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果禅师异行录(四)

十九、降蟒

住終南山韓湘洞時,洞內另有一門,約三尺高,用維摩龕遮擋。據雲:此洞有數十里之深,唐朝時,避難男女二千餘人,隱匿洞中,尚不見人多之象,洞之大,可想而知。我一日靜坐於龕仙,覺背後有冷風颯颯,置之不顧,偶微睜眼,見三尺餘高之黑色肉團蠕動,亦不以為意,心靜身安,了無畏懼。用再開眼一望,始知是蟒,蟒身漸漸出外,盤在石場上,約七、八圈,中盤兩層,約六、七尺高,頭向東南望。我自念云:「孤身一人,怕也無益。」 隨即下龕,欲出不得,因蟒身塞門,兩邊無多餘空隙,乃奮起一跳,躍過蟒身,坐於石台之上。蟒眼不時開閉,眼閉時,眼皮如瓢大,我大膽對蟒說:「你我同住一處,必須護我,萬不可破我道念,我當為你說歸依。」彼即將眼一翻,一對大烏珠如臉盆大,旋復閉目,似願受歸依者。我即下來,以手按蟒頭,為說歸依。說畢,大雨傾盆,我即歸洞靜坐,蟒亦隨余進洞。及後,不知蟒之著落如何。不多時,天晴雲散,對面山腰黃土崩墮,現出低窪約四畝地面。後聞此處曾直龍,大概蟒出送龍耳。後聞人言,此蟒六十年出現一次雲。

二十、伏妖

湘子洞有妖,有時佛燈明而復暗,有時水井竭而復流,有時外面聞人講話,有時半夜聞人喊門。一日,余出外拾柴歸,見一穿紅褂青年女子,坐洞門口,拒不肯走,我云:「汝究竟是人是妖?」她說是人,請給飯吃之即去。我不允,復往洞內坐我炕上。問她那裡人,說是後山人。問有丈夫否,雲無。問其年,去二十餘歲。更問其為何在我這裡要飯,同雲與我有緣。余曰:「汝既與我有緣,必信我語。」彼云:「信。」余請其跪於佛前,受三歸依。受畢即去。不多時,我往大茅篷有事,遇台溝人互相閒談,我問云:「汝處可有青年女子要飯麼?」齊答:「敝處並無青年女子,向有五六十歲老嫗,假朝山為名,立門錢要飯則有之。」我更疑此女子不是好人。過數日,龕中坐至半夜,欲睡一覺,將至土炕眠下,兩腳伸去有兩有腳板觸住我腳,我用腳抵觸,覺腳板大而冷,往返三四次,我即用乾柴一塊,舉起摔去,云:「任你什麼妖怪,總教你不能攏身。好大的膽子。」如是一擊,以後即太平無事。

二十一、遇異人

終南山最高之處名曰蔥嶺,此脈由大蔥嶺而來,至此約萬里,故稱萬里終南。此蔥嶺正對湘子洞,我常自思維,高山之頂必有高人,擬欲一往參觀。正九月間,備乾糧一口袋,蒲團方便鏟各一,即日起程,全在荊刺樹林林中經過,硬往上爬,將至半山,有小石頭;因自山下至此不見一石,忽見小石,欣然快慰,坐下休歇。坐片刻,復往上奔爬,奇險萬端,山之三成,已上二成,遙見一篷頭灰袍老僧,黷坐石上,乃急奔近前,對之輕輕坐下,合掌請教曰:「你老菩薩常住那裡?」彼云:「後山。」「多大年紀?」答云:「記不清楚。」又問:「到山幾時?」彼答云:「唐朝。」我一聽唐朝二字,下文不敢再問,悶坐思維,難道唐朝還有人在世麼?又疑莫是非人麼?心戰抖的,起身就走,及一轉身,回頭再望,不見老僧形影,心慌意亂,不欲再上。繼思功虧一簣,亦殊可惜,乃強作主宰,埋頭上奔。次日到頂,見四面平正,約四畝地寬,上有鐵亭一座,鐵瓦墜地者小半,中有一道士坐脫,不知已閱幾時,面貌如生,頭髮成黃棕色,身穿籃褂已朽爛,其他不見一物。盤桓兩日,第三日下山,至晚歸洞,乾糧將完,是又見過一異景也。

二十二、仙鶴依人

余於民國二十年三月二十八夜,夢坐法堂前,偶有白鶴飛來,歡騰鼓舞,鵠立於柏樹枝上。余見之,欣喜非常,即以手招,鶴隨飛入丈室。時有人來頭號事,談話之際,見白鶴驟飛往後山三岔河內。醒時,記憶分明。次日早晨派侍者往探之,侍者以為我說夢話,拒不肯去,余婉勸往查之。侍者回報曰:「和尚夢中見鶴,果真有之,現立於扁舟之上。」余即囑侍者詢舟人肯出售否,如願出賣,不用還價,向彼買之。舟人索價七十元,余即按數與之。舟人送鶴至寺,不料此鶴前行,先至客堂,僧俗見之,無不稱贊善。隨即鶴前行,直步法堂,歡騰欣喜,與昨夜夢中所見無異。此後數月間,隨余往返,余到禪堂坐行,亦跟至禪堂,或到山門外,亦隨之出門,乃至上紅船去,亦跟著不捨。最出奇,余叫之,隨叫應聲。更奇者,余與修行人講功夫話,鶴亦悄悄低頭來聽,至言畢方走。二年後,被人擊斃。

二十三、遇異僧

行腳至一平原,功夫得力,頓忘人世。是時忽來一位騎駿馬之高僧,轟轟烈烈,至我面前下馬。該僧左手提肉,右手掛佛珠,向我前面坐下,高聲大笑曰:「你到此地,我也是此地人。大僧那裡發腳來的」答云:「南方來的。」又問:「那家叢林住過?」答:「金山住過。」「聞說有個高旻,你可住過嗎?」答:「將來有緣可以住住。」他云:「高旻住住很好。」那時會面,雖是閒談,現在方知大有來意。他說畢,我問他:「大師住在何處?」他云:「我在山上洞中住。」我問:「高馬肉珠,依何教住?」彼云:「你看我這一塊肉,是誰身上來的?」彼擬取肉給我看。我乃沈下臉來危坐,他見我不悅,即起身云:「咱告假去了。」我聞上馬鈴叮噹響了數聲,及抬頭一望,不聞其聲,不見其人,心疑莫非是文殊現身我前麼?當面不識,痛心!

二十四、肉身菩薩

侍者淨參,年十八歲來時,禪堂住過,受侍者職。是時,因佛法關係,請六七人打長七,淨參亦在內。至次年九月,未死以前三天,淨參向我哭云:「我有數事,要和尚滿願:一、和尚今生為我導師,來世為我慈父。二、擇日死後,要坐瓦缸,三年期滿,開缸裝金。三、死後靈性,還親近和尚。」言畢,候我答允,
余乃曰:「你那天死?」伊云:「九月二十四日戌時。」
余又問云:「來世為我兒子,你有何把握?」
彼云:「願為前導。」
我云:「三年開缸時,如系一堆散骨,將如何?」
伊云:「身形無缺,請為裝金左右 骨散脫,即請茶毗。」
未死以前三天,伊將身前身後事,作文一篇約二千字,陳我參閱。云:「戌時將死,囑我不能離他,又要我與某人同聲念四十八願。死後要停三天裝缸,又要我封缸。我雖逐一答應,然意中以為淨參年幼,學歷復淺,諒無此等善狀。不料彼竟準時於二十四日晚戌時斷氣,面貌如生。乃將他所囑事,概依行之,惟有三年開缸裝金一節未能信及。

二十五、托夢開缸

淨參於民國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戌時入滅,應當在二十年開缸。因未能信及,且余善忘,一擱九年,至二十六年七月,夢淨參來催我云:「我不願住那裡,我要出來。」我聞說一驚,夢中自思,淨參死了八九年,未曾夢過,今何以忽有所要求。因問曰:「你莫是淨參嗎?」

他云:「是的。」「現住那裡?」他云:「和尚忘了嗎?」四板一響,醒知是夢。其時,日間正計劃拆牆裝修等事,不復憶及夢事。次夜,彼復來云:「我是淨參,我不願住那裡。」

並引我去,直到缸前,用手指缸云:「我要出來。」向我一拜而隱。我醒時汗流浹背,乃憶及彼前囑我,三年開缸事,時光荏苒,屈指計算,現已九年,今夢催出缸,諒肉身尚存。至起缸時,眾人嗤曰:「爛了爛了,散了散了。」因眾人不知我有夢兆。待缸獸掀開,清香撲鼻,全身鐵硬,及抬至法堂,頭稍偏,即用繩帶正。夜來又夢淨參哭曰:「繩捆我頭難看。」

余即答云:「明日為汝解去。」至次日,將繩解下,一搬即正。鄉下男女聞知此事,來看者,來求方者,來問簽者,絡繹於途。我即囑淨參曰:「你要安心修道,不得在外醫病,不許有人來寺打鑼鼓、放竹爆,有妨禪念。」自囑咐後,即無俗人到寺來找肉身菩薩者。裝金後,安坐龕內,威儀端正。間有人言,曾聞其夜下來行香,上去盤腿之響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