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是六祖坛经的最后一讲。
重视因果
护法品第九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几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
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
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
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
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共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简曰:“师曰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
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摩纳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刺史修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焉。”
护法品里面一开始提到武则天和中宗下诏,请神秀和惠安禅师到朝廷里去接受供养,但是这两个人一致向皇帝上书,说其实五祖弘忍的法已经秘授给了惠能,请皇帝下诏迎请惠能禅师上座。在这里面我们给大家讲两个背景。
在唐朝的时候,由于武则天本人非常信佛,所以唐朝的佛教发展的非常好。武则天有一段最著名的开经偈,这个几乎所有的佛经一开始都引用了这段武则天写的开经偈。大家也许看到过,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这段开经偈写的非常好,文字很优美,所以几乎被引用到了每一本佛经的封面上。
武则天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佛教因缘?在佛经里面曾经有一段公案,是提到这个武则天的。相传在佛陀的年代,有一天,佛陀中午的时候正要托钵到城里面去行乞化缘,路上就看到了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被佛陀的样子所吸引,就走上前来。因为她年纪很小,就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供养给佛陀,供养到佛陀所托的钵里。显然这个小石子是没法吃的,但是佛陀也慈悲的接受了,当时他身边的弟子就很奇怪,说佛陀为什么接受这个小女孩把一块石头放到你的钵里面呢?佛陀回来以后才告诉身边的门徒,说你们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未来将会成为震旦的女王。震旦是当时印度对中国的一个称号,他们把当时的中国叫震旦国。如果我现在不接受她的供养,将来佛法在她做女王的那个朝代,将会受到破坏。由于她现在看到佛陀没有接受供养,她会起一些心灵的反应,会起一些憎恨。如果现在接受她的供养,这个小女孩在心里面就会种下善的种子,对佛教善良的种子。当她转世成为震旦的女王的时候,将会弘扬佛法。这个小女孩的转世就是唐朝的武则天。武则天的皇陵现在还在,武则天的皇陵是少有的没有被盗墓贼破坏的皇陵。几乎所有的皇帝都会自己的陵墓入口处立一块碑,那个碑文上写这个皇帝的功绩。但武则天很明智,在皇陵入口却立了一块非常巨大的无字碑,这个具有很深的寓意,她立的无字碑,意味着她的好坏,善恶,功绩,还是错误由后人来评判。因为毕竟是男权的帝制在她手里被推倒了。所以在武则天的时代,佛教兴盛有这么一个因缘。
另外武则天的时代,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一件事,就是唐朝整个那段时期雕塑了很多未来佛的塑像,而且是很巨大的弥勒佛的塑像,似乎武则天这个女皇帝对于来世,对于未来更充满了憧憬。她认为过去的佛陀已经圆寂了,涅磐了,她在期待一个未来的佛陀,弥勒。她期待将来转世能够来到弥勒的足下,所以武则天的年代全国曾雕塑了大量弥勒佛的塑像。
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武则天和中宗也下诏,曾派一个叫薛简的太监,来到曹溪要迎请六祖惠能上京。其实他们迎请六祖已经有好几次了,六祖每一次都上表辞疾,愿终林麓,就是说我已经老病了不能来,愿意终身隐居山林。
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的第九护法品中所讲述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薛简就代替皇帝向六祖请教禅定,因为对于当时的佛教信仰来说,禅宗几乎还是一个不太为人熟知的一个宗派。到六祖以后禅宗才在唐宋真正大兴起来,六祖以前几乎都是单传,大家也看到全部都是单传。禅宗是以隐秘的方式,以单独的方式传承着,并不是非常有名。所以对于那个时候的人,他们理解中的佛教,理解中的修行,还是主要倾向于禅定,因为当时已经有很多高僧大德定力深远,定力非常非常的深,当时天台宗的惠思入定可以入几个月。所以当时一个禅风就是习定的禅风,非常主张坐禅习定。唯独六祖独树一帜,他并不主张坐禅习定。所以这个薛简当时提的问题仍然是和坐禅习定有关的。六祖回答他的却是一个颠覆性的回答,他认为如来的本性和禅定完全无关,和来去、和生灭都完全无关。你即使做到内心清净,绝对的干净,一丝杂念也没有,你也无法真的领悟到那个源头,领悟到那个佛性的本来。所以六祖给他的回答基本上是打破他的执着。六祖其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回答,我们在下一章会提到,六祖是有意这样以针对的方式来回答他的。你说明他就要说暗,你说生他就要说死,这个是六祖以另一极的极端在平衡你的思维。他和这个薛简有这么一些对话,这些对话基本上还是非常宗教化的一些语言。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等等,但是大概的意思和前面的基本是一样的。
六祖要讲的只有一句话,就是破除一个人对禅定的执着,破除人们理解的只要修禅定就能够让你进入到那扇大门的执著,其实不一定。真正的自心清净、纯然常寂、超越生灭、超越动静、超越思量,所以薛简蒙受指教,豁然大悟,当然这个豁然大悟只是《六祖坛经》溢美的言辞。显然薛简这个人并不会在六祖这儿真正的开悟。薛简回去以后把与六祖的对话记录下来,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上呈给武则天、中宗看。中宗当即下诏表彰六祖,并且赐了摩纳袈裟,及水晶钵,对六祖惠能还是非常推崇的。
这里面,实际上还要提到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本身坛经的这一段并不是很重要,但是里面透露出一件事,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刚才提到的,皇帝武则天,因为往世的前两生、前三生的因缘,致使她转世成为女皇的时候,和佛教种下了很深的善缘。那么这件事实际上是一个很重要的暗示,暗示什么?你千万不要小看你曾经做过的那些微小的事,即使像那个小女孩那样,只是在佛陀的钵里面供养了一块石头,由于这个善的种子,她就可以在三世、四世以后转世成为女皇。如果她当时没有供养佛陀这粒石子的话,也许她还做不了女皇,也许她无法与佛教结下这么深的虔诚和善根。所以其实一个人由于你能回忆起来的时间跨度相当的有限,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一生的命运来自多久以前曾经种下的那些行为,也许你两生三生以前,仅仅是在一尊佛像面前点了一下头,仅仅是这样的因缘,在几生以后你就进入了禅宗,进入了一个顿悟的法门。
我记得以前讲过一个,梁武帝时期有一个叫陆法和的圣者,这个人是在家居士,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成道者,证悟相当的深,他死后身体极巨的缩小到只有一两尺的长度,这种成就在历代以来都是很罕见的,说明他获得了非常大的成就,身体已经自动的虹化了。梁武帝也请他带过兵,打过仗,他当时曾经去见的梁武帝时候,有一次他私下和梁武帝提起过一件事,他说,武帝你是否还记得在燃灯佛的时代,在燃灯佛灭度以后,那个时候我和你在燃灯佛的佛像前一起礼拜、参礼,并发愿发起菩提心,发起寻求真理的心。他说就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在燃灯佛的佛像前的一个礼拜,很简单的顶礼,致使你现在,能够成为皇帝,并且能够虔诚的敬仰佛教。梁武帝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人,他对佛教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而由于他与陆法和在燃灯佛的佛像前发愿以后,他们走的道路不一样,他们寻求的探索的道路不一样。梁武帝比较喜欢外在的东西,探索外在的东西,而陆法和却走向了一个探索内在的道路,所以陆法和在梁武帝那一世已经是大成就者了,而梁武帝仍然仅仅是一个尚未开悟的普通人。所以他们虽然发心的时间、起步的时间是一样的,但是他们成就的速度却差距非常大。所以这件事情其实就启发我们,你曾经发下的愿望,会在未来某一天真正的结出果实,而结出什么样的果子取决于你在发愿以后,你选择的整个那条道路的方向,以及你采取的态度,还有你探索的强度。如果你的方向是对的,你是向内探索的,你探索的强度是非常真诚和强烈的,那么你也许就会像陆法和一样,已经成为一个大成就者,用不着许多生、许多世。如果你探索的方向错了,虽然你发愿探索,你探索的心又是犹豫的而不够坚决,那么也许你就会成为像梁武帝那样一个表面用功的人。虽然他总有一世一定会成道,一定会开悟,但是那个道路和时间就会无谓的拉长了。所以这个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也就是你最初的发心,和你选择的道路,选择的方向的等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从坛经的这一段也可以看到,一个人曾经做过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佛教里一直主张“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也就是对于一个普通凡夫来说,他非常担心将要到来的厄运,果报,非常担心,他希望找到任何办法能够规避这些果报。穷的人总希望发财,又希望规避他的命运风险。但是一个真正的行道者,一个菩萨,对于果报是坦然的,无论是苦、是乐来到面前,他都坦然的接受。但他对此时此刻的行为却非常的重视,这叫菩萨畏因,他对此刻的行为尤其重要。因为他知道,他此刻的行为意味着它将与你曾经的行为,加在一起创造出你的未来,创造出你将要面对的那个未来。所以即使你过去行为所形成的果报已经存在,但是如果你能够从现就开始在你的行为当中,加入了正向的因素,加入了光明的因素,加入了善的因素,那么这两者合一的时候,你过去所造恶的业力,和你现在创造的善的业力合一的时候,他将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未来。所以其实你的未来并不是注定的,它是一个“数学法则”,它必须是你的过去加上你的现在才是你的未来。而并不是,你的过去直接决定了你的未来,并不是这样。你漏掉了现在,所以一个菩萨都非常重视现在的行为。因为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你无法退回到昨天,退回到你上一世,去改变你的错误行为,所以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但是现在可以,你的每一个当下你都可以做出重新的选择。而人们总是忘掉他现在的行为,他在当下的行为,正在决定着未来。他们轻而易举的把一口痰吐在地上,他认为没事,即使对于这样微小的行为,他认为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伤害,但其实是有的,即使再微小的行为,即使像那个小女孩往佛陀的钵里扔一块小石子如此微小的带着玩笑的行为,都会对她的未来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
佛经里记载过一个公案,曾经有一个三果罗汉,已经很老了,即将圆寂。他在圆寂前曾经有一位四果的圣者预言,说你在圆寂前一定会证悟四果。这一点几乎是注定的,因为他的努力的强度,他内心进展的进度,已经到了那个门口,他注定会在圆寂前证悟四果。有一天这位三果的罗汉,这位年老的行者路过河边,他把他手里的锡杖靠在路边的一个墙壁上,到河边取点水来喝。结果等他取完水回来以后,他再次遇见那位四果圣人的时候,那个圣人说,啊!你突然一下子在这一生无法证悟四果了。你必须再转世,在下一生才能证悟四果。那个三果的圣人大吃一惊,为什么?他开始入定查找那个原因,结果发现就是在他到河边取水之前,他把锡杖靠到那个墙壁上,而那个墙壁是一个古老的墙壁,那个墙壁曾经画着佛陀的画像,只不过那个画像已经斑驳了,他没有注意到,而他的锡杖正好靠在佛陀画像的脸上面。就是因为如此小的一个因缘,致使他这一世本来可以证四果的这个缘起,被破坏了。他必须再来一次,在下一世他才能够证入困果。
所以对于那些圣者而言,他们能够察知他的微小的行为,在未来产生的回应。而我们普通人也许无法察知。但是无论什么,你的任何的行动、语言,甚至思想,都无一例外的会有回应。你是无法知道那个回应是怎么样的,有些是微小的,有些可能是严重的。你虽然无法察知到,但是对于一个行者,对于一个有觉知的人,对于一个菩萨来说,他将会谨慎他的每一言、每一行,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迟早会在某一天产生影响。用现在的话讲,就是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太平洋的彼岸,扇动它的翅膀,它搅动了它身边、周围的空气,那个空气的旋流,会不断的传递,以至于最后成为太平洋另一半的暴风,这是有可能的。你的行为,正在掺杂进整个存在的运动,一个人要非常仔细他的行为。
超然面对人生融入
付嘱品第十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三法尽除,更无去处。”
“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尘、六门、六识是也。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走十八正。含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对法外境,无情五对: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喜与嗔对,舍与悭对,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
师言:“此三十六对法若解用,即通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着相。即长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即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着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若着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但听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碍。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汝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则暗,以明显晦,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余问,悉皆如此。’汝等于后传法,依此转相教授,勿失宗旨。”
六祖惠能在圆寂前嘱咐他的那些最重要的得法的弟子,法海、志诚、神会、智通、志彻等等,教他们将来如何为人师。因为这些人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方的宗师,所以六祖告诉他们无论谁来请教你们,你们都要注意三十六对。这个是六祖惠能一生都在使用的方式,也就是对法外境,无情五对: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喜与嗔对,舍与悭对,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共计三十六对。这些对法实际上就是要去除一个人的偏向。你越是对明亮的东西有偏向,那么六祖就越是用对你暗的那一方面来回答你,你越是对有的那一方面有偏向,六祖就越是用对空的那一方面来回答你。这个在禅宗里,叫做用一根刺挑出你肉里面的另一根刺,当都挑出来了以后,两根刺都必须扔掉。有也必须扔掉,无也必须扔掉。明也必须扔掉,空也必须扔掉。所以六祖这些谈话告诉门人,真实的东西无法语言表达,但是迫不得已你作为一方宗师的时候,必须用语言来表达。怎么样表达,你就要以挑出别人的刺的方式来表达。以名对暗的方式,以来对去的方式。
师于大极元年壬子延和七月命门人往新州国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众曰:“吾至八月,欲离世间,汝等有疑,早须相问,为汝破疑,令汝迷尽。吾若去后,无人教汝。”
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惟有神会,神情不动,亦无涕泣。
师云:“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及;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法性本无生灭去来,汝等尽坐,吾与汝说一偈,名曰‘真假动静偈。’汝等诵取此偈,与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
众僧作礼,请师作偈,偈曰:
“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
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
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
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不动走不动,无情无佛种。
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
报诸学道人,努力须用意,莫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
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
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
时,徒众闻说偈已,普皆作礼,并体师意,各各摄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师不久住世。
法海上座再拜问曰:“和尚入灭之后,衣法当付何人?”
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抄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为汝等信根淳熟,决定无疑堪任大事。然据先祖达摩大师付授偈意,衣不合传。局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六祖惠能在太极元年七月一日,把所有的门徒,聚集起来说,吾至八月,欲离世间,说我八月份要走了。这是一个真正的伟大的成道者,他一个月以前就召集他的门人,说我八月就要走了。而他并没有什么病痛,他身体看上去非常好。汝等有疑,早须相问。你们要有疑问,赶快问。这个时候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有点动情了。唯独神会,神情不动。唯有神会如如不动。所以六祖最后还表扬神会,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批评其他人,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及;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你们为什么还要悲泣,我自知去处,我自己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并不是死亡,对我来说没有死亡,我仅仅是离开,所以没有任何需要悲伤的地方。
六祖在最后,给众人作了一首真假动静偈,于动上有不动。这个是禅宗,一直在提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在六祖看来,你整个一生的行动,一生的命运,颠沛流离的过程,与人交往的过程,其实就是于动上有不动。六祖的一生是如此的戏剧性,让人追杀了二十多年,躲在避难石里面,让人放火烧山,甚至神秀的门徒还派刺客半夜来砍他的人头等等,整个一生像一场戏剧从眼前划过。这一切对于一个禅者来说,都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如不动的。你的一生如果在你的眼里,能够变得像一场电影,你将变得极其的洒脱和超然,这个就是禅的力量,超越的力量。一旦你变得对于你自己的人生如此的洒脱,就不会有任何的怨恨,你还有必要怨恨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你还有必要遗憾曾经犯过的错误吗?完全没有必要。整个的人生,变得像一场戏剧,而且是游戏般的,他并不是严肃的。我们现在看起来,听到六祖被人半夜里刺杀,被人放火烧山,在猎人队伍里十六七年,吃肉边菜,回想起他把老母亲用十两银子请人安顿下来,自己一个人一路行走两三个月到黄梅求法……,如果你把六祖的一生串起来想一想,你一定会产生两个字的感想,精彩。也许你当时会觉得艰辛、会觉得苦难。像六祖以他那样矮小瘦弱的身体在这个舂米房里舂了七八个月的米,在当时会觉得非常艰辛。但是当你走完人生,当你回过头来看,甚至不需要走完一生,当你以一个禅者的高度来看你的一生的时候,你一定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彩的。一旦你拥有了这个视觉,这个超然的视觉,你就会看出人生的精彩,那些苦难几乎都是闪光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吃喝玩乐的时候,他会有什么样的最后的生命感触。如果你的一生都是吃喝玩乐的享受,也许在你人生的最后那个时刻会感到遗憾,因为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人生,或者说你经历的人生缺了很重要的一面。而当一个人是从苦里面走过来,然后又经历了乐,他两端都经历过,你将变得满足。你也将知道,没有必要埋怨那个苦,没有必要恨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那个苦,你将多多少少领悟到禅所说的于动上有不动。
这些东西实际上并不是非常玄学的,六祖在这里讲了真假动静偈,其实完全对应你的生活。如果你能都完全的如如不动,那么你的整个一生将会成为一出非常精彩的戏剧。每个人都是这样,并不仅仅是六祖惠能的人生。你会发现你的人生即使到现在为止,它的精彩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一本侦探小说,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你曾经遇到过的事,你曾经碰到过的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你真的回想起来,如果你真的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像濒死经验里回忆整个人生的态度去看,你会发现到现在为止,你所经历的整个人生都是精彩的。在真假动静偈最后,六祖在他圆寂的一个月以前,讲出了他人生最精彩的总结,这个总结可以说是《六祖坛经》里面最核心的钻石。
师复曰:“汝等善知识,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其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今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皆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师说偈已,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静,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
尔时,徒众作礼而退。
六祖讲:汝等善知识,各各净心,听吾说法。他说若遇成就种智,种智就是最根本的智慧。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什么叫一相、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大家有没有感觉他这里,讲的一相三昧,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在这些相里也不生憎爱,也没有取舍,也不用顾及到利益成坏和利害关系,只是安闲恬静,虚融淡泊的看着,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超然?你在安闲恬静的超然中,看着这一切,没有憎爱,没有取舍,仅仅是看着你的整个的人生,这个就叫一相三昧,平等的,一切都是平等的。而且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祥和,当你在这个超然里看着的时候,你会发现突然整个世界就是祥和的,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一切都在祥和在运转。并不是没有灾难,并不是没有邪恶,但即使是灾难,如火山爆发、海啸,即使是有人在伤痛中离开,这一切仍然是整个命运的一环,仍然是必要的,仍然是祥和的。我们人生当中所有经历的苦难都是必要的,都是钻石般的经验。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其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这是第二个三昧,在一切处行住坐卧的时候,完全是一颗直心,没有任何一颗谄曲的心,完全是一颗笔直的心,如如不动的心,那就是你内在的净土,你眼前的世界无论怎样的颠倒,怎样的黑暗,当你安住在你内在超然的净土,安住在这个如如不动的超然里,这个就是一行三昧。你从一行三昧、一相三昧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你的感受将大为不同。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你如果一直安住在这个超然的一行三昧、一相三昧当中,那么你内在的种子就会如一棵大树一样,无生无息的自动成长,你都没有注意到,它就已经长成一棵小苗了,你都没有注意到,它就已经长成一棵小树了,它渐渐的已经开花结果了,内在成长永远是这样,是无声无息的。
所以如果一个人开始标榜自己达到了怎样怎样的成就的时候,你就可以质疑他,你就要打个问号,因为真正的成长永远是没有声音的,无声无息的,甚至他本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成长了。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成长,都不是阶段性的,是没有明确的界线的,他总是在你莫名的时候,你没有注意的时候,两年以后、三年以后,你会发现,你比过去的你要成熟的多,但是你无法划出一个界线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成熟的,无法划出这样的界线来。任何一个人的成长都是渐进的,而且都是沉默的,没有任何声音的,悄悄的成长。只有一个人悄悄的成长,他的成长速度才会是最快的。所以不要标榜自己,你越是标榜你的进展,你将会被你的骄傲所阻拦。
大师,七月八日,忽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等速理舟楫。”
大众哀留甚坚,师曰:“诸佛出现,犹示涅磐;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
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可回。”
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
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
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
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
师云:“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今以七佛为始。过去庄严劫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今贤劫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文佛是为七佛。”
“释迦文佛首传
第一、摩诃迦叶尊者
第二、阿难尊者
第三、商那和修尊者
第四、优波(毛匊)多尊者
第五、提多迦尊者
第六、弥遮迦尊者
第七、婆须蜜多尊者
第八、佛驮难提尊者
第九、伏驮蜜多尊者
第十、(月劦)尊者
第十一、富那夜奢尊者
第十二、马呜大士
第十三、迦毗摩罗尊者
第十四、龙树大士
第十五、迦那提婆尊者
第十六、罗(目侯)罗多尊者
第十七、僧伽难提尊者
第十八、伽耶舍多尊者
第十九、鸠摩罗多尊者
第二十、阇耶多尊者
第二十一、婆修盘头尊者
第二十二、摩拏罗尊者
第二十三、鹤勒那尊者
第二十四、师子尊者
第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
第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
第二十七、般若多罗尊者
第二十八、菩提达摩尊者
第二十九、慧可大师
第三十、僧璨大师
第三十一、道信大师
第三十二、弘忍大师
惠能是为三十三祖。从上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后递代流传,毋令乖误。”
之后就有人开始问,师从此去,早晚可回。已经有人问他,你现在圆寂之后,什么时候再回来。六祖给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什么意思,就好像一片树叶,最后终归要掉落在地上圆寂,回到他的树根,回到他的源头。来时无口,什么叫来时无口,那个树叶化成了泥土,回到了树根,树根又把这枚树叶的营养吸收了,重新再长出新的树叶的时候,什么时候会再长出来呢?没有人会宣称我要长出新树叶的,没有任何一个灵魂人说我马上要来了,没有必要。就像一棵大树一样,他会悄悄的成长,他悄无声息的长出新的树叶,悄无声息的开花结果。一棵树从来也不可能开始向人预告,我何时要长出一棵树叶,何时要开花,所以他说来时无口,完全没有必要事先说,一切都在整个存在的运作法则里自然的运动,何必还要说呢。
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真正有道的人他就成道了,真正无心的人他才通达。所以禅宗最忌讳一个人聪明伶俐,一个人越是聪明伶俐就越是无法进入单纯,无法进入直心,无法进入无心状态,他的心太多了,他的杂念太多了。而只有一个无心者,才能够真正的通达。
六祖在圆寂前还最后交待了西天禅宗的法脉,一直到六祖惠能是第三十三代。六祖惠能因为五祖弘忍授记他法衣传到他为止,不要再往下传。所以他的法衣就没有再传给任何人,他只是传法没有传衣。
又问:“此后无有难否?”
师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欲取吾首。听吾谶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餈,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大师,先天二年癸丑岁八月初三日-是年十二月,改元开元-于国恩寺斋罢,谓诸徒众曰:“汝等各依位坐,吾与汝别。”
法海自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后代迷人,得见佛性?”
师言:“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吾今留一偈,与汝等别,名‘自性真佛偈’。后代之人,识此偈意,自见本心,自成佛道。偈曰: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二毒是魔王,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
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
法身报身及化身,三身本来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见,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从化身生净性,净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当来圆满真无穷。
淫性本是净性因,除妊即是净性身,性中各自离五欲,见性刹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顿教门,忽悟自性见世尊,若欲修行觅作佛,不知何处拟求真。
若能心中自见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见自性外觅佛,起心总是大痴人。
顿教法门今已留,救度世人须自修,报汝当来学道者,不作此见大悠悠。’”
师说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着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
复说偈曰: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
师说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自,禽兽哀呜。
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洎门人缁白,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
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龛,弟子才辩,以香泥上之。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入塔。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韶州奏闻,奉敕立碑纪师道行。
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传衣,三十九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数。达摩所传信衣,中宗赐摩纳宝钵,及才辩塑师真相,并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镇宝林道场。流传坛经,以显宗旨,兴隆三宝,普利群生者。
惠能在最后还授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欲取吾首。就也就是我死后五、六年会有一个人来取我的首级,一个人真是多灾多难,活着的时候有人多次要谋害他,死了以后五六年还有人要砍他的头。并且他还授记,头上养亲,口里须餈,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就是说要来取我首级的这个人,蛮苦的,上头要孝养双亲,每天还要自己养活自己。六祖授记这个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满字,当时处理这个事情的官员里有一个杨,一个柳。这个就是很神奇的。所以他圆寂之后,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入塔,就把他的身体用香泥封住,再上了一次广东漆,最后还在他的脖子上的广东漆里面套了一圈铁护颈,防止人家砍他的头。六祖的这个预言也确实应验了,五、六年以后来取他人头的这个公案也确实应验了。是当时韩国的僧人想要偷六祖的人头到韩国供养,就叫了这样一个姓满的人,半夜里把塔撬开来砍六祖的人头,结果撬开以后砍了几下,没有能够砍下来,因为那个护颈的铁圈保护。当时僧人们就听到了动静,跑出来把这个人擒拿下来。当时的县衙有两个,一个姓杨,一个姓柳。所以预言全部准确。
六祖在最后圆寂的偈诵非常的简单明了,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用不着有意修善,也用不着去造恶,寂寂然断了见闻,完全是无心的,并不是那种自作聪明的人,完全是一点心都没有。荡荡心无着,那个心完全是超然的,仅此而已。你只要安住超然,那就是圆满。
师说偈已,端坐至三更,一直端坐到三更天,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到三更的时候,他对身边的人讲,我走了。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呜。忽然间房间里充满了异香,白虹属地,也就是白色的光出现在地面上,整个树林也似乎亮如白昼,发出一种说不清的白光,禽兽也发出哀鸣声。
最后把六祖的真身放入塔内的时候,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近代像六祖惠能一样塔内出现白光的也有那样一两个人,但是非常少。据说黄檗禅师圆寂的时候,塔内也出现白光,而且是相当亮的肉眼可见的白光。
六祖坛经大结局
正文部分,我们大致就讲解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补充一点这样的公案。禅宗六祖的弟子们后来分为五个宗派,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分出了五个宗派。这些宗派里面,有些禅风令人动容,有些则非常孤傲,如云门宗、法眼宗,相当孤傲。有些非常的雷厉风行,像临济宗的棒喝,禅风非常霹雳。在禅宗唐宋这几百年的时间,除了这五个宗派以外,还出现了很多非常另类的人,这些人几乎无法用某一个宗派来归类。例如《五灯会元》里面记录了这样一个禅师,叫普化禅师。这个人悟境相当深,他是临济时代的人物,临济禅师对普化禅师相当的尊敬。普化禅师一生言行无定,很像济公一样,非常奇异、非常奇怪的一个人,人们很难了解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临济曾经请普化禅师做他寺院的首座,有一天普化禅师突然很奇怪的向人们乞讨法衣。别人就布施给他上好的袈裟,他也不要,他就是不要。最后只有临济禅师莫名其妙的送了一口棺材给他,普化禅师很高兴,他说我的衣服终于来了。其实别人都不知道他的用意,他是想要一口棺材,而临济禅师真正看到了他的心意,因为临济禅师的成就也非常深,知道普化禅师的时间到了,所以送了一口棺材给他。然后普化禅师自己扛着棺材满大街大叫,说“临济为我做了一件上好的法衣,我可以穿上它走了,明天上午我要在东门死。”结果第二天上午,大家就都到东门去看,人山人海,因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居然有一个大禅师说我要在东门死,坐脱立亡这是很少见的,所以东门那里就热闹的不得了。结果普化禅师在东门说,今天人太多,不好死,明天我要到南门死。结果第二天,所有人又跑到南门去。第二天普化禅师到南门一看,说今天人还是很多,不好死,明天我要到北门死。结果第三天人们又跑到北门去等待,但人已经相对少了很多。第三天普化禅师扛着棺材到北门,一看人还是不少,他又讲今天人还是很多,我还是不能死,我明天要到西门死。结果他四天里把东南西北四个门轮了一遍。第四天他到了西门的时候,终于没有多少人来了,人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几乎就没有人来了。只有少数一两个人,普化禅师看了以后说,非常好,今天人少,我要死了。他说,你们都是有耐心的人,所以我要死给你们看。然后他自己爬到棺材里面,自己把棺材的盖子从里面盖好,就这样圆寂了。这个公案看上去很好笑,很有趣。那么大家从这个公案里可以领悟到一件事,一件在普通人看来如此严重的有关死亡的事情,在一个成道者身上几乎就是一个玩笑。他根本就没有把死亡当回事,他甚至拿死亡来开玩笑,而且已经自在到想哪天死就哪天死的程度。随便在东南西北四个门走四天,一个人内心的证悟、内心的高度,如果能够达到像普化禅师那样潇洒超脱,甚至连死亡都无法拘禁他,他甚至可以拿死亡开玩笑的时候,你就真正领会了什么是人生。人生不是那么严肃的,整个宗教,甚至是全世界的宗教,都是严肃的。唯独禅,唯独禅宗,从不严肃。一个真正深入禅的人,他将拥有无与伦比的自在,超然的自在,这种自在不可能没有幽默。
我记得以前有一个圣人讲,你看一个人是否成道,就要看他有没有幽默感。一个达到这么高度的人,他不可能完全是严肃的。即使是佛陀那样,很理性很严肃的人,他也有幽默的一面。只不过两千五百年了,经典只记载了他严肃的一面,并没有记载他太多生活化的一面。如果你在两千五百年以前,亲眼见过佛陀,相信他必不会是一个板着面孔的人。如果你深深的进入过六祖惠能所讲的一行三昧、一相三昧,那么整个世界就会立刻变成一场游戏,没有什么好与坏,没有什么怨与恨,一切都是应当的,而且一切都在助长你。即使是那个扇你耳光的人,也是在助长你。
关于《六祖坛经》的讲解,就到这里了。希望大家能够在《六祖坛经》的文字里面,真正的领会到禅的用意。那些文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也能够些许的、感同身受的,突然在某一个瞬间把握住某些微妙的东西,这个是有可能的。在座的所有的人,以及将来有可能看到这些资料、听到这个录音的人,都有可能在某一个瞬间突然间把握到、体尝到那个无法言表的某种微妙的用意。
我有一件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当年我在佘老的门下学禅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家里看《楞严经》,我看到佛陀对阿难讲,阿难,你从这个窗户看出去,外面是园林,再远处是树林,再远处是高山,再远处是天边的云。我当时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自己抬起头从窗户看出去,远处也正是房屋、树木、远方的天边,突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突然我的心就扩大到无限的深远。所以这些文字不仅仅是文字,这些文字其实是一个引领,你非常有可能在这些文字的只言片语里面,在某一个瞬间也达到同样的心境。而那个心境,极有可能就是某种开悟,某种领悟。他并不需要你闭起眼睛来坐禅才会达到。所以六祖讲,真正的悟其实和禅定无关,你的心随时可以达到那个点,非常有可能。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有空的时候自己也经常看看这本《六祖坛经》,或者翻一翻其他的经典,不一定是佛教的。也可以是天主教的《玫瑰经》等。《玫瑰经》我看过,其实的很多言语其实非常非常令人动容。古代所有的这些古老的典籍,其实都建议大家当成是一个欣赏、当成一个享受的方式去翻阅。不要当成是一个功课,而是当成是一个享受去翻阅。你甚至不需要系统的看,不需要从头看到尾,你仅仅翻看某一页,看到某一行话,某一些字眼,也许就能够启动你,那把钥匙就能够打开你的门。
《六祖坛经》解读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