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僧X档案之失踪的安息国王–安世高

 

中国高僧X档案之失踪的安息国王--安世高

 

释龙相
 
 
东汉桓帝、灵帝的时候,国家的情况实在不怎么样。一会儿外戚专权,一会儿宦官执政,一会儿又党锢之祸,一会儿又黄巾起义,鸡飞狗跳,一塌糊涂。虽然桓帝、灵帝在他们“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中都愿意拨冗支持佛教,然而这跟他们是不是好人乃至是不是好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东汉气数已尽,更大的乱世即将到来。
 
 

其实上面这一百来个字跟本文的正题没啥联系,一来是凑字数式地交代历史背景,二来是要引出一个可喜可贺的事实:
 
 
纵观中国历史规律,像这种乱世,一定都会出现天才的。
 
 

所以,有一个天才,就放着他在外国的王位不坐,出家为僧,不远万里一路跑到中国,炫了一出又一出奇迹,让后人在阅读历史的时候都不禁要献上膝盖,大呼一声:“神僧啊!”但是,叫他“神僧”,他可能挺郁闷的,因为他最应该被大书特书的正式身份是一位伟大的译经师——也就是中国人妇孺皆知的唐玄奘那种身份。可即使写《高僧传》的慧皎已经把他列入了“译经”一类——慧皎认为这一类僧人是最高尚、最闪亮、最值得纪念的——在记述他的事迹时,也仍然花了百分之七八十的篇幅在写他的灵异。
 
 
没办法,因为他真的很灵异。
 
 
他的名字叫安世高。
 
 

安世高不姓安,他是安息国(也就是帕提亚帝国,今伊朗地区)的国王,按照那时在汉朝的惯例,外国僧侣从哪来的就姓啥,所以他就叫了安世高。名安清,字世高。顺带说一个偶然发现的、说不定能填补历史空白的八卦。为了解安世高,本人查了帕提亚帝国历代国王名录,其中记载公元140年有一位不知名字的国王,这位国王的继任者沃洛加西斯四世在公元147年继位,而安世高到中国的时间差不多是在汉桓帝初年,也就是公元148年左右。因此,如果没猜错,后半生都云游在中国不断玩奇迹的神僧安世高,就是那位在帕提亚帝国历史上“名字失传的国王”。他的父亲是米特里达梯四世,而安世高在父亲死后看透无常苦空,不愿留恋王位,就在做了七年国王之后,把宝座交给了他叔叔沃洛加西斯四世,自己出家为僧去也。(关于这段历史,慧皎说安世高“行服既毕,遂让国与叔,出家修道”。行服就是服丧,安息国有没有爸爸死了儿子服丧的礼制本人不懂,如果要服丧,需要多久,本人孤陋寡闻也无从考证。这就留给研究帕提亚帝国历史的专家来解释吧。)
 
 

其实,安世高小时候就挺神的,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医方异术,人类知识好像没有他不会的,并且,还会鸟语!有回看见一群燕子,他就对同伴说:“燕子说了,等下有人送东西来吃。”一会儿果然有人送东西来吃,所以小伙伴们都惊奇得不得了。
 
 
但这在他的诸般事迹中不过是件小事,他的奇迹多了去了。
 
 

安世高来到中国,以神一样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学会了汉语,听说读写无一不精。本人掰着手指替他算了一下,他熟练掌握汉语言文字大概只花了不到一年。然后他就开始翻译佛经。据慧皎评价,安世高的译笔“义理明晰、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辩而不华,质而不野”——这话可是班彪用来赞美司马迁文笔的!请大师接受我辈生出来就学汉语、学了三十几年还配不上这般评价的学渣五体投地的仰慕!
 
 

勤勤恳恳翻译佛经之余,他有时也给别人讲自己前世的故事。他说,他上一世就是僧人,为了偿还前世恩怨,特地去到广州,找到那个与他前世结仇的家伙,引颈受戮。他说,那一世他还有个同学,很聪明,学问很好,没其他毛病,就是脾气大。施主不称他意了,他就要甩脸子,安世高的前世僧规劝了这位同学很多次也没用,就跟他说:“你吧,也不比我笨,可就因为脾气太臭,来世会投生为很丑的样子哦!”撂下话后他就去广州还命了,死后投生到安息国,荣华富贵玩了些年头,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中国。可能当时听安世高讲故事的人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你前世的事情谁能知道啊,你怎么说就怎么听吧。
 
 

汉灵帝末年,黄巾军起义,天下大乱。安世高那时已经把想翻译的佛经都译完了,把笔一放:“好了,现在我有空了,我去度化前世那个同学!”说走就走,他就去了江西庐山。安世高当时走水路,到了䢼亭湖(也就是宫亭湖)。《水经注》上说,宫亭湖有一座神庙,很灵,路过的人一定要祭祀,说的就是这座庙。安世高坐的船到了神庙下。同行的都去祭祀,安世高没去。没多久,去祭祀的又跑回来了,说庙里神仙下旨,让请安世高上去。安世高一去,那神仙就激动得不行,说老同学你来了啊,我就是那谁啊,都怪前世脾气坏啊,现在在这里做湖神,马上就要死了啊,下场肯定好不了啊!救救我啊!安世高说那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了,你就显个身呗!神仙说,太丑了,不好意思!安世高说没事,你现身吧。于是那同学就现了原形,是一条大蟒蛇。大蟒蛇也就是佛教讲的龙,梵语“纳伽”意为龙,实际指的就是大蛇。龙是掌管水域的。安世高前世这位同学聪明好学,虽然嗔恨心强,但其他也没干啥坏事,堕落为畜生道的龙族,从佛经记载和佛教因果的角度讲倒也合适。大蛇游到安世高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拜托安世高用自己做湖神时积累的财富替自己造寺建塔,做些功德,以免死后更加悲惨。安世高安慰了一番,蛇就走了。不久那大蛇果然死去,《高僧传》上说它因为安世高的帮助,从此“得离恶形”,而蛇尸身所在的地方就是寻阳郡蛇村。宋代陈舜俞的《庐山记》援引了这个故事后又把蛇村周围的地理详述了一番。话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庐山记》这本书的评价是很高的,说此书“考据精核”。当然后来也有各路学者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出发否定安世高的这段往事,但查其批驳理路,也实在莫名其妙。总之,不管你信不信,本人反正愿意信。
 
 

安世高度化了同学,又跑去广州找前世杀了自己的那个人。那人还在世。两人相认,那个广州人觉得特别服气,就跟安世高走。安世高说,我还有份债没还呢,我去还。于是两人一路到了会稽(差不多也就是现在的浙江绍兴)。走到一个集市,正遇上有人打架,安世高一下被误打中了头,就这么华丽地去了。
 
 

写到这里,才忽然发现本人竟然也花了这么多笔墨写安世高的神异,真对不起这位大译师!那好歹也写一写他的翻译著作吧。《高僧传》记载安世高译经三十九部,《开元释教录》记载他译经九十五部,一百一十五卷。与后世玄奘等译师相比,安世高的译作不算多,但在当时来说也是不少了。他是佛教传入中国早期最重要的佛经翻译者之一,翻译的经典中最有影响力的,比如《佛说大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佛说月灯三昧经》、《佛说父母恩难报经》、《佛说八大人觉经》等等。各类史传都热衷于讨论他的神迹,能看出他深厚佛学修养的还是他留下来的那些译典。看了故事,好好去读一读他翻译的经书,才不枉他连皇帝也不要做(甚至连他本国的历史都没记下他的名字),千里迢迢到中国来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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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世高大师
 
  安息国的太子,舍弃锦绣的江山,一任袈裟万里游方,飘然而来汉土,译经禅修,影响深远。神妙的传奇故事,实令人刻骨铭心!示现人间的幻身,如今已杳然无踪;风波浪涛间,依然回荡着无尽的经呗梵唱!焚香阅读金经时,你是否曾倾听安世高大师亘古的清音?
 
  安世高大师(约西元二世纪),安息国人,名清,字世高。系安息国(今依朗)太子,博学多闻,信仰佛教,后让位给叔父,出家修道。于东汉桓帝建和二年(西元148年),行经西域诸国,而来到我国洛阳,从事译经的工作,至东汉灵帝建宁三年(西元170年)共二十余年。其翻译的经典,义理明晰,文字允正,可说是佛经汉译的创始人,也是将禅观带入我国的第一人。
 
  ◎安息国太子传奇◎
 
  安世高年幼时,即以孝行闻名全国,禀性聪敏仁慈,又勤奋好学,因此,精通各国的典籍,对于天文、地理、医药、异术,没有不通达,甚至还擅长飞禽走兽的语言。有一天,安世高走在路上,仰头看见一群飞翔的燕子,忽然转身告诉同伴说:‘燕子说,等会儿一定有送食物的人来。’不久,他的话果真应验了,众人都感到非常奇异,一传十、十传百,安世高俊逸的美名,遍传整个西域。安息国王逝世后,安世高更深深地思惟人间苦空无常的道理,更厌恶色身的系缚,以及世界国土的危脆,对于荣华富贵,都视为敝屣。服孝之后,就让王位给叔父,专心致志出家修道。安世高出家之后,精进不懈,于是博通经藏,尤其擅长阿毗昙学,并常常讽诵修行禅经,能穷尽其中的奥妙。不久,便四处云游,度化有缘,历经许多国家,最后来到我国。他的才华、悟性高人一筹,凡是听闻过的事物,皆能通达,居住在我国,很快即通晓华语。于是,他展开翻译佛经的工作
 
 
 
大师安世高放下经卷,站起身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译出的经典越来越多了,像《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百六十品》……他身旁的随侍小僧已有些困倦。“大师,休息休息,讲讲佛家的故事吧。”他请求。“好,好。不过佛法无边,从何处说起呢?”“就说说您自己吧,比如您的前生……”于是大师便将前生事迹一一道来。说者安祥,听者静穆,整个禅房,整座寺院,仿佛都沉迷在已往的时光中……
 
 

世高前世便已出家,他细细研读,苦苦参求,境界日新月异,同学中,有一个性情特别暴躁,化缘时,一但施主所为不称心意,便愤恨恼怒,咬牙切齿,甚至甩手便走,弄得在场的人都尴尬万分。“师兄啊!瞋为三毒之一,最为出家人所应戒惧,切不可如此。”世高每见他瞪着眼手持空钵化缘回来,便苦口婆心地劝导。“好了好了!有完没完?我不好,我来世不得好报!”他听不进去。世高摇头叹惋,不再说什么。一切语言不过是重复,它无法改变既定因缘。就这样,转眼便是二十年。一天,世高来向这位同学辞行:“我要去广州,了结宿怨,望师兄保重。”同学说道:“师弟道行高深,了知今生来世,还望赐教一二,以使我早日出离苦海。”世高语调稍带沉重地说:“师兄通晓经典,勤奋刻苦,程度不在我之下。但你生性瞋怒太多,死后转生,虽已超凡,却要得一丑陋形体。我若得道,一定超度你出此恶境。”两人含泪分别。
 
 

广州一带正兵荒马乱,世高身背行囊,急急地朝纷乱之处奔去。“站住!”一个少年唾手拔刀横挡在路上,“哈哈!可算找到你了!”行路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围在一旁观看。世高的目光从刀锋慢慢移到少年头上,微微一笑:“施主莫急。我前世欠你的,故此长途跋涉来还你。你现在的愤怒还是前生带来的。好啦,你现在动手吧!”说完便伸出脖子。少年微微一愣:前生?他已不记得了,但……他总该是仇人,于是提刀断喝:“我不管什么前生后生,你且拿命来!”一道寒光闪过,畅流的鲜血在看客的惊诧之中暗淡下去。
 
 

不久,安息国王后生出一位太子。这位太子幼年便以孝行为人称道,而且出奇地聪明,天文历法、阴阳五行、医学、法术、无不通晓,对于鸟兽的叫声也能了解。一次在路上,群燕刚刚飞过,他便对侍从说:“有人要为我们送饭来。”侍从以为他小小顽童,说着玩儿的,也不在意。但看到抬着食盒过来的宫女,不由得惊呼起来。他的名声很快传遍西域。……但他好象不属于这个温柔富贵之乡,仿佛受什么力量的驱使,他沉入浩繁的佛家典籍之中,他不慕声色,而是谨遵戒律,过着寺僧般的枯寂生活。国王死后,他依礼法继承了王位。帝王生涯给他带来的不是自足,而是烦恼,他看到欲望正是这烦恼这痛苦的根本,由此才生出无穷无尽的因果报应……行服期满,便让位与叔父,自己出家修行。日日夜夜,苦读苦参,一天,他终于开悟了,他想起来他在广州被杀,更想起以前种种,以后种种,原本缈茫莫测的三生,在他成了一弹指间的故事。于是他游历诸国,弘扬佛法,在汉桓帝(公元
147 — 167 年)初年来到中原。
 
 

和尚变王子,王子变王,王变和尚,小僧早已听得入了迷。大师不再说下去,他穷尽佛理,识尽本性,他已到了无事不可说的境地。“大师经历真是神奇!”小僧开始赞叹。“不可如此说,贫僧向你讲这些,非为夸示于人,只是要你明白,前因后果,件件分明报应。”“是,弟子明白。不过,大师要度化的师兄现在何处?大师何时去——”小僧疑惑地问。“这个么,你日后自然知晓,不必多问。你去歇息吧,歇好了快来帮我抄写。”世高平静地使他的故事暂告一段落。
 
 
世高译完经典时,已是汉灵帝(公元 168 — 189
年)末年,关中洛阳一带大乱。他准备到江南去,临行,他对曾帮他抄写经文的小僧说:“数年前的疑问,我如今解答:我昔日的同学如今是庐山 共阝
亭湖庙神,现在该去超度他了。”小僧(如今眼角也有皱纹了)也听说过这位庙神,灵验得很,过往商旅前来祈祷,庙神就让风向两个方向吹,这样船无论上行下行都得到佑护。曾有人向神求竹子,未经允许便砍掉许多,结果载竹子的船沉入水底,竹子又回到原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他对世高说:“大师前去,本应随侍,只是脱不开身……”世高笑道:“你我缘分已尽,日后你自有去处。我们就此分别,不必伤悲。”
 
 

世高一路行来,到达庐山。与他一道走的三十余只船纷纷靠岸,船主摆上贡品请神降福。神发话道:“尔等客旅之中,有位僧人,速请他上来。”一帮人急忙将世高请到庙中,又慌慌退到一旁。世高对着珍玩贡品,暗暗点头。
 
 

“哎,世高学弟,当初你我一道出家修行,还记得么?我也如你一样广求智慧,心怀慈悲,只是生性多瞋怒,不如你心平气和。现在做了庙神,周围千里,都属我管辖,因常行善事,所得供养很多。只是神报不爽,终于难脱恶形。现在与你重见,真是既悲又喜。我寿命将尽,但丑陋的形体又长又大,若烂在这里,必然污秽江湖。你最好将我度化到山西大泽中。哎!只因前世一误,死后恐怕要堕入地狱。我这里尚有许多宝物,你可用来造寺修塔,以使我投生在好地方。”
 
 

世高听完说道:“师兄之意已知,定当照办。只是,我特意来超度你,为何不显出形体呢?”神说:“我形体丑陋,众人一定害怕。”世高说:“只管出来,不妨事。”神从床后露出头,是一条巨蟒,头大如磨盘,不知身体有多长。蟒头伸到世高膝边,世高向它说了一阵梵语,并唱礼赞佛的梵歌。蟒蛇听得泪如雨下,很快便隐藏起来。世高取了财物,辞别而去。船出发后,蟒蛇又爬上山顶眺望,众人朝它挥手,它便消失了。
 
 

一天晚上,众人见一少年来到船上,世高为他祝愿,正惊异不止,少年便无踪影了。世高说:“刚才那位就是庙神,它已脱离恶形,往生别处。”自此,这座庙不再灵验。后来,山西的大泽中出现一条死蟒,头尾长达数里。此地便是后来的浔阳蛇村。
 
 

世高用庙中财物,在豫章建起庙宇。不久他又南下广州,寻找前世杀害自己的少年。此时的少年已是皤然老翁,子孙满堂。世高径直来到他家。“老先生还记得从前的事么?”老翁摇一摇头:“哎,眼前的事都已糊涂,何况从前?”世高便不再问,他将当日偿命之事,以及彼此宿缘一一说来,老翁听得十分尽兴。世高说:“我还有债未偿,如今要到会稽(浙江绍兴)去了。”老翁猛然醒悟,眼前所对并非凡人,怎能儿戏般相待?他立即追悔以往的罪过,供给许多物品,并不顾年迈,追随世高东游会稽。两人刚入集市,便碰上打群架的,不知从何入飞来一块石头,正中世高面门,当下便气绝身亡。老翁频验二报,心下开悟,开始精研佛法,广说两事因缘。
 
 

自此世人便渐渐深信,他们并非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是生活在前生、今生、来生组成的无尽的因缘之网中。至于世高又投生何处,就并非凡夫所能推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