo)的化身,在囊谦毗连皇宫的采久寺长大,但后来要求脱离僧侣生活,以瑜伽士的身份过活;第一世措尼(Tsoknyi)是他多位老师中的一位。
好几年时间,群秋旅行过一座又一座的闭关处。最后,定居于涅琼寺(Netenmonastery)上方一个小小隐修处,直到过世为止。他只专注在禅定修持上,不受世俗事务的干扰。由于他专一地修持,因而成为一位以高深了悟著称的大圆满上师。
群秋是桑天·嘉措的一位特殊朋友,互为彼此的上师与弟子。举例来说,他们是师兄弟,因为两人同时在类乌齐寺里,从哲旺·诺布那儿领受了《大宝伏藏》的教法;当桑天·嘉措想要澄清任何体验上的疑惑时,都会征询群秋的看法。
因此,我父亲以桑天·嘉措侍者的身份,一道去了山里的小隐修处。当他们来到这位隐士的门前时,群秋出来迎接桑天·嘉措:“欢迎,仁波切!”
随后,他注意到了吉美·多杰,“你带谁一块儿来?”他问道。
“他是仓萨的索南·耶喜的转世。”桑天·嘉措答道。
“啊,索南·耶喜的转世已经来了!我等着要见他很久很久了。”瑜伽士惊呼道,并开始顶礼于我父亲足下。
吉美·多杰试着要闪开,但群秋继续朝着他的方向顶礼,表达深切的敬意。
“这太可怕了!”我父亲心想:“这位喇嘛如何能对像我这样的罪人有如此净观呢?看看我——穿得像个随时要打架的盗匪一样,身上又全是武器;这些外相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对我的看法,他仍对我的前世怀有这样的虔诚心。我已经伤害了这么多人,我竟如此浪费自己的生命!”
当这些懊恼的念头闪过我父亲心中时,这位隐士仍然继续对他顶礼。最后,这位老瑜伽士终于停下来了。
“站在那里让他向我顶礼,比我参加过的任何战斗都难捱多了。”我父亲后来向我坦承:“不知何故,他深深触动了我。”
业力转变,誓言从佛
当我父亲进到屋里时,桑天·嘉措早已舒服地坐着享用茶。
我父亲深受感动,跟桑天·嘉措发誓说:“今天,在这位喇嘛面前,我承诺不再重蹈任何我所做过的邪行。”
“如果你是认真的,”桑天·嘉措答道:“那么你就一定要信守誓言。但如果你不是当真,那么许下你不会信守的空洞诺言,又有什么用呢?那只会为你带来失败而已。”
“那我是不是最好成为一位佛法行者,并师从这位隐士呢?”
“那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对他有信心,那就去吧!否则,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他是我的密友,我们彼此分享了许多教法;他也是我的上师之一,我对他很有信心,但你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我从来不会告诉人们必须接受教法,但也从来不会劝阻任何人接受教法。”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父亲答道:“从这一刻起直到我死为止,我将会表现得像个佛法行者!”所以,由于这位老瑜伽士巧妙地介入,吉美·多杰的行为举止完全改变了。
由于决心要即刻开始,吉美·多杰告诉桑天·嘉措:“我必须接受开始并修持,请帮我提出请求。”

“好吧,好吧!我能做的就那么多了。”桑天·嘉措说道:“去把隐士找来。”这位老瑜伽士还在外头。
吉美·多杰出去找到了群秋,请他进到屋里跟桑天·嘉措坐在一起。
“我有事情要请问你。”我上师对着老瑜伽士说:“请在灵修上指引我弟弟。”
“没问题。”群秋回答:“我会那么做。”他转身向吉美·多杰,继续说道:“但是,首先你必须向我发誓。”
“当然可以。发什么誓呢?”
“就从今天起,直到你离开人世为止,不管你是瑜伽士或僧侣,都必须穿戴灵修者的装束与披肩,没别的好说了!这是佛陀追随者的象征。”
“我们身在佛陀描述为‘仅只执著外相’的时代,前面三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在这第四个时期,遵循某种代表觉者教法的象征格外重要。所以,现在你现在必须承诺我,你会穿着行者的裙子、无袖上衣,以及披肩。”(3)
吉美·多杰当下立誓道:“从这一刻直到我死亡为止,我将脱下世俗装束,只穿喇嘛服装。我也将遵行承诺!”
但立下誓言之后,吉美·多杰才困惑地想:“现在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带任何其他合适的衣服来。”
桑天·嘉措替他解围:“我刚好多带了一套法袍来,质地不是非常好,但也许可以凑合着穿。我很乐意把它们送给你。”
吉美·多杰穿上新袍子,低下头向群秋说道:“请为我剃度。”
也许群秋预见我父亲很快就要迎娶一位佛母,并成为瑜伽士而非僧侣。
“我不敢为你剃度。”他答道:“因为你毫无疑问地是索南·耶喜的转世。所以,应该举行特别的法会为你升座为他的继任者。”
当时,我父亲二十二岁。他继续向群秋请求禅修指引,并视他为根本上师。
从那天开始,我父亲变得较为温和了。
有一天,我父亲在净观中见到他的上师骑着一头狮子在空中。在此次净观当中,上师也传授了他包括直指无别觉性觉醒状态之心性教授的禅修口诀。而从这个净观里,我父亲似乎得到了我们称为“了悟的转移”的加持。人们说从那时起,我父亲完全变了个人,几乎没有人的态度像他那么温和。(4)
如同他自己所说:“我不再是个固执、苛刻的修行人,就好像一团泥块已经化为尘土一样,我感到全然地自在。”
我父亲私下告诉我这件事:“从那天开始,我的心就像太阳闪耀在无云的晴空般。”
这是真的。许多人跟我说,从那时开始,我父亲变得极为温柔,对每个人都怀着敬意与纯然的感激,不论是谁都一样。我父亲也获致了稳固的无二觉性,也因此,他视群秋为究竟的根本上师,并说:“这位大师是对我最仁慈的一位!”
做了这个净观之后不久,就接到了群秋圆寂的消息。
妄念瓦解的无修证量
群秋的后半生已达致“妄念瓦解”的阶段,亦即大圆满四个次第中的最后一个阶段,相当于大手印所称的“无修”阶段。(5)也就是说,他已经圆满了禅修的训练。
桑天·嘉措告诉我,证悟的次第让群秋成就了虹光身。尽管他在圆寂之际并未显现出虹光身,但他的身体在圆寂之后,的确缩小了不少,这是他确实已经超越妄念的征兆。当他圆寂的时候,出现了瑞光、祥音、舍利子,天空中也现出了美不胜收的彩虹图案,正如同大圆满密续中所描述,具有高深了悟次第的人一般。连桑天·嘉措都为此赞叹不已。(6)
我仍记得,我父亲即使只是提到群秋的名字,所表现出的敬意与虔诚心。如果他不得不亲口说出群秋的名字,就几乎说不出话来,会有好一会儿时间发不出声音。他的虔诚心就是如此深厚。
这也是为什么在我们现今每日念诵的传承祖师祈祷文中,也包含松塔·群秋的原因。
回顾过去,我认为主要是由于桑天·嘉措跟我父亲的缘故,我才领受到我现在所拥有的口传。譬如,我父亲传授给我总共超过一百大部的佛陀言教全集;他能以每日大约一千页的进度,在三个月内念完全部的《甘珠尔》。他的舌头就是那样灵活。
我父亲喜爱朝圣,常会中断严肃的开示与法会,离开一天到户外踏青,期间还会有一次令人愉快的野餐。但当他给予口传的时候,绝不会半途中断。
更而甚之,你能清楚地听见每个字,所以朗读了一整天的佛经之后,大部分受教的人就会记得佛陀在何处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能够复述给其他人听。他为人朗读过三遍整部的《甘珠尔》。
由于吉美·多杰的声音如此美妙,所以,不管他到何处去,人们不论远近,都会聚拢过来听他说话。在他许多美好的德行中,最著名的一项就是他的咒语力量,而这也许是因为他大量修持与持诵玛哈瑜伽密续的结果。当他主持施身法(Cho)法会的时候,尤其引人注目,就连远在西宁的整个地区重要家族,都会邀请他去主持仪式,以护持他们的健康、繁荣与长寿。
他的舌头可能受到了某种加持,因为很难找到比他口齿更清晰,且声音能传播的这么远的人。当他在隐修处唱诵施身法曲调时,整座山谷都能听到曲子的回音。
当他的遗体火化后,人们在骨灰盅发现他的舌头完好如初。
神通的示现
我不该这样说自己的父亲,但这却是事实:吉美·多杰是四个兄弟中,唯一知道如何展现神妙的人。你可以说那就是他的某种个人风格,他具有神通力,也展现了几项神迹。
吉美·多杰多次净观到昔日大师与本尊,但和他哥哥桑天·嘉措不同的是,他对自己的净观与所看到的征示不会一直守口如瓶。我相信我父亲的神通力,因为我时常听到他亲口陈述不可能由其他方法知道,而后来也都印证的事情。举例来说,每当有重要人士意外出现在他隐修处之前,他就常会先告诉我,某某人正在路上了。而当我问起是谁捎来信息时,他会回答是他刚才想到的——果真,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抵达了。
至于神迹,他的确在我们仓萨家附近的一块岩石上留下了一组足迹,我曾亲眼见过;他也在格吉山(MountGegyal)附近,就在秋吉·林巴留下的足迹旁,留下了另一组足迹。而在他的隐修处德千林大乐圣殿坚硬的岩石上,也有他手足的印记。
人们时常要我父亲预言他们会活多久。有一次,一位年迈的女士问他:“嗯,仁波切,我还剩下多久时间可活?”
“你大约还有三天时间。”我父亲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她马上嚎陶大哭:“只有三天?噢,不,我该怎么办呢?”
我父亲只好安慰她:“不是,不是——我是说至少三个月。”
她还是痛哭流涕:“我真的活不过三个月吗?求求您,难道您不能做些什么吗?”
“抱歉,我的意思是三年。”父亲主动说道。
两天后,桑天·嘉措要我父亲和他共度几天,所以我们上垒峰去。第二天,我们接到了一个口信,说那位年迈的女士已经过世了。可见我父亲的预言有多么精确!
“还是不要给老人家这类坏消息比较好。”我建议父亲。
他大笑道:“所以现在我不准给寿命的预言了吗?这个孩子过去是我的弟子,现在我成为他的弟子了。”
我很遗憾地说,对于碰巧是自己父亲的喇嘛,人们通常都会缺乏感激之心与纯粹的理解,但其他人却视我父亲为非常值得崇敬的喇嘛,尤其是给恰寺的人,每年都举行《图珠巴切昆色》竺千法会,而我父亲也每年给予这部法的灌顶。
有一次,给恰寺一位尼师的弟弟和某位权贵家族的人激烈打斗。那位尼师接获打斗消息,也得知弟弟死了,因而前来请求我父亲进行一项引领死者至更好来生的超渡仪式。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明天早上做。”我父亲说道,她就哭着离开房间了。
早上的时候,我开始为法会整备佛堂,但吉美·多杰并未提到任何关于仪式的事,所以过了一会儿之后,我问道:“您是不是应该开始进行法会了,父亲?”
他答道:“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确定她弟弟并没有死。”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
“如果有人死了,他们的灵体都会来到我面前,但今天我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确信他没有死。”
过了一会儿,那位尼师来到这里,要为法会做供养,但我告诉她,我父亲说她弟弟并没有死。这时,我父亲也插话:“两、三天内你会得到更清楚的消息。”
果然,过不了几天,她就获悉了整起事件,当然了,她的弟弟果真没有被杀。
施身法——自性的圆满
我父亲所修持的最核心教法是《普贤心髓》与《杰尊心髓》,而他修持的主轴则是施身法。施身法传承曾一度包含了超越一百部的教法(7),现今也许大约只有八部流传下来,但却包含了令人赞叹的教法。
施身法的精要是透过断除自我依恋来利益众生,有个基本原则是,将你的肉体转化为珍馐美味,成为一种神圣的食物,首先供养给成佛者,然后再布施给众生;更高阶的修行者则在骇人的地方进行这项修持,譬如在尸陀林,观想将身体化为珍馐美味,布施给负面的力量、灵体,以及心怀不满的鬼,藉以安抚它们。
施身法的目标是要在实相的唯一,即自性上达到圆满,也就是了悟般若波罗密多,即般若智慧;而这也被称为无我性(Egolessness)的三摩地,即金刚般的三摩地或究竟实相。这种了悟与大乘最著名的佛教之一,十二部厚重的《般若波罗密多经》的精髓是完全相同的。
“西藏施身法传承的主要导师,就是女性大师玛姬·拉准(MachikLabdron),”我父亲解释道:“她因成就了般若智慧的究竟目标而获致了悟。”玛姬·拉准了悟之后,为了利益众生,每天都会念诵十二部法;她已达到了“六重舌成就”,藉此增加了六倍的言语能力。人们也认为她的前额有第三支眼睛。
父亲有时会跟我说:“般若波罗密多的见地,也就是施身法的精髓,与大圆满的见地怎么会有任何差别呢?它们完全相同!大手印、大圆满,以及施身法,最终都汇聚为相同的觉醒状态,究竟的般若智慧。毫无差别,不是吗?”
我父亲解释道:“施身法提到四种魔:障魔、非障魔、自我炽盛魔、以及自我犹疑魔(8)。修行者就必须断除所有这四种魔。障魔指的是化为人身的恶魔力量;非障魔包括好几千种邪灵;自我炽盛魔的意思是,被成功与追随者、社会地位与认同所诱惑,因而沉迷在‘我真是特别啊!’的想法中;第四种自我犹疑魔(自我固着),则是其他所有魔的根源,是最细微的魔,依附于一种见地,而它与所知障相同,都是遮盖我们佛性最微细的障蔽。”
我父亲说:“施身法的顺序,是依循密续修持的一般原则。然后,会有一种特殊的闭关,修持施身法法歌长集《宝鬘集》,一天修一次,连续修一百天。或者,你可用不超过六页的较短法本,称为《单座修持》,或遵循噶美·恰美所著的相似法本,做为日间修持的主轴。你可在清晨时修,接着整天都唱诵不同的法歌,直到一百天过去为止。这是计划施身法行者闭关的一种方式。”
“之后,你还会在山里做另一套百日修持,然后在河边,接着在主要的桥梁上。只有当你完成了全部四套的百日修持,你才能问心无愧地赢得施身法行者的名号。光是买个大鼓与骨号,不足以声称自己就是这样的行者。”
“到了下个阶段,施身法行者不只在白日修持,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到骇人的地方去。在某些时候,行者可能会面对‘突发’或‘挑战’的试炼,当地灵体会变幻成不同强度的魔幻幽影,藉以测试行者的禅定功力。”
断除四魔·日夜试炼
当我年幼时,人们会说有许多修行者在修持施身法时死去,试图藉此来吓我。这些突发试炼可能会有危险,有些行者可能得重病,有些则可能发疯,罕见的情形下,有些人甚至因此丧命。
“修持施身法到了某个时候,”我父亲继续说道:“你就必须在埋葬尸体的墓园,或停放遗体的尸陀林待一百个夜晚。”在康区,有些地方埋葬了多达一万具遗体,就像我在马来西亚曾见过的一些大型墓园一样。
“你必须独自到墓园去,”我父亲接着说:“在一片漆黑中唱诵施身法,甘愿经历任何突发试炼,面对这些考验直到黎明破晓。”
“有时候,如果禅修者的修持仅止于形式上的高度禅定,当地灵体就会变幻出行者曾经体验过的精彩景象,诱使他陷入妄自尊大之中。然后,一旦行者对自己的成就志得意满的时候,仅仅一个突如其来的恐怖幻想就会把他惊吓住了。”
“然而,真正的施身法行者是不会上钩的,而是继续修持。到最后,他们会在所有情况下,不管是墓园、偏僻的山谷,或市集等任何地方,都维持真正的稳定状态。”
“当行者达到最可怕的突发试炼也无法困扰他们的阶段时,就会做最后一套连续七天的施身法修持;七天中的前六天一向是寂静无声的。但是,到了第七天晚上,就会发生恐怖的景象。”
“至少,禅修者面对一项突发试炼时,应该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暂时的经验,与究竟实相完全无关,然后安住在真实见地的相续上。那么,任何这类突发试炼都不过是在观赏孩子玩耍罢了。”
“当你屈服于恐惧的那一刻,”父亲告诉我:“你就已经失败而未通过试炼了。”
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从父亲那儿听到好几个恐怖的故事,以下就是其中的一则。

在东藏有个墓园,尸骨都会被丢弃在两个悬崖之间。这个地点据说极为可怕,怪事时常就发生在到那儿修持的行者身上。
正因为这骇人听闻的名声,一晚,我父亲踉两名侍者就一块到那儿去。因为施身法行者修持的时候,必须单独一人,因此侍者必须待在距离他至少八十步之处。
“当黑夜来临时,”吉美·多杰告诉我:“我开始修持。突然间,有个东西从空中掉下来,就落在我面前。我仔细一看,见到一颗人头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舌头来回摆动。忽然,另一个人头掉下来,然后一颗接着一颗。每颗头撞击到地面时都发出‘砰!’一声巨响。”
“其中一颗人头甚至正中我的头顶,我感到剧烈疼痛。之后,人头如雹暴般狂烈地倾盆而下,它们看来似乎都还活着。最后,整个地方满布人头,砰砰地发出可怕的声响,有些咳嗽并呻吟着:‘我死于溃烂的肺。’还吐出一团团腐臭的痰。”
我父亲仍不为所动,继续修持。
“终于,人头缩小了,数目也减少了,到最后全都消失不见踪影。”
这例子说明了那种来自天神与恶魔,我们称为“魔幻幽影的挑战”的突发试炼。
我父亲继续说道:“一会儿之后,我站起来,走过去看看我那两位一直躺在人头雹暴中睡觉的侍者;他们仍在熟睡中,完全未受惊扰。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群魔乱舞
在西藏,据说有个骷髅会跳舞的声名狼藉之处。所以,我父亲当然也就去那里修持施身法。骷髅也称“骨魔”,和“皮魔”与“发魔”一样,西藏人都极为害怕。
当我父亲在该处修持施身法时,男性骷髅都群集过来,围着他张牙舞爪,甚至还表现了威慑震骇的种种舞蹈,努力要让我父亲感到害怕。
“舞蹈并不是很难处理,”他后来说道:“所以我就继续修法。”
其他种类的恶魔也出现了,“最糟的是皮魔,一大张又一大张的人皮以怪诞的形状慢慢朝着我飘过来。当它们极为靠近时,我感觉内脏剧烈疼痛,仿佛被殴打一样。但同样地,我只安住在觉醒的无二状态之中,直到人皮缩小,最后慢慢地消失为止,就像骷髅一样。”
“发魔就像一大束又一大束的人类头发,在我面前摇来摆去、跳上跳下,甚至上演各种夸张的动作,但到后来也消失不见。”
有一次,吉美·多杰在拉萨附近一处著名的岩洞隐修处扎叶巴(DrakYerpa)修施身法,他被要求为当地一位政府要人主持一场疗愈法会。既然他已经决定修施身法,所以晚上的时候,就带着一名侍者到尸陀林去。
“当侍者去处理雕像的时候,”我父亲叙述道:“竟然消失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他,我一人单独留在那儿。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敛牙咧嘴、留着白胡须的一大群猴子;他们恐吓我,来到我面前,碰我,甚至咬我。当他们抓着我的手时,他们感觉起来既结实且真实。他们全都在跳舞,并凶狠地露出牙齿。”
我父亲一开始时受到惊吓,但继而一想,他提醒自己:“中藏这一带并没有任何猴子,这只不过是另一次的突发试炼,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猴子愈跳愈近,还重重地把他踩在地上。尽管如此,吉美·多杰心想:“这里并没有猴子!这必定是个试炼!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恶魔的确令人吃惊!他们尽全力弄出令人害怕的情景,但是,他们只是给我机会展现出我三摩地的力量罢了。”
我父亲从未丧失过“这全只是一场表演,并非真实”的信心,毫不间断地继续唱诵他的施身法。逐渐地,那些猴子缩小到像老鼠般大小,然后消失不见。
到最后,只剩下一只看起来孱弱而孤苦无依的瘦小猴子,他用非常惹人悲怜的方式抬头看着我父亲,让他情不自禁地对他生起怜悯心。
“才几分钟前,”他心想:“你表现得如此巨大可怕。使尽你全部的力量变出魔幻幽影有什么用处呢?现在看看你——你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以施身法为众生疗病驱邪
吉美·多杰以为人们治病而著称,甚至更胜于他哥哥桑天·嘉措。有时候,生病的村民会从两、三个星期路程远的地方被带到他面前来。每星期他会做一次施身法仪式,这些生病的村民就痊愈——或无法痊愈——回家。
在仪式当中,病人必须像已经死掉般躺着,放下所有在意的一切。吉美·多杰就会在禅定状态中,打开他的“施身法眼”,看见他们疾病的业因,以及迅速治愈的必要疗方。然后,他会大声宣布他的直观给所有人听。
当人们听到自己为什么,以及在什么情况下生病时,通常都会大为震惊。这并无法治愈每个人,但施身法仪式过后的隔天早上,人们就会清楚自己是否能够痊愈。
我父亲用这种方式治愈了许多人,也收到了许多表达感激的礼物与广遍的尊敬。去问任何一位来自我家乡地区的老年人,他们都记得吉美·多杰与他的施身法修持。
有时候,他甚至能够治愈已经发疯的人。有一次,有一家人带着一位被绳子绑住、气愤地扭动身体的女子到他的隐修处去。我当时就在那里,目睹了整件事情。
“如果我们不把她绑成这样,”她丈夫说:“她就会把自己咬得很严重。我们无法跟她讲理,也听不懂她说的任何话。”
我父亲要她家人把她放置在远处,留下她一个人,然后他开始进行施身法仪式。过了一会儿,她停止嗤笑,安静了下来,并且变得平静。他们为她松绑,但她就只是坐在那里。
我父亲让她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里五天;第二天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仿如刚从睡梦中醒来,随即就在她坐的地方就地排尿与排便。他们把她带去清洗一番后,又把她带回原地。到了第三天,她的脸颊恢复了一点血色,眼睛也恢复了一些生气。
第七天的时候,她就能够自己走路,跟其他人一起回家了。
大师达桑仁波切(DabzangRinpoche)告诉我,有次他的帝亚寺(DilyakGompa)爆发了流行病,一年之内,就死了十八个年轻的僧侣。于此同时,寺院居民被晚上的怪声惊吓不已,没有人敢在黄昏后外出。到最后,没有人有勇气造访寺院,那里变得一片死寂。
不知何时,一位带着伟大锡度白围巾的信使来到达桑面前,信息上说:“必须恭请仓萨的吉美·多杰前来协助。请他主持一场治疗性的仪式,你们的问题就得以解决。”
当我父亲受到请求的时候,因为他与护法嘉波·佩哈(GyalpoPehar)有很深的连结,所以他请人做了一尊嘉波·佩哈护法的小塑像。达桑寺的僧侣带着这尊塑像游行一番后,放置在供奉佛教护法的小佛堂里。游行伴随着喇叭、锣、钹与鼓的声响,然后我父亲要求僧侣们以他们的每日祈祷文,对着护法唱诵一小段请愿文。
从那时起,就再也不曾发生死亡事件了,晚上的所有声音也平静下来了。
三年之间,诸事平顺,直到一名小偷盗走了那尊小塑像,骚乱又再度开始。所以,我父亲要寺院在邻近的巨石下,盖一座小小的护法庙,然后放一尊相似的塑像在那里。从此之后,一切就安然无恙了。
有一次,来自德格二十五个区域的本波领袖与其随从人员,一行七百多人一起旅行至北方。当他们抵达小王国林(Ling)的另一边时,他们的马匹受到瘟疫的侵扰。
流行病严重到三十匹马在一天之内死亡,整批人马被迫停下来。每个人都忧心如焚,因为他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
本波领袖们派人请求我父亲即刻过去,我哥哥遍吉跟着一起过去。
“昨天,我们有三十匹马猝死。您被认为拥有一些力量,有什么办法吗?”他们问道。
“在此地扎营。”我父亲说道:“派人出去找很多很多的木柴,我需要进行一场盛大的火供。”我父亲旋即开始进行火供。遍吉看见了远处的死马尸体,以及大批已经生病的马匹,健康的马则被带开去吃草。
突然间,吉美·多杰命令道:“把所有的马集合在一起,不管健康情形如何,每一匹都要集合到我面前这片平原的火堆前。把生病与健康的马混在一起!依照施身法传统,我们应当完全放开希望与恐惧,把健康与生病的马分开,不过就是希望与恐惧罢了,所以要放弃这种作法!”
当他们依照他的话做时,他开始将特殊的物质丢到火堆中。一段时间后,他绕着马群走,在每匹马身上涂抹从火中生出的油膏。
接着他指示道:“放开所有的马,卸除任何捆绑、缰绳、马鞍或其他骑马装备,让他们随意漫步到他们喜欢的地方。”
我哥哥遍吉对父亲有着不可思议的信心,他从来不曾反对或忤逆过他,他视父亲为他的上师与究竟的皈依。然而,当他那天晚上跟吉美·多杰一起躺在帐篷里试着要入睡时,却感到恐惧,“我知道有一些马已经生病了,”他后来跟我说道:“我害怕听到一夜之间又有多少匹马死去的那一刻来临。”
由于无法入眠,半夜的时候,遍吉跟一名侍者悄悄溜到外面环视营区。他们旋即见到一匹马病重到无法站立,另一匹马则已经死掉了。他们忧心地继续往前行。
令他们吃惊的是,当他们继续前行时,却未再发现任何马匹死亡。我哥哥才安心地睡了一下,但很快地就被一声大叫吵醒:“又有另一匹马死掉了!”
“但是那是唯一的一匹!”另一个人大喊道:“所有生病的马都已经开始吃草与喝水了!”
一整天,吉美·多杰只是一副无所谓地坐在那儿念诵金刚上师咒(莲师咒,VajraGurumantra)。之后,再也没有马匹死掉了。他真的是个相当了不起的父亲。
我父亲从中藏回来数年后,就开始在他主要的隐修处德千林大乐的圣殿闭关。我想,他总共花了大约三十年的时间在那里闭关;六十三岁那一年,也在那里离开他的肉身。
他临终前跟我们说:“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为秋吉·林巴的伏藏效力之处,我就会回来尽一份心力。但我绝不乐见任何人被迫成为我的转世祖古,所以我死了之后,不要去找任何祖古!”那也是我们从未要求任何大师告诉我们,何处去寻找他的下个转世的原因。
就跟他们的舅舅哲旺·诺布一样,四个兄弟全都没有意愿让他们的下一世得到认证,所以我们也没有去寻找德喜叔叔或桑拿叔叔的祖古。
1、吉噶·康楚(DzigarKongtrul)有块德嘉佛母的骨头,上面有个女性成佛者度母的图像。他将它存放在一个檀香木的小盒子里,我亲眼看过,它绝对不是赝品。他保存了许多伟大喇嘛的骨头,做他的秘密佛龛圣物。(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慈克·秋林是她父亲当前在慈克寺的转世。
3、这里所说的四个时期,是指“修成正果”、“只管修行”、“教导言教”、“只穿法衣”。
4、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我就像个仆人般服侍他。两年期间,我处理他的家务,而在那之前,我是他的厨师,有时候会为他烹饪别致的馍馍水饺。我从未曾听过他斥责仆人,他也从来不曾打过我屁股。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心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了悟的转移”意指吉美·多杰了悟到觉醒的本来状态,与他老师的了悟无二无别。
5、这四个阶段可参阅“大圆满与大手印的四个次第”的说明。
6、即使是秘密瑜伽士往生的时候,也无法避免表露出殊胜的征兆。祖古·乌金仁波切有一次说道:“修行者不应夸耀自己修持的成就,除非是在往生的时刻。而在那个时刻,最棒的就是大笑,次好的是无所畏惧,而第三好的则是毫无遗憾。”身体缩小被认为是较轻微程度的“虹光身”,而祖古·乌金仁波切有时会说,弟子为了“至少保留一些可触实体的圣骸”,而赶紧将他们大师的遗体火化。“舍利子”是一种微小、发亮,像珍珠般的珠子,时常能在骨灰当中找到。古老的大圆满密续描述了不同种类、颜色的舍利子,以及它们为何出现而为内在证量的征兆。
7、在藏传佛教八个主要传统中,施身法是放开一切的一种修持传统。施身法的修持,是为了舍弃自私自利,也就是抛开执著、获得自在的殊胜法门。“施身法”的含义就是要“断”,断除对主客概念的依恋、断除二元对立的经验。施身法是唯一由藏文译为印度文的教法,这也显示了它是多么殊胜。施身法是空性与慈悲的修持,在这勇敢的慈悲中,没有迟疑与疑惑地为众生福祉而即起行动,如同玛姬·拉准所言:“比起乞求一百次‘拯救我,保护我!’只说一次‘大口地把我吃掉吧!’更为有效得多!”(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8、施身法是将“虚妄的身体”当成会供、布施出去的教授,理由是因为我们对肉身有着强烈的执著,欲详细了解施身法的修持,请参阅莎拉·哈定(SarahHarding)翻译的《玛姬的详解:关于施身法之意义》(Machik’sCompleteExplanationCharfyingtheMeaningofChod,雪狮出版社,纽约州,2003年)。莎拉·哈定称这四种魔为物质的、非物质的、自我得意,以及自我膨胀,而“自我膨胀”在《玛姬的详解》一书中,被定义为自我固着。祖古·乌金仁波切将第四种自我犹疑魔(demonsofindecision)的“犹疑”,解释为由于无明,而导致意识微细的摇摆,因而必须依附着坚实的自我感与世界感,这就是自我固着。(译注:根据施身法祖师玛姬·拉准的解说,这四种魔如下:有形的魔鬼,指的是五官所感受的色、受、想、行、识等;无形的魔鬼,指的是念头情绪等无形障碍;亢奋的魔鬼,指的是对禅定大乐等的执著;自大的魔鬼,指的是自我本位的状态等。)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十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章我的上师——桑天·嘉措

我祖母的长子桑天·嘉措是我的根本上师、我究竟的依怙,当然,他也是我的伯父。所以,讲他的故事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好像藉由赞扬一位家族成员,而间接地在称赞自己。
一个强调自己上师成就征兆、神通力与神幻力的弟子,最后也许可能会使上师名誉扫地,反而不是在荣耀他。桑天·嘉措虽然是我的亲戚,但我绝对内举不避亲;我并非有意显得粗俗,但我跟他的关系,就像粪便与精致佳肴的关系一样。
我并不是要像“下唇称扬上唇”那样,只想吹捧我家族的某个人,但说真的,他的真知灼见与了悟、威严风仪与绝妙才华,在康区,没有其他大师能与之匹敌。我无法像平常描述一个人的灵性体验或了悟那般,告诉你他内在或生命内心深处的世界,因为我对此一无所知。但以下要说的,都是我所听到或直接见证的事情。
当桑天·嘉措口传《新伏藏》给色芒寺的杰出大师天楚(Tentrul)时,我就睡在桑天·嘉措房门附近,所以经常目睹他们晚上的讨论。天楚的学问极为渊博,品格也非常高尚。有一天他告诉我:“许多年前,我在德格遇见桑天·嘉措跟你父亲吉美·多杰。虽然当时我就认为,以桑天·嘉措的洞悉力与传承,他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学者。我研读过的哲学作品比他多更多,但当我们一论及‘大圆满’的话题,我几乎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们讨论《新伏藏》的时候,不知何故我还能够接得上话,但当我们一开始谈论禅修的时候,他就让我自惭形秽了。”
四臂大黑天的化身
在巴戎噶举传承里,桑天·嘉措被视为较主要的佛教护法之一,即四臂大黑天玛哈嘎拉化身(l)。此外,第二世慈克的秋林有一次在净观中,看到桑天·嘉措为无垢友尊者的化身。
我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深挚地敬爱我的上师桑天·嘉措;他严谨地依循僧侣的戒律,举止相当清净;他从未品尝过酒类或肉类,在待人接物上,总是依菩萨道而行。
我们有些人每天跟他相处,却对他的德行视而不见,就像住在拉萨的人,从来没去拜见久沃佛一样,因为总认为可以抽空去看的时间多得很。但如果你注意他的个性,你会明显看出,他是个天生满赋慈悲、坚毅与虔诚的人。
桑天·嘉措从未藉着迎合或夸赞来奉承讨好别人,他总是直言不讳;如果某件事为真,他就会说是真的;如果不是的话,他就说不是。不会增删任何东西。对于敏感的话题,他也从不拐弯抹角。
我上师是个完全可靠、对所有事都有条不紊的人。如果他允许你某件事,你就绝不会在后来听到他说忘了这回事。他就是那样的人,非常值得信赖。他几乎从来不生病,或至少我从未听他说抱怨过,即使连头痛或其他疼痛都没有。他每次做计划都是以一天为准,而他总能完成他的工作。
桑天·嘉措对于自己日常生活的所有事务,不管是灵修或世俗方面,都毫不马虎。举例来说,当他给予灌顶的时候,绝不会略过一个字或一句话;他会完整地执行仪式,从准备工作一直到结行诵文,他都处在禅定的平等状态之中,所以一进到房间中,你就马上会有即将要领受真正灌顶的感受。他就是那样的老师。
其他人都因为桑天·嘉措的一丝不苟而感到胆怯,害怕无法符合他的标准,常觉得不够资格参与有他出席的仪式。你可不能在食子上犯任何错误,或在佛龛上的坛城布置里漏掉任何小细节,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会知道,他不但察觉到了,而且无法接受那样的疏失。你很难找到比他更细腻的人,他是个真正的完美主义者!当他主持法会的时候,新手喇嘛可不敢装腔作势。
桑天·嘉措是如此博学多闻、技巧高明,也是如此值得信赖、无可匹敌,所以大家把他比拟为马尔巴——那位将噶举教法从印度引进西藏的大译师。
但我的上师从来不曾摆架子,也不曾装出一副证量高深的样子,不像某些禅修者从来不曾把他们空洞、刺眼的目光往下移到地上,却又喋喋不休,任意发表像“轮回与涅槃中一切事物都是平等”之类的“深奥”言论!这样装腔作势有什么好处?
桑天·嘉措的行为举措仿如他只是个普通人一样,他保持着秘密瑜伽士一贯风格,不会夸耀自己的成就,也不会表现出他好像是个神气喇嘛的模样;他不会把手放在人们头上给予加持,也不会坐在高座上。他甚至不让人们向他顶礼,如果有人尝试这么做的话,他会跳起来,然后离开;他避免铺张的陈设,像兴建令人叹为观止的寺庙,或制作华丽的佛像这类事情;他保持着低姿态,从不曾盛装打扮或穿着丝绸衣服,只穿着一般僧侣的袍子。
如果桑天·嘉措有任何特殊的领悟或力量,他会小心翼翼地不表现出来。他不容许任何人跟他谈论他美好的品德,甚至不让他们有起头的机会。譬如,如果他们开始说:“仁波切,您真是非常博学多闻”,或“您必定达到非常高的证量”,他就会马上斥责他们。他绝不会说自己是个特别的人,一个字也不会。没有人听他说过“我已经了悟了”,或“我有这些特殊功德”之类的话,一次也没有!
日常行持
桑天·嘉措日常的修持包含了《普贤心髓》与《杰尊心髓》。你可以说这两个教法是他个人极为内在的修持,如同他自己所说:“能够遇见像这样的法,就算只有一次,也能保证你不会再轮回。”
他也深深敬爱着大师龙钦巴和吉美·林巴。他经常以一种轻柔的声调,大声而缓慢地朗读龙钦巴的《七宝藏》,不是为了正式的口传,只是为了自己的修持。不管他到哪里去,总会把这七部书的其中一部带在身边,所以到了年底,他就能将七部全部念完。几年后,他对于这些《宝藏》中所提到的任何一处细节,可以在书的哪个部分找到,完全了如指掌。有时候他会评论说:“多么奇妙啊!龙钦巴必定是个令人赞叹的大师!他的文字多么深奥啊!”
《莲花精要密续》是我伯父桑天·嘉措认为极其重要的一部经典,他一次次地把它口传给人们,也经常教授它。这也许就是为何我到尼泊尔之后,最先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将这部经典做成木刻印版的原因。
有时候,伯父在准备加持物时,会念诵这本密续,以及另外两本透过听闻、触摸或品尝而给予解脱的密续;一本是著名的《诸佛的独子》(又译作《圣教一子续》),另一本是《遍在的灵药》。然后,他会要求大家把加持物放进大河中,利益住在那里及大海里的众生。秋吉·林巴曾发掘出几个这类的密续。桑天·嘉措有一次告诉我:“我有两本可以真正利益众生的经典,一本是《诸佛的独子》,另一本是《莲花精要密续》。它们的功德绝对毋庸置疑!”
他很少做出这样的声明。
谈到他的祖古传承,桑天·嘉措是非常有成就的大师拿旺·听列(NgawangTringley)的第四个转世(2)。五岁的时候,桑天·嘉措被带到拉恰寺,跟我的前世确旺·祖古(ChowangTulku)在一起,确旺·祖古成为他的根本上师。之后,桑天·嘉措被立为该寺的法王。年少时光他都待在拉恰寺与垒峰,稍长后,就住在一个又一个的洞穴与隐修处。
桑天·嘉措从噶美堪布那儿受戒成为僧侣,可能也是从噶美堪布那儿领受直指心性的教授,以及直观的确认,这也许就是为何他对噶美堪布怀有无比信心的原因,就好像我父亲信任其根本上师松塔·群秋(SontarChonchok),以及德喜叔叔对其根本上师夏迦·师利都深怀虔诚一样。后来,哲旺·诺布成为桑天·嘉措主要的上师,许多住在康区的其他卓越大师后来也都成为他的上师(3)。
很奇怪的是,我叔叔桑拿与他的母亲贡秋·巴炯,两人都视桑天·嘉措为他们的根本上师;我父亲也对桑天·嘉措怀有深切的信心,每次我们去垒峰的时候,甚至在隐修处进入我们视线之前,我父亲就会从马背上下来,顶礼二、三十次。

桑天·嘉措前世的故事
我听过关于桑天·嘉措前世之一,阿贡(Agong)的纳克汀令人称奇的故事。
当纳克汀还是个年幼的孩童时,因被认证为一位转世祖古,而被带到拉恰寺。当他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就像一般的小孩一样,正跟朋友嬉戏。一位年迈的供拉(gonla,专责护法诵经的喇嘛)正在击鼓诵经,而孩子们就在他身边喧闹游戏。
“你是一位喇嘛的转世,别这样不守规矩。祖古应该是位举止高贵的男孩,但你却是个被宠坏的淘气鬼!你干嘛要这么做呢?有什么益处呢?听着,不要迷惘!”这名供拉突然训斥起了年幼的纳克汀。
“那是什么意思?”这位小祖古问道:“‘不要迷惘’是什么意思?”
“不要让你的心迷惘仿徨,”这位年迈的喇嘛回答道:“就是这个意思!”
“人要怎样才不会迷惘呢?”
“看着你自己,看着你自己的心!”
当这个小男孩听到这些话——“不要迷惘,看着你自己的心!”当下就认出了心性。尽管后来他遇见了许多卓越的大师,但他总是说,他的洞见发生在他年幼的时候。
后来,纳克汀到了德格的八蚌寺,并在那儿进行传统的三年闭关。当他第二次进行闭关时,被立为闭关指导上师。他在那里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深修行境界。
伟大的大师锡度·贝玛·宁杰(SituPemaNyinje)当时正好是八蚌寺的领袖。锡度下半生的时候,他的眉毛盖到了眼睛上半部,挡住了他的视线。当他要读东西的时候,必须用手指将眉毛往上拉才能看得见。除了这时候,锡度的眼睛总是被遮住或合上。
只有到了秋天的时候,锡度才会睁开眼睛往窗外眺望,主要是为了欣赏八蚌寺对面山丘上,在那时节绽放的杜鹃花。“啊!杜鹃花正在盛开。”他会这样惊呼。但当他愈来愈老迈时,眼睛就完全无法睁开了。
有一天,秋吉·林巴首次来到八蚌寺。有人通知锡度:“有个自称是秋吉·林巴的人来到这里,就是那个我们一直听说的,来自囊谦的迦苏(Kyasu)伏藏师。”(4)
锡度并不随意信任任何碰巧路过此地的伏藏师。实际上,锡度坚决不受最近来访的另一位伏藏师所感动,他对那人的评语是:“哟,哟!那家伙宣称自己是个伏藏师,但他的言行举止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为了保有女人而找藉口。他唯一真正成功的事情,就是玷污莲花生大士的名声。”
但锡度对秋吉·林巴有些信心,所以准备要跟他见面。尽管如此,他仍召唤喇嘛纳克汀前来:“我听说你因为修持那洛六法,所以有清晰的梦境。这位迦苏伏藏师声称自己是莲师的使者,也断言自己是伏藏的主要发掘者。但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声称自己是伏藏师就信任他。既然我们寺院已经安排明天将欢迎这位重要人物,你今晚应该留意你的梦境是否有能证实他宣言的征兆。向我回报你任何的体验或净观。”
纳克汀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修行人,也在闭关中获致许多成就。在当晚的梦境中,他收到了一个预言,证实秋吉·林巴确实是位如假包换的伏藏师。一听到这个梦境,锡度就感到既开心又欢喜。
“哈哈!哈哈!”他开玩笑地说道:“秋吉·林巴一定是个真正的伏藏师——当然,假如我们能信任你的梦境的话。”
当秋吉·林巴抵达八蚌寺的时候,他告诉锡度:“你是莲师的使者之一。莲花生大士亲自指示我,要给予你《七支深密普巴》的教法,为你的长寿除障。”
“是吗?”锡度回答:“我太老了,无法自己持诵经文。当你进行闭关的时候,我会留意兆示。”传统上,当一个人闭关圆满之时,会寻找加持与修行成功的征兆。
锡度要伏藏师进行一个月的严格闭关,以修持《七支深密普巴》。到了月底时,锡度的侍者准备要替他拿秋吉·林巴加持过的物品。
“不行,伏藏师必须亲自给我灌顶。”锡度坚持:“光只是让伏藏师将佛盒上的圣物送出来,对我不会有所帮助;秘密金刚乘并不只是放在某个人头上的东西罢了,请伏藏师本人过来吧!”
所以闭关结束之后,这位默默无闻的伏藏师就给予拉萨东部这位最受人敬重的噶玛噶举派喇嘛锡度《七支深密普巴》的灌顶。

这儿还有另一则我听过,关于桑天·嘉措前世喇嘛纳克汀的故事。
东藏的冬天冷到连阳光照射后融雪所生的水,还会在流动时结冰,造成广阔的冰柱屏障,有些甚至达三层楼高。这些冰柱有时还会导致陡峭山径因而封闭,无法通行。然而,不论天气有多冷,或下了多少雪,喇嘛纳克汀的屋顶上却从来没有任何积雪,因为雪会因为他修持内热瑜伽所产生的拙火而融化。
有一天,纳克汀接到消息,说他有一位主要功德主已经在山隘的另一半往生了。往那边去的路上,有条河先是泛滥,继之又结冰,因而造成了两层至三层楼高的巨大冰幕,山路完全无法通行。
请求喇嘛纳克汀前去为往生的功德主修破瓦法(phowa,神识由头顶射出的法门)的消息,是经由一条绕得很远的小径送达。纳克汀毫不迟疑地回复:“我马上来!”(5)
侍者试着劝阻他打消念头,并向他抗议:“您怎么能去呢?难道您想死在冰冻的水中吗?如果您必须绕过冰幕而行,那就会花上您两、三天的时间。像您这样年迈的喇嘛怎么能去那里呢?行不通的!别提这件事了。”
但纳克汀说:“不行,不去的话非常失礼。他一直是个仁慈的功德主,如果我没去的话,将严重违反三昧耶。不管怎么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侍者束手无策,虽然对于必须绕行既遥远又危险的路途感到不高兴,却也只能遵命行事,但纳克汀跟他们保证不需要绕远路。
隔天一早阳光明媚,他告诉侍者们:“我昨晚清除了路上的障碍。”
果真,整条山道上的所有冰雪都融化了,四处连一片雪花都没有,他们可以自在地旅行了。有人问:“这是怎么办到的?”纳克汀只回答道:“昨晚我修持了一点拙火把雪融掉。”

致力寻找典籍的瑜伽士
尽管已经被立为拉恰寺的领袖,桑天·嘉措仍向往“真正纯朴的瑜伽士”生活。所以,有一天他放弃了维护寺院责任与所有正式的职责,到洞穴中生活。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禅修,过着出家人的简单生活,没有任何围绕着重要喇嘛的盛大排场,也没有任由功德主差遣的义务。因为他是寺院的主要祖古,所有没有人能反对他的心愿,必须让他做他想做的事。他本应相当满足地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但事情并非如此发展。
最后,桑天·嘉措为了跟着噶美堪布学习,于是旅行至慈克寺。年纪渐长,桑天·嘉措成为秋吉·林巴的伏藏法最重要的拥护者与提倡者。四个兄弟中,虽然每个都是转世祖古,但他是为《新伏藏》贡献最多心力的人,甚至比伏藏师两位直接的转世还要多。
以下是这项重要至极的佛行事业如何开展的经过。
身为伏藏师直接的后代,桑天·嘉措对《新伏藏》深怀感激,所以开始专心致力于找寻任何能找得到的经文内容。事实上,这是他年轻时,除了禅修之外,唯一奉献心力的计划。
即使当他在各种不同洞穴中过着瑜伽士的生活时,他的附近也总会有四、五个抄书人,专责将全部四十部书抄写下来。然后,他会校对这些手写经文,确保内容完全正确。我看过这些手写经文,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6)
桑天·嘉措坚定不移地找寻完整的《新伏藏》作品,也确保他得到所有的灌顶、口传与指导。他大部分是从伏藏师的儿子哲旺·诺布那儿领受到的,就像一个珍贵的宝瓶,从另一个宝瓶注满了水一样,但他也从噶美堪布那儿领受其所拥有的这些教法。
桑天·嘉措的主要兴趣——你也可以说是他内心最深的热情——是佛法典籍;不只是《新伏藏》,他热切地收集每一部他认为具有重要性的经典。以囊谦的标准来看,他的藏书室非常大,大到能将我目前隐修处纳吉贡巴的佛堂塞满。即使一百头牦牛都载得满满的,也搬不完他所收藏的典籍。
远近皆知他愿意不辞辛劳地追寻罕见典籍,只要可以的话,不管在何处,他都会把它们找出来。如果他受邀进入某个人家中参加庆典,开始之前,他会快速浏览放在佛龛上每个用布包好的典籍;即使有两百卷,他也会花时间探寻他们整间藏书室;他会坚持拆开每本书的布套,让他能检查每一本书,常会发现里面果然有许多经典。如果这么做会耗掉一整天时间,他也不以为意。
我的老师不只极度喜爱书籍,也要求必须要复制得很美观、正确。否则,他就会把书退回给抄书人,说道:“你可以把这本一书留下来,我不需要它。我只要货真价实的抄本。”
他不仅致力于收集佛学书籍,他也收藏了大量最精致的法器。不管特定仪式的用具少了哪一项,他都会委托工匠打造,而且总是要求最高的品质。
如果不是时局动荡造成破坏,这些精致手稿与法器至今依然会存在,但现在已全部散佚了。
桑天·嘉措圆寂之前,我与他共度了许多夜晚。他会躺在床上,我则睡在他旁边的地板上。一天晚上,当我们正在谈话时,桑天·嘉措破天荒头一遭开始讲到关于他的甚深了晤。
“我从来没有过特殊的体悟,但随着时光逝去,我对佛法的真实不虚更加坚信不移,我现在对三身的真实性怀着极大信心。八岁的时候,我认出了心性,而从那时起,我就从未离弃它。当然,我的精进心时而变化,偶尔也会分心,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持守住心的自性状态修持。”
我只听他说过这些事一次,除此之外,他未曾讨论过这么私人的事情。

哲旺·诺布的预言
同一天晚上,他也告诉了我,他跟卡恰·多杰与哲旺·诺布的关系,也谈到了他跟其他老师之间的关系。以下是其中一的一则故事。
当哲旺·诺布正在类乌齐寺院给予《大宝伏藏》灌顶时,所有的主要喇嘛与堪布晚上都会聚在一块儿用餐、谈话。这种非正式聚会通常在哲旺·诺布的私人房间(平常这里是首席喇嘛的寝室)举行。每晚,房间里都挤满了人,大家会请求各式各样的指引,并澄清禅定修持中所生起的任何遗憾或不确定之处。
一天晚上,三位类乌齐寺的大喇嘛、秋吉·林巴的两位转世涅琼与慈克,以及我最小的叔叔德喜全都在场。当时,桑天·嘉措还相当年轻,在这些重要大师与堪布——老师面前,他保持低调地坐在房门附近。他穿着品质低劣的普通僧袍,不像有些喇嘛会穿丝绸背心。
有一晚,哲旺·诺布张大眼睛端详着房间,然后直接指向坐在房间后面的桑天·嘉措,并以他著名的大无畏态度,低沉地说道:“以三宝之名!喇嘛们请留意,他叫做桑天·嘉措!也许你们都知道了,他是秋吉·林巴的女儿贡秋·巴炯的儿子。”
哲旺·诺布环视着房间,紧盯着每个人。突然,大家都定住不动了。
“你们现在都很看重自己,”哲旺·诺布以他低沉的嗓音继续说道:“你在那里,心中认为自己是秋吉·林巴的转世之一。还有你,在那边想着自己也是转世之一。而你,”他指着德喜叔叔道:“你视自己为旺秋·多杰的祖古——不是吗?!在后面门边的桑天·嘉措,他可一点都不自得意满。但谈到接续《新伏藏》传承,我对着三宝发誓,他将超越你们所有的人!透过他,这些《新伏藏》将会广传远播,就像名气响亮的拉萨久沃佛像一样。那位谦逊的僧侣将是护持秋吉·林巴教法的支柱。”(7)
别忘了,聚集在哲旺·诺布身旁的,可不是无足轻重的喇嘛,他们全都是地位崇高的祖古与堪布;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房间陷入一片静寂。之后,他们回头往后看着那位身穿普通僧袍的小僧侣。
桑天·嘉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想:“这位伟大的瑜伽士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呢?甚至还在大喇嘛们面前发誓?”
虽然哲旺·诺布是桑天·嘉措的舅舅,但是桑天·嘉措还是有点畏惧他。而他说出的这一番话,听起来就像是个预言——桑天·嘉措从未忘怀的一个预言。
圆满所有灌顶之后,哲旺·诺布前往中藏途中,先到我们仓萨家族稍作停留。停留期间,他要求露宿在一个搭建于邻近寺庙大殿外的白色帐篷内。有一天,他请住在一天骑马路程外的桑天·嘉措到他那儿去。当时,桑天·嘉措心满意足地过着简朴的瑜伽士——僧侣生活。
“我收到哲旺·诺布要求我到他那儿去的传话。”桑天·嘉措回忆道:“一到那里,我就被带到他的帐篷去。当我进去时,我看到了一个摆放了些袍子的大法座。”
“我们马上要举行一场升座大典,就在这个帐篷内!”哲旺·诺布宣布道:“你将肩负起三戒金刚持有者的地位,你听到了吗?从现在开始,你绝不许放弃秋吉·林巴的教法!”
然后他强迫桑天·嘉措坐到法座上。当我的上师坐在法座时,哲旺·诺布开始将自己的金刚杵与金刚铃,以及一整套法袍,一件又一件地当做礼物送给了他。
“从今天开始,我授予你金刚上师的地位。”哲旺·诺布继续说道:“现在,藉由我所给你的一整套法袍,我指派你为我的代表。我将《新伏藏》的传承托付给你,你必须履行承续秋吉·林巴教法的工作。”
虽然桑天·嘉措表示抗议,但仍被升座为金刚上师,并赋予这个重责大任。
法会结束时,哲旺·诺布跟桑天·嘉措说道:“外甥,今晚你跟我将待在这个帐篷里,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那天晚上他告诉桑天·嘉措:“我们不会再以这样的肉身相见了,我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交到你手上了。”然后,他把所拥有的每样东西都给了桑天·嘉措,包括衣物、绸缎衣服、法器,以及其他所有东西。
“我说过,我们此生不会再面对面相见了,就算我们真的见面了,也不会有所不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了。”
第二天早上,哲旺·诺布动身继续他的旅程,而桑天·嘉措从此再也不曾见到他了。(8)

授予噶玛巴《新伏藏法》灌顶
几年过后,桑天·嘉措接到噶玛巴卡恰·多杰的来信,要求他到楚布寺给予《新伏藏》的灌顶。读过来信之后,他唯一的评论是:“在见、修、行方面,我无法让卡恰·多杰有所进步。但如果这是他的心愿,那么我会把它当成是曼达供养,给予他口传。”
这是桑天·嘉措陪同贡秋·巴炯旅行到中藏的另一个原因。
一抵达中藏,桑天·嘉措就直赴噶玛巴的驻锡地楚布寺。
以下是卡恰·多杰一开始跟他说的话:“我试着要哲旺·诺布授予我《新伏藏》的口传,因为他不只是秋吉·林巴的儿子,也是个真正具足三戒的金刚上师。(9)我向他要求灌顶,因为他具备了一位大师所有真正的特质,无人能及。但是,显然他的看法与我不同,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拒绝我?我也向你弟弟德喜祖古做了相同的请求,但他同样也拒绝了我。现在,既然你桑天·嘉措是秋吉·林巴女儿的儿子,也流着仓萨家族神圣的血统,你必须授予我灌顶。”
这是噶玛巴的命令。
桑天·嘉措站起来顶礼了三次,“您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老实说,我不够授予灌顶给您这样尊贵的喇嘛。要担任金刚乘上师,就必须要具备十种功德。别提全部十种,我连其中一种功德都没有!如果我能选择给予或不给予灌顶的话,我宁愿选择不给予灌顶。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另一方面,我绝不会做任何让您不高兴的事。”
“不管你有全部十种功德,还是只有一种功德,或毫无功德,你仍然必须给我这个灌顶。”
因为这是噶玛巴的命令,桑天·嘉措别无选择,只能让步。
“我想我一定得这么做。”我上师说道:“秋吉·林巴的伏藏法就像是精炼的黄金般,一旦这种纯金在如意宝您的手中之后,必将同时利益佛法与众生。”
他就将《新伏藏》法完整灌顶给了噶玛巴。这个口传的传承,自秋吉·林巴传到哲旺·诺布,再传到桑天·嘉措。而这就是桑天·嘉措如何将它传给第十五世噶玛巴的经过。
桑天·嘉措也从噶玛巴那儿领受了许多教法,那也是为何桑天·嘉措视噶玛巴为自己的老师之一。我上师告诉我,噶玛巴是位如何不可思议的伟大大师,关于他的神通力与成就,以及他能如何清晰地看到三世,就像看着放在手掌心的东西一样。桑天·嘉措对卡恰·多杰的信心如此坚定,仅只是提到这位噶玛巴的名字,就会让他热泪盈眶。
桑天·嘉措抵达楚布寺一段时候后,受邀到噶玛巴的私人寝室。当他一走进去,就看见屋里安排了一张摆饰着丝绸法袍、法冠,以及全套金刚上师法器的法座。就跟哲旺·诺布一样,噶玛巴也要他坐到法座上。一开始,桑天·嘉措又是同样反复抗议了好多次。
“我命令你坐在那里。”卡恰·多杰最后说道:“我要把你升座为金刚上师。如果你不护持佛法,还有谁能呢?就外在道德戒律层面来说,你并未将它们损毁到只值一颗芥子的价值;就内在菩萨道层面,以及甚深密续持明者的层面来说,没有人在大圆满心髓知见上的了悟上能够与你相匹敌。你是三戒真正的金刚持有者。”
噶玛巴继续说道:“你似乎是希望能在偏远山区的住处与洞穴中,过着出家人的简单生活。直到现在,你仍然比较希望这么做,不是吗?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抛弃那样的想法!”
“今天我将你升座为引领众生的金刚上师,也就是以口传为辅助授予圆满灌顶,并给予解脱教授的人。我要你在我面前、在此地、发誓要这么做!从今开始,这就是你的任务。”
噶玛巴又补充说道:“现在你依循噶举祖师的先例放弃一切,绝对是不太恰当的作法。我要听到你立誓扬弃这样的作法!我很清楚你一直想要离开中藏,回康区,退隐到僻静的隐修处。但是,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就完全违背了我的指示!”
桑天·嘉措站了起来,走到法座前。坐下之前,他做了最后一次抗议,“这件事让我很犹疑。我一直住在洞穴里,也不再想要任何东西;我渴望将自己完全奉献于禅修,希望您不要强迫我。”
“听好!”噶玛巴坚决地回答:“千万不要切断我们三昧耶的联系。现在坐下吧!”
这件事让桑天·嘉措相当闷闷不乐。他绝不会说噶玛巴制造了他修行上的障碍,但如果他没有被赋予这么直接的指示,除了在遥远山区的闭关处外,你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他。他绝不可能重拾拉恰寺的责任。
桑天·嘉措时常跟我说:“我没有丝毫意愿成为寺院的领袖,我只想与世隔绝地待在高远的森林线上方。”(10)
桑天·嘉措升座为金刚上师之前,极少将手放在别人头上,做出给予加持的动作。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发生这种状况,该地区的人们就会欣喜若狂,彼此说道:“多么幸运啊!我得到桑天·嘉措的加持!”过去,从没有人曾领受过他的灌顶或口传,遑论在人们头上给予加持了。
他跟我说:“从那时候开始,我真的落入魔罗(Mara,即魔障)的力量之中,开始给予灌顶与教授。那也是我退步到目前这样低落程度的开始;让我分心的事接踵而至,就像我现在必须不断主持仪典。这些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规划,我从未致力于璀璨耀眼和受人尊崇的生活,我只想跟山林中的鹿一样生活。”

自然炽亮的威仪光彩
桑天·嘉措绝对是四兄弟中,对自己最具信心者,而他的自信心也随着年龄增长与日俱增。由于他的尊贵与威仪,让人感觉很难亲近而与之闲聊。事实上,我从未见过他跟任何人聊天。他的目光绽放着不可思议的光采,就像酥油灯燃烧殆尽前的火光,也有几分像小猫的明亮眼神。说到他的气质,你会觉得他能看透你的内心深处,将你最深沉的秘密一览无遗。
每个人都敬畏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因为他穿的是简朴僧袍,但是,即使是喇嘛也打从心里畏惧他;大部分喇嘛或僧侣远远看到他朝着他们走过来时,都会赶快闪到一边去。当他进到房间时,大家都会让路给他,即使是高傲的显贵也不例外;不管是何许人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争前恐后地为他让出一条通道。只要桑天·嘉措在场,即使是我父亲,也会担任起侍者的角色。
看着这位身材瘦小、穿着普通法袍的光头老僧人如何让人望而却步真的很有趣,甚至连第十六世噶玛巴也都敬畏他。第十六世噶玛巴二十岁时告诉我:“说到桑天·嘉措,现在,总算有个让我感到敬畏的人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老僧人就是让我感到害怕!我甚至连请求他让我去上厕所,都要想了又想!”
我也是如此。每天早上,当我站在他房门口,要打开门之前,我都会犹豫再三。
他具有某种独特的特质,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所有人真的都很敬畏他。
噶美堪布圆寂之后,转世为我的表弟。我们都叫他堪楚(Khentrul),意思就是噶美堪布的转世。年轻的堪楚极为大胆,而且辩才无碍。有一次他跟我说:“我们为什么要怕桑天·嘉措呢?他只不过是你的伯父、我的舅舅罢了。”(11)但每当走到桑天·嘉措面前,看到桑天·嘉措的光头时,堪楚就会忘了先前准备要说的话,而且目光低垂,并开始微微发抖。
堪楚解释说:“每次去见桑天·嘉措的时候,毕竟他是我舅舅,我都试着提醒自己,他跟我一样只是个人。即使他是个非常高贵的僧人,也绝对没有理由感到畏惧。但我一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犹豫踌躇且发起抖来。”
“我试着加以分析,是什么让大家这么畏惧呢?当我看着他的时候,我见到的一位穿着简便的年长男子。我不晓得,也许是因为他的光头,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它们有点非比寻常,令人难以直视,仿佛可以看透你深沉的内在似的。所以,我提醒自己不必感到害怕,毕竟,他是我舅舅,但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俗话说:“真正的自信凌驾一切。”很难明确指出那是什么样的特质,但你常可以在有高深禅修了悟的人身上看到那种特质。
不论身在何处,桑天·嘉措对人们都有某种影响力。没有闲谈,他不会留余地给肤浅的谈话,但对于修行相关的真诚问题,却从不吝于回答。桑天·嘉措给予指点的时候,可以预见他的话所带来的结果,也就是是否会被用于好的方面。
对于以俗世成就与养家活口为主要目标的在家居士,他会给予观世音菩萨的心咒“唵—嘛—呢—呗—美—吽”的指导,以及信任与虔诚心的教授,但他尤其观照于加深自身体验与了悟的人们。对于真诚的行者,他会衷心分享自己的心。
不论是哪种情况,每当人们与他会谈过后,都会深切受到鼓舞并满怀钦佩。
许多老瑜伽士住在拉恰寺附近,每当他们听说桑天·嘉措回来时,马上就会蜂拥到他的房间,领受大圆满见地的教授。有时候他们会彻夜待在他房里,直到清晨才离去。这些禅修者,也是他亲近的弟子,都对他清晰明白的开示内容赞叹不已——这些经验老道的禅修者是很难对人心悦诚服的。
这些老瑜伽士爱戴桑天·嘉措,认为他的心了无障蔽。事实上,不论是谁,不论有多么博学多闻,任何人只要有机会跟他讨论禅定修持时,都会惊叹不已。
学养如海洋般渊博的学者与桑天·嘉措讨论数小时过后,对于禅修体验的话题也全部变得虚心了。到最后,这些人一开始时自鸣得意的神情全部消失了,甚至不可扼抑地向他请求开示,问起了一连串问题。
因为传授根本的禅定修持,桑天·嘉措的庄严气质愈显强大,连最博学的堪布都为之震慑。任何人只要与他谈得愈多,就愈清楚发现他的自信心是多么难以撼动。这种无法动摇的自信,正说明了他高深的修持与个人体验。
这就是我所追随的上师。
还有许多喇嘛与禅修者都对桑天·嘉措怀着深切的虔诚心与信赖。
有一天,当我要进去他的房间时,一位住在仓萨上方的禅修者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我有机会帮助某个人,只是一点小小的帮助,”我上师谈论道:“这家伙是第一流的行者,非常勤勉向学。他相信自己一直在培养空性,但事实上,他的修习却将觉醒的状态束缚住了。禁锢起来还有何用处呢?”
“我成功地让他明白,空性并不是我们可以培养的东西。你如何能建构空性呢?我们谈过之后,这位禅修者了解了,也获得了一点信心。”
后来,我偶然间碰到了这位禅修者。他告诉我:“我一生中遇见许多老师,也接受过无数指导。但如果没有遇到桑天·嘉措的话,我不确定我自己会在真正的修道上有所进步。那天他以极为清晰的说明,解决了我心中的困惑。现在,我连一丝困惑也没有。”
这个人对桑天·嘉措怀抱着极大的虔诚心。依我看,他怀抱着的,显然不只是“一点信心”而已。

即身虹光
我父亲有一次在他自己的寺院里安排了一场竺千法会,并请求桑天·嘉措来主持。(12)冗长的竺千法会期间,他们与我另外两位叔叔坐在一起。
“这次发生了奇怪的事。”我父亲回忆道:“我看见闪烁的虹光围绕着桑天·嘉措。第二天,当他坐在法座上时,又再度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到了第三天,彩光强烈到我无法看见他的身体。”
“我们兄弟三人全都看见这样的景象,也讨论可能的原因。我们其中一人认为那是单纯的虹光,另一人则感到不安,害怕那是他即将圆寂的不详预兆。”
“但我们没有人有胆量敢直接跟桑天·嘉措提这件事。因为这么做的话,我们肯定会挨骂,‘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透顶的事?’他一定会这么说。”
“但那并没有改变我们三人全都看见他的身体宛如虹光组成的这件事。”
桑天·嘉措在那一年稍后圆寂了。

1、一位转世祖古有时会被视为昔日大师的化身,有时被视为本尊的化身,四臂玛哈嘎拉则是观世音菩萨的忿怒相。
2、第一世拿旺·听列是被称为“三如意子”(threewish-fulfilingsons)的仓萨三兄弟其中之一。接下来几世,拿旺·听列的转世被称为“纳克汀”,这是他名字的缩写,再加上出生之处,就称为“阿贡·纳克汀”、“吉尔奈·纳克汀”(chiltsaNgaktrin)、“仓萨·纳克汀”。(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这些人包括了仁千·南嘉(RinchenNamgyal)、喀旺·确贾(KhewangChogyal)与塔松·群秋。松塔·群秋是他的亲密法友之一,也是位大圆满大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迦苏”是秋吉·林巴的家族姓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破瓦法——神识由头顶射出的法门——的修持是一种善巧的法门,确保一个人能投生于佛国,或至少投生于上三道中的一道。并在死亡的那一刻修持。这是有其必要的。因为我们通常都很怠惰,并汲汲忙碌于追求徒劳无用的事情,以致于宝贵的生命稍纵即逝。
6、确吉·尼玛仁波切(ChokyiNyimaRinpoche)最近收到其中一份手抄本,并将之放进尼泊尔大白佛塔(Boudhanath)他的私人物品里。
7、当你回顾历史,看谁成功地将秋吉·林巴的《新伏藏》传续给后代,很明显就会发现,当哲旺·诺布在类乌齐寺指明桑天·嘉措时,是从自己的神通力所见来说话。桑天·嘉措一生中,巨细靡遗地肩负起责任,追踪《新伏藏》法的每一本法本、灌顶与口传,并在有生之年将它门全部收集起来。如果你考量康区的地理环境与持有这些法本、传承的人分布区域有多广,你就知道这绝不是件小工程。我们现在能有这么广泛而深入的版本,不只包含了秋吉·林巴的伏藏宝藏,还包括所有其他跟它们相关的教法,这多半要归功于桑天·嘉措的奔走。此外,当他造访中藏,将灌顶献供给噶玛巴时,也私下请求卡恰·多杰撰写不可或缺的附编。当你查阅《新伏藏》的索引时,就可以发现这部分有多少。西藏的传统中,作者一定会在书末题署里提到请求写此著作的人名,而在索引中,你会发现桑天·嘉措的名字出现不只几次而已。有人为了后代这样不辞劳苦,是多么慈悲!(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8、在这之后,哲旺·诺布到中藏去,而桑天·嘉措则留在康区。当桑天·嘉措两年后跟母亲到中藏去的时候,哲旺·诺布就已经过世了。(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9、外貌上,他是个品格端正的僧侣。严格持守戒律;内在里,他格守菩萨的修持;而在甚深的层次上,他遵循金刚乘的誓言。(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0、高于海拔四千至五千公尺的山,便没有树了。
11、噶美堪布投生为桑天·嘉措妹妹的儿子。(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南·仓萨寺(NangTsangsarGompa)是由我父亲的前世仓萨·索南·耶喜所创建,大家相信他是鸦面护法(Crow-HeadedProtector,贾洛·东千,JarokDongchen)的化身。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九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九章我珍贵的祖母

我祖母贡秋·巴炯是个天赋异秉的人,非常有才能与智慧。在我们那个地方,很少女子像她受过那么好的教育,也很少有人能像她一样在许多方面都这么有成就。
祖母知道所有的唱诵文与旋律,也知道法器的正确使用方法,这些都是直接从伏藏师那儿学来的,因为伏藏师常常在净观中领受这些旋律。如果不是因为有祖母,我们传承的正宗音调与程序可能就失传了。她甚至还知道吹奏甲铃(gyaling)断法号的特殊方式。祖母非常擅长使用甲铃,慈克寺里每个学习吹奏甲铃的人都寻求她的教导。
她也传授每一尊“文武百尊”的复杂手印及其相关仪式,这是她在敏珠林寺依据千年口授传统学来的。她对仪式音调与乐器使用的掌握,至今仍为《新伏藏》的支柱。
祖母也是个为人敬重的草药医师,每天都会配发草药给病人;她同时也是个占星师与好几种唐卡绘画风格的专家(1)。她是个非凡出众的人。
在男性主导的康巴文化中,祖母克服了身为女性的种种不利之处。她非常引人瞩目,在我成长之处附近,找不出任何像她这样的女子。
一位非凡出众的女性
我对祖母的第一个强烈记忆,要回溯到我大约七岁的时候,那时她正待在我们老家仓萨庄园。在那三年期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她。当时我的脸必定略带了点较深的蓝色,因为她把我的小名取为“蓝脸”,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遍吉(Penjik),因为脸庞肤色较淡,她就为他取了个“白脸”的绰号。
祖母后来搬到附近的一间小道场住了一年,后又搬到更远处的宏伟垒峰,与她儿子桑天·嘉措共度了三年时光。那段期间,我无法常见到她,因为我已经和我父亲一起住在他的闭关处德千林(DechenLing),位在两天的骑马路程之外。祖母非常慷慨大方,都会给我杏子干、小袋子,还有其他的礼物。她也教导我合宜的餐桌仪式,以及有人在场时的规矩。
我父亲是她唯一生下孙子的儿子,而我似乎最得她的欢心,所以她非常地宠爱我。她经常要我陪她聊天,也常把她的糌粑分给我吃;我会坐着等她递给我小块糌粑,然后开心地张口吞下去。她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慈爱。
祖母制作食子的娴熟技艺无人能及,就是她教我作《新伏藏》所用的食子。因为她的缘故,我得到许多宗教仪式的经验,所以后来有好几年时间,我都担任父亲的佛坛主事(2)。虽然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父亲就安排我负责准备所有仪式必要的东西。
食子是我特殊职责所在。我无法计算出当自己还是个青少年的时候,究竟做了多少食子。我一开始是跟遍吉学习制作食子的技巧,他有双非常灵巧的手。但无可避免地,也到了必须调整并精进食子制作技巧的时候了,所以我去找桑拿(Sang-Ngak)叔叔,他教我许多更细微的重点。但当桑天·嘉措带我去慈克寺时,他告诉我:“秋吉·林巴的食子风格最终权威是你祖母。”
有一天,祖母对我表示了赞许。当我和玩伴杜竹(Dudul)将我们所做的食子展示给她看的时候,她跟我说:“杜竹的风格比较偏向敏珠林传统,而你的则完全遵循《新伏藏》。未来,你可以成为我们仪式传承的支柱。”
当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到慈克寺探访她,当时她已经快七十岁了,玉体有些违和。我大约待了两个月,并从她那儿领受到如何制作食子的最后教授。两个月结束时,我对于制作《新伏藏》仪式中所有使用的各种不同食子,已经相当娴熟,并得到了贡秋·巴炯个人的加持。她跟我说:“你实在是伏藏传统中最好的食子制作者。”如今,除了真的知道如何制作那些食子之外,我完全没有任何特殊长处。
我祖母并不会以责骂或喝斥的方式来纠正别人,而是给予“一个良善的人会做什么事”的忠告,接下来就是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照着做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攻击任何人。我记得她曾向我们这些孩子说:“把小谎话当成笑话来嘲弄别人并不是善行,而是既伤人且错误的事。别用刻薄的方式嘲弄别人,别为小事情吵架。”
她会做一些小小的建议,譬如:“嘴巴里有食物的时候别说话。轻柔安静地吃东西。讲话的时候,不要打哈欠或发出其他不必要的声音。不要无缘无故地提高音量。跟隔壁的人讲话的时候,没有必要用喊的。讲话要像个绅士,花时间找出正确的字眼再讲话,仓促开口只会让你听起来像个蠢货。”这些都是在我年幼的时候,她所给我的忠告。每一次去见她,我都会得到一些这样的指点。
难以置信的真诚谦逊
尽管承袭了高贵的血统,我的祖母,或者说我们所称呼的“珍母”,却令人难以置信地谦卑,总是挑较低阶的位子坐下。许多喇嘛与她父亲的重要弟子前来向她致敬,她总是会说:“你们没有必要来看这位年迈的女人。你们这些喇嘛是怎么了?”
唯一能够向她顶礼的方式,就是在进入她房间之前,先在外面顶礼。当他们向她合掌问安时,她绝不会坐在位子上;如果他们向她弯腰行礼,她会先站起来走开,并说:“你们是什么样的喇嘛?竟然跟这个年迈的女人鞠躬?”
当祖母住在垒峰的时候,附近令人印象深刻的给恰(Gebchak)尼院喇嘛会来向伟大伏藏师的这个女儿致敬。桑天·嘉措会走进她房间,通知她来的是哪位喇嘛,而她会说:“他们为什么要来?我无法给予他们任何东西。千万别再提这件事了!他们不需要来见我。”
当然,桑天·嘉措无法就这样请一位重要的喇嘛离开,所以他会在草原上安排一些座位,然后邀请祖母到外面享受好天气。这位喇嘛则会被告知从另一边缓缓靠近,仿佛只是散步经过,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始交谈了。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见到她,她就是太过谦卑了。
也许她极度的谦卑,就是编纂秋吉·林巴传记的慈克·秋林无法接近她的原因,更别提要听她说故事了。不论原因为何,当慈克·秋林撰写伏藏师生平故事的正式版本时,并未从她的记忆撷取任何故事。
明觉相续的证悟之境
尽管早年的时候,贡秋·巴炯就已见过所有卓越的大师,但她的根本上师却是自己的儿子桑天·嘉措;他是给予她根本禅修指导的人。当然她已经从其他上师,包括她英年早逝的哥哥旺秋·多杰那儿领受了口传,但桑天·嘉措为她指出了心性,让她准确无误地认出了心性——这就是根本上师的定义。
如果你想一想,这真是颇令人诧异的事:是她自己的儿子。
桑天·嘉措告诉我,他对他母亲禅修的次第感到惊讶。
当她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已经达到“妄念瓦解”的层次。此时,睡觉时便不再作梦,因为作梦的状态已完全得到净化。确实,密续典籍中提到,达到某一境界的时候,梦流就停止了,所以,对于心性的清楚觉知能够日以继夜地持续不断。
她实在令人赞叹!人们常说,从踏进她房间的那一刻起,琐碎的念头与担忧马上就会平息,每个人都会明显感觉到非常清醒与平静。
秋吉·林巴这个女儿在各方面都非比寻常,举例来说,她三度在净观中仿如亲见度母,仿佛她们刚才正在谈话一样。但这并非众所周知的事,因为除了我伯父桑天·嘉措以外,她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她甚至不曾亲口告诉我,我是从桑天·嘉措那儿听来的。
当地人深深地信任她,常会跟她要几粒她加持过的大麦放在身上的护身符袋里,也会将她的保护符系在山羊或绵羊的脖子上,有些人甚至拿出步枪射自己的山羊,以试验她的保护符是否灵验。
他们其中一个人告诉我:“每次我射击山羊,受到撞击的山羊会痛得大叫‘咩!’但当我走进检查的时候,却找不到有任何子弹的伤口——真的!我没有说谎!”
这种试验或许并不是那么差劲,它让人们信任她的保护。
贡秋·巴炯也记得,当钦哲、康楚与秋林都还在世时,有一次她跟母亲一起旅行到老钦哲位于德格的主要住所。
三位大师九天九夜,日以继夜地共同修持了一个复杂精微的竺千法,或许是修那名为《了悟的体现》的伏藏法(3)。贡秋·巴炯跟哥哥旺秋·多杰就坐在里面。当会供的时刻到了,伟大的钦哲说:“为了吉祥的缘起,你们兄妹必须戴密续严饰,拿着会供的盘子。”
祖母记得,当三位大师唱诵慢板且悦耳的会供曲时,兄妹俩就站在他们面前,手捧着盘子,“我哥哥看起来像个小天神,”她回忆道:“他的脸庞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最后,老钦哲合掌说道:“这些孩子必定是持明者传承的后代子孙。”
我祖母也记得见到伟大巴楚时的情况。
巴楚跟她的伏藏师父亲秋吉·林巴在邻近德格王国的竹千寺(Dzogchenmonastery)见面,当时,泳尼·明珠·多杰的祖古担任为伏藏师奉茶与煮饭的侍者。拂晓时分,秋吉·林巴告诉他:“今天早上,伟大的上师巴楚仁波切要来看我,请特别预做准备。”
过了一会儿,当泳尼为大师倒完茶,走出房间时,看见门边有位未穿着喇嘛袍子,而是一身果洛样式打扮的老人;体型庞大,鼻子高挺的这个老人家,一身简朴的羊皮大衣,没有毛的那面则披着红布。
“我必须见秋吉·林巴!”只说了这句话,这老人就继续往里面走。
因为从来没有访客未经通知,就走进伏藏师的起居室,所以泳尼挡住门,说道:“等等!等等!没这么简单。我必须先通知喇嘛你来了。”
“别挡住我的路!”这位老人说道,并开始把泳尼推到一旁。
泳尼抓着这位老人家的袖子,坚持道:“你不能就这样闯进去。”
这老人家往反方向移动身子,然后两人开始扭打起来。突然间,泳尼心里想到:“说不定这位不是从果洛来的普通老人,或许我该进去里面问一问。”
稍早被告知关于今天有访客一事,此刻浮上泳尼心头,但他却以为是有个看起来更像伟大上师的人会来访。
当他一转身,就发现秋吉·林巴正伏在地上向老人顶礼,而那老人也开始弯腰回礼。泳尼后来说道:“向彼此顶礼完后,他们头碰头,将像两只牦牛一样。”
大圆满的根本教授
竹千寺邀请秋吉·林巴前来做为上宾,接受吉祥献供。因为巴楚当时是常住大师,所以受请求写下献供前的正式演说辞。
你可以在秋吉·林巴的生平故事里找到这篇谈话;演说文辞极为优雅,满溢对伏藏师的赞美之词,指称他为莲花生大士的使者。
在这次访问期间,伏藏师开始称巴楚为“竹千巴楚”——这个名字从此就跟着他了——也给予巴楚包括大圆满教授中,名为《普贤心髓》的伏藏法灌顶。这场口传的举行地点位于雪线上方,可以俯瞰寺院师利星哈学院(ShriSinghaCollege)的闭关中心。
随后,秋吉·林巴反过来请巴楚坐在崇高的法座上,并从他那里领受《入菩萨行论》。所以说,这两位大师绝对彼此相连。
我祖母记得当时哲旺·诺布并不在场,但旺秋·多杰与秋吉·林巴的佛母都是见证人。
巴楚修持了这个特殊的大圆满教授,稍后说道:“我是那种通常不会有净观、征兆,或其他任何进步迹象的人。但当我修持这个伏藏法的时候,真的有些事发生了,连我这种人都有。这个教授必定是真的!”
我祖母模仿巴楚浓厚的果洛口音,详述了他为一个来自果洛的老人传授心法时所说的话:“当你不再追随过去、不再邀请未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会留下,除了你当下那非造作、不受限、自由的状态的寻常心。”
在这简短的论说中,他已经给予了大圆满的根本教授。
但那位来自果洛的老人却恳求道:“给我加持,确保我不会堕入下三道!”但巴楚仅仅回道:“除非你自己好好守护,否则没有人能像丢石头一样,把你送到净土去。”
我祖母在八十岁往生之前,已达到了完美的了悟。对我们那里的人来说,她算相当高寿,我对她最后的回忆之一,就是她告诉我:“我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我想让我的遗体留在保存我父亲与哥哥遗骸的慈克寺内。”
几年后,祖母在慈克寺往生了。
当她待在那里的时候,我并不常去探访她。但偶尔我会收到她的礼物,包括不同颜色的精致小盒子,还有其他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祖母离开她的身躯时,腰杆打得非常挺直。我还记得她的荼毗大典,是在离慈克寺好远一段距离的地方举行,现场有个以传统方式堆成佛塔形状的大型火葬柴堆,首席喇嘛吉噶·康楚(DzigarKongtrul)是当地一位卓越的喇嘛、荼毗大典中,五个不同团体依据不同坛城(4),各自修了一个复杂精细的仪轨。之后,我们在祖母的骨灰中发现了大量的辛度罗粉末。
1、她精熟于中藏敏珠林风格的唐卡绘画。(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又称“事业金刚”,法会时协助修法上师的主要助手。
3、钦哲于德格的主要居所位在宗修(Dzongsho)。他们修的竺千是“贡巴昆杜”(GongpaKundu)。
4、坛城:诸佛菩萨等本尊的圣殿,在密续修持中以象征性的方式来展现之。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八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八章灵修之子

秋吉·林巴的众多弟子都是卓越的大师,其中最杰出者,就是学识渊博的噶美堪布;他被视为是来自印度沙霍(Sahor)的杰出班智达,也是第一位因兴建桑耶寺而受邀至西藏的大师——寂护大师的转世。
噶美堪布一开始是噶举传承修行人,也是噶玛巴三个道场之一的噶玛寺主要“堪布——戒律师”,也就是主持以及首席教师。
他绝不是个普通人,莲花生大士在其所著的古老伏藏中,就曾预言他会成为秋吉·林巴的主要弟子;他是秋吉·林巴极为虔诚的追随者,并且获致极高深的证量。然而,即使大家公认他与十五世纪著名大师噶玛·恰美一样博学多闻,他仍担任秋吉·林巴的侍者。近代最杰出的大师之一——博学的敦珠仁波切就对噶美堪布的著作印象深刻,有次敦珠仁波切告诉我:“这个世界能有像噶美堪布这样的人存在,实在是太美好了。”
我祖母跟我说:“当我仍年幼时,去见我父亲的时候,如果噶美堪布跟他一起待在里面的话,我就会跟母亲抱怨说:‘我们现在没机会见到父亲了。噶美堪布刚溜进去,他一定待在里面至少一、两个小时!”
“他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而且总是携带着一瓶银制的墨水罐、一支竹笔,以及几张白纸,所以当他问秋吉·林巴问题时,就可以当场把答案写下来。(l)他是位非比寻常的大师,看起来就像传统壁画上的十六位阿罗汉之一。”
戒行谨严的噶美堪布
噶美堪布是个持戒精严的僧侣,一生中从未让肉或酒精碰触过他的舌头,据说他的手连轻轻擦过女人都不曾有过,而他的双唇也未曾吐出一句谎言。
虽然噶美堪布是如此天赋秉异,也跟秋吉·林巴很亲近,但他从来没有从伟大伏藏师那儿亲受《大圆满三部》教法的福气。对于没有领受过这个教授,他感到有些沮丧难过,他悲叹道:“秋吉·林巴有这么多伏藏,但我认为真正的精髓是那部伏藏法,我却没有福气领受。”有人告诉我,他为此事苦恼不已。但伏藏师过世后,噶美堪布净观到秋吉·林巴的智慧身,并在那时领受了《三部》完整的灌顶与口传,这让他恢复了自信心。
“虽然我运气不够好,无法在秋吉·林巴在世时领受《三部》的教授,但我所得到的传承可是独一无二的。”他后来这么告诉秋吉·林巴的转世慈克·秋林(ChoklingofTsikey)。(2)
他解释道:“在秋吉·林巴融入超越色身形体的本空之后,他完美的智慧身出现在我面前,将《三部》的教法完整地传授给我。因为我是唯一以心传心领受这个传承的人,所以这不只是独一无二的,境界也比你们受领到的传承还高。由于这个缘故,我现在持有的传承不能中断。我大可将它传授给任何开口要求的人,但我不会这么做。既然你是伏藏师的转世,就应该持有两种传承,所以我将传授此灌顶给你,而且只传给你一人。”(3)
“噶美堪布就是这种个性的人。”慈克·秋林跟我说这则故事的时候,加上了这一句话。
讲到辩经,噶美堪布即使跟老钦哲比,也是旗鼓相当。(4)有时候,一场哲学辩论结束,噶美堪布会表现出一副大赢家的样子,而钦哲则会装出沮丧的模样,好像输掉了价值连城的东西;钦哲还会哀叹自己的失败,假装伤心掉泪,把每个人逗得哈哈大笑。
有许多噶美堪布遭老钦哲重创的故事,有一次钦哲甚至朝噶美堪布丢了一个食子,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头部!
但其实他们都只是在演戏,让大家看见他们好像几乎每次讲话都会陷入争执的一种戏码。表面上看来,他们似乎彼此在挑衅对方。但实际上,对任何了解实情的人来说,他们其实是利用这些游戏澄清彼此在体验上的精微重点,藉以消除障碍,并增强修行道上的进展。
拉萨辩经
我的老师桑天·嘉措是噶美堪布的弟子之一,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噶美堪布的故事,下面要说的这则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拉萨一年一度会设立一个大帐篷,所有主要的学者,尤其是来自三大主要寺院:色拉寺、甘丹寺与哲蚌寺的学者,会群聚一堂进行辩经,看看谁是当年度最佳的辩经者。甘丹寺领袖会坐在一个大法座上,而所有人则一排二十个人,面对面坐在甘丹寺领袖前方。每一场辩经,都会辩论到其中一位学者脱颖而出才会罢休。
有一年,这场盛大辩经会正在举行的时候,噶美堪布恰巧在拉萨。他并不属于这三座享有盛名寺院的任何一座,但有天早上,他有个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应该去参加辩经比赛,便向侍者宣布了这个想法。
“您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呢?”其中一名侍者问道:“对您不会造成不便吗?”这是劝他打消念头的礼貌性说法,侍者认为噶美堪布如果输掉辩经的话,会很难堪。
堪布坚持:“不会,我一定要参加辩经,我绝不退缩!”
噶美堪布于是就拿了一套用来当做书本封面的木板,并用一些线把它们绑在自己的胸部与背部,象征他的身体即是典籍,而他则体现了佛法。然后,他把袈裟披在另一边肩膀上,也用另一手执持念珠,并且,非但不像其他学者戴着尖顶的帽子,反而把头顶上的帽尖弄平。他观想秋吉·林巴在头顶的宝冠上,而他自己则是“语之狮”,一种莲师与文殊师利菩萨无二的特殊形象。他自认为无人能击败他,满怀信心地走进了辩经会场。
轮到他时,他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当他终于击败所有对手时,发现自己就在甘丹寺法座持有者的面前。法座持有者宣布:“你已经赢了,取得胜利了!”
这真是相当出人意表的英勇事迹,我怀疑以前曾有任何康巴人得胜过。传统上,所有对手必须将他们的黄色帽子放在地上,让胜利者从这些帽子上走过,以作为获胜的象征。但在那时候,噶美堪布心想:“每个人对于即使只是一小片具宗教意味的袍子都该表示敬意,所以,如果我踩过这些帽子,就违背了我的誓言。”
所以,他非但没有采取“胜利者的游行”姿态,反而走入阴影处,低下头,并用手蒙住脸,缓步走出会场。但他仍旧对自己感到颇为得意,因为他不但打败了所有的格西学者(geshe,即佛学博士),也维持了戒律。
回到康区后,噶美堪布见到了伟大的钦哲,那时钦哲正在探访仓萨贡巴(TsangsarGompa)。互相打完招呼后,噶美堪布说:“我有一些真正的好消息!”然后开始叙述辩经的故事。他骄傲地下了结论:“我甚至没有走在他们的黄色帽子上!”
一听到这句话,钦哲一把抓住了一支金刚杵,朝噶美堪布的头敲下去,“你这个怯懦的胆小鬼!你紧抓着净戒的概念不放,你大可让噶举派与宁玛派的教授声名大噪。你那康巴人的勇气到哪儿去了?难道你对内瑜伽的见地没有任何信心吗?你应该是个金刚乘修行人,你的色身就是本尊,你的声音就是咒语,而你的心就是三摩地,所以你怎能紧抓着这么低层次的执著呢?你真是彻底的一无是处!”
说完,钦哲又打了他一次。堪布悄悄地溜了出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影。
噶美堪布圆寂之前曾经说道:“钦哲仁波切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有时甚至用他的手掌将我痛击倒地,一次又一次地厉声训斥我。他是藉由打我,为我排除了长寿的障碍。现在我这么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却还是死不了!”
当他这说这段话时,听起来好像是在发牢骚,但其实是赞赏之辞。
我相信噶美堪布活到八十出头,在他位于噶玛寺上方的隐修处圆寂,然后转世为我阿姨的儿子。
莲花生大士曾经预言说,噶美堪布与康楚两人圆寂时,将会示现虹光身,这是伟大了悟的征兆。但或许因为他们都不懈地致力于利益众生,总是忙着指导弟子,所以当他们两人圆寂时,都没有示现虹光身。
影响一位修行人是否获取虹光身的因素有很多,举例来说,噶美堪布的证悟层次已经达到了所有心灵现象都融入法性的状态,亦即诸法尽融。但尽管到达这么高的层次,应该示现虹光身,也就是这种了悟状态的外显征象,但他并未这么做。
虹光身与弟子的三昧耶
同样地,秋吉·林巴发掘出的伏藏中,预言了康楚圆寂时将以虹光身离开人世。但这件事也被阻碍了,因为康楚利益众生的佛行事业范围涵盖太过广大,因此无法示现。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当一位上师拥有很多弟子时,他们之中一定有人会破坏一些三昧耶,而毁坏的三昧耶会对上师造成不良的业果,因此会阻止上师示现虹光身。密续教授描述这是“有记的虹光身”,表示虹光身的发生,有赖于弟子与功德主清净地持守三昧耶。
但也有例外情况。不久以前,纳格拉·贝玛·杜竹(NyaglaPemaDudul)在他能够容纳五百名弟子的营地中央圆寂时,就示现了虹光身,似乎没有一位弟子能够阻碍它的发生。但是,大部分有相同证量层次,也公开、广泛地指导弟子的其他上师,向来无法获致虹光身;如果他们的弟子人数少一点的话,或许就会有成就虹光身的可能。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教说:“如果你想成就虹光身的话,就不要有太多弟子。”
不可思议的旺秋·多杰
旺秋·多杰是秋吉·林巴三个孩子之一,我们有一篇唱诵文将他描述为贾王(KingJah)“神妙的示现”,意指他是这位印度国王的转世;贾王在佛陀入灭后,旋即从超越时间的密续教授之王金刚手菩萨处领受了《十八部玛哈瑜伽密续》。旺秋·多杰与我祖母贡秋·巴炯是由德嘉佛母所生;秋吉·林巴第三个孩子哲旺·诺布的母亲,则是老钦哲的甥女。
持诵过数十万遍文殊咒之后,再加上前世所接受的训练,旺秋·多杰展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敏锐智识,而其洞悉力也让人难以形容。有人告诉我,他的证量,即他修道的程度与获致的次第,甚至高于他身为伏藏师的父亲。当旺秋·多杰完全透过自己,任运自然地了悟到心性时,还非常年轻。
之后,当人们请求他给予禅修指导时,他会回答:“我不是能指引你找到心性的人,因为我并非一步步爬着楼梯登上屋顶,而是一跃而上。即使我描述自己禅修的状态,你也无法理解。”
预言说,旺秋·多杰将发掘出尚未被他父亲取出的其余《新伏藏》,并确保它们广为传布。他具有那样的功德。
从孩提时代开始,他就能看见神奇的空行文字,仿佛它们就在眼前一般,而当它们自广空的心间生起时,他也能随心所欲,将与其相关的教法一起抄录下来。然而,尽管预言这么说,他却从未将这种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大家都觉得旺秋·多杰俊美得不可思议,有些人甚至说他具有天神的五官,还说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他长得高大魁梧,而且举止高雅;头发也极为与众不同,因为他把头发留长,并结起发辫盘在头上,被人形容为“迷人的宝石头冠”,意指他的头发从未剪过,而每一缕发丝都住着一位空行母。他的头发闪耀着深蓝色的光泽,当他洗头的时候,发丝从来不会打结,即使不用梳子梳理也不打结。
身为秋吉·林巴的儿子兼传承持有人,依据传统习俗,旺秋·多杰理应生下儿子传宗接代并延续传承。人们说他有一百个情人,不论他到何处,总会有耳语流传说,想要与这位英俊祖古“身身相连”——一种非常实质的加持——的女孩们,就可以顺道来见他。果然,每晚都会有年轻女性在他下榻处排队等待。
但是旺秋·多杰是个有成就的瑜伽士,他已经逆转了白色精华的流动,从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射精,所以他从未让任何人怀孕。我不晓得这样是好或坏,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但话说回来,在古老的年代里,我们何曾听说过有着一百个女朋友的男子,却从未让其中任何女友怀孕呢?
秋吉·林巴对伟大上师巴楚具有无上的信心,所以他的每个孩子,包括旺秋·多杰都成为巴楚的弟子。秋吉·林巴圆寂后,旺秋·多杰旅行至巴楚临时扎营的地方。因为巴楚的许多弟子本身就是大师,所以整个康区都说,巴楚的营区就像雪狮的巢穴,这群雪狮后来也将神圣佛法的狮吼传遍到四面八方。
身为伟大伏藏师儿子的旺秋·多杰骑着马,带着庞大随从,场面浩荡地抵达巴楚营区。
从瑜伽行者到比丘僧
相反地,巴楚是位虔诚的僧侣,所以当然没有佛母。他倒是常会谈到关于身为“群山之子,著山中雾霭为衣”的话,以及关于奉行早期噶举传承修行人简单生活方式的美德。

有一天,巴楚讲到应追随他们的典范,放弃对繁杂世俗的追求,“为了修持真正的佛法,应该总是居于下位,并身著褴褛衣衫。”巴楚对群众说道:“从来没有人是高高在上,并穿着锦缎衣衫。”
受到这席话的激励,旺秋·多杰心想:“这样做对我是好的!”所以,他放弃了所有绸缎衣物,改穿便宜毛毡所制成的简朴斗篷;遣散随从,只留下一位侍者,也把所有的马匹都送回秋吉·林巴的寺院;然后他就剃光了头,并从巴楚那儿受比丘戒。他放弃了所有私人财产,待在巴楚的营地三年。
但是,自从他立誓成为一位身无长物、云游四海的出家人,并剃光迷人的头发之后,他庄严的相貌与耀眼的神采就消失了,变得跟普通人没两样。他开始变得苍白、衰弱,背也开始驼了。
这种苦行的生活方式似乎对他身为伏藏教法持有者的地位,有着非常不利的影响,尤其剪掉头发一事,破坏了他与空行母之间的三昧耶。伏藏师要能够抄写伏藏的象征文字,音节必须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净观之中。但现在他发现,它们变得模糊不清、跑来跑去,而且愈来愈小,因此,他再也无法解读并缮写伏藏。
旺秋·多杰回家和抵达此地时,与他父亲的作风——由四十名马夫与一群牦牛伴随的壮观排场,形成鲜明对比。一改往常,他从位于康区东北部的果洛,手持一支拐杖,像个化缘的乞丐般,一路步行;他只带着两名侍者,以及一头托载行李的无角牦牛一道旅行。他们所带的全部家当,就是几本书与煮茶的用品而已。
正当他们朝着德格的宗萨寺前去时,旺秋·多杰生病了。他一定病得相当严重,因为只短短五、六天时间,他就在钦哲山里的闭关处——著名的“善逝之聚宫”——往生了。世上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令人心碎的事发生,送葬队伍将他的遗体带回秋吉·林巴的驻锡地。旺秋·多杰过世的时候,我在孩童时期就认识的伏藏师御厨贝玛·听列也在场。他当时是寺院的总管,不得不将此哀伤的消息传达给待在附近的伟大钦哲。
贝玛·听列将近九十岁才一往生,他告诉了我这则故事的所有细几节。
一听到旺秋·多杰过世,钦哲深感不悦,他觉得这位悟道的瑜伽士的儿子根本不需要剪掉头发(5),因而大声叫道:“该死!疯狂的巴楚让旺秋·多杰剪掉头发,还让他变成一名出家人,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后果!真是悲剧啊!证明了目前这末法时期的功德是多么小啊!莲花生大士曾预言说,这位伏藏师之子将会将其伏藏从东方的中国边境,一路传到西方的冈仁波齐峰(MountKailash)(6),就像抛开一块白色桌布般利益众生。现在,疯狂的巴楚搞砸了每件事!”
钦哲以典型康巴人表现绝望的方式,紧握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吉祥的缘起并未持续下去。”他以极为阴郁的表情呜咽道:“他理应是发掘并广传其余伏藏的人。”(7)
贝玛·听列代表死者向钦哲献供,并说:“仁波切,请指点我们到哪里去找寻他的转世。我已经献供给您了,我必须得到讯息才能回去。”
钦哲回答道:“哎呀!以前他们是兄妹,现在他们可能是母子了。”伟大的钦哲看来仍是一副沮丧的样子,并继续捶打自己的胸膛。这是他以预言方式所说的事情。
一年过后,钦哲证实我祖母贡秋·巴炯刚出生的儿子,实际上就是旺秋·多杰的转世。
“听好!”老钦哲说道:“贡秋·巴炯是不是真的刚生下一个儿子?我告诉你们,毫无疑问地,他就是旺秋·多杰!”然后老钦哲将它正式以书面记下来。
老钦哲继续说:“她的第二个儿子不会长寿,但把他取名为‘不朽金刚’就会提供一个吉祥的缘起,延长他的寿命。”
那就是我父亲吉美·多杰(ChimeyDorje)取得名字的由来。
不灭之闪电花鬘
除了四十部伏藏法之外,秋吉·林巴共有两部作品集,旺秋·多杰则有厚厚的一部著作。两个人的著作都以手写费力地誊抄下来,而不是以木刻板印刷。两人的作品集,我各保存了一份。我前往中藏之后,曾写信给我的寺院,要求他们将这些书送过来给我。但后来,听说负责照料我寺院的人拒绝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送过来(8)。你也许会好奇他们的脑袋在想什么,把珍贵的手抄本留在康区有什么用处呢?这就是没有制成木刻印版会发生的情况!
西藏从农奴社会被解放后,裨益人类的事即将来临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那就是某种称为“文化大革命”的东西。当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我们家乡的时候,带来了巨大的改变,我们的寺院被摧毁了,我们全部的文献都化为灰烬。
旺秋·多杰的著作大概被毁掉了,因为大部分的佛教典籍都被丢入火团中烧掉了。他们能迫使村民收集所有的书籍,将它们丢入大火之中。之后,暴徒宣布:“从此刻开始,如果我们在你家中发现一本书的话,持有书的人将会被处以吊刑。每一本典籍都要一条人命为代价。”
就因为这样,许多被吓坏的人们将珍贵的书籍丢入河中。但有些书被埋入地底,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度被人找回来,但后来当它们被挖掘出来的时候,却都已经腐坏了。尽管如此,因为我们家乡的幅员如此广大,我怀疑是否有些书最后并没有被找到(9)。实际上,有一部非常优美的典籍,即旺秋·多杰十六岁时所写的《不灭之闪电花鬘》,就真的被保存下来了,我们寺院现在仍然每天使用它。如果再有几本像那样的书籍被保存下来,不知该有多棒!
精通瑜伽之术的哲旺·诺布
哲旺诺布的母亲是者钦哲的甥女(10)。莲师也曾预示过,秋吉·林巴的这位佛母将会生下玉扎·宁波(YudraNyingpo)的转世(11)。
因为《三部》是毗卢遮那的心要,所以委托给了毗卢遮那在康区最杰出的弟子玉扎·宁波。那也是为什么玉扎·宁波的转世哲旺·诺布必须是第一个得到灌顶的人。因为莲师的预言大多非常精确,伏藏本身甚至预言说,“在一到三年内,他应该要得到这部伏藏。”(12)
哲旺·诺布是个相当谦卑的人,有一次他告诉桑天·嘉措说:“我并不是个特殊的人,一点儿也不特殊。我并没有任何了不起的德行,连一个也没有,只有一件事除外,虽然当时我只有六个月大,但我仍清楚记得从两位伟大伏藏大师那儿领受了《三部》。”实际上,《三部》在那时候才刚刚被发掘出来(13)。
事件当时,有二十五个人在场,包括钦哲与噶美堪布。伏藏发掘出的那一刻,秋吉·林巴对着孩子的母亲大喊:“把孩子带过来!”
她就把裹在毯子里的婴儿带过去,小婴儿就坐在芦苇编成,覆盖着一层晾干羊粪,再铺上几层布的盆子里。这是康巴人安置婴儿的典型方式,让孩子想要撒尿时,随时可以撒尿。
当哲旺·诺布领受灌顶时,就坐在钦哲与秋吉·林巴之间。秋吉·林巴先授予婴孩灌顶,之后才授予钦哲灌顶。但因为教诫(14)的关系,这个灌顶只能一对一传授,所以并无其他人领受过这个灌顶,连康楚也没有。这也是为何许多《三部》传承都是经由哲旺·诺布传递下去的原因。从此之后,哲旺·诺布成为确保秋吉·林巴的伏藏教法广为传布,致力最多的人。
哲旺·诺布大约一岁大之前,每天晚上都会有只老鹰停歇在他父母的屋顶上。后来,伟大的钦哲说这是守护《三部》的鹰翼女神的(15)。
跟其他兄姐一样,哲旺·诺布也是伟大巴楚的弟子。有一次在康区的时候,为了在一处岩穴中度过十天,他前往巴楚扎营地附近的山坡上。因为他并不打算久待,所以只随身带了一小包糌粑。
有一晚下了一场大雪,把他困住了。大雪一直下个不停,他无法回去。数个月后,巴楚营区传说他一定已经过世了。最后,大家也都认定他死了,还以他的名义做了包括传统安慰死者在天之灵的焰口施食等善行。
六个月后,积雪终于融化了。有一天,有人尖叫了一声——哲旺·诺布的骨骸走进了营区!大家开始往四处逃散,深怕被僵尸(rolang,藏地的一种死尸)触摸到。
“别担心,是我!”哲旺试着安抚他们。
终于,当事情都搞清楚之后,有人找到机会问他:“你怎么没有饿死呢?”
“为什么会饿死?当我口渴的时候,就饮雪;饿的时候,就吃我那包糌粑。如果你有食粮的话,就不会饿死。”他这样回答。
他后来解释说,他每天只靠一匙糌粑维生。换句话说,他一概不承认其实是因为他已经精通瑜伽之术,包括完全掌控细微的脉与气,所以也许他大部分时候都处在三摩地之中。(16)
他也提到了有趣的一点:“似乎在人往生后的七个星期里,很适合做糌粑与其他食物的火供。我个人觉得这相当有帮助,因为在这四十九天当中,我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即使在洞穴里,有时我也能闻到寺院为我献供的烟味。”
哲旺·诺布也极为博学多闻,与噶美堪布旗鼓相当,但他宣布自己的学养只不过是来自于早年与伟大钦哲共度的时光。因为哲旺·诺布是老钦哲的甥外孙,所以经常有机会可以长时间跟这位大师相处,也因此,哲旺·诺布早年所受的教法,大多是在钦哲跟前领受到的。
“年轻的时候跟钦哲待在一块儿,让我成为一个富有的人——因教法而富裕。”他会这么说:“老钦哲白天的时候教得不多,他比较喜欢只是轻松地跟弟子在一起,顶多,你也许可以在白天的时候问他一个或两个问题。但当夜幕低垂,每个人都听到铃声响之后,大家就会聚集在他的隐修处。灌顶都在晚间开始进行。”
“破晓前大约一个小时,他就会说:‘现在是我这老人该睡点觉的时候了,你们最好离开去做同样的事。’只有到那个时候,全部弟子才会离开他的房间。”
哲旺·诺布跟许多瑜伽士一样,是个特立独行、随兴所至,且直来直往的人。他有个明显的特质,那就是从来不做权贵人物或地位崇高的喇嘛要他做的事。举例来说,即使是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也无法强迫哲旺·诺布为他进行《新伏藏》的口传。
噶玛巴的侍者与亲近弟子蒋巴·簇清本身就是个重要上师,也是噶玛巴的主要弟子之一,所以噶玛巴派遣他到拉萨去,要他尽力迫使哲旺·诺布给予这个广受欢迎的灌顶。
“因为你是秋吉·林巴的儿子,所以噶玛巴把这条白围巾送过来给你,要你给予他口传。”
“办不到!难道你要一条狗把爪子放在人类的头上吗?你这是在胡说八道。别再提这件事了,你这个小和尚。”(17)哲旺·诺布把噶玛巴比喻为人类,而把自己比喻成一条狗,甚至称呼这位重要且知名的喇嘛“小和尚”。简而言之,哲旺·诺布是任何人都无法胁迫的。
之后,蒋巴·簇清说自己“从来没有遇过像哲旺·诺布这么顽固的人。噶玛巴是观世音菩萨肉身的化现,所以若能将秋吉·林巴的伏藏法当成供养献给他,准会不开心呢?”但哲旺·诺布仍不屈从于这种压力。
几年后,桑天·嘉措(哲旺·诺布的外甥)才到中藏去圆满了噶玛巴的心愿。
还俗比丘
哲旺·诺布前半生是个僧侣,但并未持续下去。有一次钦哲跟他说:“你必须到敏珠林寺去,并待在那儿。”所以他就动身前往这个中藏最重要的道场之一,且待了八年。
尽管身为伟大伏藏师硕果仅存的儿子,哲旺·诺布却是不动声色地抵达该地,一点排场也没有。他也只是以一般僧侣的身份在敏珠林寺注册追求学问,但他必定以某种方式让自己受到瞩目,因为我们在敏珠林寺传授重要教法的传承大师纪录上,发现了他的名字。没有他的话,那些教法大概就失传了。
哲旺·诺布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一心只想当个僧侣,在敏珠林寺八年期间,想都没想过要娶首席喇嘛的女儿。所以,尽管伏藏有那样的预言,八年之后,当他回到康区时,仍然是个僧侣。
当他回到康区之后,被钦哲臭骂了一顿:“你这个没用的饭桶,你没有做你该做的事!”
“为什么说我没有做我该做的事?”
“秋吉·林巴的后代应当将他的血统传到敏珠林寺,那也是我要你到那里的原因,但你一点儿用都没有!”(18)
“我该如何为他们的血统注入心血呢?他们是人,而我只是条狗。我从来没想过人跟狗通婚的事。”
尽管如此,老钦哲决意无论如何都要让秋吉·林巴的儿子传续香火,所以他强迫哲旺·诺布还俗,成为瑜伽士。此外,还安排了一位来自信仰虔诚家庭的女子成为哲旺·诺布的佛母,但他们并未生下任何孩子。
在这之后,又为他安排了一位家在德格的佛母,但同样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
有时候,哲旺·诺布会以其冷嘲式的幽默感发牢骚:“真糟糕!我一事无成。我没有持守僧侣的戒律,所以我是个半途而废的僧侣,但我也没有生下任何孩子。我的生命已经浪费掉了,我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有些喇嘛听到这些话,会对他的冷面幽默感到相当不安。现在囊谦有句谚语:“跟哲旺·诺布一样一事无成”,就是说没有达成任何世俗或精神上的成就。
晚年的时候,哲旺·诺布搬到中藏去住,他在那里则以怪异行径出名。而当他住在中藏的时候,第十三世达赖喇嘛碰巧到印度去了。(l9)一个能显示哲旺·诺布地位的迹象,就是拉萨的西藏官员请求他修一个仪式,以消除时局的动荡。他就在矗立着全西藏最有名的两尊久沃佛像之一的拉萨小昭寺小心翼翼地修了这个仪式。
虽然哲旺·诺布在康区已经是个地位极为崇高的喇嘛,但到了中藏之后,他彻底改变了行事作风;他常邀请乞丐到家里喝茶、促膝长淡,且不断开怀大笑——他就是这样的大师。但在其他方面,他的表现却又截然不同,就像俗语说的:“如果他们说‘吽’(HUNG),他就会说‘帕(PHAT)’。”
他通常都穿着一件非常简朴的羊皮大衣,但有天他穿上了一件精致的绸缎长袍。他的仆人问道:“仁波切,您为何盛装打扮呢?您从未如此盛装过。”
“安静!今天我们将要见到这个世界上,所有密续瑜伽士当中,最首屈一指的人物。”哲旺·诺布说道。
“是谁呢?”这名仆人问道。
“噶妈巴卡恰·多杰。我理当是个瑜伽士,所以今天是作此装扮的好日子。”他答复道。然后他极为庄重地骑马前往楚布寺。但当他们回到拉萨的那一刻,又立即穿回那件羊皮大衣。

超越俗成的了悟体现
首席唱诵师听列是哲旺·诺布的弟子之一,当他年纪很大时,跟我说了下面这则故事:
“有时候我实在无法理解哲旺·诺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甚至怀疑我的老师已经发疯或怎么了。有一天清早,哲旺·诺布宣布:‘今天我们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餐会!到肉市去,尽可能邀请愈多屠宰场羊馆愈好。”
“这些特定屠宰场羊馆都是些来路复杂的各色人物,都很穷,而且满身污垢,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把动物带到屠宰区。过了一会儿之后,五十到六十个羊馆站在庭院广场上。与此同时,哲旺·诺布的弟子们已经摆好放着食物的大桌子。”
“哲旺·诺布走出来,叫他们全部排排坐好,仿佛他们是寺庙的僧人一样。一开始,先让他们享用丰盛的菜肴,而哲旺·诺布就坐在首排位子上,跟他们一起。当所有人排排坐着用餐的时候,哲旺·诺布要来了一部经文,并开始唱诵起伏藏法《了悟的体现》里的祈请文。”(20)
“至少可以说,这些羊馆并不习惯像僧侣一般,坐在团体中修持。他们被困在那里,坐立难安。尽管如此,他们仍开心地享用食物。”
“最后,当客人都离去之后,我问道:‘仁波切,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放眼拉萨,没有比那些家伙更糟糕的人了,他们可是把动物带到屠宰场的人哪!他们推挤那些可怜的动物走上最后几步,之后,又协助肢解悲惨动物的尸体。为何您要花这么多钱在那样的人身上?”
“嘿!别那样说。今天我在几位完美菩萨的陪伴下,主持了一场餐供。除了我之外,如今还有谁有功德这么做呢?我对此没有一丝怀疑。今天是个吉祥日。”哲旺·诺布答复道。
这只是哲旺·诺布会做的奇特事情之一罢了。
哲旺·诺布也具有神奇的神通力,甚至已到会吓人的程度。首席唱诵师听列又告诉我这则故事:
有一天,哲旺·诺布为拉萨一户人家修一场大型的长寿烟供法会。这家人的父亲对哲旺·诺布有着很深厚的信心,法会结束时,他走近哲旺·诺布问道:“我想知道我们明年的运气与健康如何。”
“嘱,是吗?你们的运气与健康?”哲旺·诺布宣告道:“你明年会过世,不出一个月后,你妻子也会过世。”
“那我们的儿子呢?他会怎么样?”这人震惊到喘不过气。
“没有了你们,他也不想待在这里,他会悲痛万分地离开。明年你的房子将会空无一人。”哲旺·诺布断言道。
“哦,不,他又来了!”听列心想:“为什么他非得这么做不可呢?真是不吉利。”
第二年,听列听说那人已经往生了,大约一个月后,他妻子也过世了,最后,儿子也离开了,留下空荡荡的房子。
虽然我年轻时从未见过哲旺·诺布,但我看过他在不丹拍摄的一张照片,就挂在桑天·嘉措位于垒峰(FortressPeak)的私人房里。他跟顶果·钦哲一样,长得又高又壮,相貌相当英俊。
在慈克寺的时候,哲旺·诺布常会独自到外面散步;下午时分,大家也会看见他花很多时间坐在克曲河(KechuRiver)岸边。(21)
我父亲还是个年轻男孩的时候,有一次跟一群朋友看到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直挺挺地坐在河边。我父亲是这群小僧侣的头头,于是想了一个计划:
“这个大坏蛋每天都来这里杀可怜的鱼。我们用石头打他的头,给他一点教训。现在保持安静……”
他们悄悄地接近他——但就在他们要掷出石头的那一刻,哲旺·诺布用力咳了一声,几乎就像在警告他们。他们马上认出那是谁的声音,赶紧四处逃窜。
“如果他没有咳嗽的话,我肯定已经不偏不倚地打中他的颈子了。”我父亲后来说道:“我实在太野了。如果不是因为哲旺·诺布的神通,我就得为用石头击中他的这件事负责!发生那种事的话,叫我怎么有脸活下去?”
传授大宝伏藏
许多我们现在称为秋吉·林巴的伏藏实际上是经由钦哲、康楚与秋吉·林巴三人同心协力才出现的;他们彼此互相传授了许多口传,而这些流派全部汇聚在哲旺·诺布身上。
有一次,钦哲与康楚受邀到位在拉萨与康区之间,昌都境内的类乌齐寺授与《大宝伏藏》灌顶。类乌齐寺是佛法的一处主要道场,所以不是个小场面。
“《大宝伏藏》是百位伏藏师所发掘出的所有伏藏精髓,”类乌齐寺的喇嘛一再坚持:“我们一定要接受这个口传。”
当获知钦哲无法前来的时候,他们请求康楚来代替。但钦哲与康楚两人此时都已经太过年迈,所以这两位大师相互讨论过这项邀约后,决定派哲旺·诺布代替他们赴约。
哲旺·诺布去到类乌齐寺,传授了全部的《大宝伏藏》。最后,他又继续传授所有的《新伏藏》法。秋吉·林巴的两位转世,即慈克·秋林(TsikeyChokling)与涅琼·秋林(NetenChokling)也双双出席了,桑天·嘉措与德喜叔叔也到场。
哲旺·诺布最后所给予的灌顶中,其中之一即是《大圆满三部》的灌顶。在传授之前,哲旺·诺布说:“《三部》不能公开传授,甚至连小型的私人团体也不行。因为它有严格的保密教诫,违反了这个教诫,将会导致严重的业果,就跟从毒蛇口中拿出东西一样危险。所以,我只能一次传给你们其中一人。”
他告诉他们:“你们务必只能将此神圣教法当做一个传承传下去,而且一次只传给一个人!”并要每个人抓着他的披肩发誓。
哲旺·诺布也交代喇嘛:“我死了之后,人们一定会找寻我的转世。也许会发生有人试着将我的名字加诸于某个已经挣扎许久,才刚第一次成功转成人身的不幸中阴(bardo)灵体。这样做的话,必定会让这个人投生于下三道中,没有翻身机会。所以,不要找寻我的转世祖古!”
“如果我的下一世真能为秋吉·林巴的教法效力的话,他将直接或间接地做这件事。你们绝对不要试着找他!你们四人,抓着我的披肩,承诺会照着我的话做!”哲旺·诺布坚决禁止认证他的转世祖古,所以他们四人没办法,只能发誓不会寻找他的转世。
他主要的弟子没有人敢试着去找他。我听说最近有些人尝试要找出他目前的转世,但一想到那个誓言,我个人是不敢向任何大师询问他的下落。
哲旺·诺布圆寂时,正待在藏区拉萨往西的涅莫(Nyemo)。我想他当时约六十多岁。就在临终时,他跟侍者说:“我哥哥与我主要的驻锡地是慈克寺,把我所有的私人物品和这张纸条一起送到那里。当你在那里的时候,也可以从我火化的遗体中带走任何遗骨。”
“我已经设法成功地编纂了一套完整的《新伏藏》,所以别让任何人窃取它。我父亲与我哥哥的转世都住在慈克寺,你必须亲自将这套作品集直接送交给他们,而这张字条就是我最后的遗嘱与证言。除了写在这张字条上的东西外,我没有要补充的话了,但你必须把这话散播出去:‘哲旺·诺布像条老狗般死在一个叫涅莫的小村庄。’答应我,如果任何人问起我的事,你都会这样回答。将这个讯息传得又远又广,传回给所有康区的喇嘛。”
哲旺·诺布个人的《新伏藏》版本、他的圣像,以及灌顶的法器,直到文化大革命之前,都一直保存在慈克寺里。
那些参加他荼毗大典的人都惊奇地见到一道虹光,自葬礼的柴火堆上延伸至远方天空的一端。我不记得他骨灰中是否有任何舍利子,但听说他的骨头中充满了辛度罗粉末。我不相信有任何人会称那是“死得像条老狗一样”。
1、噶美堪布的作品集包含了无数秋吉·林巴针对各种不同论题与修持所做的回答。
2、转世于伟大伏藏师秋吉·林巴在慈克寺的驻锡地。
3、透过这样的方式,慈克·秋林领受了两个传承:一个传承来自哲旺·诺布;另一个来自噶美堪布。蒋贡·康楚未曾从秋吉·林巴领受过《大圆满三部》的教授,必须等到钦哲传给他。(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祖古·乌金仁波切告诉艾瑞克和我以下的故事,是他从祖母那儿听来的,但很可惜我们没有把它录下来。贡秋·巴炯、噶美堪布,以及第一世措尼一起待在一个临时营地。有一天,他们两人辩经,措尼当然无法打败堪布。进行到某个阶段,措尼吼道:“我才不管你怎么说空性,当你了悟它的时候,就像这样!”然后,就从秋吉·林巴的帐篷飞过。贡秋·巴炯告诉当时人在另一个帐篷里的母亲说,措尼刚才飞在空中。德嘉佛母回应说:“噢,那只不过是措尼又在炫耀了。”此外,瑜伽大师也没有让噶美堪布目瞪口呆,反而因为飞跃伟大伏藏师的帐篷这个不敬的行为,而挨了一顿骂。
5、伟大伏藏取掘者的“骨亲”时常被视为受到特殊加持,也许是深植于基因遗传里。剪掉头发表示要成为僧侣,因为不会有后代,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家族里没有直接的传承持有人。
6、此山又称冈底斯山(Kangdese),是西藏西边的一座圣山,也是包括密勒日巴在内,很多成就者的闭关之地。
7、这句话表示旺秋·多杰有能力以书写的方式补遗秋吉·林巴没有取出的伏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还有好几部伏藏仍然等着被取出。
8、秋吉·林巴的转世所驻锡的寺院,慈克寺与涅琼寺也有复本。在西康的宗萨·钦哲有个巨大的藏书室,里面也有复本。措尼的寺院给恰寺也有个大型藏书室,但跟其他藏书室一样,后来都被焚毁了。(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9、因为此时秋吉·林巴的著作已经被找出来了,并成为喇嘛布哲(LamaPutse)所编辑的《新伏藏》(又称《秋林德萨》[ChoklingTersar,秋林岩藏])的最后两部。
10、秋吉·林巴迎纳这位佛母,就是为了要发掘《大圆满三部》这部伏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1、当伟大的译师毗卢遮那被流放到康区东部的时候,遇见了一位附庸国国王的儿子,名叫玉扎·宁波。令人称奇的是,据说玉扎·宁波的了悟,只因为见到毗卢遮那就臻至完美。(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大圆满三部》有时也被称为《毗卢遮那竹千》(VairotsanaDzogchen)或《毗卢遮那心髓》(HeartEssenceofVairotsana,又称《毗卢宁提》,VairoNyingtig)。《毗卢遮那心髓》因此应该首先要传授给玉扎·宁波的转世,而他的转世现身为秋吉·林巴的儿子。秋吉·林巴在蒋扬·钦哲·旺波与蒋贡·康楚两人面前取出这部伏藏,并即刻传授《三部》灌顶给蒋扬·钦哲与玉扎·宁波,后者当时大约只有六个月大。这是哲旺·诺布被视为玉扎·宁波化身的原因。(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3、根据蒋贡·康楚的传记,这天是火龙年(西元1857年)第十二个月的第三天,往前推算六个月的话,哲旺·诺布出生于西元1857年。
14、有关教法的戒律,包括针对灌顶、修持或传授教授的必要注意事项。
15、身为巴楚仁波切的弟子,哲旺·诺布原本依循《龙钦心髓》(LongchenNyingtig)修持。由于前世的缘分,兄弟两人都对巴楚都怀着无上的虔诚心。后来,哲旺·诺布只修持秋吉·林巴的伏藏法,用心到行将就木之时,仍以持续不断地灌顶、口传与口诀指导体现《新伏藏》法的生命力。一个原因是他哥哥英年早逝,未能将传承以任何影响深远的方式传递下去。当你看传承纪录时,会发现几乎所有传承上都有哲旺·诺布的名字。在他之上,只有秋吉·林巴、蒋扬·钦哲或蒋贡·康楚。因为伟大的伏藏师四十几岁就圆寂了,所以哲旺·诺布并未直接从他父亲那儿领受许多传承,不过,如同我们所知,他确实得到了《三部》的传承。(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6、精通瑜伽之术,能完全掌控身体微细的脉与气,也具有从空气与空间中,萃取足以长期维生精华素的能力。
17、在整个西藏,噶玛巴并非被视为一名凡夫,而是被当做一位活佛,因此,哲旺·诺布不愿意为如此有声望的人灌顶。
18、莲花生大士在一部伏藏中曾预言指出,敏珠林家族血统会由一位秋吉·林巴的后代维系。哲旺·诺布解释道:“老钦哲知道敏珠林家族血统有中断的危险。不过,他已经发掘出一份预言,说敏珠林家的女儿注定要嫁给秋吉·林巴的儿子。但是,他只是将我送到那里,却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因为骨亲已经中断了,所以今日敏珠林的家族传承被认为是血亲,由首席喇嘛的女儿延续下去。(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9、这可能是在1909年,十三世达赖喇嘛逃到印度的这段时间。西藏时局动荡,到了1912年4月的时候,情况发生变化,在得到允许后,达赖喇嘛经由印度离开西藏,后来在1913年1月又回到拉萨。请参阅马文·高斯坦(MelvynGoldstein)所著《现代西藏史1913—1951:喇嘛王国的结束》(伯菜克:加州大学出版,1991),第54—59页。
20、这可能是名为“贡巴昆杜”(GongpaKundu)的竺千(drubchen)法会。
21、克曲河靠近慈曲河(TsichuRiver)汇流之处相当宽敞。顺带一提,那就是慈克寺名称的由来。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七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七章佛行事业之主——第十五世噶玛巴

钦哲与康楚圆寂之后,没有人像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那样,不遗余力地传布秋吉·林巴的《新伏藏》。
传统上,噶玛巴圆寂之前,都会写下描述下一位转世将出生于何处的预言信。所以,在上一世噶玛巴所写的预言信指引下,卡恰·多杰年幼时就在中藏被一群喇嘛所组成的寻访团寻获。秋吉·林巴在一份独立的预言信中,也指向了同一个孩子,进一步确证了卡恰·多杰的身份。
卡恰·多杰从年幼时开始,就显得卓越不群。当他还很年轻的时候,有人请他为家乡附近的一座寺院开光。“我会在十二月的第一天为它开光。”他答复道。
当时,他驻锡在楚布寺,距离他受邀开光的寺院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但他并没有亲至该地,而在选定开光日的当天早上,要了一个有盖子的盆子。他告诉侍者说:“我今天要为这处的一座寺院开光!”侍者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
当他坚持要两名侍者拿着盆子绕行楚布寺时,他们还漫不经心地跟他胡闹。年轻的噶玛巴沿着楚布寺行走,并将谷粒丢进盆子里。后来,住在远处那座寺院附近的一些人旅行至楚布寺时表示,就在那一天,有谷粒自天空落下,仿佛下了一阵小雨一样。
伏藏物的神奇显现
卡恰·多杰长大后,不但成为学问渊博的人,也展现了许多神迹。他也是能够同时掘取岩伏藏与心意伏藏的伏藏师。
有时候,伏藏物会突然热腾腾地出现在噶玛巴手上,有时候还会自行移动,这现象在他前往阿尼(Amnye)地区的旅途中,就曾发生过一次。他从当地一个灵体那儿收到一部伏藏,当他拿着它的时候,它仍然烫手,烫到噶玛巴将它摆在桌上的时候,其他碰触到它的人都被烫到。当我在楚布寺时,所有这些伏藏物都还保存在那里。
噶玛巴不需要到外面某处,譬如洞穴中寻找伏藏,而是那些保管伏藏物的灵体会拿到噶玛巴面前。楚布寺里的护法会将存放伏藏物的盒子,放在噶玛巴正前方的桌子上。
我看过一件存放在神圣珍宝箱里的伏藏物:一尊极不寻常的莲花生大士雕像,一半的身体由青铜材质做成,另一半身体则由纯水晶制成。我从未见过类似的雕像。我还看过许多神圣的普巴杵(Kilayadagger),以及其他莲师雕像,我也得知噶玛巴取得这些物品的时间,以及从什么人那里拿到的。有一支普巴杵是由陨铁所制成,顶部则是水晶,也都非比寻常。还有许许多多像这样,我从未曾在别处见过的精美实物。
噶玛巴有时候会在净观之中,突然看见装有伏藏的盒子出现在空中,朝他飘过来,其他人偶尔也会看见这些漂浮在空中的盒子。这情况曾经在噶玛巴前往距离楚布寺几天路程的雅鲁朝圣途中发生过一天。当他正骑在马上的时候,装有伏藏的盒子开始在半空中绕着他打转,好几位侍者也都看见了这些盒子。
“今天有邪灵恶意攻击我们。”其中一位侍者事后议论道。
“我不确定它有多恶意。”噶玛巴回复道。
噶玛巴与伏藏师的神圣联系
噶玛巴是佛行事业的化身,所以当一位伏藏师与他产生联系的时候,这样的行为本身就会增强伏藏教法的传布。纵览伏藏师的历史,一再显示的是,如果有位噶玛巴对一位伏藏师表示敬意,那么噶玛巴的影响力与加持就会让这位伏藏师及其教法,毫无疑惑且无争议地被每个人接受。这就是为什么重要的伏藏师都必须与噶玛巴有所连系,不然的话,这位伏藏师就有可能被人称为疯子或骗子。
但是,尽管噶玛巴发掘了许多伏藏,他本身却似乎从未写下与那些伏藏教法相关的典籍。噶玛巴有一次解释说:“有钦哲、康楚与秋林发掘出为数丰富的伏藏教法,我就没有必要再增添任何新伏藏了。”
楚布寺的内堂里有四十个箱子,里面装有许多不同伏藏守护者交给噶玛巴的神奇物品,它们都代表了佛的身、语、意。当噶玛巴展示这些灵性宝藏给我伯父桑天·嘉措看的时候,他再次强调:“有些教法是可以写下来的,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不需要跟这三位伟大的伏藏师相比较,我认为他们的伏藏法并没有不完整或需要修正的地方。”
桑天·嘉措告诉我:“卡恰·多杰是位不可思议的伟大大师。我确定他能够了知三世,就像置于他掌心上的东西一样清晰。”这种殊胜的神通力让噶玛巴在有生之年,辨识出了将近一千位转世祖古。
因为桑天·嘉措与卡恰·多杰私交甚笃,所以我伯父即使要问非常私人的问题,也不会感到不安。有一次他问噶玛巴如何知道转世祖古投生于何处。噶玛巴解释说,虽然具有了无滞碍的神通力,但他也不是一直能够完全掌握。有时候还没有任何人请示讯息之前,他就已经事先知道某位喇嘛即将圆寂,并且将在何处转世。之后,当负责找寻祖古的弟子来到他面前,请示关于喇嘛的事情时,他早己将祖古圆寂与转世的细节都写下来了。
有时候却是,当有特别的请求,并透过数个修持中的任一个以生起吉祥的缘境时,他就只能看见投生的状况。而在少数状况下,即使人们请求他协助,他也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他仍会尝试,但至关紧要的实际情况却是“遮蔽在一团迷雾中”。他说,这是过世的喇嘛与弟子之间有问题的征兆,譬如,如果这位喇嘛的追随者之间有争斗或不合的情形,他下一世的下落就会模糊不清,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
他解释道:“认证祖古最糟的障碍,就是上师与弟子间不合。在这种状况下,没有解决办法,下一世祖古的投生情况就无法预见。”
迎请佛母
噶玛巴被认为是重要的伏藏师,为了“揭开伏藏宝箱”,他有正当理由迎纳佛母。(1)但是,噶玛巴通常是出家人,所以对于迎纳佛母一事,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上,还认为这件事非常不恰当。由于噶玛巴不愿意发掘伏藏或迎纳佛母,因而陷入重病。有些人说,这是空行母对没有履行任务的潜在伏藏师所施予的惩罚。
不管因为何,到最后,许多杰出的大师都劝噶玛巴要迎纳佛母。他们乞求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将英年早逝。他的第一位佛母是位来自中藏贵族世家的长女。莲花生大士曾在预言中说道,她是噶玛巴为了发掘伏藏而迎纳的佛母。后来,他也娶了这位佛母的妹妹。
到了更后来,当噶玛巴再次生病的时候,在一位来自色芒(Surmang)的伏藏师所发掘出的一部伏藏法中(2),出现了一份莲花生大士的预言书,内容提到,如果噶玛巴接纳某位空行母示现人身的年轻女子,他的寿命将可延长三年。
噶玛巴派遣了一个寻访团去探访这名年轻女子,辨认出她之后,邀请她一起回到楚布寺。她被称为康卓·千嫫(KhandroChenmo),意思是“伟大的空行母”(3)。噶玛巴将她迎纳为佛母,而她也的确延长了他将近三年的寿命;只要噶玛巴一生病,她就会受邀探视他,而几天之内,他就会康复。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年。延长噶玛巴寿命的利益是难以思议的。
康卓·千嫫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也成为一位令人赞叹的修行人;她是个慈爱与慈悲的人,对佛法充满了虔诚心,并具有难以一窥究竟的灵修深度。当她晚年的时候,我与她颇为熟识。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与她初次在楚布寺相遇。三年后,还有更后来,我都在隆德寺(Runtek)见到她。她离开西藏两年后,在隆德寺离开人世,前往肉眼无法看见的世界。她是个非常特殊的生命体,一位真正的空行母;她的一生几乎都在闭关修持仪轨、持诵咒语,达到极其深刻的体验与了悟层次。这绝非道听途说,我可以为此事作证。
桑天·嘉措对她怀着崇高的敬意,他有一次跟我说:“当我去拜访噶玛巴的时候,她时常也在那里。见到她的感觉,就像亲见女性成佛者度母一样;她是化现为人身的尊贵度母,是真正的空行母。”她也非常喜欢我伯父,每年都会请人送礼物到康区给他。
大家都对康卓·千嫫都极为恭敬,好似她是位伟大的喇嘛;不论她前往何处,消息都会散播开来,然后有数以千计的人会前去见她。她曾应不丹皇室的邀请前往不丹旅行,当她到甘托克(Gangtok)探访宗萨·钦哲的时候,宗萨·钦哲还亲自出来迎接她。在特殊庆典中,她通常会被安排坐在和钦哲以及康楚同样高的法座上,但她自己从不声张这种事。
康楚投生
杰出的学者扎西·欧色曾经是康楚的侍者,他告诉我噶玛巴最后一次跟他老师康楚见面的情形。会面的地点就在康楚位于八蚌寺上方的闭关处。(4)
“离开之前,我来此跟您致意。”噶玛巴说道。
“哦!如果您要离开的话,我或许会到你的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康楚回复道。噶玛巴心想,康楚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他或许是在暗示,他将以噶玛巴之子的身份再度住世。
就像我之前提过的,依照传统,往生喇嘛的寺院会派遣一位地位较高的僧侣去征询噶玛巴(或另一位获得高深证悟的大师),要到何处寻找转世祖古。康楚圆寂之后,这个任务碰巧落在扎西·欧色身上;他一路远行到楚布寺,请示噶玛巴关于康楚的转世下落。
“请您给我们关于祖古出生于何处的指引。”他请求道。
卡恰·多杰沉默不语,所以扎西·欧色又问了一次:“我是他的主要弟子之一,您必须告诉我,我确信您知道。”
噶玛巴仍然不发一语,但这并未让这位杰出的学者就此放弃。
他坚持噶玛巴一定要告诉他答案,最后噶玛巴承认道:“好吧,伟大的康楚已经转世为我儿子,但我无法也不敢把我的根本上师转世为我孩子的讯息传回去!”
扎西·欧色反对道:“难道您不记得了吗?我们伟大的金刚持有者(vajraholder)明确地说他会‘到你家住’时,我也在场。难道您没有用耳朵听他说话吗?难道您并非真心称康楚为您的根本上师吗?所以告诉我,您要直接违抗他说的话吗?”

这是扎西·欧色说服别人的典型论调,让人难以辩驳。我不知道他们持续争论了多久,但扎西·欧色最后成功地把噶玛巴的儿子带回康区的八蚌寺,以老康楚转世的身份升座。
桑天·嘉措将《新伏藏》传授给噶玛巴,包括完整的灌顶、口传与教授,或者以我伯父的说法,“以曼达供养的方式呈现给他”(5)。此时,为了仪轨本身,也为了灌顶仪式,必须做几项必要的安排,因为这个法既非由秋吉·林巴或其子哲旺·扎巴(TsewangDrakpa),也不是由钦哲或康楚所编集成典。
因为这些安排对极具重要性且深奥的伏藏教法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桑天·嘉措请求噶玛巴将这些经文写下来。噶玛巴仁慈地同意了这件事,并将这工作指派给其亲近弟子,即杰出的喇嘛蒋巴·簇清(JampalTsultrim)来完成。
当噶玛巴进行灌顶的时候,每个人都寄宿在筑于楚布寺上方,高处于悬崖上的闭关中心莲花大鹏金翅鸟堡垒(LotusGarudaFortress)。他们通常会彻夜长谈至午夜时分,德喜叔叔与桑天·嘉措才会回到各自的房间。
当时,噶玛巴早己写下了他未来转世的预言信。不过,因为他的寿命已藉由第三任佛母的协助而延长了三年,所以他必须另写一封预言信。
一天晚上,当他们正在谈话的时候,桑天·嘉措突然问道:“您曾在您的下一个转世的预言信中说到,您会转世于丹豁(Denkhog)地区的顶果家族。当时您是在病榻中,但您后来并没有死,而且也康复了。然而,您终究有一天会往生,届时您仍会出生在同样的地方吗?如果不会的话,您将出生于何处呢?”
坐在桑天·嘉措旁边的德喜叔叔对这个问题感到很生气。德喜叔叔后来告诉我说:“他真的那样问!问这样不吉利的问题!我真的很生气,心想:‘为什么一定要在噶玛巴还活得好好时问那样的问题呢?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中了什么邪?实在是很不得体。”
“噶玛巴完全缄默不语,静默的时间愈来愈长。我想他是在生气,怎么会不生气呢?那时我真的很害怕。我们只是坐在哪儿,噶玛巴不再跟我们说话。他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噶玛巴打破沉默:‘之前所缘的时间和地点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不会出生在顶果家族。’”
桑天·嘉措听到这席话后的反应就只是合掌说道:“是的,我知道了。”然后也沉默了一段时间。但接着他又发问了:“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将投生于何处昵?”
德喜叔叔试着用手肘轻推桑天·嘉措的大腿,想阻止他再度问这么无礼的问题,但已经太迟了。“问噶玛巴关于他自己死亡的问题,真是不吉利啊!”德喜叔叔心里这样想着。
但噶玛巴似乎处之泰然,就事论事地答道:“我将转世于离那里不远处的地方。如果你熟悉丹豁地区的话,一定也知道顶果庄园往东,就坐落着具有影响力的阿多(Ado)家族。我将会出生在那个家族。”
德喜叔叔只是保持他一贯的沉默,但将这个讯息牢记在心上。
噶玛巴就是这样的一位大师。
转世祖古的纷争
桑天·嘉措离开楚布寺之后,噶玛巴召唤了蒋巴·簇清、堪布雷谢(KhenpoLekshey),以及主要的佛母康卓·千嫫这三位亲信到身边,并拿出一个信说道:“你们三个之中有一个人必须保管这封预言信。缺它不可的时机将会来临,到时再读它。但在那之前,只要紧紧看好它就行了。”
“我无法保管这封信。因为我还太年轻,不能承担这项重大责任。”康卓答道,当时她只有十九岁。
堪布雷谢说:“我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他们俩人转身向着蒋巴·簇清,异口同声地说道:“由你保管!”
所以蒋巴·簇清将那封信收进他挂在脖子上的圣物盒里保管。
大约一年之后,伟大的噶玛巴终究离开了他的身体。四十九天期间里,举行了许多仪式。随后蒋巴·簇清受邀至敏珠林寺传授《卡恰·多杰选集》的口传。在这之后,他直接前往位于遥远东北方的家乡果洛(Golok)四到五个月时间。
在此同时,拉萨的官员派遣代表到楚布寺,要求看预言信:“依照你们的传统,噶玛巴一定会留下他下一世将转世于何处的明确描述,我们想看看!”
他们找到了先前的那封预言信,但也注意到噶玛巴已经在信件末尾加注了一句话:“这里所说的因缘已经消失了。”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另一封信。
蒋巴·簇清已经离开了,堪布雷谢正在进行严格的闭关,不准与外界接触,康卓·千嫫则伤心欲绝,没有人会想到要询问她关于信件的下落。寻访团快速地翻遍了卡恰·多杰的每一本书,甚至拆开了他的床垫,但是他们当然找不到东西——脖子上挂着存着那封信的盒子的蒋巴·簇清,不受影响地正在遥远的果洛漫游着。
最后,楚布寺的高层被迫承认他们并没有那封信。不久之后,第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办公室发表了正式声明,说噶玛巴的转世已经出生为拉萨一位阁员的儿子。
这个消息一路传到了果洛。蒋巴·簇清一听到这消息,随即缩减了停留的时间,火速赶回楚布寺。一抵达楚布寺,他马上大喊道:“为什么说没有预言信?它就在我手上!”然后打开了他的圣物盒,把信件拿给楚布寺的秘书长看。
“你是佛法的敌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秘书长生气地大喊:“你应该马上被丢进牢里!”
“如果这么做对事情有所助益的话,就随你高兴把我丢进牢里吧。但是,信件就在我手上,这是千真万确的。”
“真是一场灾难啊!西藏官员已经指定了另一位转世祖古。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秘书长一脸茫然地问道。
他们马上差遣一名使者火速赶到位在遥远康区八蚌寺的伟大锡度(Situ)那里。在当时,因为当时噶玛噶举(KarmaKagyu)与竹巴噶举(DrukpaKagyu)的关系非常融洽,所以也派了一名使者前往征询竹千·蒋贡(DrukchenJamgon)的建议。此外,也寻求其他受敬重的喇嘛们的意见。
有位喇嘛强调了与西藏官员关系和谐的重要性,但据说竹千有不同的看法:“如果噶玛巴不是正确的人,那么未来就很难有机会正确认证出噶举传承的转世祖古。”
所以,他建议所有寺院都要举行祈请护法加持的盛大仪式。于此同时,也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到拉萨,告知西藏官员有关刚发现信件的事,并附上信息:“我们已经找到了噶玛巴的预言信,而且是真实无伪的。”
西藏的官员回复道:“一开始你们说没有预言信,现在又说有预言信。达赖喇嘛的办公室已经发布声明表明立场,不能更改了。”
双方的请愿书与拒绝函往返了一整年。之后有一天,那位阁员的儿子在布达拉宫附近的屋顶玩耍时,从屋顶掉了下来,骨盆破裂。在那个时代,这种伤势很严重,那名男孩也很快因为并发症而身亡。这时候,楚布寺被要求派出寻访团,寻找另一名祖古的可能人选。
既然噶玛巴已经以美丽的诗句写下了极为精确详细的预言信,所以楚布寺只提交了一名可能人选,就是信件中指明的那一位祖古。拉萨官员回复道:“你们不能只提交一名可能人选,那跟你们决定谁是祖古过程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要求我们做决定,这是传统作法,你们就必须提交二至三名不同人选,让我们来决定哪一位才是祖古。”
康区另一位重要的喇嘛——八蚌寺的钦哲,不但非常有智慧,也非常聪明。他想到了一个规避拉萨高傲官员的方法,“以父亲儿子的名义当做一位候选人的名字,”他建议:“另一位候选人就用母亲儿子的名义。”所以他们将同一个人选写了两个名字,送到官员手上静待回音。终于收到回音:“正确的祖古是母亲的儿子,不是父亲的儿子。”
这是正宗第十五世噶玛巴的转世祖古,经历过许多试炼与磨难之后,终于在楚布寺升座的过程。
每当思及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时,我心中就充满了惊奇!他所具有的神通力竟是如此无远弗届!
1、伏藏师为了“揭开伏藏宝箱”必须迎纳佛母,因为佛母修持与了悟有着深切的关系。伏藏法基本上是被隐藏在伏藏师心间“无法摧毁的境地”,当伏藏师在过去世接受莲花生大士本人传承时,被封缄在他生命之流中,无法磨灭,现在需要不寻常的瑜伽修持才能让它浮现。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引发空行母的愤怒,因为这代表伏藏师忽视了在往昔为利益众生所立下的誓言。
2、伏藏师吉农·南开·多杰(ZilnonNamkhaiDorje)是敦珠仁波切主要的老师之一,曾短暂地现世于第十五世噶玛巴之前,被视为真正伏藏师。他的伏藏包含了一些未来的预言。(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当尊敬地称呼她时,她的全名是“乌金·邹摩(UrgyenTsomo),楚布寺伟大的空行母”(楚布·康卓·千嫫·乌金·邹嫫),因为她就是出生于楚布寺后方的山谷里。(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此处为第一世康楚的隐修处,称为“扎里般宝石岩”,藏文为“萨扎·仁千·扎克”(TsadraRinchenDrak)。
5、这种说法显示了桑天·嘉措对噶玛巴的深切敬意,同样的说法会用在供养佛或菩萨的情况。祖古·乌金仁波切也提到,他的上师评论此事:“过去我无法拒绝第二世康楚,所以我如何能拒绝噶玛巴呢?而且,如果卡恰·多杰没有接到《新伏藏》法,那么它未来的延续将会岌岌可危,因此我必须同意。”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六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六章两位卓越的大师:钦哲与康楚

让我来告诉你们关于两位出类拔萃的大师的故事,他们在《新伏藏》法中所扮演的角色,与我曾祖父秋吉·林巴的角色密不可分。他们彼此的关系,要回溯到一千年前,佛法传到西藏的时候。当西藏第一座主要寺院,宏伟的桑耶寺正在兴建的时候,包括莲花生大士、无垢友尊者、佛密(Buddhaguhya),以及其他多位卓越的大师们,都相继从印度被邀请过来,包括译师毗卢遮那与玉扎·宁波(yudraNyingpa)在内,都是他们主要的西藏弟子。
所有这些大师、弟子与译师们,都促使佛陀的教法如旭日东升般蒸蒸日上。
就在钦哲、康楚与秋吉·林巴的时代,将近千年前围绕在桑耶寺莲花生大士身旁的二十五位杰出弟子,一起转世回到这个世界。如同我的老师之一宗萨·钦哲所说:“莲师的二十五位弟子一起回到这个世界,就好像一群绵羊跟山羊一起从牲口棚中跑出来一样;这些弟子再度现身为大师,有着不可思议的体验与了悟、学养与成就。他们各自的弟子,以及再传弟子都同样让人赞叹。”
事实上,这二十五位转世祖古遍及康区与西藏所有地方,而且都被认证出来了。但吊诡的是,这样的荣景却也预示了西藏发挥影响且利益众生的时机即将接近尾声。
莲花生大士曾经对其中两位大师做过这样预言:“你们具有父子般的业力关系。”父亲指的是伟大的钦哲,儿子就是秋吉·林巴。预言中还说:“他们的心将合而为一。”意思就是,他们的体验与了悟层次无二无别,“如同夏日倾泻如注的河流般。”这个意象指的是他们相遇、交换心髓教授,以及唤醒他们业缘的潜藏力。
由钦哲与秋林为其坐床升座的伟大康楚,是西藏译师毗卢遮那的真实化身,或者说心识的转世。当你将秋林、钦哲与康楚这三位大师相提并论时,会发现秋吉·林巴视伟大的钦哲与康楚为他的上师,但钦哲从秋吉·林巴那儿领受了完整的《新伏藏》传承,就这点来看,秋吉·林巴是钦哲的上师之一。而伟大的康楚毫无疑问地,绝对接受钦哲为他的导师,就如同他也接受秋吉·林巴为他的导师一样。
所以,这三位大师事实上互为上师与弟子的关系,他们以“合而为一的心”彼此相连,也藉由这样的方式,这三位大师互相协助。他们彼此在佛陀教法与利生事业的助益,就好像佛法的太阳又再度高挂天空。
秋林岩伏藏与钦哲意伏藏的汇流为一
秋吉·林巴年轻的时候旅行至德格王国,在那儿遇见了康楚。康楚对这位年轻伏藏师与其所写下的伏藏法,展现了极大的兴致。康楚在一封信上提到:“当你见到这位连自己语法都不懂的男子所写下的伏藏法,这才是最叫人吃惊的!真的很不可思议,这么棒的文字竟然出自一位连拼字都不会的人!”
当时,需要有介绍信才能会见地位崇高的喇嘛,所以秋吉·林巴要求康楚帮他写一封介绍信:“我想要去见蒋扬·钦哲·旺波,请给我一封请愿书。”伟大的钦哲当时被称为“尊者夏仲(Shabdrung)”;“夏仲”地位相当于负责密续仪式的金刚上师,是萨迦派里第三高的宗教位阶。
康楚回答:“没问题,我会写一封信把你介绍给尊者夏仲!”有了这封信在手上,秋吉·林巴就前往钦哲的住所。
在此之前,钦哲已经写下了包含著名的伏藏《图珠巴切昆色》(TukdrubBarcheyKunsel,莲师心要修法——遣除一切障碍者)全部教授的心意伏藏(mindtreasure)。现在秋吉·林巴前来,也带来圣地卡拉·戎果(KhalaRong-go)所发掘出来,且已经保密了八年的《图珠》(Tukdrub)的另一个版本。
秋吉·林巴向钦哲说明取出伏藏的故事,包括被发现的时间与地点,以及伏藏教授的本质。他们比较这两个伏藏版本时,发现两个版本完全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再详细检阅过这两个版本之后,钦哲就把自己的版本烧掉了,说道:“既然文字与涵意都相同,要两部做什么呢?你取出的是岩伏藏,比我的心意伏藏更深奥,而且更有效果。”岩伏藏是伏藏师发掘出的实体伏藏,心意伏藏则是从伏藏师心意中显露而出的伏藏。
从此,岩伏藏与心意伏藏这两个传承的加持汇流为一,而这个神奇的巧合是使他们彼此深切信赖对方为真正伏藏师的主要原因。第一次会面过后,他们俩人都有许多吉祥的梦境与净观。伟大的钦哲收秋吉·林巴为弟子,并授予他数个重要的灌顶。
之后,秋吉·林巴回到康区八蚌(Palpung)寺上方斜坡著名的扎里般宝石岩(Tsari-likeJewelRock),探望住在此地的康楚。此时,康楚已经病得很严重,眼睛也看不见了。秋吉·林巴给予康楚金刚手菩萨本尊的灌顶,这是撷取自秋吉·林巴名为《密主金刚部》的伏藏宝藏,并要求康楚持诵一些咒语。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结法缘。
秋吉·林巴坚持说:“你必须进行这项修持,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恢复你的视力!”康楚闭关完成持诵密续本尊咒语之后,病痛就完全痊愈了。
当康楚讲述病痛痊愈的故事时,秋吉·林巴回复道:“你的身体确实康复了。你过去世身为伟大译师毗卢遮那的时候,诅咒了声名狼藉的玛珍玛女神,也就是赤松·德赞王那位爱惹麻烦的皇后。(l)所以现在你必须承受业行成熟的后果。为了符合你过去作为的严重程度,所以业果的成熟与你视网膜病变的严重性是一致的。这个疾病受到龙众影响,因此,莲花生大士为了治疗你的病痛,安排了这个特别的金刚手菩萨仪轨。这是我给予你这个特定灌顶的原因。”
从那时开始,康楚与秋吉·林巴对彼此更有信心,且因为几个吉祥的梦境与净观而更加坚定不移。
钦哲、康楚与秋吉·林巴一起旅行过几次,在旅途中发掘了许多伏藏教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智慧之光》。这部教法后来在我的教育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2)
德格印经院
钦哲出生于康区的德格王朝。“德格”的意思是“美德与快乐”,传统上,这地区的历代国王遵循灵性的准则来统治王国。对佛法而言,这是个良善且完美的地方,处处洋溢着佛法的实践。几世纪以来,这些国王创造了传布佛陀教法最有利的条件,譬如,他们雕刻木刻印版来印制为数庞大的全部佛学作品,包括好几百部佛陀所传法教的翻译《甘珠尔》,以及论典的翻译《丹珠尔》。这在当时,即使对中藏政府来说,都是一项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
这项庞大的工程是这样开始的。有一天,当德格国王天巴·策林(TenpaTsering)走进盟洗室时,顿时灵光乍现:“也许我可以将全部的佛陀教法刻成木刻印版。”
随后,当国王探视他的上师锡度·确吉·炯涅(SituChokyiJimgney)时,他觉得应该把他的新想法提出来,所以他说道:“我今天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上师问道。
“我有一个心愿,就是想把《甘珠尔》和《丹珠尔》刻成印经版。您觉得这主意如何呢?会成功吗?”
锡度·确吉·炯涅答道:“千万不要放弃这个想法!”
“太好了!”国王同意道:“如果我负责安排雕刻事宜,您可以担任校对的工作吗?”
“我会负责校对。”伟大的锡度承诺道。
此后就再没有更多的对话了。最后,国王也确实将全部的佛典经论都制成木刻印经版并付梓。锡度这位著名的伟大学者也校对了印经刻版十三次,这本身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也是为何直到今天,我们仍视德格版的佛学著作全集为最高的标准。
伟大的钦哲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灵修环境之中。
老钦哲是无垢友尊者、赤松·德赞王、龙钦巴,以及全知的大师吉美·林巴等人合一的转世。跟秋吉·林巴一样,也是以七传承之王著称。然而,钦哲并非一开始就是大寺院的领袖,而是德格萨迦寺院里的一个普通的出家人。(3)
早年的时候,钦哲到中藏去,并从许多大师那儿领受了为数众多的教授。逐渐地,他的才能使他成为一位老师,后来是金刚上师,然后成为夏仲,最后升任为主持。在他第二次探访中藏期间,他将这些教授的大部分传给了其他人,所以大家说:“他以前是位弟子,现在成为一位大师了。”
有一次,钦哲在净观中见到了伟大的大师杰尊·森给·旺秋(ChetsunSenggewangchuk)的深刻灵修体验,在这之后,他写下了名为《杰尊心髓》(HeartEssenceofChetsun)的珍贵教授。在中藏主要的萨迦寺院中,他做了一次文殊菩萨的闭关,经验到融入自己本尊的心中,“无畏辩说口才的伟大宝矿”自内心证悟的状态流泻而出。从此,他宛如成为所有博学之士与成就大师的领袖了。
老钦哲后来建了一座隐修处所,并取了一个优美的名称“善逝之聚宫”,而他后半生都住在那里。
老钦哲的神通力
老钦哲已经发展出毫无滞碍的神通力。八蚌寺的杰出学者扎西·欧色(TashiOzer)是他的主要弟子之一,向我一位老师讲了许多伟大钦哲的故事。以下是扎西·欧色所讲的其中一则故事:
“有一天,钦哲大声跟我说道:‘哦,我的天啊!堪布,你怎么有这许多麻烦!从早到晚必须做所有这些工作。’他开始提及我必须做的各项事情;他知道每件事、每个小细节,甚至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你真的被这些要求压得喘不过气来,连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这是真的,我从早忙到晚。”
“又有一天,钦哲·旺波——当时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忽然大叫道:‘哦,不,太可怕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原处有位秃头僧人刚才从悬崖上掉下去。当他掉下去时,我听到他呼喊我的名字。当我正在想这件事的时候,不知怎么地,他被卡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现在,其他出家人正设法用绳子将他拉上来。好了……现在他们把他拉上来了。’”
“隔天早上,一位秃头僧人前来拜访钦哲,‘昨天晚上,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意外事故。’他继续解释说,当他带着手杖与行囊走在路上时,突然掉落悬崖下,这时他大叫:‘钦哲·旺波!钦哲·旺波!’结果就没有一直往下坠落,而是被卡在一些树枝上,然后被人用绳子拉了上来。”
“有天晚上,我想要亲眼瞧瞧老钦哲是怎么睡觉的,所以整晚都在他的门外逗留,伺机窥视。但钦哲似乎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样子,到了深夜,他松开腰带,放松地坐在位子上吐气。他就只是坐在那儿,眼睛睁得大大地,依然在深呼吸。他也许已经睡着了,也许并未睡着,反正就是张着双眼,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小时。之后,他大声地清了清喉咙,回到正常呼吸,而清喉咙的声音大到足以提示侍者来替他准备早茶。老钦哲就是这么度过他的夜晚。”
伟大的钦哲的住处附近有座萨迦寺院,刚好他们有一位喇嘛圆寂了。那座寺院的喇嘛们相信,钦哲确实可以像看见放在自己掌心上的东西一样,能够清楚看见过去、现在与未来,没有丝毫错误或疑惑。所以,他们向他征询那位喇嘛转世的相关事宜。
那些出家人一直坚持说道:“我们必须用尽所有方法找到他,找到他的转世祖古!”
钦哲答复他们:“你们不妨忘了这件事吧。我保证,知道了这事对你们没有帮助。”
“我们绝不会放弃找寻他!”寺院的代表反驳说,没有获得答案,他绝不罢休,“我们的老师非常珍贵,请给我们一些关于他下落的明确细节。”
“好吧!到德格某某地方,那里有户富裕人家养了非常多头牦牛。站住他们屋子附近,以最大的音量呼喊你们喇嘛的名字,你们就会知道你们的‘祖古’在哪儿了。”钦哲回答。
那群人往指示的方向出发,抵达了那户有钱人家的庄园后。他们开始扯开喉咙,大喊喇嘛的名字。当他们大喊时,一头牦牛与乳牛混种的小牛放开了母亲的乳头,低吼着:“哞!”并朝他们跑去,并绕着他们走来走去,不肯离去,让那群出家人茫然不知所措。回程时,他们中途再去拜访伟大的钦哲。
“我之前跟你们说什么?我不是说过一点帮助都没有吗?尽管如此,你们的确找到你们的‘祖古’了。”
老钦哲习惯询问每位访客一个特定的问题。我从囊谦老一辈的人那里知道这件事,因为在囊谦,每个有时间到德格朝圣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去拜访老钦哲,向他顶礼。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母亲的伯父已经是位年迈的喇嘛了,他告诉了我这则他去拜访钦哲的故事。
“那,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呢?”钦哲首先会这么说,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仁波切,我来看您。”这位喇嘛回复道。
“我没什么好看的。”钦哲说道,“你见过拉萨的久沃佛了吗?”
“没有,我还没见过。”这位老喇嘛答道。
“真可惜!实在浪费人身啊!那么,你接受过《甘珠尔》的口传了吗?”
“没有,我还没有领受过,仁波切!”
“哦!那实在太遗憾了!在这个时代,久沃佛与《甘珠尔》就是佛陀的象征,那是他遗留给后世的东西。一个人如果在死之前没有见过这两样东西的话,我认为就像入宝山却空手而返。一个即使已经杀了十八个人的大罪人,领受了佛陀的《甘珠尔》口传之后,你眼前这个老人发誓,这样的人绝不会堕入下三道。”
钦哲几乎向每个前来见他的人都这么说。

钦哲晚年的时候,有一次被一个来自东藏、不怀好意的老人在酸奶酪里下了毒。他接过了那碗酸奶酪,并且当场把它喝下去。当这个人正要离去时,钦哲叫住他:“喂,我已经吞下你有毒的饮料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那个老人惊慌得开始懊恼地放声大哭。
“请您马上将它吐出来!”这个老人嚎陶大哭:“我不知道是被什么邪灵附身了,突然之间我生起了在您食物里下毒的念头,并且似乎无法抗拒它。当您喝下那碗饮料时,我才好像从一场梦中醒来。求求您,把毒药排出来!”
“不,我已经偿还了欠你的业债,所以我不会把它吐出来,毒药的量还不足以置我于死地。我喝下它是为了帮助你。”钦哲说道。
钦哲年轻的时候,一直是个英俊潇洒、体格壮硕的男子,人们都说他看起来像龙钦巴。但被下毒之后,他就开始生病了,而且未曾完全康复,肤色变得有点暗沉。毒药也伤了他的喉咙,常要发出很大的干咳声来清喉咙,授课时也不例外,“这是因为被下毒的缘故,但我并没有被毒死。”他会对好奇的人解释道。
钦哲风范
我祖母在孩提时曾见过这两位大师,有一次她告诉我:“伟大的康楚既不高也不胖,但有个突出的鼻子,非常挺直且方正。老钦哲则长得很高大,还有着一双大眼睛。”
我父亲稍后补充说道:“秋吉·林巴与其子旺秋·多杰双双过世后,我也跟着德嘉佛母、我母亲,以及一些兄弟去探访老钦哲。当我们接近他的住处时,我们发现这位伟大的大师已经来到外面,手持传统的香与白围巾(4)迎接德嘉佛母,这是表达深切敬意的不寻常表现。老钦哲拿着香带头,护送我们走进他那间非常小的房间。桑天·嘉措和你德喜叔叔也都在那儿。我记得在那小房间里,钦哲看起来比实际还要高大,还具有威仪。”
我父亲继续说道:“钦哲正在为我祖母进行灌顶。他旁边有一具可携式的暖炉,上头有个水壶正在煮茶,还有一个由兽皮制成的康巴式风箱。当钦哲进行灌顶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伸出手煽一煽火。他有个大碗,灌顶中途,他放了两汤匙的糌粑(晒干的大麦粉)与干乳酪到碗里,接着倒了一些熟茶进去,然后当场就用他的大骨匙用起餐来。他不喝酥油茶,只喝红茶。”大家也许知道,西藏的传统习惯是,当一位喇嘛在庆典中喝茶的时候,一定会脱下帽子,但老钦哲是个瑜伽士,当他吃东西的时候,帽子还留在他头上。
“在那间小房间里,他是个气势宏伟的人物。”我父亲补充说:“炉火让整个房间变得非常温暖,我就坐在暖炉附近。他只忙着自己该做的事,空闲的时候就吃东西、喝茶,看起来非常安适。”
钦哲是个伟大的成就者,有着不可思议的高深证悟层次。然而,也许就因为他身居“法王”地位,统理的灵修活动范围广大,所以当他离开人世时,并未示现虹光身(5)。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他圆寂时的情况。
终其一生,老钦哲从来没有空闲过,最起码,他通常会左手拿着念珠,持诵不同的咒语。有一天,他跟侍者说道:“一个人临终的遗言应该要像敏珠林寺(Mindrolling)伟大的大师德达·林巴(TerdagLingpa)一样。”
“那是什么呢?”老钦哲的侍者问道。
“所见、所闻、所知——天众、咒语、法身——三身、智慧的游戏,它们无碍地相融了。
在此深奥而秘密的伟大瑜伽修持中,
让它们成为心的一味、无二之境!”
当持诵至最后一句时,老钦哲将念珠收起来,放在合适的地方,然后将背挺直,就停止呼吸了。
康楚经常这么形容老钦哲:“蒋扬·钦哲·旺波是唯一能够真正分辨何者为佛法,何者不是佛法的人。”所有重大事情,康楚都会征询他的意见,称他为“究竟的班智达”。就这方面而言,钦哲、康楚,与秋吉·林巴这三位了不起的大师,钦哲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所以当钦哲圆寂时,康楚惊呼钦哲的另一个名字:“全知全能的多杰·日吉(DorjeZiji)已经离开我们了!现在我们被遗留在一片漆黑之中,无法知晓对与错!”
钦哲先前已清楚交代过,圆寂后不要任何人保存他的遗体。他解释说:“不要保留我的遗体,我要火化,因为在这个末法时代,不应再保留整具遗躯作为法体(Kudung)。的确,这是早期处理一些大师遗体的习俗。但从现在开始,我认为所有的喇嘛都应该要火化。”
比老钦哲先圆寂的秋吉·林巴的遗体则是经过特别处理,那是因为莲花生大士曾在伏藏预言中,描述秋吉·林巴的遗体应该如何防腐处理,并奉祀于一座黄金佛塔里,所以完全依照指示去做。
然而,钦哲与康楚两位都是火化,噶美堪布、扎西·欧色、伟大的米庞(Mipham),还有康区当代所有伟大的喇嘛都是如此。我相信这种转变是对以后藏区一段动荡时期的预言。但钦哲并未提及此事,他只说绝不要保存法体。
结合三位大师心力的《大宝伏藏》
康楚被视为莲师来到西藏时的杰出译师(6)毗卢遮那的转世,而毗卢遮那则被认为是大日如来(BuddhaVairochana)的化身。
康楚具有发掘大量伏藏宝藏的能力。有次他找到了一部莲师的预言书,里面预示他——康楚——将会著作五部伟大的宝藏教法。依他的看法,较古老的伏藏具有至高的价值,所以他希望全部收录成为一部集要,称为《大宝伏藏》,内容涵盖玛哈、阿努与阿底瑜伽(7)三内密续。
所以康楚托人送信给秋吉·林巴:“你时常亲见莲师本人,可否请你请示他,我是否可以编纂《大宝伏藏》?”
秋吉·林巴很快就回复道:“我问了莲花生大士,他说:‘太棒了!’既然他这么说,你就务必要进行这项工作。”
当康楚进行这些伏藏典籍的收录工作时,许多前代伏藏师的伏藏传承已经失传,有些甚至在几世纪以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钦哲振兴了这些伏藏教法,称为“重掘伏藏”,并透过这种方式为《伏藏宝藏》补足了散佚的重要部分,而秋吉·林巴则是向莲花生大士请求准许的人。因此,现在这部极为重要且著名的《大宝伏藏》集要,是结合了这三位大师的心力(8)。
老康楚的转世噶瑟·康楚(KarseyKongtrul)是第十五世噶玛巴驰名的儿子,也是我的老师之一,负责管理位于扎里般宝石岩的图书馆。他仍保有康楚请求秋吉·林巴征询莲花生大士关于《珍宝》一事的往来信函。有一次,当噶瑟·康楚口传这部《大宝伏藏》的时候,他当着第十六世噶玛巴的面前,告诉了我上面这则故事。
米庞与康楚
就如有一则关于康楚与博学之士米庞之间的故事所显示,在学识这方面,康楚几乎是无人能及。
就在米庞著作完成了《因明摘要》这部复杂难懂的哲学作品后,将之带到康楚面前,想听听他的意见。
康楚评论道:“它看起来像是部极为精确且清晰的作品,但说实在的,我不是该下断语的人,因为我从来没有研读过这个科目。我不太懂佛教因明学,你是个深谙实证学识之道的专家,但我确信它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米庞可不接受康楚的这种谦逊之词,所以请求道:“求求您,仁波切!请给我这本书的口传。”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你才是这本书的作者。如果是我写的话,我可以给你口传,但应该是你口传给我才对。”康楚如此答复。
所以,米庞顺从地大声念出这本书的内容,最后,康楚突然大声喊道:“哈哈!让我试着解释它的内容。”
“请您解释吧,仁波切!”米庞回答说:“也许您并没有读过很多因明的东西,但您一定知道它的涵意。”
“不!不!”康楚坚持:“我既不知晓文字,亦不通晓意涵。但今天天气很好,我心情也很愉快,所以让我试着阐释它的内涵。”
当康楚解释完之后,米庞目瞪口呆,“仁波切,您如何能在未曾研读过因明的情况下,给予如此精妙的阐释呢?”米庞问道。
康楚说道:“其实,我并非完全未曾研读因明,因为我前世是萨迦班智达,曾深入而广泛地研读过它。实际上,当你读这本书的时候,它全部涌上我的心头。我并不常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想在我惊鸿一瞥尚存之际,跟你解释这些内容。”
经过这次会面之后,米庞开始以崭新的眼光看待康楚,对康楚的赞赏与信任也增长了。正如米庞所解释:“我们在智识上的理解力是全然不同的,那个人的学识延伸至过去好几世,完全不同于一般学者只在这一世零散地研读过几本书。”
学者扎西·欧色跟随著名的巴楚(Paltrul,华智·吉美曲吉旺波)学习之后,评论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再有像巴楚这样的喇嘛存在呢?他的学养与成就令人不可思议!”后来,跟随钦哲学习之后,扎西·欧色又说:“不可能有人比钦哲更殊胜的了!”最后,当他跟从康楚学习后说:“太棒了!这个人真是举世无双!”
有一天,扎西·欧色逮到机会问钦哲:“仁波切,我是您们三位喇嘛的弟子,我在您们三人身上察觉到,全都是伟大的品德。请告诉我,如果真要做比较的话,您们之中谁最博学多闻呢?”
“毋庸置疑,巴楚最博学多闻。”钦哲答道。
“您们三人之中,谁带给众生最大的利益呢?”钦哲回答:“康楚身为译师毗卢遮那的人身化现,没有人像他一样带给众生那么大的利益了。”
这名学者又再问道:“那您们三人之中,谁具有最高的证量呢?”
钦哲挺起胸膛、扬起头,不带一丝矫饰或一点自鸣得意的神情宣布道:“嘿!证量最高的人?就是我!我是最棒的。”
多位转世化身,利益无量众生
当老钦哲圆寂时,第十五世噶玛巴在净观中见到老钦哲不仅只有一位转世,而是会出现二十五位化身,每位化身都体现了二十五面证果的其中一面,也就是在身、语、意、功德与事业上,都会有五个化身。而在这些化身当中,有五位主要的转世会被认证出来并升座。这也是为何现在我们看到很多转世祖古都叫“钦哲”的原因。
据说这些令人赞叹的钦哲转世,事业连绵不绝,亦即当一位钦哲圆寂后,另一位钦哲就接替住世,就像日落之后,月亮随即升起。当钦哲离世之后,好几位转世祖古接受他的佛行事业。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当他们其中一位融入并回到佛国净土时,另一位化身就出现了,有时甚至比上一位化身更加出色。伟大的钦哲圆寂之后,同样令人崇敬的宗萨·钦哲住世;当宗萨·钦哲离去之后,顶果·钦哲接着便现身于世。
卡恰·多杰(KhakyabDorje)也在净观中见到,康楚圆寂之后,也将有二十五位转世。这些转世祖古,即现身于世来利益众生的“神奇化现”人数,是无法思议的。
对康楚与钦哲,我只知道这些故事。大家可以在他们两位的传记中找到他们详细的生平事迹。(9)我并未捏造这些故事,我只是重述从我珍贵的老师们那儿听到的事情。
1、这则故事在《伟大行者》一书中有详细记载。
2、这部佛法宝藏的藏文原名为《智慧心要道次第》(LamrimYesheNyingpo)(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位于德格的贡千寺(Gonchen)是座属于萨迦传统的寺院。(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藏文称“哈达”,传统藏族弟子迎送上师时,呈上白色丝质的长巾以表敬意。
5、超凡入圣的了悟境界可能会让行者的身体化入虹光中,并以这种形式离开人道。但对一位有许多弟子的上师来说,这种情况并不一定会发生。
6、在典籍中,康楚常被敬称为“蒋贡·康楚·罗卓·泰耶”。想更了解这位不可思议大师的生平故事,请参阅《蒋贡·康楚自传:多彩珠宝》,雪狮出版社。
7、这本书我们引用《仁千德左》(RinchenTerdzo)的英文译名《大宝伏藏》(TreasuryofPreciousTermas)。
8、蒋扬·钦哲·旺波以“重掘伏藏”,即再度将伏藏法写下来、授予灌顶与阐释教法的方式,“振兴”了一部分这些珍贵的教法,他能取得昔日伏藏师的所有伏藏,并随心所欲地将它们写下来。康楚将大部分的重掘伏藏(扬忒,yangter)都收纳在《大宝伏藏》里。
9、前面已经提过《蒋贡·康楚自传:多彩珠宝》这本传记,而蒋扬·钦哲·旺波中等长度的传记,则收纳在敦珠仁波切的著作《宁玛传承史记与根基》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五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五章我的曾祖父——伏藏大师

秋吉·林巴出生于囊谦皇宫附近,长大后成为采久(TSechu)寺的单纯僧侣。有一次在年度密续舞蹈中,他没有赶上节奏,脱离了其他人而独自跳舞。这情形惹毛了舞蹈老师,想责打他一顿。囊谦国王的上师阿杜仁波切(AdeuRinpoche)也在那个集会现场,他恰巧也是前任国王的儿子,所以在王国里是个举足轻重的要人,当时囊谦没有比他地位更高的喇嘛了。阿杜仁波切具有神通力,看见了这位年轻伏藏师正在参与净观所见的莲师净土中天道众生的一场舞蹈——秋吉·林巴只不过是加入了那场舞蹈。
阿杜仁波切替秋吉·林巴解围:“别处罚他!他有自己的作风,就随他去吧。”
不久之后,秋吉·林巴请求准许离开寺院,阿杜仁波切同意了,说道:“好,你可以离开,自由地旅行到任何你喜欢的地方去利益众生!”
离开之前,秋吉·林巴供养了囊谦国王一尊佛像,并请求一头坐骑和粮食。但国王是个固执死板的人,对于秋吉·林巴即将离开感到不悦。
“那位疯癫的僧侣给了我一尊既非陶土,亦非石雕的莲师像。”国王不知道这是秋吉·林巴已经发掘出的极为珍贵的伏藏物之一,“给他一匹老马与一具马鞍就好了。”由于国王缺乏识人之明,所以秋吉·林巴从未在囊谦落脚过。
我曾祖父从未接受过正式的教育,但老康楚后来称他为真正的班智达,意思是“伟大的学者”(l)。这样的转变发生于秋吉·林巴仍在康区噶玛寺上方住处,进行持续三年又四十二天严格的传统闭关期间。在这段闭关期间,借用他自己的说法:“对密续、口传、口诀(2)的真实意涵有了一点领悟。”他所指的,是深奥的三内密,即玛哈、阿努与阿底瑜伽(Maha.Anu.andAtiYoga)(3)。
秋吉·林巴不只是位真正的伏藏大师,所发掘出的伏藏对我们传承极具重要性,他也是在西藏建立佛教信仰的赤松·德赞王次子沐如王子(PrinceMurub)的转世,而他的另一个前世则是桑杰·林巴(SangyeLingpa)(4)。秋吉·林巴是七种传承的“持有人”,而且常被视为极具重要性的百伏藏师的最后一位。
秋吉·林巴也被视为“伏藏师之王尊”,部分是因为没有任何伏藏师像他一样,发掘出包含了大圆满界部的教法。有几部被发掘出的伏藏属于心部,而所有重要的伏藏师也都发掘出口诀部的伏藏法,只有秋吉·林巴传承了界部,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大圆满三部》被认为是他所发掘出的伏藏法中最殊胜者(5)。
公开取出的伏藏
我所知关于秋吉·林巴如何发掘出伏藏法的故事,大部分是从祖母那边听来的。身为秋吉·林巴的女儿,祖母在孩提时就亲眼日睹了这些事件。我祖母从未被人说过说谎或夸大其实,她是个极为诚实的人,从未自吹自擂或诽谤他人。
她告诉我,秋吉·林巴有次如何在众人面前发掘出一部伏藏法(6),“我父亲通常会在超过千人的场合取出伏藏,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西藏人,尤其是康区东部的人,非常不易信服他人。他们不会盲目地相信每个宣称是伏藏师的人,但秋吉·林巴却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一再地在无数人见证下取出伏藏。”
她继续说道:“在众人面前取出伏藏的目的,是为了彻底取信于人,避免任何疑惑和怀疑。伏藏是在现场众目睽睽之下取出的,过程中没有动任何手脚。如果只是一场魔术把戏,之后将无法拿出任何真正宝藏的伏藏让大家看,没有代表成道者身或语的信物存在。”(7)
“除此之外,要让大家信服秋吉·林巴真的是莲花生大士的使者,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康巴人甚至比中藏人还要理智,抱持着更强烈的怀疑态度。康巴人之中,尤以来自德格的人的态度最为强烈,他们绝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位妄称自己是伏藏师的骗子!他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公开将伏藏取出的人。”
“我们称这种伏藏为‘公取伏藏’,意思是‘公开取出的伏藏’,也就是在许多人目睹下发掘出的伏藏。当伏藏宝藏即将以公取伏藏之姿被取出时,一定会预告:‘一部伏藏法将要被公开取出!’当话传开时,就会有很多人聚集观看。”
“伏藏师也会神奇地收到宛若伏藏确切埋藏地点钥匙的‘地点明细’,这是一份找到伏藏,将之取出的不可获取指示。受到这样一份神秘的指引手册之后,伏藏师可以用自己的心灵之眼看到地理景观的轮廓,以及山群、谷地、岩石、洞穴等的地点。这份明细还包含了‘伏藏标记’的描述,这是莲花生大士或耶喜·措嘉(YesheTsogyal)所放置的某种记号,比如‘吽’(HUNG)字。伏藏地点可能是某块岩石或某个山洞,而这地点会被描述为看来像只张开口的狮子、乌龟,或某种形状的动物,以显示该地点的特色。伏藏标记可能在喉间、双眼间、心间,或在该特定动物的其他类似部位找到。”
“地点明细也会指示发掘伏藏的适当时机,以及守护它的灵体状况。有时候会有三种不同的守护灵体:地王、地主神与伏藏护法。‘地王’即地域之王,譬如守护整个加德满都山谷(Kathmanduvalley)的大自在王(Maheshvara);‘地主神’则是当地神祇,就像塔拉毕儿(Tarabhir)在纳吉贡巴(NagiGompa)附近圣地守护着女性成佛者度母;‘伏藏护法’(8)是伏藏持有者,也就是伏藏封藏时,受托保管伏藏的特殊灵体。”
“怎么可能有人偷得了伏藏呢?或许当莲师在封缄伏藏时,被鸟儿或其他动物看见了。它们知道伏藏被藏在何处,在往后其中一世就可能变成伏藏贼。所以莲师指令可能是:‘别让伏藏贼拿走它!别让它落入违反三昧耶(samaya)的人手里!只能将它给我——莲花生大士——的代表!’”
“也就是说,护法已经受到莲师的指示,要将伏藏交给命中注定的伏藏师。然而,宝藏发掘者必须先给护法供养品,当做收买它的一种手段,作为回报。除此之外,宝藏发掘者也必须放置某种教法或珍贵物品,譬如一个圣物,当做替代品,不能只是拿走伏藏,像小偷带着掠夺物就溜掉那样。”
“一旦神奇的事即将发生的消息传开之后,当然就是会有很多人跑来凑热闹——有什么理由不来呢!有时候会有五百至六百人出现,有一次甚至高达千人。但其他时候,当伏藏要以公取伏藏之姿被取出时,只有七个或二十一个一小群人,或再多一点人在现场。”
“在一次这样的场合里,秋吉·林巴献出祭祀酒给伏藏护法,同时要求它释出伏藏。接着,他在岩石表面画上图案,岩石就像母牛的肛门般打开了,碎石崩落而出,露出一个窟窿,伏藏就在里面。因为里头清晰可见,我们看见伏藏虹光闪耀。我们也注意到,整个山谷似乎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还有大量的橙红色的辛杜罗(Sindhura)粉末飘散而出。秋吉·林巴拿了一些粉末出来,大家就把这些粉末收起来保存。”
我祖母继续说道:“每个人开始慢慢地念诵莲师祈请文《自然满愿文》:
“当命定的人发掘出伏藏来利益众生,
身怀清净三昧耶的勇毅信心,
毫无迟碍与疑感,我向您祈请;
赐予您的加持让所有愿望自然实现!”
“已经有人在附近摆好桌子,上面还铺了一块锦缎桌巾要放置珍宝物品。当伏藏宝物被取出时,通常很烫而无法触摸,而我父亲是唯一有办法捧着它们的人。事实上,有些伏藏宝物甚至烫到把锦缎桌巾烧焦了。”(9)我祖母将这些描述为“加持的热度尚未退尽的物品”。有时候,这种说法会被用来当做一种隐喻,但现实中,真的有人被烫伤了。有一次,我确实在一个盒子里看见这些被烧焦的红黄锦缎,盒子里还有秋吉·林巴神圣的一些私人物品。
伟大的伏藏师取出伏藏之后,会为每个人加持。在这时候,他也会解说这部伏藏的历史背景、莲花生大士如何将它们封缄、为何将它们封缄、它埋藏时含有的特殊愿望、为什么在这时候被发掘出来,以及接受它加持的利益等。
她说:“我看见群众因为信仰与虔诚心而流泪,空气中萦绕着哭泣声。即使你是个顽固的知识分子,所有的怀疑也会逐渐消失,每个人都怀着赞叹之情。”
“发掘出伏藏之后,他在岩窟里放置一个伏藏的替代品。举例来说,如果有两尊莲师塑像的话,那么秋吉·林巴会替换掉其中一尊;如果伏藏是一卷以空行母象征性文字书写的空行母信函,他则会在原处放置其他珍贵物品。结束时,他会再将窟窿封起来,有时是用石头,有时甚至将岩石熔掉,如同用灰泥将它包起来一样。如果秋吉·林巴只是在裂缝上放几块石头,稍后再回去检查的人会发现,裂缝表明已经自行‘愈合了’。”
我祖母并不是我所知道唯一真正看过秋吉·林巴发掘伏藏的人。当我还住在仓萨家里时,有一次,曾担任过伟大伏藏师侍者的贝玛·听列(PemaTrinley)到家里来住。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是跟我们一起度过的,当过世时,已经年近九十岁了。当时我还很年轻,充满了好奇心,所以问他关于他跟伏藏师相处的时光,而他也把记得的事全都告诉了我。以下是他所说的其中一则故事:
“有一次,当秋吉·林巴在景色优美的噶玛山山脚下一个小村庄时,他得到发掘一部‘牛伏藏’的机会。不管你信不信,他宣布他将会带来真正的动物!一听到这个,很多人就聚集到他身边,大家一路喧闹地往噶玛山边陡峭的悬崖前进。”
“当时还没有火柴,秋吉·林巴的厨师朗桑(Lhagsam)也忘记把生火的工具隧石、硬钢一起带来。没有生火的工具就不能煮茶,所以朗桑就派他的助手下山到村庄拿一套上来。但所有村民都外出到山坡上采集野生的甜卓玛地薯,所以这位助手只好空手而返。”
“当这名助手回返上山的时候,秋吉·林巴已经在悬崖前的帐篷里工作了。大家都已经听到从山间深邃的地底下传来牛只的叫声与低吼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这些动物即将冲破岩石表面了。每个人都听到了,有些人甚至被这声音吓到,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些动物踩扁了。”
“就在那时候,厨师的助手大声喊道:‘喂,朗桑!我没有找到生火工具!村子里连个人都没有!’伟大的伏藏师从帐篷里听到这些话,就问到:‘他说什么?它们消失了?它们走了?’你知道,康巴方言里,生火工具是‘昧萨’(meSa),而厨师的名字朗桑,发音听起来也很像‘消失了’、‘走了’。当秋吉·林巴在问厨师助手说了些什么时,动物的声音就逐渐消失了。”
“秋吉·林巴随即惊呼:‘吉祥的因缘已经不再!厨师的助手把它搞砸了!我们不该呆在这儿!让我们收拾离开吧!’每个人就在一团慌乱中离开了,甚至没有喝杯茶,因为没办法生火。”
秋林传承的威力
祖母有一次跟我说,为什么我们在秋吉·林巴的传承下,用不着害怕像嘉波·佩哈(GyalpoPehar)(10)或桑天·冈萨(SamtenKangsar)这种当地灵体的原因。
有一次,秋吉·林巴经由北边路线前往拉萨旅行,一行人被困在广阔平原的一场可怕暴风雪之中,虽然主要的暴风雪已经平静下来,但仍持续下了一星期左右的大雪,让他们无法继续前进。大家开始害怕会有生命危险,感到非常绝望,所以开始焚烧任何可以找得到的易燃物品,甚至把马鞍的木头支架也拿来烧。
在一场紧急会议中,有人说道:“前面还有一段很长的旅程要走,我们甚至都还没穿过隘口。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麻烦呢?我最担心的就是下雪了。让我们请求伏藏师协助,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
众人将这危急状况告诉了秋吉·林巴,他回应道:“山谷里的地神及山灵联合起来要考验我们,它们在嘲弄我,影射我并非莲师的传承持有者。但别担心,只要等待且观望即将发生的事就好了。把所有人分成两群,瑜伽士跟着我待在我的帐篷里,出家人仍由噶美堪布(KarmeyKhenpo)带领。你们做好锻炼拙火瑜伽的准备,因为今晚我们将用浸湿的棉衣来修法,这是唯一对治它们的办法。”
这两群人从当天下午就开始修持瑜伽,他们所产生的内热,多到可以从外面看到有两团像云一般的蒸气自两个帐篷里升起。午夜时分,厚重的云层开始消散,到了清晨,天空已经放晴,连一缕云丝也没有。不仅如此秋吉·林巴帐篷周围的积雪也都融化了,可以看见石头裸露在地面上。太阳自蓝天升起,展露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整个平原的积雪持续融化,小溪流因为大片融雪而暴涨,河水已经淹过了溪岸。
秋吉·林巴建议大家再多停留几天。这期间,积雪仍持续融化。突然,他大声宣告:“我还没有把这些家伙处理好!桑天·冈萨、念青·唐古拉(NyenchenTangglha),还有其他一些灵体似乎仍决意要让我们吃足苦头。今天一定要让桑天·冈萨得到教训。请准备好一个大的白食子,把它拿来给我。”
当天下午,向护法祈祷过后,秋吉·林巴将食子加热到装饰在上层的奶油融化流到下面为止。就在这时候,大家望向远方的桑天·冈萨山——灵体就是因为那座山而得名,每个人都看到山巅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并化为滚滚溪流,沿着山坡奔腾而下。隔天清晨,可以看见一大片又一大片的黑岩石裸露在地表上(11)。
秋吉·林巴制服了桑天·冈萨之后,整整三天都是阳光普照的晴朗天气,天空不见丝毫云踪,融化的积雪还导致了低洼地区泛滥成灾。
慑服灵体与解救弟子的故事
不论秋吉·林巴身在何处,都会有许多学识渊博且修行有成就的大师伴随他身边。他恢弘的气度与影响力,可与伟大的噶玛巴相比拟,所以即使是灵性导师,也如同侍者般服侍他。其中有一位就是精通那洛六法,在疾走方面尤有特殊成就的瑜伽士噶波·萨曲(KarpoSsbchu)。据说他可以在一天之内从康区走到拉萨,将新鲜的蔬菜带回来,这通常需要花费两个月行程。
当我祖母还是个小女孩时,有一回,她跟母亲德嘉佛母一起坐在伟大伏藏师的帐篷外(12)。她们看见远方有一名男子骑在马上,朝她们的方向过来。当他愈来愈近时,她们认出他来自北方,是个结着发辫、双眼炯炯有神,身上穿着罕见山羊皮的秃头老游牧人;他的座骑是匹双眼充血的白子,这样的马很少见,它们在雪地里的视力很差。
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敬,访客通常会在距离主帐篷好一段路程之外就会先下马。但这名男子吓了我祖母一跳,因为他直接骑马到秋吉·林巴的帐篷外。下马之后,也没有先左右张望一下,就走了进去。
德嘉佛母说:“你有没有看见那位厚脸皮的北方佬直接就往伏藏师的帐篷走去?他差点儿就把马骑进去了。”
“他目光直瞪着前方,连往左边或右边稍微瞄一下都没有。”我祖母批评说:“难道他不知道应该先会见负责接待客人的侍者准尼儿吗?”
因为秋吉·林巴总会有亲近弟子陪侍在身旁,所以这两位女士并不担忧秋吉·林巴的安危,也没有多想这位怪异访客的行径,只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帐篷里,伟大的伏藏师就坐在由营地周围捡来的石子与木头临时架起来的法座上的(13)。这位访客扑的一声,重重地坐在伏藏师正前方,不发一语。
侍者噶波·萨曲没有起半点疑心,倒了杯茶给他,心里想:“这些北方佬就像大家所知道的,一点礼貌都不懂。看看这个莽撞的老头子,这么咄咄逼人,甚至连等候人家请他进来都没有。”
除了是个瑜伽士之外,噶波·萨曲其实相当活泼好玩。他坐在这位老男人旁边,温柔地摩擦他的膝盖,并且说它们显得好冷之类的话。这名陌生人腰带上系了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弯曲棍杖,噶波·萨曲一时兴起,想要把它抢过来,逗弄一下这名老牧人。
不知何时,这名老牧人与秋吉·林巴似乎面对面在比手势。突然之间,伟大的伏藏师高举右手,摆出令人畏惧而颇具威严的姿势。这名陌生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声后,倏地不见踪影,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噶波·萨曲看了看外面,想确定这并非他的幻觉,但他发现马匹也消失了,连个足迹都没有留下。

当这天慢慢过去,噶波·萨曲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秋吉·林巴的亲近弟子都知道,只能跟他报告最重大的事情,所以噶波·萨曲紧闭嘴巴不敢说,安静地在厨房准备餐点。但不久之后,噶波·萨曲开始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好像有虫在他的肚子里蠕动,要吃掉他的肚子。虽然身体已经非常难受,他仍然不让任何人去告诉秋吉·林巴这件事。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噶波·萨曲的病况变得非常严重,他确信自己就快要死了。最后,他叫人通知伟大的伏藏师这件事。
我祖母听到了噶波·萨曲的叫声。不一会儿,她看见秋吉·林巴与准尼儿前往噶波·萨曲的帐篷,所以她也跟过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把头轻轻靠在门上,看到噶波·萨曲痛苦地卷曲在床上打滚。她看见秋吉·林巴皱着眉头说:“他一定会死,谁会傻到去碰触,甚至作弄一个恶魔呢?他甚至还抓着那个恶魔的棍杖,所以他已经失去生命力了(14)。不用怀疑,他已经来日无多了。”
其他人听了之后,就哀求伟大的上师想办法救救这位可怜的瑜伽士一命。众人恳求了好一会儿之后,秋吉·林巴终于怒气冲冲地低声说道:“到外头去准备火供,其他事交给我处理。”
当秋吉·林巴走出帐篷时,丢了一些糟耙到火堆里,并对着它吹气,随即噶波·萨曲的呻吟声就逐渐平息了。当噶波·萨曲身体好转到可以起身时,就悄悄走回伏藏师的帐篷,“突然间,我就感觉愈来愈痛,痛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之后,又很突然地,痛苦消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吉·林巴解释道:“今天来看我的这个老男人,实际上是个恶名昭彰、威力凶猛的灵体乔装而成的人类模样。当你触碰它的手杖时,你就已经来日无多了。那个灵体问我:‘你不是莲花生大士的使者吗?在西藏雪域中,没有任何东西是我所需要的,我也不寻求任何忠言。我的威力非常强大,但我还是有个小麻烦,因为有两个灵体不断来烦我,伺机骚扰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灵体,我会成为全西藏最强大的灵体之一。我要如何制服它们呢?如果你能为我指点一些迷津,我保证不会伤害或打扰属于你传承的任何一个人。’”
“我回复它,‘你愿意以一切显象与存在征服者的尊荣之姿,在你头上不断观想一寸大小的莲师吗?’我告诉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会给它指引。”
“但是那个灵体回复道:‘不,我绝不会那么做!’”
“所以我就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是一切显象与存在的征服者以完整宏伟之姿看起来的模样!”
“但你只见到我把手举起来。就在那时候,那个老男子大叫了一声,然后就消失无踪。但在吓跑它之前,我取得了它的保证,绝不骚扰我的子孙、传承持有人或追随者。”
有一天,秋吉·林巴受邀到桑耶的大寺院去。寺院大前庭精心布置了锦缎和旗帜,大师即被邀请坐在崇高的法座上。前庭挤满了人,身着红褐色与黄色僧袍的众多僧侣形成了色彩缤纷的队伍,场面就像拉萨著名的祈福法会一样。
这是一场盛大的活动,几乎持续进行了七天,在世俗与宗教上都具有很重大的意义。不知何时,有位精心装扮,身穿好几层锦缎衣服的僧侣靠近法座,并跟大师交谈起来。秋吉·林巴的私人茶仆与厨师即是伟大伏藏师明珠·多杰的转世(15)。这并非不寻常的事,因为他的侍者通常都是转世祖古。
明珠·多杰看见这位精心装扮的僧侣跟上师在讲话,心想:“那位占用我们上师时间的骄傲老家伙是谁?也许是个显贵,他们全都很傲慢,但他已经待在这儿够久了,我得奉茶了。”所以他以奉茶给大师为托辞,用手臂将这位老僧人推开。但是,这位陌生人不但没有让路,反而站住不动,于是两人扭打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个人终于转身走开了。当他离开的时候,秋吉·林巴还命人护送他通过拥挤的人群,让这个人很有尊严地走开,进入了主寺。
这个意外发生后不久,明珠·多杰感觉肚子剧烈疼痛,没多久,就痛到站不起来。当然,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不能接近秋吉·林巴。所以明珠·多杰只告诉准尼儿:“我觉得不舒服,必须暂停工作。请帮我请示上师,是否可以给我加持。”
一听到这件事,秋吉·林巴大声说道:“斗胆跟嘉波·佩哈扭打之后,他还要指望些什么呢?他难道不知道不该让影子落在威力强大的灵体之上吗?他不只把自己的影子叠在佩哈上,还试着粗暴地推开它,就只是为了一杯茶!大家都知道,任何人只要碰触了灵体就会丧命。”所以,明珠·多杰虽然疼痛难耐,但是,不但得不到安慰,反而还被臭骂了一顿,下场就跟噶波·萨曲戏弄伪装成老北方佬的灵体一样,而目还被告知很快就会死掉!
准尼儿为明珠·多杰扮演中间人角色,请示秋吉·林巴是否有补救之道。态度软化了的秋吉·林巴告诉他,去拿某部法本来,念诵其中关于“松网”与“解结”的特定四行,并且同时到嘉波·佩哈的寺庙做供养。他们遵照了上师的指示去做,当然毫无疑问地,明珠·多杰就康复了。
祖母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她补充说道,秋吉·林巴并没有跟人吹嘘自己看到超自然灵体的习惯,只有在罕见的情况下,也就是当别人特别问起的时候,他才会提到。的确如此,他鲜少主动谈及自己的特殊能力,譬如神通力这类的事。然而,也有少数几个例外,就像以下所要讲述的故事。
神通无限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正在前往楚布途中的伏藏师与随众们骑马上了堆龙山谷(Tolungvalley)。我祖母骑在伏藏师后面,所以听到了他讲述发生在第五世达赖喇嘛的两位可能继任人选:桑杰·嘉措(SangyeGyamtso)与拉桑(Lhabsang)两派人马之间的政治内斗与冲突故事。
这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想互相争权夺利,所以都坚持应由对方来统治国家。最后,两人同意以掷般子的方式来解决权力转移的问题。精通占星术的桑杰·嘉措挑了一个好日子来举行这场盛事,但星象显现,所有事情必须在同一天内解决并完成。于是他告诉拉桑:“如果我赢,你就必须打包,带着全部随众与私人物品离开。如果你赢,我保证也马上做同样的事。”
掷般子的结果是桑杰·嘉措占了上风,拉桑于是回去准备离开。但不久之后,拉桑又跑回来说道:“我妻子怀孕了,看起来很快就要生了。”
所以拉桑继续待了下来。就在那段时期,政治密谋的情形开始恶化。大家都知道,政治权力的欲望会紧紧抓住人们的心,不大容易松手。接下来所发生的,是一则冗长且错综复杂的故事,言简意赅地说,就是在某个时候,羽翼未丰的摄政王桑杰·嘉措发现自己独自骑在马上,试着逃离一群拉桑士兵的追击。
“他们就在道路转弯处抓到他,”对着惊愕不已的众人,秋吉·林巴指着路边说:“我是现在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因为桑杰·嘉措是我的前世之一。在那个时代,重要的战俘不会被带回去,而是立刻就地砍头。有没有看到那排玛尼堆?我的身体就倒在那里,我的头则一路滚到那边去。”
骑马经过当年事发现场,继续往楚布前进的祖母,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于她的父亲可以看到前世的神通力感到无比惊讶。
噶玛堪布告诉我祖母接下来的这则故事。
秋吉·林巴决定到拉萨的市集去。那里有一条街,所有肉贩都会将所贩售的肉成排放在桌上,他们会当场切下动物的尸肉并卖掉。你眼睛所见,全都是血跟内脏。
“路边有位大眼珠、眼神怪异的高大女子。我觉得她脸色发青,手上还挥舞着一把大刀。她以精湛的刀法切下一块块的肉,卖给排队的顾客。”
“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让我们大吃一惊。在我们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伏藏师不仅已经走向她,还向她顶礼,而她的大手则覆盖在伏藏师的头顶上。这是前所未见的事,我们很好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只因为他请求一名女子的加持,而且竟然是跟一名屠夫请求!”
“天啊!真是不吉利啊!”我心里这样想着。我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一直到我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才有机会问伏藏师那名女子是谁。
“她是谁?为什么这么问?”伏藏师问道。
“看来,我们之中没有人像我这么幸运,因为我是唯一受到以人身出现的女性成佛者金刚亥母(ajravarahi)加持的人。你们原本也可以轻易得到她的加持,但你们却没有人想到提出请求。”
噶美堪布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出家人,持戒非常严格,包括不能触碰女人这条戒律。就像他之后跟我祖母说的:“我绝不可能要求一名女性给我加持!”
祖母——金刚手菩萨的化身
我的曾祖母德千·雀准(DechenChodron)被称之为“德嘉佛母”,是秋吉·林巴的佛母。她是德格二十一区中一位区首长的女儿,也被视为莲花生大士亲近弟子耶喜·措嘉的化身。
我不喜欢说这件事,因为听起来好像我在吹嘘自己的家族,但莲花山大士在经典中曾经预言,秋吉·林巴的三个孩子会是三位大菩萨:观世音菩萨、文殊师利,以及金刚手菩萨的化身。据说文殊师利的化身应该是他的儿子旺秋·多杰(wangchokDorje),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是他与另一位佛母所生的儿子哲旺·诺布(TsewangNorbu),而金刚手菩萨的化身就是我的祖母。
德嘉佛母的脾气有时候蛮火爆的。在好几个场合里,她与伟大的伏藏师意见相左,不是太严重,但有时她会顽固得引发口角。她是个坚持己见的人,而且有时候喜欢喝点酒,但秋吉·林巴不会为这些事感到困惑。可是,他不欣赏她从他攫取伏藏时所发现的大鹏金翅鸟爪子里取酒喝。有一天,他说:“我费力找出罕见的大鹏金翅鸟爪子,并不是要让你当酒杯!我不能忍受你把酒倒进里面,它只能用来装盛圣物!”
德嘉佛母反驳道:“不管是由大鹏金翅鸟爪子或由牦牛角做成,拿来装酒都很好用!我就是要拿它来装酒!”说完,她马上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秋吉·林巴反驳道:“你以为要取得真正的大鹏金翅鸟爪子很容易吗?这种鸟只在巨大的须弥山(MountSumeru)山顶,莲师把它封在一部伏藏里,是为了要利益这个时代。它真正的用途是为了治愈由龙众所引起的传染病,但你却日以继夜、厚颜无耻地只会把它拿来盛酒喝。”
后来有人说,就因为德嘉佛母的顽固,才导致他们生出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也就是我的祖母。但我却认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我祖母的一生实现了莲师说她是金刚手菩萨化身的预言。这都要归功于她生了四个儿子,他们为延续秋吉·林巴的伏藏教法贡献了极大的心力,所以这些教法今日才得以广传于世。这都是因为她是个菩萨的化身。
她实在令人赞叹!
护法驱难
噶美堪布也跟贡秋·巴炯讲了以下这则故事:
“在一次旅途中,秋吉·林巴行经位于拉萨与康区之间的道路上,一处盛传强盗与窃贼最喜欢抢夺旅人与朝圣者的地区。就在这里,道路叉开到安多(Amdo),通往另一个强盗横行的地方。”
“来自各地的恶棍集团首脑召开了一个会议,因为他们有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个大约七百到八百名康巴人的旅队正朝我们的地盘过来。他们有些人很富有,而且有很多驮兽。我们必须团结武力。将他们的贵重物品洗劫一空。’其中一位首脑这样提议。”
“因此,我们看见一群强盗跟随着我们,但都没有靠得太近。每天,大约十二个人左右会出现在山丘顶上监视我们,我们觉得自己就像被雪豹暗中盯上的山羊。而定期会有人向秋吉·林巴报告最新的发展情况。”
“秋吉·林巴所发掘出的伏藏中,有个源自于他曾身为努布之桑杰·耶喜(SangyeYesheofNub)大弟子过去世的特别法,那是某种召唤护法的特别法。所以秋吉·林巴传唤我到他的帐篷里,说道:‘拿起你的笔,写下我所说的东西。我们必须给那些抢匪一个教训,让他们永远记得!’然后秋吉·林巴口述他过去生从桑杰·耶喜那儿学来的完整修持,内容包括那位伟大的努布千(Nubchen)大师如何指挥佛法的守护者,以及如何以特定方式吹奏它们的骨号的指引。当我写完修法的内容时,秋吉·林巴要求我们一起修持这个仪式,并做食子供养。”
“那天晚上,抢匪采取行动了,但他们发现营区被一群饿坏了的狼群包围了!掠夺者与猎物的角色突然逆转了,他们发现自己必须从狼群的血盆大口里逃命。两、三个强盗来不及逃生,被撕成碎片的故事传遍各地。”
“但有些强盗仍不死心,决定隔天晚上再试一次。那天晚上我们又修了一次这个法。盗匪接近营区之前,我们还未完成仪式,事实上骨号只响了几次。其中一名盗匪大叫:‘看吧,没什么好怕的!’”
“然后,突然之间,那些强盗看见秋吉·林巴的三叉戟着火了,他的帐篷陷入火海之中。让他们诧异的是,火势不断蔓延,直到整个营区都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没有一个强盗胆敢走进火海,他们只好坐下来等待。他们后来宣称火势持续延烧了整个晚上。大部分盗匪都躺下来睡觉,当他们一早晨醒来的时候,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看到营区完好如初,人们随处走来走去,打包行李。”
“抢匪首脑跟他的副手说:‘我们对付不了这些康巴喇嘛!传话出去,让他们回去原来的地方,愈快愈好!’话传得比旅队还快,所以秋吉·林巴一行人前往拉萨的接下来旅途中,不曾再遇见任何一名强盗。”
噶美堪布补充说道:“当我们在拉萨的时候,盗匪所经历之事的消息开始传到拉萨,包括有些人如何被狼群吃掉,而其他人又是如何被大火吞噬。有了那些消息,盗匪们对佛法的信心开始增加,一个接一个来到秋吉·林巴跟前,接受他的加持。”
伏藏的预言曾描述到,秋吉·林巴圆寂后,他的遗骸应该放在一座黄金佛塔里,而老钦哲亲自监督了整个奉祀的过程,佛塔上镀上了伟大伏藏师从伏藏里所发掘出的黄金。这是一座非常大型的佛塔,我记得它非比寻常地高耸,着实有三层楼高。秋吉·林巴的遗体就当做主要的圣物安置在里面。
1、在他详尽的传记中,可以找到他惊人变化的详细内容(《新伏藏》第卅八部)。(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tantras,statements,andinstruction”,是旧译对西藏传承系统的分类,说法不一。根据英文口述纪录者艾瑞克·贝玛·昆桑的说法:其中,“rgyud”是密续,“lung”是口传(不是口耳传承“oralinstruction”的简称“口传”,是灌顶与口传“empowermentandlung”的口传),“manngag”,是口诀。
3、秋吉·林巴某次净观到莲花生大士时,收到了这样的忠告,它包括在以伏藏宝藏《图珠巴切昆色》(ThkdrubBarcheyKunsel)为依据的著名《拿索》(Ngakso)经文里:“在末法时期间,几乎没有西藏人未曾领受过金刚乘的灌顶。神圣的三昧耶关系维系着灌顶的生命力。不遵守三昧那,灌顶的生命力就会如风中被吹散的羽毛般消逝,也不会带给你任何利益。”因为这个缘故,秋吉·林巴请求一种能够定期恢复三昧耶,即密法承诺的方便法门,然后他就领受到以《图珠巴切昆色》为依据的教法,这项修持现在被广称为《拿索》。
4、桑杰·林巴是发掘出《喇嘛贡度》(LamaGongdu)系列教法的伟大伏藏师。
5、西藏喇嘛称《大圆满三部》为《竹千德松》(DzogchenDesum)。我们在后面会听到更多关于它们的故事。
6、关于在群众面前发掘伏藏法的更多细节,请参阅《蒋贡·康楚自传:多彩珠宝》。
7、这类发掘出的伏藏,是能代表成道者身或语的信物,包括雕像,以及上面有空行母秘密象征文字的黄色羊皮纸。
8、这样的护法通常也称为“卡松”(Kasung),意指“法教的护法”。最高阶的护法称为印祈·卡松(yingkyikasung),即“法界教授的护法”,包括了像一发母(Ekajati)与丹千·多杰·雷巴(DamchenDorjeLekpa)这样的男性与女性护法。也有半是智慧、半是凡夫的护法,例如策琳·切拿(TseringChena)、长寿五姊妹,或保护西藏的十二天玛女神。世间护法包括天龙八部。(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0、“嘉波”(Gyalpo)这个字,意指特定的一种灵体。(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1、乌金·多杰仁波切(OrgyenTobgyalRinpoche)在他的著作《秋吉·林巴的一生》(LifeofchokyurLingpa)中,为这段前往拉萨的旅程加进了许多细节。
12、德嘉佛母(玛泳·德嘉,MayumDegah)是对我曾祖母德千·雀准(DechenChodron)的昵称。(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3、经过几个世代,我在往拉萨的山径上旅行时经过那一带,在平原中央见到了伏藏师曾坐过的法座遗迹。(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4、“生命力”是让我们存活至关重要的能量,了悟者能见到这股力量,如果它遭到破坏或衰退的话,有时候能透过仪式或加持将它聚集回来。它也会消失,在这种情况下,此人就一定会死亡。
15、根据乌金·多杰仁波切的描述:“第一世措尼仁波切通常担任秋吉·林巴的厨师。他提水并照料牲畜,是个工作勤奋的人。”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四章莲师伏藏

第八世纪末时,莲花生大士来到西藏。身为金刚乘最重要的大师,他与本劫千佛的每一尊佛同时到临(l)。他有二十五位主要弟子,每位弟子后来都转世为伏藏师,将莲花生大士为利益后代众生所埋藏的教法发掘出来。

我的根本上师桑天·嘉措对莲师怀有不可思议的信心,他告诉我,他是多么地钦佩莲师的言教。虽然桑天·嘉措极为博学多闻,并博览群书,但他仍持续在莲师的教授中发现许多合时合宜的新涵意。

“没有比莲花生大士更伟大的人了,”他常常这么说:“当然,释迦牟尼佛是根源,但莲花生大士让金刚乘教法遍传并兴盛于整个印度,尤其是在西藏。如果你仔细看,就可以发现他的伏藏法是多么令人赞叹!而如果你将发掘出来的伏藏法与其他经论做比较的话,就可以发现它们独特的优点,原因就是在于它们源自莲师本身。”

“那些散文超乎寻常的优美!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要写出像伏藏法那样优美又有深度的东西是很困难的。不同于经论只是博学之士所写成,在伏藏法中,每个字都有一层层更高深的涵意可以理解。莲师金刚语殊胜的功德,就是指每当你让读他的教法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信仰与虔诚心、信任与全然的信心!”

“我们可以在几位伏藏师所发掘的伏藏中看到辞语相似的教授,因为它们全都是从空行母(dakinis,密续的女性本尊)的象征文字翻译过来,且正确无误的莲师言教。”(2)他说,“我们不应该怀有任何疑惑,举例来说,《七句祈请文》(Seven-LineSupplication)的开头‘乌底亚那(Uddiyana,位于北印度)西北隅’,就出现在许多不同的伏藏法中,不同的伏藏师都取自同样的来源。”

“离开西藏之前,莲师封藏了为数极多的伏藏,包含了让后代修行者有所依循的教法、宝石与圣物。由于无限的慈悲,莲花生大士将利益未来众生的伏藏法封藏在坚硬的岩石中、湖中、甚至天空中。一想到这无比的慈悲,就让我生起敬畏之心。”

然而,却有人无法对这样的慈悲生起感激之心。近来,有些怀疑者就说:“伏藏师也许并未持有这未间断的传承,因为他们并未自莲师处获得所传教法的灌顶与口传,他们只是挖出了几样自己藏起来的东西!”

殊胜合时的伏藏

事实上,这些过去世曾为莲花生大士弟子,后来发掘出宝藏的伏藏师,都得到莲师的加持,领受了那些伏藏法的灌顶与口传;每位伏藏师都领受了完整的传承,且具有正统权威性,远比现在大多以肤浅的方式,只有加持表象的灌顶更为殊胜。

所有伟大的伏藏师在身、语、意方面,都受到莲花生大士的亲自加持与灌顶,声称他们并未得到传承的说法是幼稚的,这些言论也凸显出说话者对七种传统传承方式一无所知(3)。伏藏法的教授极为深奥,而且都是封藏在四式和六法(4)的宝藏箱中。每个密续的经文也都可以用涵意渐次深奥的十个次第来解释。这是桑天·嘉措向我介绍的莲师教法。

“伏藏法意涵的层次浩瀚无垠,如果你有兴趣再深入探索它们。”我的上师继续说道:“伟大的伏藏师从孩提时代开始,就迥异于其他孩子,他们可以清楚净观到本尊;伏藏师并不像我们这些必须循序渐进学习与修持的一般人,了悟自会从他们内心倾流而出,普通人是无法即刻了悟的。”(5)

就如同我另一位上师宗萨·钦哲跟我说:“伏藏法就像秋日成熟的庄稼。每年都会有新庄稼,每季也都会有新鲜的庄稼可以播种并享用,因为那就是当季可用的庄稼。伏藏法是为了在往后历史上的特定时期被发掘,所以才被封藏起来,它们会在特定时期,以最适切的形式被发掘出现。”

当不同伏藏法被发掘的时机来临时,伟大的伏藏师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他们能够潜入湖里,或飞上人际无法到达的洞穴中,从坚硬的岩石中取出物件。

我的曾祖父秋吉·林巴就是发掘莲师伏藏的大师之一。

1、在《贤劫经》(BharakalpaSutra)中,佛陀叙述他是一千位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系统,真正全然觉者中的第四位。

2、空行母文字是一种编成密码的神奇文字,将莲花生大士的教法纪录在卷轴上,并藏在岩石中、湖中或盒子里。

3、七种传承是①口传(喀玛Kahma),早期翻译的藏经与密续,由上师毫不间断地传给弟子;②岩伏藏,由伏藏师发掘出来;③重掘伏藏,第二次被发掘出来的过往宝藏;④心意伏藏,从上师的心意间发掘出来;⑤口耳传承,直接自了证者处领受;⑥清净灵视,自清净的体验中领受;以及⑦忆伏藏,来自前世的回忆。

4、四式就是四种模式,指文字、一般、隐藏、究竟;六法则是六种范畴,指了义与不了义、暗示与非暗示、文字与非文字。四式六法是解释密续意义不可或缺的锁钥。

5、最早的两位伏藏大师酿热(Nyang-Ra)与咕如·确旺(GuruChowang)被称为“两大伏藏王”,其余一百位伏藏师则被描述为他们的侍者。还有“伏藏三杰”、“八林巴”、二十五位主要伏藏师等,都具有相同的重要性。但在108位伏藏师当中,最主要的,就是杰出的“两大伏藏王”酿热·尼玛·欧色(Nyang-RalNyimaOzer)与咭如·确旺。第一位为人所知的伏藏师是桑杰喇嘛(SangyeLama),但他与桑杰·林巴(SangyeLingpa)并非同一个人。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三章冈波巴与早期的巴戎噶举

如同我先前提过的,依照西藏的说书传统,一个人不该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而故事也应该从一个人的出身讲起。我们用两种方式描述一个人的出身:家族系谱图与灵修传承。所以我将以适切的方式开始,先告诉你们关于我家族的一些故事。
我的家族向来被人几分夸张地冠以崇高的头衔:“仓萨(TSangsar)神圣的血统”。几百年间,我们家族一直是仓萨与囊谦(Nangchen)这两个王国的统治者。根据口述历史的描述,我们的血统可回溯至印度。故事说,一位来自梵天界(Brahmarealm)的天道众生下凡至地球,与北印度黑檀木(BlackSandalwood)森林里的一只母老虎产下一子(1)。
这些都是非比寻常的祖先,但这并非我们的独特之处。在传统说法里,止贡(Drigung)家族第一任的父亲是位天神,而母亲则是只山羊。山羊生下儿子之后,身为天神的父亲就从天上返回人间,要将孩子带走。但当他抱起孩子的时候,山羊妈妈因为失去孩子而心碎,大喊一声“咩!”天神听了于心不忍,就让她留下孩子。
我的祖先与早期噶举(Kagyu)教派分支之一的“巴戎”(Barom)灵修传承,有着深厚的关系(2)。噶举的意思是“教(噶,ka)的传承(举,gyu),从开始直到今天,从未间断”。据说此一灵修传承可以不断往前回溯至天界的金刚总持(Vajradhara);他将教法传给了印度大师帝洛巴与那洛巴,然后再由这两人传给来自西藏的继承人马尔巴与密勒日巴。著名的瑜伽士密勒日巴有许多弟子,其中有位弟子领先群伦。我们现在称他为冈波巴,亦即“来自冈波的人”,他就是巴戎传承的始祖。
遇见密勒日巴之前,冈波巴已经研习、修持佛陀教法好长一段时间,而他的禅修也已臻至纯熟,达到三摩地(samadhi)的境界。有一天,有位碰巧路过的乞丐在冈波巴家窗外谈论起密勒日巴这位伟大上师的事迹。冈波巴一听见密勒日巴的名字,内心旋即激动不已,便把这名乞丐叫进屋内。
“这位密勒日巴住在哪儿?”他问道。
这名乞丐叙述了这位大师年幼时如何遭遇亲戚不公平的对待并受苦、如何精通黑法(blackmagic)且用它来复仇,之后心境又如何转变,从而成为一位出离者,现在是位令人赞叹的瑜伽大师的生平故事。
这名乞丐最后说道:“他目前住在阿里(Ngri),我是他的弟子之一。”
“我能见他一面吗?”冈波巴问道。
“当然可以。”这名乞丐答道。
冈波巴热切想要见到这名瑜伽士,于是,刻不容缓地,次日清晨随即前往阿里。冈波巴在一处名为吉祥岭的地方见到了密勒日巴,仅仅见到这位大师的脸庞,就让他马上获致大乐空性的温热觉受。密勒日巴嘱咐他说:“坐下来练习拙火(tummo)吧!”拙火即指内热瑜伽。经过短期修持之后,就如你可以在《密勒日巴传》中读到的,冈波巴展现了气入中脉之后,精进的深刻征兆(3)。
当冈波巴证得大手印(Mahamudra),亦即心的觉醒状态的精致体悟时,密勒口巴告诉他:“你已经跟着我够久了。你现在必须去达波山(MountDakpo)独自修行。但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课要给你。”
启程的那一天,密勒日巴陪着冈波巴走了一段路。两人在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之后,也到了最后道别的时刻,密勒日巴站了起来,掀开自己瑜伽服的下摆,露出严重磨伤并已结疤成茧的臀部给冈波巴看,冈波巴几乎看到骨头了。
“听我说,修炼大手印的时候,千万别让自己忙于身和语的善行,”密勒日巴解释道:“因为你可能会因此失去离于造作的觉醒状态。我是藉着端坐在臀部上才获致了悟,我在方便与解脱,也就是那洛六法(NaropasSixDoctrines)与大手印这两条修道上,一直努力不懈。简单而舒适的修行是不会有所成就的!”
“摈弃此生的世俗目标,”他继续说道:“坚忍不拔地修持,有一天,你将会视这位年迈的父亲为佛陀的化现。这是当你真正了悟大手印之时,内心将生起的领悟,这也就是我最后的教授。”
冈波巴待在达波山上一间禅修小茅房里,凭着无与伦比的韧性锻炼自己,毫不挂念所需或性命安危。透过这样的努力,他的体验日益加深,知道全然了悟虚空般无边无际的觉醒状态。逐渐地,他的追随者愈来愈多,其中五百名弟子凭藉自身的努力成为大师,得以执持佛法的宝伞,这象征着他们成为佛陀教法的尊贵法王地位。
冈波巴实现了那洛巴的预言:“我的弟子们会比老师更出色,但他们的弟子还会更加卓越。”毫无疑问地,源自冈波巴传承的修行者不计其数,就像成群的鸟儿振翅飞翔,布满了天空(4)。
巴戎传承之祖
冈波巴最主要的弟子当中,有一位名叫达摩·汪秋(Darmawangchuk),被视为巴戎传承的第一位祖师。达摩·汪秋从年幼开始,除了修持佛陀神圣的教法外,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长大之后,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寻最好的老师并随之学习。
最后达摩枉秋遇到了一位瑜伽士,并问他要往哪里去。
“我正要到达波山去,殊胜的冈波巴就住在那儿。”
“带我一起去,我也想要见他!”达摩·汪秋大声说道。就在那一刻,他已下定决心要去见冈波巴。于是他们一起出发了。一见到冈波巴,达摩·汪秋立即成为他的弟子。
在我家乡,“弟子”这个字眼是不能轻易使用的,它意指某个人放弃一切,全心全意投注于即身、即世证悟成佛的修持,仅仅只是领受几个灌顶,或偶尔接受简短教授的人,并不一定会被视为弟子。
达摩·汪秋成为一位在身、语、意上全然师事上师的杰出弟子典范,他甚至还救了冈波巴好几次。
我们西藏人表现宗教热忱的习惯是推开其他人,以便接近喇嘛而得到加持。而这常会演变成争吵,因为大家几乎都争先恐后。有一次,在一处大型市集里,传闻冈波巴就在现场,市集里的每个人都想得到他的加持,因此大家同时涌向他,差点儿就把这位大师压死了。达摩·汪秋一定是个相当强壮的人,因为传说他把冈波巴扛在背上,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另一次,冈波巴与其随众走在高山里一条陡峭狭小的山径上。冈波巴骑的那头牦牛滑倒并跌下深渊。但因为达摩·旺秋动作迅速,一把抓住了冈波巴,才救了他一命。
有一天,冈波巴跟达摩·汪秋说:“你已经服侍我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对一我怀有极大的虔诚心。现在是你利益其他众生的时候了。到北方神圣的冈萨山(MountKangsar,即康桑雪山)上,找个洞穴,专心致力于禅修。”冈波巴并描述了山的样貌,以及如何抵达那里。达摩·汪秋恳求他,说自己宁愿继续当个卑微的侍者,但冈波巴还是把他送走了。
达摩·汪秋到达冈波巴要他去的地方,并且精进不懈地修持,完全放弃对事物、衣著、名声的追求。山里的神与灵体为他带来了生活必需品,他在那里待了十三年之久。到了闭关末期,他已经能够飞越天空,且能够自由自在地穿过坚硬的石头,具有大成就者的征象。
达摩·汪秋在中藏,位于拉萨东北方的冈萨山附近,建立了第一个中心(5),并在此停留了好几年。愈来愈多信仰虔诚的民众带着供养品来到这里,有些甚至从中国远道而来,在此开展自我探索的旅程,然而一场山崩将他的寺院掩埋了,于是他接受了东藏囊谦国王的邀请,并在那里建立了他的第二座寺院。经过数代之后,这个王国也逐渐遍满禅修者与瑜伽士。
在我的家乡囊谦,“禅修者”这个字眼与巴戎传承最深奥的教法——大手印直指心性的教授有着密切关系。几乎每个住在囊谦的人都领受了这个直指了悟状态的教法,所以全都称为禅修者;每座山坡上、每个山谷里的每户人家,都把家里变成了禅修中心。到最后,连最单纯的跳水夫也把扁担上的皮带当成禅修的皮带(6),就像牧人也会把弹弓上的带子拿来当成禅修皮带一样。据说,几乎每个人都是修行人,因此,这个王国博得了“贡德”(Gomde),意即“禅修者之乡”的美名,而正是佛陀教法在当地稳固生根的象征(7)。
修行者的利生事业
在现代,人们经常好奇为何这么多修行人年复一年居住在偏远山区?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敏锐觉察到生命严肃而沉重的事情——我们终究难逃一死,每个人的生命随时都在消逝当中,但我们可以善用宝贵的生命,获取永垂不朽的解脱与了悟。
即使在夜晚睡梦中,修行人也将世俗成就与社会认同视若无睹,这些都不过是魔鬼想要诱惑人们远离了悟佛果的把戏罢了。由于将世俗的追求视同追逐海市蜃楼般徒劳无益,所以他们像受伤的鹿需要让伤口复原般,远离尘世,直至获得坚定的悟境为止。当获致无瑕而坚定的证悟之后,他们之中的大师就会透过设立道场来修持与传布佛陀教法,以渡化众生。
一位真正的灵性导师所能成就的利生事业是很了不起的。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试着阅读早期佛教大师与西藏主要寺院创建者的传记,看看他们当初如何步上灵修之路,然后全心全意献身修行,以及之后他们又如何创建宏伟的寺庙,利益其他众生。如果你能亲眼看见那些动荡之前,屹立超过千年,以精致手工所打造,缀满虔诚信众供养物品的美丽佛像数量,你将会赞叹不己。然而每位创建这些精致艺术品的人,都是真实无欺的出离者,将世俗荣耀与成就视为邪魔势力的攻击。
一位成佛者的心灵感染力可以散播至人类文明的每个角落,而且几世纪以来,己有无数这类的例子。举例来说,第一世噶玛巴在佛法兴盛了数世纪之久的中藏楚布(TSuphu)建立寺庙群之前,他仅以悬垂出的峭壁做为遮蔽,进行了数十年禅修。但当他达到极为高深的了悟时,随处可见证悟这种高度心灵成就所具有的征兆(8)。
跟噶玛巴一样,以密勒日巴为榜样的修行人前仆后继;他们待在人烟稀少的山谷或荒僻的岩穴中,放弃了徒劳无益的世俗生活,因而有时间唤醒心灵,臻至真实的了悟——那样的作为,真令我印象深刻!
帝师·瑞巴与中国
我的家族是透过达摩·汪秋的主要弟子之一——帝师·瑞巴(TishiRepa)大师,而与这些早期的巴戎噶举上师产生关系。帝师·瑞巴另外还有四位上师,为了表示对这些上师的敬意,他制作了一顶具有五个尖端的著名帽子,一个尖端位在中央,其余四个方位各一个(9)。
中国与西藏之间的灵性交流传统,从帝师·瑞巴那个时代就已经开始,中国皇帝会挑选并邀请西藏最殊胜的大师成为皇室的上师。每隔一段时间,中国会派出寻访团游遍西藏,找寻当时最伟大的上师。由于帝师·瑞巴的声名远播,于是这位戴着五角帽的喇嘛收到皇帝的邀请,这也是他被称为“帝师·瑞巴”的由来——“帝师”是皇帝亲教师的中文头衔,宗教地位最高;“帝师”之下是两位“帕师”(pakshi)职位的大师;在每位“帕师”之下,又各有两位称为“国师”(goshir)的要职。“帝师”一职,还拥有四十名随行的宗教官,开销全部由皇帝支付。
停留楚布寺(噶玛巴主要住锡地)期间,我沉迷于档案室,因而无意中发现了古代西藏跟中国之间的往返信函,有封来自朝廷,类似邀请担任“帝师”的信函,也曾送达第三世噶玛巴。但在那个年代,邀请听起来比较像是命令。
其中有一信写到:“在西方,找不到任何喇嘛的心灵成就凌驾在你之上。皇帝透过许多特使的探查,已经确立了这项事实。别无其他人选,你现在必须成为帝师。如果你实现皇帝的愿望到中国来,皇帝将会授予你包括宗教与世俗的一切名闻利养。如果你无法实现皇帝的愿望,你将永无宁日。”
两位高阶官员亲自将这份邀请函送至楚布寺,伴随着这份文件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枚象征显赫地位的纯金大印玺。信中最后写到:“即刻启程,跟这两位官员一起到中国来。若无充分理由延误出发,即使只是一天,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是这样的一封“邀请函”要求帝师·瑞巴到中国去,他别无选择,但他却以极不寻常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也许是他直觉上知道,以藏传佛教尊贵大师的派头旅行的话,会让他惹上杀身之祸,但也可能纯粹只是他个人的抉择,总之他决定装扮成一位流浪的乞丐。
来自中国的官员却反对:“那种穿着完全不恰当!封皇帝诏谕旅行,就必须以符合尊贵喇嘛地位的庄重仪态进行,要有合乎体统、盛大隆重的场面才行。”
他们为此事反复协商,最后同意这位尊贵喇嘛的旅队,包括四十名随行宗教官,必须以传统方式一路旅行至中国,但帝师·瑞巴可以身着简朴的衣袍、带着一根木制拐杖的乞丐装束,随着旅队徒步前进。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骑在马上,从康区到达遥远的中国首都,他全程步行。
帝师·瑞巴在朝廷所展现的种种神迹与成就征兆,都有书记载。他也预见了这位蒙族帝王的朝代无法维持超过十三年,所以,当十年光阴过去,帝师·瑞巴心想,当王朝崩落的时候,最好不要待在首都,因此找藉口要离开,但皇室断然拒绝让他回去。

帝师·瑞巴心想:“时机每况愈下了,皇帝的寿命来日无多,如果我待下来,将会身陷战争冲突与内部斗争之中。我必须秘密逃离此地。”
所以他悄悄地离开了。当皇帝发现帝师端巴已经逃走,便派出搜索队四处搜寻。两、三天后,帝师·瑞巴被抓到了,并在严密防护下送回宫廷,皇帝就将他监禁起来。
“把我囚禁起来对您有何好处呢?”帝师·瑞巴问道,“您们才是有麻烦的人!从现在起三年之间,王朝与皇太子都遭逢不测。您有何办法吗?我不想亲眼目睹这些事发生,所以决定离开。您不放我走,我只好逃跑。”
“喇嘛,不许用这种态度讲话!”皇帝回复道:“你说的话不可能成真。任何像你说这种话的人都该受到惩罚!但因为你曾经是我的上师,所以我会原谅你!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会让你走,但你必须尽全力让我长生不死,以作为报答。”
因此,皇帝改变了心意,赏赐帝师·瑞巴许多礼物,并派遣一批护卫队护送他回到康区。当队伍行进至边境时,帝师·瑞巴的坐骑蹲了下去,且拒绝再站起来。他告诉护卫人员:“这是个兆示,从现在起,我将再次当个流浪的乞丐。”说完,他就以步行的方式继续前行。
途中,帝师·瑞巴遇到了正要前往中国的萨迦班智达,他是藏传佛教主要派别之一的领袖。萨迦班智达想要举行一场豪华的欢迎宴会,以表达对帝师·瑞巴的敬意。但帝师·瑞巴却回复道:“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我是个乞丐,把我当个乞丐般对待就好了。”
帝师·端巴继续踏上他朝圣的旅程,绕远路先探访拉萨,再回到家乡。当他终于回到康区的家后,没过几天就圆寂了。
由于帝师·瑞巴曾是皇帝的上师,他的圆寂引起世人关注,并为他举办了很多场追思仪式,而这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中国。新皇帝派遣特使前来献供,同时寻找合适的继任者。他们带了帝师·瑞巴的大弟子,名叫瑞巴·卡波(RepaKarpo)的大师回到中国。依照文献记载,这位大师的伟大之处不可思议,甚至超越了帝师。瑞巴的成就,许多人都看见了他散发出的万丈光芒。新皇帝赐予他巨额财富,他则将这些财富用来兴建许多庙子。他特别在囊谦兴建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寺庙,里面拥有难以计数的佛像,其中主要的一尊,就是拉萨久沃佛像(JowoBuddhaStatue)的复制品。最后,他也被皇帝册封为相当于帝师·瑞巴的精神领袖地位。
卢美·多杰——无身金刚
我仓萨家族的祖先卢美·多杰(LumeyDorje),是瑞巴·卡波的弟子之一。早年,在一场人数众多的灌顶法会当中,瑞巴·片波在人群中看到了卢美·多杰,就大声问道:“喂,你!想不想跟随我呢?”
卢美·多杰走近他,回复道:“当然!您真仁慈,让事情变得如此容易——我连提出要求都不需要。”当场就成为瑞巴·卡波的弟子。
不久,卢美·多杰就获致高深的了悟。他兴建了一座名为囊索·谦摩(NangsoChenmo)的寺院,囊谦就是因这寺院而得名。由一百十五根柱子所支持的囊索·谦摩寺,显得庞大壮观。当寺院开光的时刻来临时,卢美·多杰搭起了一个小帐篷,开始修持他从上师那儿领受的教法。
庆典期间,有些功德主供养他卓玛(Droma),这是传统上象征吉祥,但浸泡在提炼过的牛油里,非常油腻的一种根茎类甜点。卢美·多杰享用了一锅又一锅,总共十大锅的卓玛。于是谣言四起,说这位大师做了件疯狂的事,将会死掉,没死的话,也会病得很重。但当人群聚集过来时,卢美·多杰却将牛油从全身毛孔排出,让自己比以前更加光芒四射。有人说:“这不可能是寻常人的身体!”也有人说:“看!他的身体甚至连影子都没有!你可以直接看穿他的身体。他应该被称作‘无身金刚’。”这也就是“卢美·多杰”这个名字的含意。这位大师是真正的圣者,仿佛人中之狮。
当卢美·多杰的上师瑞巴·卡波圆寂时,葬礼成为一个重大事件,因为瑞巴·卡波的所有弟子们会在这个特殊场合隆重献供,以表达他们对上师肉身的敬意。不久之后,正在前往中国途中(10)的萨迦(Sakya)传承大师确贾·八思巴(ChogyalPakpa)(11)行经这个地区,于是造访了位在囊索·谦摩的寺院。瑞巴·卡波的追随者告诉他:“我们的上师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就像缺了头的身体一样。您是位智者,也是皇帝的上师和西藏的统治者,我们想将这座寺院与囊谦王国奉献给您。”
确贾·八思巴回答:“这样做不太恰当,因为这个头不适合这个身体。我是萨迦派,而你们是噶举派。这样做,就像把绵羊的头放在山羊的身体上,我宁愿选择瑞巴·卡波最优秀的弟子,我受托保管十三个权利的徽章,要将它们交给十三个人。第一个徽章我会交给瑞巴·卡波的大弟子,赐给他‘拉千’(lachen,‘大师’之意)的地位。所以,从你们之中选出最杰出的弟子,我要将这个头衔赐予他,让他接管你们这个王国。”
其中一个弟子回复道:“我们师兄弟都一样,并没有差别,很难选出谁是最优秀的。”
“难道没有比其他人稍微优秀的人吗?”
“哦,有一个卢美·多杰,他的身相近似于一盏金黄色的供灯,但他已经到中藏去了,我们其他人就都一样了。”
“我也正要到中藏去。派一个人去找他,告诉他在那儿,跟我会面。”
侍者在拉萨附近找到了住在马尔巴一位亲近弟子驻锡地(12)的卢美·多杰,并护送他到确贾·八思巴那里。确贾·八思巴为他升座,给了他一枚黄金印玺与珍贵锦缎做成的标章,以象征“拉千”的地位,也成为十三位皇族教授之一。卢美·多杰领受了这些荣耀后,马上说道:“我内心除了想要成为一位出离的禅修者之外,没有其他目标,最不想要的,就是当法王,但我不会违抗您的命令。不过,您必须指派一位有用的护法给我。”
确贾·八思巴将萨迦传承的四面护法(Four-FacesGuardian),以及相关的灌顶与教授一起交给了他,并且告诉他:“你尽管放心,这个护法会跟随你到每个角落,就像影子跟着身体一样。”
这并非卢美·多杰唯一的护法。后来,卢美·多杰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了女性护法度松玛(Dusolma)。她问他:“你需要什么吗?”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卢美·多杰答道。
她说道:“尽管如此,我将宛若血肉之躯现身一样,保护你的佛法传承十三个世代。”
卢美·多杰也从噶当派(Kadam)一位伟大的喇嘛,也就是著名印度大师阿底峡尊者的弟子那儿,接受了许多灌顶和教授(13)。当阿底峡尊者第一次从尼泊尔来到西藏时,有一位名叫猴面嘎纳巴提(Monkey-FaceGanapati)的护法跟随着他,后来,阿底峡尊者就将这护法托付给这位喇嘛,而这位喇嘛之后又将它交给了卢美·多杰:“这名护法半是智慧,半是凡夫,很爱调皮捣蛋。”(14)因此,当卢美·多杰以法王之尊回到康区时,不只一个,而是有三个肉眼看不见的护法跟着他回来。
仓萨与囊谦
有件值得一提的趣事,那就是卢美·多杰与其后代,也就是我的祖先,并不想要世俗的权利和名声,比较想要的是出离者简单的生活。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父系祖先最后将仓萨王的地位,丧失给了囊谦的统治者。
卢美·多杰让佛法兴盛于整个囊谦,并以他灵性上的影响力,让整个王国以“禅修者之乡”著称。卢美·多杰执持了黄金法座十八年后才圆寂,或者,以佛教徒的说法,他“展现了超越这苦难世界的姿态。”有七天时间,大家都看到天空中出现了彩虹般的奇妙图像,人们也在他的骨头上发现了十三个象征占祥的白海螺图案。直到今天,人们还会一再讲述关于他荼毗时的故事,以及所有令人惊叹不已,却又着实让人难以置信的征兆。
卢美·多杰圆寂之际,囊谦还是个小国家,因此必须选出他的继任者。于是大家选定了由卢美·多杰的侄辈,同样也是个喇嘛的蒋雀·修努(JangchubShonnu)来继承。
蒋雀·修努是卢美·多杰的弟子,也是当地一位出离的禅修者。当使者找到他时,告诉他:“你必须离开你禅修的地方回去当国王。在佛法的黄金宝座上,您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灵修。”
“除了闭关禅修之外,我什么事都不想做。”蒋雀·修努答复道。
“如果您不顾王国里人民的福祉,那您禅修有什么用处呢?”使者如此争论,因此蒋雀·修努接受成为宝座继承人。
继任法座之后,蒋雀·修努受中国皇帝册封崇高的宗教地位,也收到许多王室的供养。他决定拿这些获赠的财富在囊谦兴建一座富丽堂皇,如城堡般的宫殿。当他搬进宫殿时,把三位护法也一起请过去,但猴面护法却断然拒绝,宁愿留在囊索·谦摩寺。
每天早上,蒋雀·修努都会绕行两座城堡以及寺庙。一天早上,当他正沿着囊索·谦摩寺步行的时候,被一只狗攻击,而且被咬。人们开始闲言闲语,新城堡里的人说:“他们怎么能放任恶犬随处乱跑?难道他们不喂狗吃东西吗?那里的寺庙总管这么骄傲自负,以为可以拿我们的喇嘛当他杂种狗的食物啊?”
另一阵营的侍者反驳道:“他或许是个伟大的喇嘛,但他每天早上独自沿着这地方跑做什么呢?”从此争执日益加剧。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这也使得双方严重不和。但我们用不着为此感到吃惊,人类社会到处充斥着因忌妒而引起的敌对。
最后,继任确贾·八思巴在中藏法座的那位萨迦大喇嘛受新城堡总管的请求,为此事进行斡旋。这位总管必定有着圆融的政治手腕,因为当他回来时,带着皇室给予两座城堡同等地位的敕令,这也表示王国必须一分为二。蒋雀·修努不介意,说他可以接受这种做法(15)。
从那时起,就有两座城堡,一座称为囊索·谦摩,另一座称为仓萨,两座城堡迟早也都会有自己的国王。当时,法座在位者同时也是主要地区的统治者,负责监督世俗与宗教两方面的事务。几世纪以来,周围地区都并入了这两个王国,这两个王国最后是由一万个散布于人烟稀少地区的家族庄园所组成。接下来几代,许多大师受中国皇帝册封而身居高位,包括帝师一次、帕师两次、国师十三次。
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也赐予囊谦国王官衔与地位。囊谦国王被授予的头衔为“庆古”(Chinghu),是比“国师”低一级,但高于“王”(wang)的位阶。整个西域也划分由四个“庆古”与八个“王”管辖。
从我们藏人的观点来看,“庆古”可以等同于有隶属关系,但具遇有独立地位的统治者,而“王”比较接近区首长的地位。但仓萨家族的国王,也就是我的祖先,从未受封过这些职务,他们一直都是喇嘛的身份(16)。之后几个世纪,宫廷习惯在西藏不同地区派驻自己的代表,就像中国在拉萨的高阶官员称为“安邦”(amban),在囊谦与邻近的德格(Derge)王国也有类似的代表。
在我之前的十二或十三代,即身兼禅修大师与诗人身份的噶玛·恰美时代,从北边西宁过来的人,强迫仓萨释出大部分的权力给囊谦。接着,大约在我之前三代,来自囊谦王室一位举足轻重的大臣,成功强迫仓萨接受囊谦国王统治,并强制课征税赋。到最后,我们仓萨完全丧失了独立地位。
当我在仓萨庄园茁壮成长时,虽然我们家族仍继续持有灵修传承,但已经不再插手政治事务了。我的父系家族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瑜伽士喇嘛。仓萨家族仍是巴戎噶举的传承持有人,而国家所有政治事务则归囊谦王室处理。
几世纪以来,囊谦掌管国政,而仓萨专注灵修的状态和谐并行,但有一位国王当政时期却有例外。
有时候,世俗的权力会让人冲昏头。就在一个美好的早晨,囊谦国王朝东眺望,看见和煦的阳光因邻近一座山头的缘故,无法直射他的皇宫。
他大叫道:“我是国王!我想要早晨的阳光,去把那座山头砍掉!”因此动员了庞大的劳力,开始将石头凿下来。
这并不是一座小山,但他们仍成功地将山顶削掉了一大块。即使到了今天,如果你攀登这座山,仍可以看见他们当时卖力的结果。
但这份差事却让人难以承担。终于,有一名工人开口道:“这样做不好,我们这样处理事情是不对的。”
“什么意思?”一位同伴问道。
“砍掉一个国王的头比切掉一座山头容易。”第一个人答复道。
“你在说什么啊?”
“即使我们持续做一万年,仍旧无法完成这项工作。我们被指派的,是件惊人而永无止境的任务。让我们大家来终止这个无理国王的统治吧!”
因此,他们真的这样做了——砍掉了国王的头!

金文甘珠尔
囊谦分裂成十八个区域,每一区都有一座主要的寺院(17)。早期。这十八座寺院都属巴戎噶举。但几世纪以来,噶玛巴的影响力逐渐壮大,巴戎噶举传承的影响力却日渐式微,许多寺院开始跟随噶玛巴的噶举支派。我离开西藏的时候,只有少数几座小寺院仍属于巴戎噶举,其中一座就是我的上师位于拉洽(Lachab)的寺院(18)。
如同我先前提过的,我的祖先关注灵修,而非政治事务。仓萨家族曾经有十八个兄弟,大家一起制作了十八套以纯金书写的《甘珠尔》(Kangyur),也就是经藏,是释迦牟尼佛所说法教的翻译。其中一套供养给萨迦传承的大喇嘛,一套供养给噶玛巴,还有一套供养给噶玛巴在康区主要的驻锡地噶玛寺(KarmaGon)。我在拉洽的时候,我们仍拥有一套,而由仓萨家族资助的一座小寺庙里也有一套。整套《甘珠尔》的内页是手工制造的黑色厚纸,内文则是以纯金书写的优美书法。
这十八位兄弟的妻子与姊妹们,为数共二十五人,决心要制作二十五套讲述般若智慧的“般若经”(Prajnaparamitasutras)来累积功德,每一套都以纯金书写在由蓝铜矿粉末制成的深蓝色纸上。在我那个时代,仍有一套保存在仓萨寺庙里。几世纪以来,许多人都曾看过女性护法度松玛绕行这些典籍并对其致敬。众多艺术家也与我们家族有血缘关系,有一次噶玛巴行经西藏与中国之间,收到了一千幅献给他的唐卡(tangka)。
这些仓萨祖先,一直到我的曾曾祖父,都是已经了悟的大师。包括我的父亲在内,几乎没有人不曾显现过神迹或伟大证悟的征示(19)。我听说有位祖先是囊谦军队的领袖,遭到一群来自德格士兵的攻击,但他们的火枪却无法置他于死地。(20)
从巴戎噶举到新伏藏
仓萨家族中更为近期且非常重要的关键人物,就是我的祖父乌金·确波(OrgyenChoPel)。身为一位在家的金刚乘大师,他的穿着就跟寻常人一样。他娶了贡秋·巴炯——即我的祖母,也是我那位出类拔萃的先祖,伟大伏藏师秋吉·林巴唯一的女儿——并跟她生了四个儿子(都当喇嘛)与两个女儿(21)。他们都是我家族故事的主要人物。记住,我就是在我祖母前往找寻德喜祖古的旅途中出生的。
当我祖母婚配给乌金·确波的时候,他家族基本的佛法传承是巴戎噶举,但只是名义上如此。当时,他们都追随秋吉·林巴《新伏藏》法的宁玛派修持,也就是秋吉·林巴为这时代所发掘出的四十部教法。所以,巴戎的法座似乎已经转变为以宁玛派为主导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完全放弃巴戎教法。由印度大师那洛巴所传,曾经盛极一时的那洛六法早已衰微,现在只有几个地方还持续修持。但结合那洛六法与大手印禅修的解脱教授,让许多早期的巴戎噶举行者获致成就,包括十三位能跑得像马那样快,另外十三位可以像风一样疾驰,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也都有所成就,而他们的弟子遍布整个囊谦。
另一方面,大手印的训练大部分采纳了竹千(Dzogchen),即大圆满(GreatPerfection)教法的风格,唯一仍留下的纯粹巴戎修持方法,是一种召唤佛陀教法护法的特殊仪式。这个仪式极度受到重视,有些僧人累积持诵这咒语,甚至超越了他们持诵的本尊(yidam)咒语。
在我度过年幼岁月的仓萨庄园里,有一间专为传承护法所设的特殊佛堂,里面所有的墙壁都满布巨大的面具。每天早上,都要在每个面具之前进行特别的祈请与供养。几世纪以来,流传着许多关于面具的保护力量的故事。我还记得其中有个面具据说几乎可以立即应验。
我必须遗憾地说,近来巴戎已经接近式微了,因为只剩下极少数的喇嘛仍护持这个传承。我也应该要尽力而为才对,但显然地,我并没有尽到多少力。我并未修持巴戎传承中巴戎风格的六法,只有护法的念诵文是属于巴戎传承。反倒我从孩提时期,就浸淫在秋吉·林巴的伏藏宝藏当中,我根本没有机会修持巴戎噶举的主要本尊胜乐金刚(Chakrasamvara)相关的法(22)。所以这绝对是我的错,我实在惭愧!我沉浸在秋吉·林巴的伏藏法中,却让我先祖的佛法传承逐渐消失。实际上,在我们家,大部分巴戎噶举的法都是由我父亲和一位叔叔修持,他们为了护法而做这些修持。但我另一位叔叔德喜,甚至连巴戎噶举传承的一个音节都没念诵过,他百分之百地跟随《新伏藏法》。
根据康巴人的传统,既然伟大伏藏师秋吉·林巴的儿子没有小孩,他女儿的子孙就被视为他的后裔与传承代表。我们谈的是两种类型的“孙儿”,即“骨亲”与“血亲”;骨亲表示由儿子所生的孩子,血亲指的是由女儿所生的孩子。秋吉·林巴的伏藏法之所以能够延续,主要是因为我祖母生了四个儿子,而每个儿子对于这个传承的传播都居功厥伟。我父亲在四个儿子中排行老二,名字是吉美·多杰(ChimeyDorje),我母亲的名字则是噶萨·玉蕊(KarsaYuri)。
这是关于仓萨传承在灵修与世俗方面的简短故事,别具重要性的是,当秋吉·林巴的女儿,也就是我祖母婚配给仓萨家族的乌金·确波时,这个传承是如何与秋吉·林巴产生关系。现在,你也许想知道秋吉·林巴到底是谁?他的《新伏藏》是什么?而伏藏法又到底是什么呢?同时,为什么法教传承的广播是如此重要?所有这些问题都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主题。由于我祖母的仁慈,让我能够得知许多传奇故事。
1、最早提到仓萨家族的,是造访印度的伟大译师嘎·娄擦瓦(GaLotsawa),他也是一位伟大的成就者。另一个出处是林国格萨尔王的传说故事,相传他的上师也是仓萨家族的一位成员。(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噶举传承的起源被形容为“四大八小”支派,每一支派都有各自独特的传承方式。有一支派是由伯、叔、舅传给侄儿或外甥,有一支派是透过“骨亲”,即由父亲传给儿子,还有一支派上师与弟子皆为僧侣。巴戎噶举的延续是同时透过世袭与僧侣传承,而我祖先的出身可回溯至这个传承的大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欲了解更多不同噶举传承的详细内容,可参阅《智慧之雨》(TheRainofWisom),由那烂陀翻译委员会(NalandaTranslationcommitee)翻译(波士顿:香巴拉出版社,1989),以及藏纽赫鲁加(TsangNyonHeruka)所著《马尔巴译师的一生》(TheLifeofMarpatheTranslation,波士顿:香巴拉出版社,1995)
3、依据佛教密续的深奥系统所言,每种经验,不论是粗鄙或崇高的,都与内在精微的脉、气与明点结构有关系。
4、冈波巴被称为“来自达波的世界知名大师”(即达波·臧林·扎巴[DakpaDzamlingDrakpa],因此该传承被称为“达波噶举,[DrakpaKagyu])。冈波巴的主要弟子之一帕竹·多杰·嘉波(PhadruDorjeGyalpo)是位不可思议的了证大师,他的心就如天空般开阔,而他的每位弟子也都创立了一只独特的传承,就是所谓的“八小噶举支派”。帕竹死于麻风病肆虐之际,因为他为了解救众生,独自将众人的病苦承担下来,因而过世。当他的遗体被运往火葬途中,人们先将遗体暂时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的遗体却溶入石头,所以当人们将他抬起时,石头上清楚地留下了他的脚印。伟大的萨迦班智达听到这个故事后,就以看似嘲讽,实际上却是隐喻赞赏的方式写道:“帕竹遗体所留下的脚印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但它们来得太迟了。”意思是,如果能趁着还活在世上时就留下脚印,会更恰当些。(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这座巴戎寺院被称为“上道场”,位于拉萨东北方那由(Nakchu)省的桑雄(Sangzhung)。(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禅修皮带被用于长期禅坐时,协助固定行者双脚体位的皮带。
7、直到今日,囊谦仍被称为“贡德”。当地名谣歌手甚至谱了一首优美的歌谣,来说明这篇禅修者之乡何以是个真正的家乡。
8、人们甚至可以在他的尿液与粪便中找到舍利子,这是具有极高心灵成就才有的征兆。第一世噶玛巴杜松·度巴(DusumKhyenpa)是帕竹的师兄之一,他在一块悬垂的平滑石头下,盖了一片简陋的石墙,并在里面修持多年。偶然间,人们发现他的粪便中出现了微小的舍利子,藏文称为“灵色”(ringsel)。萨迦班智达写道:“杜松粪便中的舍利子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但它们来得太快了。”意指它们应该在他死后的遗骸中找到才对。据说,即使经过几百年,人们仍然会在同一地点发现舍利子。(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9、众所周知,帝师·瑞巴曾经说过:“达摩·汪秋将无误的、心之自性状态介绍给我;喇嘛湘·扎巴(LamaShangTalpa)则为我介绍了无碍的相依缘起性;觉巴·吉天·桑贡(KyobpaJigtenSumgon)教导我永无止境的虔诚心;塔隆(Taklung)确保我可以抛弃对一切世俗事务的关切,视之为不过是灰飞烟灭,所以我绝不会遗忘。”因此,四个外在的帽尖象征了他的老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0、确贾·八思巴造访中国的故事,说明了传统上西藏与中国的关系,被大部分西藏人接受为“大师与功德主”的关系。(英文口述纪录者马西亚·宾德·舒密特说明)
确贾·八思巴受邀至中国,成为蒙古帝王的上师。他们两人因一句谚语而广为天下所知:“天空中有太阳与月亮,在地上有上师与功德主。”确贾·八思巴为萨迦班智达的侄子。有趣而值得一提的是,萨迦班智达有一次在净观中,见到女性本尊咕噜咕列佛母(Kurukullle),即莲花空行母;她告诉他:“在你有生之年,我为你效力的机缘将不会来临,但我将圆满你侄子的每个愿望。”
第二世噶玛巴噶玛·帕师(KarmaPakshi)陪同确贾·八思巴一起到中国。就在旅途中,林王国爆发了战争,路途变得寸步难行。为了避开动乱,旅队转而往南经过下藏区(LowerKham),而暂留在那里的第一座宁玛派寺院“噶陀的金刚座”(vajraThroneofKatok)。参访的喇嘛们受邀为新的佛像开光,正当确贾·八思巴念诵祝祷文时,噶玛·帕师就在一瞬间将寺庙内部完全翻转朝外。一位在场的成就大师说:“我们不能放任这个样子不管!”并迳行将寺庙回复原状。
之后,确贾·八思巴与噶玛·帕师继续前往中国。人们说,到了中国之后,噶玛·帕师接二连三展现了令人惊叹的神迹。有一天,王后跟确贾·八思巴说:“您让您的弟子表演神迹并没有问题,但皇帝已经开始偏爱他多于您了。到目前为止,您尚未展现任何特异能力,所以,如果您有一些成就的兆示,最好赶紧表现。”隔天早上,当皇帝过来见他的时候,确贾·八思巴就将自己的头砍下来,任由它盘旋在他仍然端坐的身体上方半空中。皇帝因伤心欲绝,嚎啕大哭道:“我的喇嘛已经死了!我的喇嘛已经死了!”并俯伏在确贾·八思巴面前。最后,确贾·八思巴将头降下,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并宣说:“究竟实相是超越生死的。”亲眼目睹此景之后,皇帝对确贾·八思巴的信心就变得无法撼动了。确贾,八思巴与噶玛·帕师都受封了最崇高的宗教地位——确贾·八思巴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噶玛·帕师则低他一个位阶。
前几任皇帝在灌顶法会中,都是以拇指来接受,而非以顶冠来接引灌顶宝瓶与其他法器的加持。确贾·八思巴一开始也依循同样的做法,不习惯向任何人低头的皇帝只要把头抬得高高地端坐在位子上,由确贾·八思巴举起灌顶宝瓶就可以了。然而,噶玛·帕师一派成就者性格的做法,不容许无意义的行为,有一次他就说:“灌顶与河流都不会朝山上流动,你必须低下你的头!”并以实际行动“帮助”皇帝低下头来,因而导致了严厉的惩罚。如果你读噶玛·帕师祈请文的话,就会发现一连串这些惩罚,以及他应对每一项惩罚所展现的神迹。不论施刑者如何尝试,他们都无法处决他,所以最后朝廷放弃了处决他的尝试。也有一个关于噶玛·帕师如何将一件铜制屋顶的献礼投入中国境内的河流,并于中藏将它拾起,运送至楚布寺的故事。(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1、即萨迦五祖八思巴(1235-1280),也就是被元世祖忽必烈封为国师的八思巴。他创制蒙古文字,称“八思巴文”;一领天下,独尊释教。
12、马尔巴的弟子挪格·确古·多杰(NgogChokuDorje,1035-1106)是位精通阐释密续的杰出学生。创古仁波切(ThranguRinpoche)被视为这位大师的转世。
13、这位喇嘛就是格西恰由瓦(GesheChayulwa,1075-1138),是旧噶当派的一位大师。旧噶当派强调“修心”(lojong),是一种籍由珍视他人更甚于自己,开展菩提觉醒态度的大乘法门。
14、“半是智慧,半是凡夫”是指并非完全成道的佛教护法。护法通常是非人的灵体,誓言保护并守卫佛陀的教法及其追随者。他们可以是“凡夫”,即有德行的轮回众生,或佛与菩萨化现的“智慧护法”。
15、卢美·多杰搬进瑞巴·卡波仿照拉萨大昭寺所建的囊索·谦摩皇宫。(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6、几世纪以来,囊谦寺院的领袖都成为止贡噶举传承的信徒,但近代以来,国王的上师则来自竹巴噶举派。国王主要的道场采久寺是竹巴噶举派,这座寺院的首席喇嘛是阿杜(Adeu)仁波切。其他主要的寺院中有几个是属于止贡噶举传承。(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7、这些主要的寺院包括了觉扎寺(Kyodrak)、色芒寺(Surmang)等。(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8、纳克汀(Ngaktrin)、索南·耶喜(SonamYeshe)与南嘉祖古(Namgyal,Tulku)是生于仓萨传承的三兄弟。索南·耶喜被昵称为“仓萨的鸟语”,不只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像鸟啭,也因为他的头能以异于常人的方式扭转。三兄弟长大后全都成为喇嘛,每位也都兴建了一座寺院。纳克汀创建了拉洽寺,索南·耶喜创立的寺院现称为仓萨寺,而南嘉祖古则兴设德摩寺(DemoGompa)。(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9、祖古·乌金仁波切的每位祖先在荼毗后,都留下了舍利子,包括祖古·乌金仁波切本人也是如此。
20、我也想提一下我祖先中最重要的大师之一——拉松(Lhasung),是全都成为成就者的五兄弟之一,而他圆寂时示现了虹光身。这件事发生于伟大的孩童伏藏师南确·明珠·多杰(NamchMingyurDorje)及其弟子噶玛·恰美在世之时。明珠·多杰领受到一部有关拉松的心意伏藏,长达三十七页,里面包括了一部仪轨,以及关于各种不同成道事业的其他修持。在净观中,年轻的明珠·多杰见到拉松自佛教护法大黑天(Mahakala,玛哈嘎拉)的脐心间现起。伏藏师把典籍交给拉松的弟子,并告诉他们:“如果你们能够修这些法的话,将确保你们传承的许多世代都能受到保护。”我有一些拉松在身体消失转为虹光后所遗留下来的头发,我将它们置于我的一只护身盒里。(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1、他们四个儿子,从长至幼依序为:桑天·嘉措、吉美·多杰、桑拿仁波切、德喜祖古;两个女儿则为扎西·吉美(TashiChimey)与利津·巴炯(RigdzinPaldron)。(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2、大黑天是最主要的男性护法,而度松玛是最主要的女性护法,还有另一位重要的本尊叫辛吉·卓曲(shinjeTrochu)。这些护法的唱诵文我已经念诵了许多遍,那是我的修持中,属于巴戎噶举传承的唯一部分了。(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章旭日初升的佛国净土
由于得到古代一个王室家族的护持,佛陀的教法得以传播到西藏民间。据说,有一位来自邦嘉比(Punjabi)皇族的半人半神者,从天而降,且往北飞入喜马拉雅山。最后,出现在高山上,并进入西藏的雅鲁区(Yarlungrigion)。当地人相信他是从天而降的神奇生命体,所以将牛轭扛在肩上,让他坐在上面,且尊他为第一任国王。于是,他成为纳崔王(KingNyatri),意即“在牛扼上加冕”的国王。
这些国王依着世袭制,毫无间断地统治了三十五代之后,第一批佛教经典奇迹似地来到了雪域。在当时,百姓全都不识字,国王为此满怀忧伤。他热切地祈祷能终止人民的无知。由于诸佛的加持,三本佛典从天而降,掉落在他皇宫的屋顶上。虽然没有人能阅读这些经典,但仅只是这些圣典的出现,就已经让环境改变了,农作物丰收,王国里邪恶的力量也多少平息了。似乎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已经割破了深沉的黑夜。
又经历五代国王的统治,松赞·干布继位,并邀请了第一批佛学教师来到西藏。由于松赞功德广大,因而成功求得了伫立于佛陀成道处的印度菩提伽耶寺里,三尊主要佛像的其中两尊。这两尊佛像是由与他成婚的两位外邦公主带至西藏的嫁妆,第一尊随着中国皇帝的女儿(l)一起到来,第二尊则由尼泊尔国王的女儿带来。继续打比喻的话,松赞·干布统治时期就好像旭日初升时,照亮晨空的第一道光芒。佛法开始传布于整个雪域。
赤松·德赞王和桑耶寺的兴建
又经历了五代国王,到了赤松·德赞王的时候,他立下宏誓要让整个西藏都信奉佛教,就像太阳最后高挂天空一样。赤松·德赞王统治期间,从不同国家,主要是印度,邀集了108位伟大的大师来到西藏。那时候,灵性导师、教师与大师都称为“班智达”(Panditas),意即“博学多闻的学者”。而那些领受了教法,并将之翻译成藏文的人,则称为“娄擦瓦”(lotsawa),意即“大译师”。
这段期间,第一位被邀请到西藏的重量级大师就是著名的堪布菩萨(KhenpoBodhisattva),也称为寂护大师。国王怀着要在中藏兴建一群庙宇的宏伟计划,而这群建筑就是现今的桑耶寺。但当时一位具有威力的龙众(naga)憎恶菩萨却说道:“如果这群印度人开始将佛教带进这里,我们将会受苦。让我们团结起来,找他们麻烦!”天龙八部一致同意用尽一切方法阻挠桑耶寺的兴建,以阻止佛教在西藏传布。因此,不论白天盖了什么东西,到了晚上,当地鬼神就会将其摧毁。
寂护大师是位拥有无比慈爱与祥和心胸的伟大菩萨,但正因为他本性平和,所以无法降伏桑耶寺附近的灵体。眼看着寂护大师似乎无法达成任务,不见进展的国王变得愈来愈沮丧。
寂护大师对国王说:“我只是个菩萨,无法对付这地区所有威力强大的灵体,但不要绝望,有个方法。那就是在印度有位与众不同的圣者,他甚至不是从母亲的子宫出生,名叫莲花生大士,意即‘生于莲花’。任何反对真实教法的鬼神,只要听闻他的名字,就会极为畏惧而失去威力。把他请到西藏来,就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们要如何邀请他来呢?”国王问道。
来自印度的寂护大师答道:“在前世的时候,你、莲花生大士与我三人是兄弟,我们有着共同的誓愿,曾协助建造位于尼泊尔博达(Bouda)的大白佛塔(2)。既然当时我们曾立誓要将佛教传到北方,莲花生大士一定会接受我们的邀请,我们只需开口请他来就行了。”
莲师入藏与译师传法
莲花生大士具有无与伦比的威力,足以降伏所有邪恶的力量;他是诸佛佛行事业的总集化身,能够使西藏这个黑暗国家的弟子咸皆归顺,也能降伏所有敌对的势力。由于他不可思议的神力,桑耶寺的整体建筑终于兴建完成了。
协助佛法在西藏确立的其他传奇大师,包括了无垢友尊者(Vimalamitra,布玛莫扎),据说他已证得殊胜的“无死金刚虹身”,出离于生死。还有一位西藏译师毗卢遮那(Vairotsana),他本身就是佛的化身。108位班智达全都抵达西藏了(3)。
由于这段期间有非常多西藏人都受教成为译师,所以整体佛法教授,包括为数甚多、详述全部灵修之道的仪轨修持,也都译成了藏文,且正确无误地编纂成册。
赤松·德赞统治期间,吉祥的因缘都发生在西藏。因为这位国王本身就是大菩萨文殊师利的化身,而他的一些大臣、应邀到西藏的大师与班智达,甚至是当时的译师,据说也都是神圣的化身。由于这些不可思议的善缘,这位国王得以实现在西藏确立佛教的誓言。
流传自那个非凡时期的教法,就是现在所称的“宁玛”(Nyingma),或称为“旧译派”,相对于随后几世纪自印度引进的教法,后者称为“萨玛”(Sarma),或称为“新译派”。
佛法广宏于藏地
但并非一切都如此顺利。赤松·德赞王过世后不久,邪恶的暴君朗达玛继位为王,开始了一段宗教迫害时期,差一点就将佛教铲除殆尽。但随后佛教又再度复兴,并预告了萨玛派的崛起。萨玛派主要是由大译师仁千·奘波(RinchenZangpo)与马尔巴(Marpa)这两位大译师所引进的。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许多伟大的导师,也都长途跋涉到印度,领受当地佛教上师的教导,并将那些教导带回西藏。这期间初期的一位国王,同时也是伟大的宗教领袖,叫惹巴千(Ralpachen),他是赤松·德赞的孙子,也邀请了多位大师到西藏来(4)。
当时有两个僧团,一个是由剃度出家的僧人所组成,以剃发与法袍作为辨识;另一个是由瑜伽士(ngakpa)所组成,他们是密续(tantric)的修行人,以长发辫、白裙子,以及条纹披肩为标记。国王为了表达对这两群僧众深厚的感谢,会将自己的两条长发辫摊开在地上,让受人敬重的修行人走过,并坐在他的头发上;他甚至会将修行人脚下的小石头捡起来,放在头顶的皇冠上,以表敬意。王室的赞助,加上国王对教法的尊崇,创造了佛教在西藏生根与繁盛的环境。
最后,佛法普及西藏各地。几世纪以来,由于这么多虔诚国王的支持,以及所有大师与译师的努力,译自印度经典,八种不同传承的教法全都兴盛于西藏(5)。这八个教派无一不是佛陀的教法,每个教派都教授包含小乘与大乘的经部,以及续部,也就是金刚乘(6),无任何相互抵触之处。
在佛法初次兴盛于西藏的这两个时期,上师与弟子,甚至弟子的弟子,都获致深刻的了悟,有些人展现出他们成就的殊胜征象,譬如像鸟一般,成群飞翔于空中。无论他们于何处起飞、何处降落,都会在坚硬的石头上留下脚掌的痕迹。这只不过是过去的传说,这些印记现在都还看得到,所以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1、即中国唐太宗的文成公主。
2、关于这座佛塔的详细故事记载于《大白佛塔的传说》,由祖古·贝玛·旺嘉(TulkuPemaWangyal)与凯斯·道门(KelthDowman)翻译(伯克莱[Berkeley]:佛法出版社[DharmaPublishingThondup],2003)
3、无垢友尊者的生平可以在祖古·东杜(TulkuThondup)所著的《禅修与神迹的大师们》找到,而毗卢遮那详细的传记有英文版本,书名为《伟大行者》(TheGreatImage),由阿尼津芭·帕摸(AniJinpaPalmo)翻译,两本书皆由香巴拉出版社(ShambhalaPublications)出版。
4、在时间顺序上,九世纪中叶,惹巴千极尊佛教,但被反佛势力者谋害。惹巴千之后,其兄朗达玛继位,灭佛断法,在位虽然短暂,却导致藏地的佛寺、僧人几近灭绝,国土分崩离析,西藏进入为期约一世纪之久的黑暗时期。直到十世纪末、十一世纪,佛法在藏地才又再度兴盛。
5、这八个传承全部在西藏兴盛,后来也被称为“八大修持传承车乘”。一为①“宁玛,字面含意为“旧译派,;其他为“萨玛”,或称“新译派,:包括:②“马尔巴噶举,(MarpaKagyu)、③“香巴噶举(ShangpaKagyu);以及④“道与果”(Lamdrey)(朗椎)——属于“萨迦”传统。另外还有⑤“噶当巴”(Kadampa),后来改革为“格鲁派”,(GelugSchool);以及⑥“息苦法与施身法”(ShijeyandCho),分别意指息与断。⑦“久竹”(Jordruk),或称为“六支合一”;以及⑧“涅竹”(Nyendrub),或称为“修持与成就之三金刚法要”,也同样出现于西藏众多传承之中。(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西藏史学家有时会这么写,印度就像佛陀教法的父亲,尼伯尔就像母亲,而传到西藏的教法就像是他们的后代子孙。(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一部 第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一部 灵性的源头

第一章祖母的任务
我的祖母贡求·巴炯(KonchokPaldron)为了从康区到拉萨这趟长途跋涉的旅程,督促着将行李驮上她的牦牛,她急着要赶路。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距上次跟儿子见面,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儿子住在两个月路程外的中藏(l),她执意启程去找寻他。
祖母非常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感受,她悲叹道:“我父亲秋吉·林巴(ChogyurLingpa)是位伟大的伏藏发掘者(2),不论他走到哪儿,人们都要聚集在他身边,就像铁屑吸附在磁铁上一样。在我父亲短暂的人生当中,他的名气与光芒、影响力与弟子人数,似乎都超越了尊贵的噶玛巴(Karmapa)。尽管如此,他仍抛下他的肉身,留下我一人。”
“接着我的母亲与哥哥也过世了。我爱的每个人都离我而去。还有谁会比我这样孤苦伶仃的人更悲惨呢?连我最小的孩子德喜祖古(TerseyTulku)也弃我不顾,到中藏追随他德高望重的上师了。人们说,他正在拉萨的贵族间展开四种佛行事业(3),连不丹国王也对他唯命是从,还给了我的德喜很多礼物,需要五十匹驼兽才能载得动。他培养了八百名弟子,却留下我——他的母亲一人孤单地待在康区。”
“我父亲秋吉·林巴所到之处,就像风浪席卷大地一般,每个人都为之风靡而跟随他,不管是多么博学或有成就的人都一样。不管哪个教派,跟他同时代的大师也都领受过他的教法。亲眼见识过这些了不起的事迹之后,我怎么可能还会对最近发生的任何事大惊小怪呢?我听到各式各样关于所谓‘德喜祖古的伟大行谊’,但跟他外祖父的佛行事业相较,那些似乎也不过是水上泡沫罢了!”
“现在,我——秋吉·林巴唯一存活在世间的孩子——在这儿形单影只。我终日以泪洗面,连枕头都被泪水濡湿了。对我而言,所有美好与光明的事情,也不过如秋日草原的花朵般,虽然绚烂迷人,却难以持久。”
是什么事情导致我祖母情绪溃堤呢?德喜叔叔对她父亲,也就是秋吉·林巴所发掘出的《新伏藏》法四十部厚书的传承知之甚详。很年轻的时候,德喜已经有过多次净观经验(4),也获得不少预示,但身为一名绝不夸耀自己成就或证果的“秘密瑜伽士”(hiddenyogi),他很少提及那些事情。
有一天,德喜叔叔离开康区去朝圣。他是个非常强壮的男人,不同于大部分行走在西藏陡峭山地的旅人,他将自己所需的物品扛在背上,没有任何驮兽,只有两个也背着自己背包的亲信侍者,他们四处旅行,甚至远行到印度圣地。就是在这趟朝圣旅途中,他成为德高望重的夏迦·师利(ShakyaShri)的弟子。(5)
流言传回康区:“大胡子德喜祖古过着喇嘛——瑜伽士(lama-yogi)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些故事都相当令人神往,但这些可唬不了我祖母,她对这类消息总是回应说:“终究那会成为往事!”
她开始担忧起她的最小儿子,“只要他仍在中藏辗转闲晃,我就难以高枕无忧。”她说:“我必须把他找回来。他是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早逝哥哥的转世。德喜已经在中藏待太久了。如果他不回到秋吉·林巴的法座,继承佛行事业,我就要自己去把他带回来。”因为不放心让年迈母亲独自长途旅行到中藏,所以三名年长的儿子也准备行囊,陪她一起出发。
我们家人最后在基布(Kyipuk)找到德喜叔叔,夏迦·师利就住在那儿教学。当家人要德喜叔叔一起回康区的时候,他回答道:“我一定会回去,不过我得先结束我的朝圣之旅。”五年之后,他们才终于回到康区的家。我就是在这趟旅程中出生的。
我祖母是个非常有自信的女性,我就说从她那儿听到大部分我在此所要讲述的故事。我的伯父桑天·嘉措(SamtenGyatso)曾经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母亲有非常多的故事可以说。”她真的说了很多故事!
这位不可思议的女士从不曾忘记任何事情,她能讨论久远以前的事情,宛如才刚刚发生一般。大家都常感到疑惑,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头脑何以能这么清楚?!任何引起我兴趣的话题,她都能给予详尽的解释,而她所知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我非常喜欢和她在一起消磨时间,尤其喜欢听她说她父亲秋吉·林巴的故事,很多故事从来都没有写入他正式的传记中(6)。她陪着这位伏藏师(terton)父亲到过很多地方旅行,亲眼看见所有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他的许多净观经验,并亲眼目睹许多伏藏(termas)被发掘出来的过程。她近乎完美无瑕的记忆,让她能对完整事件做出无懈可击的见证说明。每当她讲故事的时候,听起来就好像她还在现场一样。
1、从康巴人的观点来看,西藏是位在西边,路途遥远的另一地区。未来显示这个差异,我们使用“中藏”这个名称。
2、就如我的老师之一宗萨·钦哲告诉我的:“将密续教法封缄起来,是为了在以后的特定时期将它们发掘出来,而它们会以最适合于那个特定时期的形式被发掘出来。每位主要伏藏师都必须发掘至少三种主要法门的伏藏:莲师仪轨、大圆满、观世音菩萨法门。在我们这个时代,老钦哲和秋林是被特别赋予七种传承的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四种佛行事业”是佛或本尊利益众生的方式,即息、增、怀、诛。
4、证量高深的行者在深入三摩地后,由于高度禅定和虔诚信心的力量,可见到超越凡俗肉眼所见的存在体,例如菩萨或上师、本尊等。
5、夏迦·师利的传记中提到“秋吉·林巴的儿子德喜祖古”是修持大圆满的弟子之一。(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我伯父桑天·嘉措曾鼓励第二世慈克·秋林(Tsikeychokling)编撰秋吉·林巴的生平故事。这位祖古极为博学多闻且谈吐高雅,同时讲话妙趣横生,许多言谈都引经据典。但最后的作品并未让桑天·嘉措感到完全满意,慈克·秋林也因为疏于征询贡秋·巴炯,只将先前噶美堪布精心撰写的生平故事加以浓缩,而遭到谴责。桑天·嘉措说:“你可以从我母亲那里听到真实的故事。”我们除了有老钦哲与康楚(Kongtrul)撰写的一个较简短的版本,这是根据《祈请伟大伏藏师的生平故事》所写成的,还有另一个由涅琼·秋林(Netenchokling)撰写的版本。(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序言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作者序

这并非一部传统式藏传金刚乘开悟大师的生平口述故事,事实上,祖古·乌金很少谈到自己或自身的成就,通常只在特定时刻,为了向特定人士传达详尽的要点,他才会偶尔说出一则他过去所经历的“教诲故事”。也只有在他人力劝之下,他才会提到自己的生平细节,这部回忆录就是在我们的恳请之下,祖古·乌金仁波切才讲述了自己一生的故事,历时十四年搜集完成。
我们将他在不同时间所讲述,犹如念珠粒般的故事片段,拼凑在一起,串联成一系列故事情节。由这些故事所组成的镶嵌图案,对于祖古·乌金仁波切的传统与祖先、他所认识或所听说的大师传奇,以及他的诸多生平细节都提供了精彩的描述。我们不能宣称是祖古·乌金仁波切写了这本书,因为他不曾讲述自传,他只不过是回应我们的请求,才诉说了这些故事,并且是在我保证不会将重点放在他身上,而是放在他所遇见,或经由其他大师而有所连结的非凡人物之后,他才应允。
当我向他询问关于内容的意见时,他答复道:“只要忠于故事就好了,别用我的照片填满它,在康区,我们称这是自我膨胀。多收录一些了证的喇嘛照片,一般人的照片则不需要。圣地的图片也很好,如果人们尚未亲自去过的话,让他们看看菩提伽耶那样的圣地是有益的。”
他对于书名也提供了建议:“超凡大师生命例证的虔诚摘要。”
我觉得我们已忠实于那样的精神。
在寻求每件事串联在一起的轴线过程中,有个主题显得至关紧要,那就是传承不可获取的连续性。就如读者将会发现,祖古·乌金仁波切的曾祖父所发掘出的《新伏藏》(theNewTreaures),以及代代相传的传承,在本书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之中。到最后,所有传承的溪流都将汇聚在无上化身的海洋之中。(1)这些故事的说书人就是这样一个具体化身。《大成就者之歌》是一则神秘的探险故事,进入一个年代与情境,全都迥异于我们大多数人所经历的一个旅程;它同时也是个朴实、充满人性的生动故事,有时却也让人心痛如绞。
祖古·乌金的口述故事描述了人类灵性的非凡成就,有时还会以神性力量的介入为佐证。《大成就者之歌》并非神仙故事,却充满了神妙宏伟的魔幻与壮丽史诗典范;他描述了最美好的灵修成就,以及最差劲的人类愚行。西藏人将发现这本传记迥异于其他大多数传统题材的传记,因为本书几乎不曾提及这位大师生平重要细节、神幻事迹,以及他超凡入圣的证量。西方读者们也许会认为许多故事看来似乎纯粹是虚构的情节,或他们至少必须暂时收起批判的心态。书里所呈现的内容,尽管偶尔挑战了一般常理与认知,但大部分都是可证实的。
没有人能像祖古·乌金仁波切般诉说趣闻轶事;他不只能巨细靡遗地忆起久远以前的孩提时期人家告诉他的故事,还能一字不漏地将之复述出来;他能邀你进入他的记忆情景,仿如施展了魔法般,精确描述所发生的生动细节;他以扣人心弦的情感深度讲述事件经过与对话内容,让我们身历其境。
尽管如此,这部回忆录并非真正关于祖古·乌金仁波切令人难以置信的作为,或是他那传奇能够激起听着获致解脱与全然证悟潜能的特殊教学风格。相反地,本书与读者们分享了他所目睹的事情,或者最精彩丰富的,是他如何感知他的世界。
西藏是个美好的佛法净土!在这个佛法的世界里,宗教上的辉煌成就是成功的评判尺度;热爱并激赏佛陀所赐予的伟大法教,以及那些护持法教的大师们,是最重要的。那是无法摧毁的遗产,它存在于那些追随佛陀教法的人们心中,而被带到世界各个角落。
《大成就者之歌》叙述了他们坚毅强韧的心灵在面对势不可挡的困境时所得的胜利。弥漫在祖古·乌金故事最重要的主题,就是对佛法的深厚崇敬、透过不间断的法脉传承所作的保存与弘扬、追随老师的教诫的坚贞勇气、大师们对彼此所怀抱的无比尊崇,以及任何境况都无法逃避的无常。
对于发生在西藏无常变化,是不容否认或忽视的,历史会见证所发生的一切。庆幸的是,许多珍贵的大师与法教仍存在这个世间,而这些老师们离开西藏到达国外的事实,意谓着我们这些生于物质主义文化的人,得以与这个极不寻常的传统相遇。
因此,我们邀清您进入一个过去的世界,并细细品味那氛围!让你的心怀敞开,与崇高的事物相连。切勿迷失在时空的细节之中,只要体验那忧郁的情怀。无可否认的,交织于这些篇章中的深刻意涵,也就是发自内心的忠告与实修教法,也许会激发你踏上个人的灵性探寻之路。怀着对我们令人赞叹的老师无法抵挡的爱与虔诚,同时衷心渴望你不仅能在短时间,也能长期因此得到极大的理由,我们将这一切献给你。
在陈述他的故事时,祖古·乌金仁波切最强调的是,是人的样貌,而非实际的地点;那些激励他的人,大多成为本书出现的主要焦点;我们以他的灵性祖先与他生平事件的次序作为脉络,贯穿这些绝妙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是具有永恒价值的珠宝,由仁波切的回忆串在一起。我们在此将此传奇故事的花蔓呈现给您细心体会。
艾瑞克·贝玛·昆桑与马西亚·宾德·舒密特纳吉贡巴,2005年
1、藏传佛教虽拥有大量的书面文献,但仍非常仰赖口传,亦即上师直接将知识授予弟子,横跨数世纪,不间断地代代相传,这些教授不只传授言教与智识,同样重要的是,还能直接表达个人经验,而让传承得以继续存在。依据传统礼仪,当学生拜访老师,请求特定禅坐修持的指引时,通常都会携带礼物与依据忠告来修持的诚挚心意,以祖古·乌金仁波切这样的传承持有人为例,他不只修持他所领受的教法,也具有在未来将这传承传授给值得的弟子的资格。

序幕
既然你们已经请求了这么多次,我就说一点关于我生平的事。在我们西藏传统里,要讲述一个人的生平故事时,会先回溯他的家族根源。我的家族姓氏为“仓萨”,由于我被视为一位瑜伽士的转世,因此我另外的名字是确旺·祖古。
我出生于中藏,却被带到康区,所以在这两个地方来回好几次。我后来到达了锡金,最后搬到尼泊尔,也就是我这个老头现在居住的地方。这就是我简单的一生,我还未成就任何丰功伟业,大部分只是一起接着一起的悲哀事件。
我讲故事的时候,总是避免夸大与诋毁这两项缺失,也就是既不增添某人所没有的任何德行,也不拒绝承认那确实存在的德行,由于我并非那种记得确切日期的人,所以别期望这里会有清楚的年代顺序。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所听到的故事,其中许多都是我从祖母那儿听来的。

顶果仁波切珍贵法语

真正的圣者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祥和。他不会拿自己的境界和所知所见去衡量别人,更不会因为众生有不圆满而心生厌恶。而是用自身的修为境界去影响感召他人,用种种善巧方便去智慧地引导。真正的修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内在菩提心的自然流露。”
——顶果法王

“要有一颗好心,以善心行事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顶果法王

“如果你现在健康、有名或富裕,那是因为你过去所行的善报;
如果你因疾病、障碍或重重困境而受苦,那是你过去恶行的果报。
不管身处何种环境,你都可以净化自心。
受苦时,你可以发自内心深处祈求,愿你的苦能代替别人的苦,让他们所有的痛楚和苦难永远了脱。”
——顶果法王

“太阳和月亮的倒影可以立即反射在清澈平静的水面上;同样的,对佛法僧三宝具有坚定信心的人,一定能够获得三宝的加持。太阳平等地照射每一处,只有在使用放大镜聚光的时候,可能使干草燃烧。佛陀无所不在的慈悲之光,透过你这面具有信心与虔诚的放大镜聚光之后,加持之火必定环绕于你。”
——顶果法王

“年复一年,当修行越来越进步,我们会对舒适和不舒适感到无所谓,会没有任何傲慢心,永远平静,不被外在事件所烦心,我们的心会非常谦虚,超越期望和疑虑,无视于八种世间烦恼——得与失、快乐与痛苦、称赞与指责、有名与平凡。”
——顶果法王

“我们活在人心错乱的时代;人们所做或所说,很少跟他们真正所想一致。人事快速变迁,使我们无法依赖任何人事物。事实上,除了佛法,没有人能给我们可信赖的忠告。”
——顶果法王

“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 都是对的时刻。
每一件事都正好是在对的时刻开始的,不早也不晚。
当我们准备好,准备经历生命中的新奇时刻,它就在那里,随时准备开始。”
——顶果法王

“碰到一个伤害你的人,等于碰上一个珍贵稀有的宝藏。尊敬那个人,善用这个机会来根除你的缺患,在修道上有所进展。 如果无法对那些恶劣对待你的人生起慈悲,这是你的心尚未完全转化的征兆,需要更加精进努力地转化你的心。”
——顶果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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