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2)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5日

透过窗外,他望向起伏的葱翠的山丘,和晨曦中阴暗处的林子。这是个令人悦愉沁人心脾的早晨。难怪古人会说,神灵就住在这样的青山和绿林里。满天厚厚的云朵,映衬在眩目的蓝天上。他没有一点思绪,只是这般眺望着眼前美丽的世界。想必他伫立于窗前有些时候了,并且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不请而来的事情。眼前的景象,你无法去邀请或是期待它的出现,不论是不知不觉地,或有意识的去想。一切似乎都在退去,让位于眼前发生的,难以名状的什么。你无论在什么样的神殿,清真寺,教堂,或是任何出版的书本里都发现不了它。你无处可找到它,无论你怎么找,都不是它。

他与许多人在靠近伊斯坦布尔金角旁的那个巨大的建筑内,坐在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旁,低垂着头,喃喃地在祷告。有人开始在用阿拉伯文唱颂。他有一副极为铿镪的嗓音,整个穹顶和巨大的建筑物回荡着他的声音,建筑物似乎都受到了颤动。他的声音对所有在坐的人起到了一种奇特的效果,他们聆听他的讲话,对他的声音表现出崇高的敬意,此时都被陶醉了。在他们中间他是个陌生人,他们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当是没有他这个人。巨大的会堂挤满了人,此时一片肃静;他们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着仪式,完了他们就散去了。只有那个乞丐和他仍就坐关;不多久乞丐也走了。巨大的穹顶沉寂下来,建筑物变得空无一人,生命的噪音远去了。

假如你曾在高山上散步于松树和山石之间,将所有的事情放至远离你的山谷下,此时树林间连一丝飒飒的风声都没有,每一个思绪都枯萎了,那么奇妙的事情便可能降临你的身上。假如你要把握它,那它再也不会显现;你把握的是对它的记忆,它已死亡,已消失掉了。你所把握的不是实相;你的心眼和心智太眇小了,它们只会把握思绪中的东西,而那是无意义的。跑到比山谷更远的地方,再远些,将一切都放下。如果你留恋它们,你可以回去再拾起,但是它们会失去其重要性。你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你了。

经过数小时爬山之后,到了树的界线之外,他置身在山石,和只有高山才具有的寂静中;周围零落地生长着几棵弯脖子松树。风都止息了,一切都全然地寂静。朝回走,翻过一块又一块石头,他突然听见一阵格格地响声,他跳将起来。几尺之外有一条肥壮,几乎全黑的蛇。这令人不安的格格声音,出自于盘状的蛇的中间,它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三解形状的头部,呈叉子形的舌头吞进吐出,乌黑敏锐的眼睛对视着,它随时作好了攻击的姿态,要是他再靠近它一点。整整半个小时甚至更长一些时间,它眨也不眨一眼,紧紧盯着他,不曾看见它长有眼睑。它慢慢展开身子,头部和尾部始终朝向他,开始以U字型移开,而当他再次靠近他时,须臾它又盘缠起来做出攻击的样子。我们玩了一会这样的把戏;它觉得累了,他就顺它择路远去。这是一条十分令人惊恐的蛇,肥硕却可致人以死命。

你或许单独地与树木,草地和溪流相处过。要是你装着思想的影像,装着蛇的图象以及可能发生的问题,那你就不算是单独地相处。心一定不可装着诸如岩石以及大地的云朵。心必须空然的如同容器那般。这样你才会看到那些全然的未曾经验过的什么。如果“你”在里面,你就无法洞见它;你必须让这个“你”消逝掉才可看见它。你或许认为“你”才是世上重要的主体,其实不然。你或许拥有经由思想拼凑起来的一切,但这些都是过去的,废弃掉的,并且开始瓦解。

在山谷中,天气出奇的凉爽,在木屋的附近,松鼠在等待着它们的坚果。它们在内屋的台子上喂食。它们非常友好,要是你不按时施食,他们便会吵闹个不停,门外蓝色鸟在叽叽叽喳喳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