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禅观》夕阳讲解04-浩瀚里的专注.直觉.心灵打开的前提.留在空无里.唯一的渴望

浩瀚的专注

《老子》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 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 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鉴, 能无疵乎? 爱国治民, 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 能为雌乎? 明白四达, 能无知乎?

第十章的内容非常深奥,整个这几句话可以分为前半段和后半段,载营魄抱一, 能无离乎? 专气致柔, 能婴儿乎? 涤除玄监, 能无疵乎?这个是前半段,这个前半段我们给它一个名词叫做“体”。后半段的三句话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这后半段我们给它一个名词叫“用”。为什么讲它是“体”和“用”呢?在前面的三句话里面,它一开始说你能够把精神和形体合一而不分离吗?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也就是你跟你的内在精神合一能完全没有分离吗?你能够做到让你的意识跟你最终的精神终点合一吗?而且永不分离吗?当你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当你的意识上升到那个源头的时候,能无离的时候,你自然会专气致柔如婴儿。你的心,你的意识状态一旦上升,达到那个浩瀚的顶点,当然浩瀚是没有顶点的,你的意识一旦上升到那个浩瀚,你就会感觉到它正好是佛陀讲的那句话叫“无见顶相”。据说,佛陀的头顶是向上隆的,这叫“顶有肉髻”相,他的头顶心百会穴偏后的位置是有一个向上隆起的球状头骨,据说这个叫做“顶有肉髻”相。而《华严经》提到,佛陀的“顶有肉髻”相竟然被称作“无见顶相”。什么叫做“无见顶相”?就好像这肉髻完全看不到它的终点。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象征,它象征什么呢?象征你的意识一旦达到那个高点,一旦达到那个内浩瀚,那个浩瀚是没有顶的。有顶的就不可能是浩瀚,有顶的意味着它有一个边界,它有尽头。而浩瀚没有尽头,你的意识一旦融入那个浩瀚,你会发现它无限的深远,它是一个永恒深远的品质。一旦你的意识有了这么一个无限深远的经验,在那个片刻你会发现你自动的闭上了双眼,就好像在没有音乐的前提下你融入了音乐的高潮,当你融入音乐高潮的片刻你的呼吸几乎是停止的,并没有停止,而是呼吸细微到几乎无法觉察的地步,所以叫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你在那个片刻,你根本就不需要专气,它就会致柔,你不需要操作,不需要专注它,你的呼吸就会致柔,柔到几乎无法找到的地步,就像婴儿的呼吸那么的细腻、安静。

涤除玄鉴, 能无疵乎?玄鉴是指你的思想、你所有的杂念、所有的杂染。庄子在他的《内外篇》里面形容这个玄鉴、形容你头脑中的杂念,就好像光中的野马。他用“野马”这个词,非常的形象,庄子的文采非常好,就好像夏天的时候有一束光从窗户射进来,看见光线里面有灰尘在起起落落,灰尘在飞舞,庄子形容这个灰尘就像野马一样,是纷乱的从不停止,而你的念头也跟这个野马一样,它是相互矛盾的、相互碰撞的、千千万万的。你能涤除玄鉴、涤除你那些野马,没有任何瑕疵吗?你涤除它到那个干净的程度吗?那有人要问怎样涤除法呢?昨天正好有一个同学,讲到他在站桩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思想,他一看到自己的思想,思想就没有了,然后他深入深深的宁静,半个钟头就像几分钟一样。这是一种涤除的方式,这种涤除的方式我们把它叫做“专注”。而且这种“专注”是聚焦的专注,它有方向性,它只面对你个人的思想,当你面对你的思想,你的思想就无法继续下去。只有在一定的无意识程度下,你才能继续做梦,你一旦照亮了你的头脑,你的头脑就再无法进行它的梦幻,这就是你为什么看着你的思想,思想就停止,这是涤除的一种方式。

但这种方式并不高明,这种方式也不是老子在这里讲的真正的涤除玄鉴。老子讲的涤除玄鉴是有前提的,什么前提?载营魄抱一,首先要达到你的浩瀚,达到你的魄,达到你灵魂的源头,那个永恒。一旦达到永恒的时候,你可以回忆这样一个场景,在音乐的高潮,你会微微的仰起头闭上双眼,你似乎来到了一个高点,来到了宇宙的中心,来到了无限浩瀚的一个无法表达的场景里面,那个场景是如此的浩瀚、庄严、无限的美,你在这个片刻的时候你还会注意到这些小瑕疵吗?它们会在你身边飘过,但你并不会去注意到它,你会在你的余光里看见它们飘过,你并不会抓住它,这就是老子提到的更加高级的涤除玄鉴的方式。

一旦来到那个浩瀚,以至于所有其他的一切在这个浩瀚的对比下都成为了灰尘,以至于这时候即使有人在骂你,你心里产生了一丝愤怒,这个愤怒也像是野马和灰尘,它几乎变成了小儿科,几乎变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一个人越是达到这样的浩瀚经验,他的觉知越是变得更加细腻,因为你要经历那个浩瀚本身需要达到足够的细腻度,否则你无法经验到。在那个浩瀚下,你变得更加细腻、更加寂静、沉静,有一种天然的沉稳、宁静和祥和,有一种天然的无边无际的体验。而在这个体验下,你仍然能够看见这个世界的存在,你周围环境的存在,你甚至能够被动的看见你思想的存在。一定是被动的,不会聚焦的,像那个同学讲的聚焦的看到你自己思想的存在,没有,你被动的看。而当你被动的看,这一切就像是野马一样无足轻重。当你的思想、当你的情感、当你遇到生活当中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野马和灰尘、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的时候,你就真正站稳了你的脚跟,你真正站稳在了浩瀚里。只有这样,你的涤除玄鉴才是无疵的,完全没有瑕疵的、干净的,你没有留住它,它是自然的流过去。

当一个东西是自然流过去的时候,它的流过去才是彻底的、干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曾经讲过,只有当你内在的负担以梦的方式释放的时候,这个释放是最彻底的、最干净的。如果你在清醒的时候释放你的痛苦和烦恼,以哭的方式、以打枕头的方式、以对人谩骂宣泄的方式,即使你在这样做,这个宣泄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彻底。而只有那个释放是在梦中进行的时候,它一定是彻底的,因为梦里面没有执着,你对梦境那些释放的场景没有任何的执着,它是自然的流过去,很轻松。而同样的场景会出现在你安住在浩瀚里,而这些野马会自动的上下翻飞,如果你没有去搅浑它。有一次佛陀在路过一条河的时候,它希望舀河里的水来喝,但是,几分钟以前正好有一群马队刚刚越河而过,河里的水变得非常浑浊,都是泥和沙搅起来。佛陀跟阿难讲,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坐在岸边看着它变得澄清。当一个人进入浩瀚的体验,他面对这些野马,他也会做同样的事,他静静的等待,让这些野马和飞尘自动的澄清。

这是真正的释放,没有任何执着的释放,没有任何牵绊的释放,这种释放甚至比你在梦里能够达到的释放,深度来得更深。因为梦是有层次的,每一次你在梦里的释放,只能释放某一个层次的压抑,而当你来到浩瀚的深处,意味着你打开了所有内在的层次,它会依此的释放,如果你一直安住在浩瀚里,这个释放会不知不觉的产生出来,而且它没有必要像梦那样以演绎的方式呈现。也许一个在浩瀚当中释放的念头只需要一秒钟,一个你回忆起来的怨恨、对某人的怨恨,你突然在浩瀚里面回忆出来一个对某人的留恋、恋爱的感觉,或者对某人憎恨的感觉,这个感觉很快就以一念的方式消耗了。而同样的一念,如果在梦里释放,也许会是一整个画面,也许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它也许会释放整个情节,你对那个人的回忆是整个的从头到尾的故事,梦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来释放。但是你在浩瀚里没有这个必要,在浩瀚里,当你回忆起你对某一个人的怨恨的时候,这一念当中其实就包含了整个故事。这就是为什么当一个人在死亡的瞬间,他会一瞬间回忆起整个所有的场景。这些场景里面甚至包括某些你具体说过的每一句话,一生七八十年,但是他只用一瞬间就完整的回忆了,连细节都在内,没有错过。因为你的记忆里有这个功能,你的记忆可以浓缩一生的时间跨度,在一个细胞里。那就是为什么埃德加•凯西提到,你的每一个骨关节里面浓缩着你生生世世的前世记忆,在你的骨关节里面,在你最不活动的关节里面,在你身体最僵硬的部分里面,却浓缩着所有与过去、死亡、前世的记忆,那些记忆被轻松的浓缩在一个细胞里。

当你在浩瀚的时候,当你在清醒的时候,你在浩瀚当中,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够释放整个故事和画面,所以这是最好的释放方式。老子讲了涤除玄鉴, 能无疵乎?你会吗?你能够掌握这种真正的来到源头的涤除玄鉴的方式吗?这就是为什么在印度教里提到,一个开悟者是没有压抑的。你可以给他苦难,你让一个开悟者去做街边的乞丐,但他仍然没有压抑。你甚至可以砍断他的手和脚,他会痛,他还会痛,他甚至痛的感觉比一般人更加敏锐,因为他变得更细腻了更敏感了。他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压抑,因为他的意识随时都在浩瀚里,他的每一个念头都释放了一整个的故事,他没有丝毫的压抑。

对于那些忧郁症、自闭症、那些精神压抑的人、那些心理亚健康的人,没有任何的方式比让你的意识上升更能够解决你的压抑。你也许感觉到意识上升是一件困难的事,甚至是一件非常吃力的、要维持住的事,但你并不知道,当你维持在上升的那个片刻,当你安住在浩瀚的那个片刻,你已经释放了如此多的压抑。你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它们是以刹那刹那的方式释放的,你没有注意。但一旦你的心融入了浩瀚,你会发现你的心比以前敞开多了,轻松多了,你曾经的压抑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释放掉了。这正是整个人类现在非常需要的,我们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由于科技的发展极大的加速了生活的节奏,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活在压抑中,而没有人告诉他应该上升你的意识中心。一旦上升,你就能够真正的生活在现代社会里,你以完全轻松的、智慧的方式活在当下。

你会怎么活呢? 老子也讲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当一个意识在高点的人,他会怎么活在世界上?他会怎么样对待他周围的人和事?并不是说你会做皇帝,当然这句话好像是讲给皇帝听的,要爱国治民,但他对普通人是一样。对于普通人,你的国就是你的家庭,你的民就是你身边的亲人。对于一个意识达到高点的人,达到浩瀚的人,达到无限的人,你会怎样面对你的生活、你的小世界你的国?你会怎么样面对你小世界当中遇到的这些人?能无为乎?只有一个意识达到高点的人,在生活当中他是真正放松的,他并不追求什么,除了基本生活的欲望外,比如食物的欲望、保暖的欲望、住处的欲望,他并没有过多的欲望,他并没有说我要吃得更好,要穿得更美,或者要一个更大的房子,要车子房子,没有,他非常自然,他几乎活得像一个天然的农民。

大家可以去看看《涅槃经》,佛陀在涅槃的时候,最后他要入灭以前,三次往返进入禅定,从初禅进入二禅,从二禅进入三禅,从三禅进入四禅。甚至在第一次的时候,他从四禅开始进入虚空处、无边识处、非想非非想处……也就是八个定的最高阶段,四禅八定的最高阶段,然后再从这些定依此的退回到初禅,以至于出定。当他往返三次从人类的境界进入禅定的高层面境界,进入最高层的非想非非想层面的最高层面,再次回到人类的层面,往返三次以后,他说我观察了三界,所有从低到高的层面,在我临终以前,我的结论是:三界无有实物,是法空性。所有的一切都是空性,都最终回归到那个源头当中,所以你应该怎么做?佛陀后来讲了几句话叫闲居静住,无所施为……从无住法,法性施为,断一切相,一无所有。这是《涅槃经》里非常有名的一段话,他首先告诉你的这个“闲居静住,无所施为”是不是跟老子这里面讲的“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很像?意思是一样的,完全是无为的,无所施为。但佛陀讲了一个普通的法“从无住法,法性施为”,什么叫“从无住法,法性施为”?你完全安住在那个无为当中,安住在无所求当中,然后呢,一旦一个人变得无所求无所施为了,他是不是忽然变得宁静、放松和充满享受的?你的心是有所求的,你一定会紧张,而你的心是无所求的,你一定会放松。而那个放松当中随之而来的就是某种享受和天然的爱意,天然的美感。那个爱是什么?那个天然的美感是什么?难道那个爱不是一种创造吗?你开始带着一种温柔的情怀看着你身边开放的花朵,你带着爱意喝着刚刚泡好的浓茶,这一切难道不是一种创造?这就是无为而住,“从无住法,法性施为”。所以《华严经》里面提到空性里面有一切相,空性里面并不是空空如也,正好相反,空性里面有一切相,一旦你达到了那个源头的浩瀚,那个彻底的空性、那个无为,忽然你的创造力、你的爱意就迸发出来了。

直觉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天门在哪里?头顶。我们刚生下来的孩子,如果你去观察过,一个初生的孩子,他的天门处,也就是在天灵盖中心这个百会穴的位置,那地方是软的,在道家里面,那个地方叫天门。一个刚生的孩子,由于天灵盖还没有完全闭合拢,所以那个地方能往里摁,还能够摸到心跳。老子用这样的形容来形容你的一个意识状态,你的头顶能够像一个初生孩子那样是开着的吗?能开能合的吗?能为雌乎?它的开合并没有攻击性,它是被动的,所以叫雌。当你能够天门开合,你的意识能够在天门开合当中上升到无限,你一定是被动的,为雌的。只有一个人的意识是被动的情况下,直觉才会出来。当你是主动的,你就不可能产生直觉,主动是一种暴力。当你是被动的,创造力就产生出来,创造来自直觉。你会发现过去所有的伟大的科学创造,几乎无一例外的来自于直觉的启发。那些大科学家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总是钻不出来,找不到方向,而忽然有一天,灵感就来了,他在头脑里忽然就看到了DNA双螺旋的结构。据说,这就是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一个DNA双螺旋结构由来的一个故事。忽然有一天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他头脑里自己出现了一个DNA双螺旋的一个结构,脑袋里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他开始突然发现DNA是这样的。这不是他想出来的,这是直觉产生的画面告诉他的,他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他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你能够如此被动吗?被动到你的直觉没有任何的阻障,能够自然的产生出来。你的直觉就潜在于你,但它出不来,因为你很主动,你太主动了。

明白四达, 能无知乎?只有一个来到右脑的人,一个以直觉来生活的人,他才能真正明白四达。右脑意味着什么?直觉。右脑意味着什么?被动。右脑意味着完全的接受,完全的观察,而这样,你忽然发现你能够知道更多。一个用左脑思考的人,他知道的仅限于记忆。而一个达到天门开合,意识达到浩瀚当中的人,忽然发现他并没有有意的训练右脑,并没有有意的训练禅定、训练神通,但他的右脑情不自禁的打开了,你会发现这一点。

真正右脑被打开的前提是你先要达到一个无限的放松,因为右脑不能够用暴力来打开,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你的梦境才会展现出来,你的直觉才会展现出来。因为直觉就是一种清醒的梦,直觉就是醒着时候的梦,它是你右脑给你的画面、暗示、灵感,它是诗意般的,图像般的。也许你并不需要学习七田真的黄卡,你只需要安住在无限里面,你的右脑就会打开,渐渐的。

心灵打开的前提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禅宗里面有一个叫临济禅师,临济义玄在开悟以前是一个相当老实厚道的人,他老实到什么程度?在庙里面担水劈柴扫地许多年,五六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讲什么话,他老实到这种程度,太老实了,这孩子老实得在庙里呆了五六年天天砍柴都不说话。在庙里其他的和尚都认为这个人大概脑子很笨,老实得不得了,但是唯独沩山禅师看中他,沩山曾经悄悄的跟别人说这个人是个人才,将来是棵大树。临济的师傅黄檗禅师也非常看好他。

有好几次黄檗的另一个门徒,这个门徒已经开悟了,他就催促临济,说你到师父那儿去问话啊,师父很喜欢你的,你赶快去问,你在这待了五六年你都没有走进过师父的房间,你为什么没有到师父那儿去请益呢?去问问你的疑问,讲讲你现在的修行情况,你去问啊。临济就很含羞,他说,我一无所能,也没有修出什么样来,怎么好意思去?结果那个师兄就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去你去。结果他就硬着头皮到方丈室给黄檗磕头,磕头以后他头抬起来准备要问话,没开口就被黄檗一顿暴打,而且这个暴打是真正的暴打,并不是演演戏的,是真的一顿打,踢出来了。踢出来了以后他就跟师兄一边哭一边讲,我真的是太笨了,师父不太喜欢我,我进去还没开口就打我一顿。结果那个师兄鼓励他:没关系没关系,你再去。临济很老实,一个礼拜以后他又去了。第二次去,又是磕完头,头都没抬起来就被黄檗一脚踹出来。然后他就变得非常的懊恼,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师父这么讨厌我,我进去头都没磕完就一脚把我踢出来。结果他的师兄讲,你别管,你再去。临济说,我再去最后一次,如果实在不行,也就算了。结果临济第三次去,刚跪下来就是一脚,又把他踹出去,这次还没有等他磕完头就已经踢出来。踢出来以后临济非常的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在这个寺庙里待下去了,因为笨到这种程度。他就收拾包袱要走,走以前那个师兄讲,走也可以,但是你要跟方丈跟黄檗说一声。临济说那也对,我必须跟师父说一声。他就跟师父说,师父我要走了,我实在是没脸住下去了。黄檗说,你走可以,但是你不许到别的地方去,你要到另外一个禅师那里去,你只能到他那里去。临济说好,结果临济背着包袱就到另外一个跟黄檗当时一样齐名的开悟大师那里。

到了那儿,刚到那个庙,见了那个大愚禅师,头一磕,禅师问他,你从哪儿来?他说,我从黄檗那儿来。这个老禅师是个明眼人,是个长眼睛的人,一看临济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虽然当时临济并没有开悟,只是一个很老实的小和尚。但是这些禅师是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不一样,马上有意问他:你从哪儿来?临济说,我从黄檗那儿来。马上追问他,黄檗跟你讲了什么?然后临济就把见黄檗三次,被黄檗三次轰出门踹倒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完以后老禅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拉到他的脸前,贴着脸跟他说,原话我已经忘了,大致意思是说,你这个尿炕小子(你这个撒尿还撒在床上的小子),难道还不明白黄檗的一片苦心吗?叫老婆心切,黄檗就像一个老婆婆一样对你一片心!当时临济大悟,就这一句话,豁然大悟,那句话当下就让他大悟。忽然他懂了,当时临济就做了一个非常让人意外的举动,大悟的当下瞬间他立刻就掌嘴了大愚禅师,也就是给大愚禅师一巴掌。连这么老实巴交的人,一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小和尚,一旦开悟,他的行为几乎是颠覆性的。他突然给了大愚禅师一巴掌,大愚把他一把推开说,汝师黄檗,非关我事。你还是去感谢你的师父黄檗吧,跟我没关系。

临济根本就没有过夜,拎起包袱就往回走,走回到黄檗禅师那儿见了黄檗,黄檗说,你这个小子——尿炕小子怎么来来回回的?临济二话没说,跨上去就给黄檗一巴掌。黄檗把他推开,说知道了,知道了。黄檗马上知道临济已经开悟了。后来黄檗对临济的预言是:你将成为一颗大树,福荫天下人。

过去的禅师他们的风格真是令人倾心啊,他们的风格完全是大刀阔斧的,没有任何扭捏在里面,他们看人也是看人的本质的。但是后代禅师就不一样了,后代有人开始学样画葫芦,认为临济这么狂放,他就学临济的狂放,也开始语言行为很狂放,但这种人如果碰到黄檗那是真的要挨打的。他没有看到临济开悟以前那个老实的样子,老实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是如此的纯粹与干净,没有杂念。而他又如此的警觉,每天在庙里面劈柴干活,他并不懒散,他虽然很老实巴交,但并不懒散。据说临济在开悟以前是庙里面起得最早的一个人,他起床起得很早,他是一个很有意识的人,而他的有意识并没有让他变得狂妄,他仍然保存内心的单纯。这就是克里希那穆提讲的他仍然保有一颗赤子的心,同时又是那么充满着警觉,很有意识,起床很早,每天踏踏实实的做他的事。

而这样的一个人意味着他是准备好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黄檗看重他的原因,他是一个准备好的人,所以他到黄檗房间里,黄檗二话没说劈头就打。因为这样一个人他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给他一个雷厉的东西,只有暴风般的东西能够劈开他,能够劈开他的那个心。他的心已经够干净了,唯一欠缺的是打开,其他都不欠缺。他的心已经准备好了警觉,他的心已经准备好了干净,唯一缺的就是打开。因为黄檗的手段下得很及时,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给他讲一些公案啊、话头啊、理论啊、哲学啊。你准备好了,你来了,说明你的灵魂都已经让你来了,黄檗看到了这个,临济的灵魂,内在的心借他的师兄口催促他到黄檗那儿去。实际上是临济内心深处的一个种子已经准备好了,他催促外界的某一个人推动他,让他到黄檗那儿去。他也听话,也去了,他一去黄檗就认为这个人已经准备好了,立刻以霹雳手段来打开他。

当然第一次没成功,打了一顿,没成功。第二次,他的内心再一次催促他再去,第二次又霹雳手段,再打了一顿,也没成功。一个人要猛然打开他的心,有时候并不那么凑巧,要有运气,第三次还是没成功。一直到他到大愚禅师那儿去,大愚的一句话突然之间点醒他了。其实并不是大愚的话点醒了他,而是他在黄檗那儿挨打的时候,由于那个打是下得狠,手很狠的,很突然的,所以他在打的时候其实意识到了那个意识的闪光,你在被人一耳光的时候,在被人一脚踹倒的时候,你的意识在那个瞬间,它实际上是已经达到了一个警觉的高潮,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经验,你唯一欠缺的是什么?是没有认出那个高峰经验,那个高峰经验你已经体会到了,但是你不知道那个就是。所以当大愚给他讲,那个就是,黄檗真是老婆心切呀,他已经在告诉你了,你不是问他什么是佛法吗?他立刻一脚,当他踹的当时那个瞬间,你一定是达到过那个高峰,而你不知道那个高峰就是。大愚点破说那个就是,所以临济大悟。人家以为他是在大愚那儿开悟的,不是。所以大愚说,非关我事,汝师黄檗。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那个是,真正开悟的时间点在哪里?就在挨打的那一瞬,挨打的那个时候其实你达到过高峰了,你没有认出来。被大愚一点一提醒,回忆起来了,哦,我当时那个高峰——在被黄檗老禅师踹倒那个高峰,原来就是这个啊!

所以禅宗的公案大家要这样看,要这样领会禅宗的公案,之前他没认出那个高峰经验。所以老子就告诉你,你能够达到无知吗?你能够达到像临济这样准备好的地步吗?你内心能够干净到这种程度吗?一旦干净到那种程度,即使没有黄檗的一顿暴打,你也有可能在某一个片刻被打开。临济所以后来禅风也是冷峻得很,叫“临济喝”,经常别人来问他,他就猛喝一声,“呵”!喝的声音非常响,响到你没有思想准备,响到你耳聋,他喝得特别响,响到你几乎耳朵都要聋掉,叫“临济喝”。为什么?这是从他师父黄檗那儿学来的,他不需要用棍棒了,他干脆就“喝”一声,也能够让你达到一个瞬间的高峰。他就是要吓你啊,一下子能够吓到你高峰起来。当然那些思想复杂的人只会被吓一跳而已,只有那些准备好的人,他的心足够纯净、干净,他在那一吓,他突然意识就来到光明的顶点。就跟你听音乐达到高潮的顶点效果是一样的,甚至来得更猛烈。因为音乐是渐渐的上升到高峰,而这一吓是一瞬间,这一吓劈开的程度更强烈。所以叫“临济喝德山棒”,德山禅师是会在身后藏一根棍子,你一问他就马上棍子挥过来,棍子就打到你身上,有的人被他打晕的都有。马祖道一是踹,马祖道一有的时候是踹人踢人,他的一脚可以踢昏一个人,他经常踢昏人。

禅宗就用这样的金刚手段来打开一个人。但是为什么你打不开?也有人搧你,也有人踹你,有人骂你,你为什么打不开?因为你没有像临济那样五六年的单纯的扫地功夫。他什么都不想,他只是扫他的地,什么都不想,他的心已经达到如此单纯的地步,所以以至于只需要打开了。而你的心呢?你的心打开以后都是思想,所以打开也是白打开。打开以后不是心本身,仍然是思想,一大堆的思想。你能让你的心达到无知的程度吗?准备好的程度吗?这就是古人能够打开,而今人再怎么样也打不开的原因,他没有准备好。

留在空无里

《老子》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这个老子讲得很清楚:一个轮子有三十个轮轴,但中间是空心的,只有中间是圆的、空心的,这个轮子才会转。一个陶器你只有把中间镂空了,它才是一个陶器,才能当一个碗用。一扇窗户,你只有把它凿空了,才能够透进阳光来。所以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你要培养你心中的无,那是真正的用,真正产生作用的基础。而有是什么呢?有是那个把手,一个碗旁边的扶手,有之以为利。只有在你里面培养到了这个无的时候,外面像黄檗一样用一个把手一戳,你就破了,你的心就开了。

《老子》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这个是老子讲到有的一些过患,这是我们正常人、普通人最喜欢的东西——五色、五音、五味、驰骋。你认为像临济那样五年做一个白痴是很傻的事、是很无奈的事、是很无聊的事,太无聊了,每个人都巴不得用感官的方式把五色、五音、五味全部填满。有人拼命开始听音乐,变成发烧友。我有一个朋友因为过份的听音乐,伤害了听觉神经,听觉神经开始受伤了。五色令人目盲,你看了太多的颜色,有可能变成色盲。五味令人口爽,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美食家变成失味症,他味觉突然之间就没了,一个瞬间,早晨起来突然就没了。因为他的味觉功能达到了顶点,尝了太多的味道,他的味觉神经已经达到了疲劳的顶点,忽然之间得了失味症,这个是无药可医的。驰骋畋猎,开始骑马、射箭、田猎,我们现在的蹦迪迪斯科等等,令人心发狂。所有这些感官的东西,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你拼命的血拼,扫货,拼命往里装,因为你受不了里面是空的,你受不了像临济那样保持五年的空空如也,太无聊了,每个人都在逃避他内在的空。

你能够不要逃避你内在的空吗?你能够安住在你内在的空里面吗?你能够不要用感官的方式填满它吗?所以临济扫了五年地,是真正的准备,那一瞬间无足轻重。如果你让我推荐是那一瞬间重要,还是那五年扫地重要,我会告诉你五年扫地更重要。他五年扫地扫干净了他的心,他变得那么的纯粹、洁白。如果当你的内在变得如此的干净,没有黄檗你一样会开悟。圆悟克勤禅师他是在他老师圆寂以后开悟的,他的老师在世的时候怎么都没能开悟得了。最后老师圆寂以后,他走出寺院,看到庙门口一棵大杨树,瞬间而悟。所以当你的心达到一个干净的程度,万事万物都有可能让你开悟,并不需要有人打你一顿,你的心在某个瞬间都有可能被打开。所以更重要的是那五年扫地的功夫,扫干净你的心,把你曾经塞进去的这些五色、五音、五味、令人发狂的东西全部扫干净。

唯一的渴望

当然,有人在干净的情况下待了一辈子也没有开悟,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人仍然要在干净的情况下保存一颗探索的心,而不要沉浸在干净的里面。太干净养不了鱼,活不了鱼,水极净则无鱼。因为你里面少了一个因子,爆发性的因子,那个因子就是一个对最终的某种渴望与探索。所以像临济、像圆悟克勤这样的人,他虽然干净,但他里面那个求道的最中心的渴望,从来也没有减弱过。他最核心深处的渴望没有变淡,反而变强,以至于他对其它感官的一切都淡忘了。他并不追求五色、五音、五味,他并不要求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他只要求一件事,只要求那个最终的东西,所以他的心变得只剩下一件事。而当他把这一件最终的事拿到黄檗那儿去追问的时候,他在追问黄檗说最终到底是什么,请师父开示我,他在这样问的时候,意味着他把最终的那个问题都抛出来了,以至于他心里面连一件事都没有了,他最终的那个问题都让他以语言的方式抛开了。他现在处的状态是完全等待的状态,接受回音的状态,接受回答的状态,一个里面空空如也,在等待回答的状态,这个状态下突然一个霹雳下来,极有可能被打开。

所以留下你最终的那个渴望,除了这件事,把所有其他的事都扫地出门。唯求作佛,不求余物。这是六祖讲的话,只求这一件事,你能够达到如此的强度吗?如此的专注吗?大家注意,这里面有个陷阱,你不要因为追求干净就变得彻底干净了,连最终的追求也让你给抛弃了,你就变成枯木死灰了。这是禅宗提醒大家的,不要变成枯木死灰,那走到一个极端了。你也不要拼命的追求,以至于心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五色五音五味,塞满太多的噪音在里面。而是里面只留一个东西:唯求作佛,不求余物。只剩下一念,这一念要变得越来越真挚强烈。

它是你人生的追求,它是你一辈子的追求,即使花一辈子你都毫无怨言,因为它是你的渴望,它是你真正的快乐,没有别的快乐。而实际上的确是没有别的快乐,别的快乐非常短暂,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老子告诉我们,其它的快乐极其短暂。圣人就觉得没有必要,我只要追求吃饱肚子,最简单的追求,而不要追求感官的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长不了,这些东西感官刺激背后带来的仍然是痛苦,长不了,很短暂,所以故去彼取此。此是什么?它去掉那个彼就是那些感官的东西,噪音。此,就是那个最终的一念,他留下的一个最终的东西。当你有一天把这个最终的东西献给你的师父,你的心里面什么也没剩下的时候,你就会被打开,你就会被真的打开。所以不要再追求外在,而发起你内心真正的渴望,这是每一个人都要寻找的渴望。我并不是说每一个人你的渴望都是要成佛,不是,你要找到你的渴望,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某种渴望,终极的,灵魂般的,你从来都不会懊悔的渴望。要找到它,一旦找到,像临济这样一旦找到以后你就要安下心来,不要好高骛远,哪怕你在扫地都可以。

好的,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道德经,接下来是以太冥想的时间,大家也可以用以太冥想来深深的思考你的渴望是什么?找到它,因为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找到你的渴望。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