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老的轶事


佘雷老居士九十岁时

记得佘老20年前跟我聊起他的往事,他跟我讲,他说70年代中期,那个时候还很少有人信仰宗教,要找一本宗教的书、佛教的书都很难。那个时候因为佘老差不多是60几岁,已经退休了。有一次佘师母乘火车到外地去走亲戚了,佘老就大概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人在家。当然,佘老是一个做不来饭的人,他从不做饭,做不来。

然后师母就和我讲,她说佘老那一个礼拜就造反了,怎么造反呢,因为师母不在家,女主人不在,所以佘老隔三岔五的过个一两天就呼朋唤友到家里来,那些平时不太好意思来的人,佘老打个电话就都来了。来了以后围了一桌子,五六个人都是佘老的老朋友,他们从解放前就已经是朋友了,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了,甚至更久。他们学佛都是从解放前就开始学了,密宗啊、禅宗啊、净土宗啊,所以都是些老朋友,老老朋友了。其中一两个甚至从外地赶过来,佘老打电话让他们来,“过来,今天家里没人管,你们来好了。”来了以后佘老当然是做不来饭的。

那个时候70年代,大家的工资都很低,也没有钱到外面上饭店什么的,所以一圈儿人 一桌子人怎么办呢?佘老就去外面商店里买点罐头,有荤有素,吃罐头下面条。这一圈人坐了一桌子,大家一边吃,从中午吃到晚上,吃好长时间,一顿饭可以吃几个钟头,就一边吃罐头,吃面条,一边喝喝茶,一边就聊这个佛教。

所以佘老跟我提起当年的这些事,他觉得很有趣,佘师母一个礼拜回来后就批评他,这一个礼拜造反了,天天喊人来吃饭。佘老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有趣的回忆说给我听,也挺好玩的。

所以当一个人变得在一件事情上很感兴趣的时候,无论环境是怎么样,时代是怎么样,你总能找到一些情投意合的人,跟你一样有相同兴趣爱好的人。佘老的这群信佛的朋友,甚至有人从外地过来,来吃这顿饭,就是为了大家聊个天,见个面。

所以一个智能型的人,他们似乎总能在自己的生活里形成一个小圈子,他会立刻敏锐的嗅到你是不是属于他,他在一大群人里面立刻会找到那个适合他的人——那个有共同情趣爱好的人,那个有共同话题的人。很快,他就会形成一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小圈子。他们在这个小圈子里创造他们的天堂,他们在小圈子里玩的很开心,非常好。就像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即使世界上都是尔虞我诈,即使官场上全是迎奉拍马,跟他无关,他不要做官,他把官都辞掉了,回乡务农,而且有一帮朋友。陶渊明有很多朋友,很多是禅宗的禅师,有很多禅师非常器重陶渊明,甚至有禅师写信给陶渊明劝他出家,他都没有去。因为何必要出家,陶渊明后来自己说,他说,我在这活的很好,我有很多朋友,我为什么要去出家。所以他在那个时代,他在他的环境里面依然活出了他的天堂,这就是一个道家的人。

或者我们这样讲,这就是一个有智能型倾向的人的存在方式。他不强烈,他总是走那条能走得通的路,他并不会像耶稣那样非要走过去,这条路明明不通,他还非要往前走。这种智能型的人不会,他总是会绕开,他一看此路不通,哦!非常好非常好,我绕着走。他就绕开前面那个障碍,走另一条路,为什么不?why not?这个是智慧的眼光,他一定会绕开前面的障碍。

他在他的圈子里开始接应那些适合他的人——那些鸿儒,那些朋友,他们在谈笑中在相互的学习,他们并不是在聊天,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这些鸿儒,这些差不多在智能上对等的人,他们在进行智慧的碰撞,在这种碰撞中双方都能获得一些滋养,他们实际上是在相互学习,你从我身上学习,我从你身上学习。他们并没有像这篇《庄子》里讲的,好像这么的悲切,好像道路都是荆棘,要刺伤我的双脚,算了吧!你不要在人们的面前宣扬你的品德等等。

实际上一个真正的智者,即使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下也不会悲戚,他一样会玩得很开心,就像佘老那样——他玩得很开心,即使他知道一个礼拜以后佘师母回来一定会批评他,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而这种状态,即使在没人的情况下,对于一个智者来说,他依然能够持续。也许众人只能理解你在一个非常happy的环境里,非常热闹的环境里,你能够保持欢乐,保持一个高频状态,你也许已经很难理解,对于一个智慧型的人,他可以关起门来可以跟三五好友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保持这种高频状态。这种状态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摘自《庄子耳语》020夕阳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