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与内在对话:梦境、积极想象、自我转化》 罗伯特、强森
活出未好好活过的生命
积极想象的最高级使用方式之一就是达到某个层次,让我们得以经验未好好活过的那些部分。
我们都是原型、能量及潜能的丰富混合体。对我们而言,因为内在有些可能性看起来「不好的」或是低劣的,因而从来没有活出来。我们的自我倾向于把那些无法理解的事物都归为「不好的」,自然而然的,我们会避开检视那些让我们感到不舒服的内在事物。但是,假若我们能找到自己的方式,绕过自我的偏见,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许多未好好活过或是被压抑的特质,最后都会成为我们拥有的最优势力量。我们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未好好活过的生命」,主要原因在于人类生命没有足够时间让我们经历内在潜藏的一切可能性格、天赋、职业及关系我们在人生路途的某一刻都会做出选择。
一个男人可能觉得自己有钢琴演奏家的天赋,但是也颇有商业头脑,他顺着企业晋升的阶梯攀爬向上、循着商业世界的规则来形塑生活,供应家人所需,但是由于内在的艺术家仍没有时间活出外在生命,依旧会以潜能形式存在。
相同的,一个选择成为商业人士的女子可能在多年之后,某天醒来时发觉部分的自己渴望当个家庭主妇在家照顾孩子,或是发现部分的自己想要选择宗教生活,当修女或是过隐居静修的生活。
在积极想象中,我们可以进入这些未好好活过的部分,有意义地经验它们。相较于我们外在活出大多数的生命,从象征层次活出是有可能的,而且能让那些未好好活过的部分感到满意。上帝及自然似乎不介意我们是如何活出内在的潜能。假若我们是朝外活出它们,很好,只要是带着意识的经验都好。
假若我们朝内活出它们,在象征经验的层次上,它通常会更深入、更强烈,也能带出更多的意识。即便是十辈子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与我们深爱过的每个人结婚、追寻我们喜爱的各种职业及兴趣,或是完全活出内在潜藏的人格个性。
但是,一旦我们忽视这些未好好活过的可能性,它们就会变得酸楚,可能会以拙劣的方式为自己发声。我们可能会呆坐着多愁善感地想「可能会是如何如何」,或是心生怨恨,责怪运气不佳或是他人从中作梗,否定了我们成为英雄、富豪及名人的机会。无论其他的生命选项是什么,你都能狗活出它,只要你愿意以从内在经验的方式来活出它。
在梦境及想象中,你可以进入未好好活过的生命,发掘当你依循那条路,而不是你选择的这条路时,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可以在积极想象中经验其正面及负面,很可能会发现它并不比现在的生活来得美好,重要的是你经验它,因为整体自性内在所有的关键能量必须以有意识的方法活出来。
我认识一个男子,有着强烈的宗教志向。虽然他从未正式成为教会的牧师,从实际生活的各面向而言,他活得就像僧人一般。他维持单身,过着隐居生活,每日专注在内在世界祷告、沉思及静修中。在此同时,他在自己的拉丁大家庭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功能,让宗教存在于家人间,也是家人需要内在世界的智慧时会前去寻求帮忙的心理咨商师。
几年前,男子身上发生了一件相当惊人的事情。有个晚上,他梦见自己身处意大利,他和丰腴性感的意大利妻子、孩子们住在村庄悝。这个梦境本身并不让人惊讶,但是在接下来的每个晚上持续出现,周复一周,持续了好几个月。
每晚,他在梦中回到相同的村庄,回到妻子及家人那儿,过着扮演丈夫及父亲的完整生活。他深爱妻子,和她并肩照顾孩子,努力工作养家。他出门工作,肩上顶着大袋的食物回家喂养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他经验每个父亲都会经历的喜悦及感伤,和一个女子共同生活共同养育孩子。夜复一夜,长达一年之久。二十年的家庭生活全都压缩在那一年的梦境中!
白天的时候,这个男子是个安静沉默的单身汉,在加州过着退隐生活。夜晚时分,他活在意大利村庄,说着意大利语,教训孩子、为账单操烦、在庭院植花、与妻子交欢、与她口角、和邻居吵架、和家人一起望弥撒、带家人出游。每天早上,他都会带着居家男人在经历艰苦生活之后的疲惫感而起床。
这个男子渐渐习惯做为一个父亲的生活,满心期待每天晚上看见他的孩子,经历新的冒险。接着,突然间,某天晚上的梦境中,他的意大利村庄生活来到了终点:
我再次努力工作,照顾我的家人。我正在清理某栋老旧建筑物的碎石瓦砾,或许是一间房舍或是年代久远的垣,在好几世纪之后已然坍塌。
那是已经坍塌了的古老石块或泥土建物,可追溯到远古时期我在工作中发现碎石块底下一株老玫瑰,被压在坍塌的石块下多年之久,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般,甚至已经化成石头了。
我知道这棵老玫瑰在这片土地上很久了,甚至在村庄形成之前,就己经在这儿了。它带着生命的力量、生命的承诺,以及代代延续的家庭及村落生命。
不知怎的,我感觉它仍未死去,依然活着。我虔敬地拾起这株老玫瑰,带回我家花园。庭院中的花园有着完美方形的外型,房舍墙垣围绕在四周,是西班牙风的摩尔式建筑( Moorish style )。我在花园正中心空出一块地,给这株玫瑰。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妻子及孩子们都嘲笑我,说我又变成了满脑子幻想的唐吉轲德。他们说被压在砾石堆中数百年之久的玫瑰是无法重新活过来的,但是我很确定它活着,坚持要将它种下。我细心地备土,把玫瑰放在它所属的位置,覆盖上土壤后为它浇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株玫瑰就在我的眼前活过来了,绿叶伸展,接着一朵完美的红玫瑰出现在眼前。
这个美丽的结局让我们得以看见,当这个男子在意大利村庄过着未活过的生活时,一路上有什么是岌岌可危的:自性,他存在的整体感。玫瑰是原型自性的最佳象征,在拉丁教会中,玫瑰与圣母及圣子是联想在一起的。自性是在个人生命中心绽放的古老玫瑰。这个男子透过活在古老村庄,活出古老的居家男人角色,把自己内在截然不同的部分结合在一起,这个原初的内在合一状态在他个人的灵魂里绽放。如你所见,这个男子的内在流着两股非常强大的能量,其一是成为隐士的驱力,奉献于对上帝的沉思;另一则是成为精力充沛的热血男性,和妻子及孩子一起经历生活中的种种。白天,他在清醒的世界活出本性中的一面,夜间,他在梦境的国度完整地活出另一面。最终梦境的那株玫瑰,让他看见身为居家男人的夜晚生活启示了另一种沉思上帝的方式,另一条前往最高意识的道途。
我们同样可以透过积极想象,完整完美地活出那未好好活过的生命。我曾经住在可以远眺大海的崖边屋舍,有阶梯可以往下走到海滩。每天早上,我会穿上外套系上领结,开车前去位在圣地亚哥的办公室。我有份独立自主的工作,个案们排队等候见我、有栋舒适的房子及一群好朋友。我应该要对此感到心满意足,或者我以为自己是心满意足的。
但是在某个时刻,幻想从我的意识边缘悄悄溜人心中。我会站在房子外头,看见某个「冲浪懒鬼」走过,那些家伙整天带着冲浪板待在海滩,整个晚上和「冲浪女郎」坐在营火前。他们喝啤酒抽大麻,就我眼所能及,他们从来没有穿过西装外套打领结,没工作过,从来不需要担心账单要付或是其他的事物。
我突然幻想着,从无意识不请自来:「假若我在专业上有点轻率,我就可以被赶出教会、被逐出心理学家的专业位置,变成不负责的开心懒鬼,就像那些整天在海滩上的家伙。」我把那些幻想从心中甩开:那太愚蠢了、太傻了,也太糟糕,不值得认真考虑。但是,不同版本的幻想持续不断回到心中,最后我认定无意识试图要我看见某些部分,所以我把这个幻想当作积极想象的一部分。我探取了两个方式:一部分是和内在那个「海滩懒鬼」对话,一部分是我真的去了那儿,到海滩上和那群年轻男女开聊,加入他们的营火、派对、冲浪、游泳,以及那阳光普照的日子,除了嬉戏之外,就没啥事可做。我和我内在「海滩懒鬼」的对话如下:
海滩懒鬼:看吧,你过着穿西装打领带的生活,你功成名就,你演讲授课、受到尊敬。你拥有财富,你有栋在海边悬崖上的漂亮房子,但是你不像我一样开心!
罗伯特:嗯,也许吧。
海滩懒鬼:现在,看看那些整天待在海滩上的男男女女,你心里忌妒他们,他们晒得黝黑,过着完全感官、物质的生活,不需要担心收支平衡。他们是开心的,他们是真正开心的一群人。
就在这一刻,我心里评价的那些受人尊敬的专业世界,还有我的西装领带开始崩解了。对话继续,愈来愈糟:
海滩懒鬼:看吧,只要你使用大麻被逮,不缴纳房贷分期付款,就会被赶出那间豪华房子,你可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住在海滩上。你可以在海滩上夜夜笙歌,白吃白住,我会教你怎么从毒品赚钱,你可以和我们一样开心。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通常不喜欢面对这些内在的可能性了吧!这时,我回应:
罗伯特:可是我喜欢我在悬崖上的房子,我也喜欢前来的访客。他们早晨起床时可以听见海浪的拍打声,很美,我不想放弃它。我也喜欢我的工作:喜欢当人们认真看待分析时在那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在意识层次真正的改变。我喜欢当人们觉醒于内在世界时所感受到的兴奋激动。因此,虽然我的专业有时候可能无聊,但那是经验某种高贵美丽事物的一种方式。
海滩懒鬼:但是你不是对个案感到心烦又厌倦吗?你不是对责任感到心烦又厌倦吗?你不是对于倾听他人的抱怨感到厌倦吗?
罗伯特:有时候是的。但是,也有一些真实、有价值的事物,我不应该就这样摧毁掉。同时,我也喜欢靠正当的收入过生活。我喜欢银行里有些存款,能够在朋友有困难的时候帮上忙,或是就只是知道我不需要日日担心下一餐要打哪儿来。我想要依靠我自己,我不想白吃白住依赖他人或是到处寻找食物或栖身之处。
我想历史学家汤恩比( Arnold J. Toynbee )可能会说,这里显现出西方欧洲的两个伟大原型,再一次在我个人灵魂的原初层次一决胜负:一方是安定的地主与都市居民,打下根基、追寻安全感、在安稳的小区过生活;另一方则是游牧民族,在加州索拉纳海滩( solana Beach )漫,虽然不是在蒙古的大草原,依然是居无定所的,在营火堆前过活,拒絶受困在固定处所、固定工作或是责任上。我碰触到内在相当深层的事物,部分的我想要获取穿西装打领带的世界之外更多的事物。在这个内在的海滩懒鬼面前,我满身大汗,我不自在地扭动身体,我感到害怕,觉得自己真的能变成那个心中想要成为的「懒鬼」!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积极想象。
当你与内在的真实部分接触时,你会感到威胁、恐吓,你的两腿发抖,满身大汗又颤抖不已。但是,你是安全的,因为这一切是在积极想象的控制实验室中进行,你可以冒平常不敢冒的险,面质那些原本可能已死去的事物。
这次积极想象的最后结果是,我与「海滩懒鬼」的自己和解。我不需要以身试法,让自己被踢出受人尊敬的社会;我不需要污辱「体制」,那只会让我失去房子的赎回权或是与朋友疏离。但是,我的确需要正视我内在潜藏的未活过的「生命」,等待在某些适宜的层次活出来。
首先,「适宜的层次」就是积极想象的层次,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了能够与外在具体生活相结合的其他层次。我发现休假去朋友在博雷戈沙漠( Borrego D esert )的小木屋时,内在的那个海滩懒鬼就会异常开心。我喜欢在阳光下、在仙人掌丛、在土狼出没的地方荡,我发现自己身处酒神戴奥尼索斯的国度,远比海滩民所能找到的更真实、更开心的国度。当我前往印度的时候,我内在这个戴奥尼索斯、感官及游牧民族的特质得到的滋养是如此愉悦。在那儿时,我活在实体的世界,由阳光、景象、声音及我深爱的人的部族连系所组成:和多年前在积极想象历程中进入的内在「海滩懒鬼」相比较,我所触及的是更进化也更完整的潜在可能性。
假若你前往内在的「海滩懒鬼」或是内在的「流浪汉」,让他们有机会存活,你最终会发现这个懒鬼实际上是个僧侣( sunyasin ),一个走四方的托罉僧人所伪装。原先如同游牧民族般的四处历也就成了一趟朝圣之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