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師心意的「破瓦འཕོ་བ」(遷轉)

宗薩仁波切在著作《上師也喝酒》中提到:

上師——弟子的關係之所以重要,不只因為上師教導弟子而已,而是因為上師能夠賜予加持,能將智慧轉移到弟子身上。上師的這種能力,與其他的善巧或天賦同等重要,他必須具足所要轉移的東西。如果你以一盞燈火轉移到下一盞燈火,第一盞仍然繼續燃燒。在世俗的層次上說,當弟子向上師祈請時,若該上師具足證量、悲心與加持,那麼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祈請對象。

大家都熟悉老婦人拿狗牙當佛牙崇拜的故事。這個故事顯示,當虔敬心具足,佛就會現前。所以,從一位當之有愧的上師之處獲得加持,也不無可能。但如果虔敬的對象真正具足智慧與功德,那麼顯然的,因緣就更加完美。

在西方,比較沒聽說過梵文所說的guru shishya parampara,也就是「弟子承繼」的傳統。在此所說的是不間斷的知識承繼,由上師轉移或傳遞給弟子。我們所說的與高中老師將數學教導給學生有所不同。

用簡單的話來說,你可以把金剛乘的上師——弟子關係,視為非常高端的師徒系統。便它與其他師徒關係的不同,在於金剛乘上師事實上可以將證悟功德直接轉移給弟子;這就類似弟子是鑄造的素材,而上師是鑄模一般。

扎西·南喬(Tashi Namgyal)是德格一帶的貴族之子,他年紀很小時,家人就將他供養給蔣揚·欽哲·秋吉·羅卓做為侍者。後來,他成為我的第一位侍者。他曾告訴我,在一九五〇年代他追隨秋吉·羅卓到錫金旅行的故事。約莫那個時期,很多喇嘛為了文化大革命而逃難,因此,秋吉·羅卓每天都會問扎西,又有誰從西藏抵達此處了。有一天,當他聽到他親密的友人,既是弟子又是上師的頂果欽哲仁波切也成功逃出來時,他非常欣慰地說:「佛法有救了!」

扎西說,在秋吉·羅卓圓寂之前,他與頂果欽哲仁波切在錫金有過一次長談,不久之後,上師就圓寂了;他說,這時,頂果欽哲仁波切有非常立即而明顯的改變。他說,當上師還在世教法時,頂果欽哲仁波切完全不像我們後來所認識的樣子,之後,他突然變得諄諄善道而且莊嚴尊貴。許多老弟子都明顯地見到他完全轉變了。

尊貴的頂果欽哲仁波切不只領受了欽哲·秋吉·羅卓的知識;上師將「一切」都轉移了給他,包括他的神韻、他的思維方式。這是偉大上師所具有的能力,而接受者還不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西藏有很多類似的例子。卡瑪·林巴(Karma Lingpa)是最偉大的伏藏師之一,不幸地,由於過去世的業力,他的明妃不盡理想。有一天,他與這位空行母明妃正在一個洞穴中引啟伏藏教法時,需要用竹籤筆將伏藏寫下來。但他手上的筆不夠利,因此他叫明妃把刀遞給他。沒想到她隨便一拋,刀打到桌上,反彈起來正好刺在他的鼠蹊部上,當場血流如注。他一看,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就迅速地把年紀很小的兒子年達·秋傑(Nyinda choje)叫來。他的兒子沒讀過什麼書,只是個孩子,一個小混混。

卡瑪·林巴告訴他說:「我要死了,但我還有未完事宜在此。」於是他就把頭頂在年達·秋傑的頭上,祈請了很久,然後就圓寂了。之後,剩餘的伏藏教法就立即被年達·秋傑引啟出來。他並不是處在起乩的狀態,而是一種稱為貢巴頗瓦(gonpa phowa)的遷識法,類似從Dropbox下載一般。到今天,由於這個遷轉,我們還能修持並禮敬卡瑪·林巴的文武百尊伏藏法。

我們修持上師瑜伽時,有某些地方與這種遷識類似。但「遷識」或「轉移」的說法有點誤導:這些名詞聽起來好像有某個外在的東西下載到弟子身上去了。在某些方面,它是如此;但在另一方面,弟子其實與上師具足相同的佛性。所以它比較像是上師重新點燃了弟子的某個東西,或讓弟子內在的某個東西覺醒過來。上師智慧的遷轉不應該被理解為某種神韻或能量。在上師——弟子關係中,究竟層次的智慧心遷轉,是無法言說的。

在相對的層次上,上師的心遷轉到你的心,其跡像是你對輪迴事務生起了更多的出離心,對有情眾生生起更多的慈悲心,對上師生起更多的虔敬心,而且你的驕慢一直在減弱。同時,把修持的覺受經驗記錄下來並寫成書的習慣,就像我正在做的,也會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