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崇拜任何权威,做一个自由的独立个体。

夕阳:

荣格曾经说过,人的命运是受潜意识引导的。有时候你的潜意识有强大的推动力,如果你没有遵循它的话,它甚至让你没法做其他的事。有些话,你没有说出来的话,它甚至会在你晚上…一整夜,在你脑海中徘徊。所以,既然它是潜意识的冲动,那么我们还是把它说出来。

今天要讲一讲关于崇拜的问题,我反对个人崇拜。克里希纳穆提在他的文章中也反复强调不要崇拜任何权威,这种对权威的崇拜,是对灵性的伤害。

一个人的确是应该追求真理,的确是应该向神圣回归,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那个神圣并不是外在于你的某个东西,那个神圣并不是坐在天堂里的上帝,那个神圣就是你自己,神圣潜在于你。

所以,所有对外在事物,对外在某一个个人的崇拜,都是一种迷失的现象,这是对自己灵性的伤害。

但是东方,尤其是东亚,几千年以来都有向外崇拜的传统,这种传统也许对于2000年以前的人,某种程度上是需要的,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我觉得这种东西越来越需要警惕了。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佛陀说下一个佛“弥勒”,它的梵文叫Maitreya,Maitreya的意思是朋友。也就是佛陀认为下一个佛,他不会成为一个你需要崇拜的对象,他反而是一个朋友,他甚至不是一个老师,他是一个朋友。

随着文明的进步,这种幼稚的人类心态会渐渐的被跨越。为什么说它是幼稚的人类心态呢?

人在蛮荒的时候,在文明还没有那么进步的时候,还充满野蛮的时候,也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样的教导是需要的。你太野蛮了,必须教你一些礼仪,必须约束你的行为,在君面前,你必须跪下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他讲的话是错的,你必须尊从他。

因为人类的文明,或者人类的心智还没有那么成熟,他太蛮荒了,太野蛮了,所以孔子的这套礼教变得很受欢迎,尤其受帝王的欢迎。需要你服从他,需要每一个野蛮的人渐渐的变得拥有服从性。

这就是为什么印度有等级制度,婆罗门、刹地利,一层一层,最后是贱民。而且这些等级制是世袭的,一个贱民生出来的儿子、孙子、重孙子,永远是贱民。

低等级的人不能跟高一层的人通婚,他只能找同样等级的贱民通婚。印度的等级制比中国儒教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更残酷。

因为野蛮,文明还处于野蛮的阶段。当文明还处于野蛮的时期,这种东西就会出来,臣必须俯首听命于君,子必须俯首听命于父。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随着灵性的进展,随着心智的进展,随着你的思考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清醒,你就会发现,这些东西,这些对于权威的崇拜,对于等级的崇拜是多么的荒谬,几乎是一个对灵魂的桎梏,它是对灵魂的捆绑。

如果文明还是野蛮的时候,你还是一个野猴子,也许你需要一个锁链,稍微捆绑一下来训练你。但当你变得越来越进化,成为一个人类,再用这样的锁链捆绑你就是一种罪恶。

东方,整个东亚,在这种等级制的重压下,在这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桎梏下,已经被捆绑了2000年,这种奴化的教育方式已经深入了你的血液,深入了你的骨髓,它几乎是从你生下来,就开始向你的思想里渗透了,潜移默化的,家庭环境、社会环境、教育环境、所有的文字、思想、传统、都有这种等级分明的共识在里面。

你必须听上级的话,你必须听领导的话,你必须听父母的话,你不能有任何质疑,即使你知道他错了,你也得听,也就是所谓的儒家里的孝道。他告诉你:“你是错的”,他只是在发泄他的情绪,他甚至殴打你,你都不能反抗,你甚至不允许逃走,你必须跪在那接受惩罚。

这些东西我觉得当文明已经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深深的桎梏。它让你变得从灵魂深处自卑。从灵魂深处,从小就有某种莫名的被压制和恐惧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普遍东亚人,东亚民族都没有那么自信的原因。西方人看上去非常的自信,即使一个乞丐都显得很有尊严,而东方人即使一个大教授,他跟人说话的时候依然有潜在的、微妙的…你能感觉得到的唯唯诺诺在里面,他不自信,他有某种害怕在里面,他知道整个社会的规则是等级制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木心对于孔子的评价是很不好的,他认为孔子这套精致的观念在培养一个伪君子,一个表面听话,但内心很不甘的伪君子。甚至认为孔子本人也是一个伪君子,他“食不厌精”,他讲究吃穿,他甚至在稍微拥有一点权利以后,就把另一个反对他的人杀掉,而这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因为讲了一些话而已。所以木心对孔子的评价是很差的。

当然,我不反对孔子的全部,儒家有很多好的地方也可以借鉴,但是唯独这套等级制的观念,我是非常反对的,这种对权威的恐惧。

克里希纳穆提曾经举一个例子,他说当你坐在房间里,有一个长辈走进来,你立刻站起身,你说这是爱吗?这根本就不是爱,这只是恐惧。当一个人有恐惧的时候,他就不可能有爱,所以,他是非常反对权威崇拜的。

这种权威崇拜几乎是对灵魂的阉割,它从你灵魂深处,从你还没有懂事,从你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就把你阉割了,就让你知道你是一个卑微的人。

所以整个东亚民族,无论男人跟女人,都有一种自卑的心态,都有一种潜在恐惧、紧张的心态。你被从小压制着,你被从小打压着,所以你的脸,在你长大以后就不可能是一张自信的脸,就不可能是一张完全放松的脸,你是被欺负过的人,而且你是被长期这种观念欺负的人。

一个这样的文明很难有创造力,内在的创造力全部被压制住了,全部被抹杀掉了,谁还敢创造呢?

所以当西方工业革命的时候,东方还在三纲五常,还在八股文。文明就被大大的拖后了。所以这套压制人性的东西带来的只有恐惧、自卑和贫穷。它让整个文明处于落后的状态,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处于无法迸发出创造力的状态。

每一个人都被压制住了,基本上是一个从灵魂深处的奴化教育,这非常的有毒,它是一个悲剧,这个悲剧竟然延续了千年。它的杀伤力比原子弹还要强,原子弹只是肉体消灭而已,它不会延续太久,但这种等级制的奴化思想,却一代一代地渗透进每一个人的血液,所有的活力跟创造力都被抹杀掉了。

所以,克里希纳穆提非常反对崇拜,对权威的崇拜,对于等级制的崇拜。

据说两个人谈话,一开始就是在试探对方有多少实力,一旦分辨出对方的实力没有自己强的时候,那么,你以后在桌面上讲的所有的话都是对的,而对方只有听的份,这就是社交当中的等级制。

对于一个深入灵性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荒谬的。如果你在灵性当中,你会发现每一个人都是天才,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一面,没有人是更好的,也没有人是更差的。就像花园里千百万种花一样,每朵花都有它的颜色跟芬芳,这是灵性的态度。

这也是佛陀的态度,佛陀主张众生平等,但非常奇怪的是佛教一旦进入密宗的体系,所有的等级制就又回来了。整个密宗的体系几乎继承了印度的全部等级制。人们开始要崇拜活佛,崇拜法王。法王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对的,甚至在西藏早期的时候,法王的排泄物,大便小便都是被收集起来的。大便要晒干,分发到各个地方做成各种圣物,甘露丸等等,小便也是收集起来的,有牧民会喝它。对于蛮荒的民族来说,也许这样是可以理解的,它有原始信仰的共同特征。

但是文明已经发展到了现在,如果还要去崇拜一个教皇,一个仁波切,一个头衔非常大的人,我觉得这非常荒唐。

如果你头脑清醒,你就会知道,他不会因为是教皇就像天人一样纯净,他其实只是穿着法帽、穿着僧衣的一个普通人,他的贪嗔痴不会比你少,他的学识甚至也不会比你高,他的认知甚至是相当有局限的,都不一定比你强。

他只是有巨大的头衔,有法王的头衔,有第几代传人的头衔,有仁波切的头衔,有这个头衔,那个头衔,有传承持有者的头衔,有法主的头衔等等。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营销术语。这种等级制在南传、汉传跟密宗里面都有,尤其是密宗最严重。

我从来不看这些,这就是为什么我远离宗教的原因。我的确对真理充满了向往,但我对宗教几乎是嗤之以鼻的。这里面有太多的迷信和胡说八道、等级制,这是令人无法恭维的,而且是必须引起警惕的东西。

这种等级制,甚至随着藏传佛教在西方的弘扬,也传到了西方。在西方嬉皮士盛行的那个年代,秋阳创巴在西方非常的火,在美国非常的火。上师做的一切都有他的密意,所以上师可以做一切,没有禁忌。

创巴仁波切是公开的有很多女朋友的人,没有人质疑。

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禅师,一个成就者的密意,一个成就者的疯智。他们用了非常好听的一个名词“密意”。要小心这些宗教疯智。

创巴仁波切死于饮酒过度,女人跟酒这两件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甚至也酒后打人,把弟子的鼻梁打断,也没有人怀疑。

所以这套东西,这套所谓的 “视上师如佛”,“成就者有其密意”的说辞,被传到西方,连西方人都非常吃这套。他们丧失了理性,丧失了清醒的头脑。

当然,创巴仁波切善于演讲,他的演讲的确让藏传佛教在西方打开了一片天地,他是有贡献的,这个有一说一,他有相当大的贡献,他对于藏传佛教有相当大的贡献。

但他这个人是有缺点的,我现在说的是他被争议的那个方面。只是以他为例子,引导出你需要警惕的方面,也就是藏传一直在宣扬的“你要视师如佛”。即使上师做了一些你感觉到无法理解的事:他拼命抽烟,他喝酒,他甚至在酒后打人骂人,你也要视上师如佛,你要认为这是他有密意,这是他的疯智,这是一个成就者的疯智。

要警惕这样的说辞。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对宗教保持警惕的原因。因为一个教派,一个教义,一旦延续了一两千年,就不可避免的…所有狡猾的人,会把他们的私欲掺杂进真理当中,他们会美化它,他们会给它起漂亮的名字,他们甚至会用各种各样的经典中的逻辑来诠释它。

西方经过了这一些弯路以后,近代西方的这些佛教组织已经提高了警惕,他们开始警惕到不能够对一个宗教团体的领头人有过度的崇拜,因为有太多的宗教团体领头人爆出来的各种丑闻,性侵、金钱的滥用等等等等,几乎是臭不可闻。这种案例已经多到不可思议了。所以西方人现在聪明了。

因为西方没有那么深的等级制的传统,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融入血液的观念,所以他们很快…经过了三五十年,很快就警觉起来了。

但东方这种等级制的观念太深入血液了。

所以不要崇拜任何人,哪怕他有再大的头衔,哪怕他是预言当中的转世者。

藏传除了我看到的顶果仁波切,敦珠仁波切以外,自那老一辈的仁波切以后,新的一批人里面,我没有看到有真正了悟的人,没有,一个都没有。即使他们头衔再大,即使他们手握什么法主,法脉、传承等等。

他们的确是在做他们的工作,这点我表示尊敬,他们在弘扬他们的传承,这点我表示尊敬。但出于客观的理解,他们依然是普通人,即使他们有非常伟大的头衔,即使他们身披袈裟。

所以不要崇拜任何人,藏传发展到现在,几乎已经穷途末路了。

我太太曾经拉我去一个非常隆重,非常大型的,非常高阶的灌顶法会,我几十年都没有参加过任何这类东西,我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

那次的法会有好几天,四五天,我只参加了两天,然后我就走了,我再也不愿意去了,它是一个无上密高阶的法会。我除了看到主法者用藏文在念经以外,我没有看到有任何神圣力量的降临,如果主法者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证悟,只是在念经的话,神圣怎么会降临?

我看到了大量的奢华的场面,非常的奢华,场面相当的大,法王进来的时候有仪仗队,有宝鼎伞盖,有彩女献花、有舞者献舞。这一切很奇怪,似乎象征着主法者是皇帝。如果你是皇帝,当然也可以,但你要在你的念诵当中连接上或者招请到神圣力量的降临,但是没有。所以这完全是徒有其表而无其实的。

不过,教士会告诉你:“如果你感受到了加持,那是主法者的功力,如果你没有感受到加持,那是你自己业障太重。” 好吧,非常完美的闭环逻辑。

所以,这些东西都被扭曲了,所有好的东西现在都越做越走样,一场灌顶法会,变成迎接皇帝鸾驾的过程,然后坐上高位,开始诵经,仅此而已。

所有的这些仪式感,所有的这些排场,除了浪费钱以外,就是创造了一个帝王的感觉。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非常坦白的讲,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看克里希纳穆提在演讲的时候,从来也没有仪仗队陪他走进场地,从来也没有。他坐的凳子,甚至是最普通的凳子,连个扶手都没有,他也没有坐在高台上,他坐得跟你一样低,而他是个真正的成就者,他是一个真正的菩萨,真正的了悟者。

人类是荒唐的,没有办法,所有的宗教经过了2000多年,已经变得越来越荒唐了,他们没有实质,他们的实质实际上已经丧失了,他们没有任何神圣,他们只能靠仪式跟排场来撑场面了,他们只能靠越来越人为创造的等级现象来创造这种场面,故意创造这种帝王的感觉,好让所有的人臣服。

也许这适合2000年以前的人,那些蛮荒的人类。但现在随着你越来越清醒,随着你越来越能够独立思考,越来越能够阅读,有更多的非常好的思想进入你的头脑的时候,你还会需要这套野蛮的东西吗?对了,我称它为野蛮的东西,它不是先进文明的东西,只能适合于野蛮人,野蛮人适合于这种等级制,他太野蛮,太不文明了,所以他需要被压着,压制着,他们需要从小被灌输你是三等人,你就必须低下你的头,跪下你的膝盖,你就必须在皇帝面前跪拜,因为文明太野蛮,必须这样,这个是能够理解的。

但现在所有人都是读书人,你都是读过书的,你不会再想被任何人或者任何力量阉割你的思想跟心灵,没有人再有权利说你是三等人。你现在知道你跟他,跟坐在高台上的那一位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禅宗的态度。在这点上我非常佩服禅宗的说辞,“见佛杀佛,见魔杀魔”,禅宗的态度就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达摩曾经说过,一旦你开悟,你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开悟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差别,这种认知非常重要。

所以佛陀说在弥勒降世成佛的时候,他将成为众人的朋友。我相信那个时候的人类已经足够进化了,进化到连做老师都不可能了。你只能成为他的朋友,你可以引导他,你可以提醒他,你可以教会他一些东西,但你们依然只是朋友。我相信那个时候宗教已经消失了,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独立个体。

最好做一个自由人,独自追寻真理,你可以阅读各类宗教的典籍,阅读心理学,阅读各种古籍,阅读医学、现代科学、灵性学等等,各类你感兴趣的知识,但不必成为一个佛教徒、印度教徒、或天主教徒,不必涉入桌面底下的那些黑暗。正如克里希那穆提说的:“神不在寺院和教堂里,神就在生活中。”

它们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了一整夜,它们是潜意识的冲动,它们必须要表达出来,不表达,甚至我就没法好好睡觉,所以现在已经表达出来了,我感到非常轻松和快乐。

今天就这样,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