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禅定中时,拼命看着你的思想,看着你的某一些念头,盯着你自己的思想、感觉、情绪,你盯着它,这种“盯着”,就是一个聚焦的行为。这种聚焦的行为就等于是你在跟你自己对抗,用你的左手打你的右手,这不是全观,这和无限的觉知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其实是一个错误。而另一个错误是:你不只是盯着它,你还去发掘它。
心理学界在四、五十年代的时候,他们发明了一个方法:要挖掘你的情绪。你要开始回忆你小时候的经历——你小时候被你爸爸打过一顿,现在你突然回忆起来了。他告诉你,你要挖掘这个情绪,你要把被打过一顿的经历重演,你要感受那个手打在身上的疼痛。如果你深入的挖掘,你甚至会感觉到重演时强烈的疼痛感,而且那个疼痛甚至比你十几年前挨打时的疼痛还要痛。因为你在挖掘它,你在重演它,你在演一场新的戏。这场新的戏里面,疼痛感的程度由你决定,如果你拼命挖掘这个疼痛感,它可以比你当初真的被打时强十倍,所以你在给你自己找麻烦。这是一场重演的精神戏剧,这跟你十几年前那个精神场景其实没有关系,这是你再创造的,这只是一种精神病而已。所以后来人们发现这种方法不对,这种方法在创造精神病,这种方法已经矫枉过正了。如果它不矫枉过正,也许还是一种释放,但它矫枉过正了,就变成精神病了,就变成没有必要了。你会发现,在禅宗里面,从来都不用这样的方法,禅宗用的方法更客观、更真实。禅宗从不用挖掘式的方法,而是让你的大脑自然的流露,从不去挖。
你的大脑在面对一些场景的时候,会出于习惯的倾向,有一些自然流露,比如说克里希那穆提在看到那头熊的时候,他的大脑深处其实出于惯性,会有一点恐惧出现,是不是?很正常。但是他并没有说,我在熊没有出现的时候,我要往里挖,我要想象,如果待会儿来了一头熊,我会怎么样,我会很恐惧吗?这个恐惧是不是会让我颤抖,我是不是会浑身发抖,等等,如果你往里挖,你真的会发抖,但没有这个必要。
禅宗的方式是:如果有事实展现,你的头脑出于惯性,会出现一些东西,出现一些情绪、念头,比如恐惧,这是自然现象。而面对这些自然出现的习惯、习性、思想或者情绪,禅的态度完全是全观的,也就是“随它去”,丝毫不助长它。禅宗不像刚才讲的,还去助长它,禅的态度是丝毫都不去助长它,甚至都没有聚焦的去看那个情绪。如果你聚焦的去看那个情绪,你会助长它,让它变得强烈,而禅宗的方式甚至连聚焦的看都没有,就像克氏那样。
相信克氏在某一个瞬间,出于惯性,还是会有一点恐惧出现的,但因为他根本没有聚焦的去看它,而是让它自己流过去,所以他的恐惧就消失了,在一秒钟之内就消散了,然后,一秒钟以后,他依然是平静的。他的宁静并没有被破坏,所以那头熊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恐惧,熊也很放松,就走开了。
禅的态度是这样的:并不把情绪扩大,反而是让它非常自然的流过去。如果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如果你不伸手伸脚,如果你不对自己做任何的动作,不去挖掘,不去助长,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看着,忽然会发现你的稳定和超然的感觉在增强。这种稳定和超然感,是你可以感觉得到的。它是什么?这种稳定和超然感,其实就是一种“止”,也就是俗称的定力,你变得更镇定了。所以你的全观,你的无限状态,注定会让你的定力增长,你注定会变得更加如如不动。而那个增长展现的状态,就和两千五百年前古人的那种定是一样的。所以克里希那穆提连午饭都忘了,晚饭也忘了,他在后山坐了一整天,甚至没想起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时间不存在了。就像你在禅定当中,你睁着眼,时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却忽然发现,天都黑了。已经过去了十几个钟头,他都没感觉到,但他完全清醒,他是睁着眼的。传记里面说,他经常会这样,不止一次。
摘自《庄子耳语》029 夕阳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