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穆提日记(34)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25日

坐在桔园内的一块石头上,山谷向外延伸,消失在山峦叠嶂间。清晨时分,影子拖的很长,柔和又开阔。鹌鹑在喊叫,好象急切地需要什么,哀鸠嘤嘤低语,温情又柔软的调子,一大清早便唱着伤感的歌曲。嘲鸫在天空盘旋,翻了个筋斗,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快乐。一只大鸟蛛,多毛呈黑色,慢悠悠地从石头底下出来,停了下来,感受早晨的空气,然后不急不躁地迈着它的步子走了。桔子树排着长长的直线,一亩接一亩地,果实光鲜,花朵绽开,花蕊和果实同时长在同一棵树上。这些花儿的气味非常幽香,当太阳升高后,那股香味就更加浓郁了,更加持久。天空湛蓝又温柔,群山仍在沉睡。

这是一个可爱的早晨,清新而又谅爽空气,那是一幅还未遭到人为破坏的奇异的美景。蜥蜴出洞了,在寻求太阳下暖和的地方;他们活动身子,使其肚皮加热,而他们长长的尾巴翻转一侧。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早晨,温柔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展现生命无穷的美。静坐是这种美的本质。不论这种本质表达的方式如何,静默不是文字,形式或色彩来表达的。从静默中表达出来的,或是行动,那是一种整体性的美,所有的争斗,冲突都停止了。蜥蜴转移到了荫凉的地方,而蜂鸟和蜜蜂来到了花丛中。

没有激情就没有创造力。全然地放下会带来这种无穷的激情。有动机的放下是一回事情,无目的,无算计的放下是另一回事情。带有目的性和方向性的放下是短暂的,那会变得有害,是商业化的,是庸俗的。无目的的放下,它不受动机驱使,不带任何意图或想要从中获取什么,是无始无终的。这种放下,是心灵排除了那个“我”,自我。“我”也许在某些活动里,在某些安慰人的信仰里或是梦幻里会忘却了它的存在,

但是这种忘却仍然是自我的另一种形式的持续,与其它的意识形态和行为如出一辙。自我的放下,它不是意志的行为,因为意志仍是自我。自我的任何运动,不论是水平的还是竖立的,不论什么方向,它仍然是在时间和悲愁的范畴内。思想也许会以某种方式放弃自我,不论是理智的或是非理智的,理性的或是愚蠢的,但是因为思想其本身在结构和本质上是片断的,所以其热情和兴奋马上会转换为喜悦和恐惧。在这一层面里,自我的放下不过是一种幻象,没有什么意义。厘清这些,才是对自我活动的觉醒;在这样的关注里面,没有中心,没有自我。那种为了认同而表现自我的欲念,是思想混淆的产物,其表现形式没有什么意义。想要寻得一个意义,片断化就开始了;思想在人类的生命中可以并已给出了成千上万的所谓意义,每种都发明了各自不同的意义,所有这些只不过是些主张和信念,并且似乎是没完没了的。生命真正的意义在于它的整体性,但是当生命表现为只是冲突、争斗、名利场,只是不择手段的竞争,对成功的崇拜,只是为了寻求权力和地位时,那么生命就毫无意义可言。人类为什么需要这些的表现呢?创造是基于被产生的事物吗?事物都是由手和心创造的,不论是美或是急功近利,人竟相仿效的就是为了这个吗?这个不加约束的激情需要表达吗?当有了需要,有了冲动,就是创造的激情吗?只要创造者和被创造的之间存在有分裂,美和爱就停止了。你可以用色彩或是石头创作出一个最优美的东西,但是如果你与自我的完全放下所带来的那种至高无上的境界相矛盾,那么你创作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自身的炫耀,它仍是庸俗的。真正的生命,就是色彩,就是美和它的表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阴影不见了,鹌鹑也安静下来。眼前呈现的只有石头,开着花和结着果的桔子树,可爱的山峰和富饶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