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七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七章年少噶玛巴

年少时期,另一位影响我最深的人物,就是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RigpeyDorje)。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东藏的达那寺。(l)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桑天·嘉措要我当他的侍者,带着我一起去见噶玛巴。我当时跟噶玛巴还没有那么亲近,只知道我是“跟着桑天·嘉措的那位祖古”。
噶玛巴年幼的时候,意志相当坚决,你无法强迫他读书,而他非常爱玩。只有桑天·嘉措能够威吓他,让他好好用功念书。由于这样的缘故,噶玛巴从桑天·嘉措那里领受到不少教法,他们后来变得非常亲近。
由于时局动荡的缘故,噶玛巴后来到囊谦来(2)。他原本应该直接旅行到目的地德格,只是因为康藏地区发生动乱,因此无法前进。
当时的动荡就像这样的述说:当敌人与领近国家开始并吞首都当权者的权力基础时,当权者却被好日子吸引而无暇他顾,只沉浸在现有的舒适状态。种种的因缘,导致时局也因此更加动荡。
后来我们听说,德格的首长被俘虏了。局势因此又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听说德格的首长被释放,并再度掌权,大家都觉得噶玛巴应该可以安全地造访那里了。他沿途探访了许多地方,包括位于囊谦,由皇室资助的各座寺院,也受邀到拉恰寺。在他前往著名的帝亚寺之前,我仓萨的亲戚也招待了他和他的随员。
这趟旅程中,噶玛巴收到了几只白色小鼠兔(abra),这是当地一种长得像老鼠般的野兔。有时候人们会养只鼠兔当宠物,但会关在箱子里,不然的话,它们就会跑掉。我小时候也有过两、三只这种鼠兔,但全都跑掉了。它们很不容易被抓住,所以假如你把它们从箱子里捉出来,几乎可以肯定你会失去它们。尽管如此,我们的如意宝噶玛巴——却拒绝将他的宠物囚禁在箱子里,就让五、六只鼠兔自由自在的在他的帐篷里奔跑。
我试着警告他:“如意宝,你必须将它们关起来。我的鼠兔全都尽快溜掉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说道:“让它们全部放出来。”
鼠兔在帐篷里四处横冲直撞。在我看来,它们仿佛在绕着他行走,当他将它们抓起来时,它们甚至看起来不以为意的样子。虽然帐篷是开放的,但它们却待在他附近,没有任何一只看起来想要离开的样子。
有一天,噶玛巴决定将他的鼠兔涂成黄色与红色,它们似乎被他迷住了,所以当他决定要将它们的皮毛换成不同的颜色时,它们只是坐着不动,任由他摆布。鼠兔通常有着淡淡的毛色,而我担心被噶玛巴涂上颜色的那些鼠兔如果又被野放的话,其他鼠兔可能会攻击他们。不过,那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当他将它们泡在水里洗掉颜料时,也没有任何一只介意。
我必须说,少年噶玛巴应付鼠兔的方式,让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噶玛巴的亲教师
就在这趟旅程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过去在楚布寺时,噶玛巴是由一位非常冷静明智但严厉的喇嘛指导。我听说有时候他会从里面把门闩上,对着年少的噶玛巴顶礼三次,而那通常足以警告我们的如意宝赶快乖乖坐好,专心读书。一定程度的畏惧与崇敬交织,确保了他的教育有良好的进展。
然而,噶玛巴有位个性有点怯懦的的亲人,一想到珍贵的转世偶尔会受到体罚就无法忍受。所以他斥责这位亲教师:“你对待噶玛巴这位佛的转世,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你这是犯罪的行为!”
当时,年少的噶玛巴有许多次净观与预言,而他会向这位亲教师分享这些揭示的内容,包括他刚见到了哪位佛、他们跟他谈及未来什么事情,这位亲教师则会将这些话记载下来。这些预言中混杂了噶玛巴论及某位亲戚是个“魔鬼”的一些评语,后来,那位发牢骚的家伙发现,这个评语写的就是他。
他对这件事感到不快,并决定,尽管亲教师的立意良善,但显然不适合担任这样的一位显赫转世的教导工作。所以,这位亲戚解除了亲教师的职责。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因为噶玛巴在这位亲教师的指导下,已经学习得非常好。
官方说法是:“我们的如意宝不需要亲教师。噶玛巴是一位佛,他的功德自然不造作地展现,他不应该像普通人一样被打且被错误地对待。所以,我们开会决议,这位亲教师不需要再服务了。”
年少的噶玛巴心里感到难过,并捍卫他的亲教师,他说:“没错,他偶尔会揪我,打我,不过他是出于善心才这么做的。他只是希望我学业精益求精。”
噶玛巴坚持必须给亲教师精美的礼物,包括一套华美的僧袍。在那之后一段时间,没有老师指导噶玛巴学习。
不过当噶玛巴抵达帝亚寺后,囊谦的喇嘛们坚持必须指派另一位亲教师。这时候,桑天·嘉措的名字被提了出来。因为他以前曾担任噶玛巴前世的上师之一,所以他似乎是当然人选。因此,桑天·嘉措被要求接任亲教师的角色。他答复到:“我越来越老了,不过我会在八蚌寺任职,那是一座优秀的寺院。”所以,从帝亚寺出发的旅途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
桑天·嘉措的教学作风是,他从来不打青少年噶玛巴,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噶玛巴眼前处罚自己的侍者杜竹,而这达到了所要的效果。“我从来不需要打他。”桑天·嘉措告诉我:“体罚杜竹就足让噶玛巴待在座位上继续念书了。”
但是,当他们一行抵达八蚌寺,桑天·嘉措就请示伟大锡度是否能免除他教学的职务。锡度回答:“我了解您年纪大了,也遇到许多麻烦。您是前一世噶玛巴的老师之一,所以我现在无法强迫您担任亲教师。因此,我会请八蚌寺的钦哲接下这份工作。”
八蚌钦哲是第十五世噶玛巴的弟子,具有了不起的功德。不过,他具有非常严厉的威仪,当他在附近时,噶玛巴几乎动都不敢动。即使八蚌钦哲是完美的教师人选,但在他打过噶玛巴几次后,噶玛巴家族具有影响力的成员再次找到反对理由,要将他解职。
“即使是喇嘛,也是个人;即使是虚幻的身体,也是血和肉,所以,除非感受到一点疼痛,否则噶玛巴是不念书的。”八蚌钦哲为自己辩护,“一位噶玛巴应当是整个世界的老师,所以他受的教育越多越好。”
他必定又打了噶玛巴几次,因为到最后,噶玛巴的父亲来到伟大锡度面前说道:“即使他是噶玛巴,也仍是我的孩子;既然是我的孩子,就属于我。内人与我无法承受亲眼目睹他被体罚。你来决定要如何执行,不过我们希望解除八蚌寺钦哲的亲教师职务。”
我个人的看法认为,这是个错误。噶玛巴的教育正朝着一个非常好的方向前进。然而他的父亲是一位举足轻重且具影响力的官员,也是个冥顽不灵且难以取悦的人,有着康巴贵族高傲自大的态度,而且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意见置于大多数喇嘛意见之上。
伟大的锡度答复道:“八蚌寺的钦哲不是个普通人。他不仅仅是伟大钦哲的转世,也是八蚌寺四位主要喇嘛之一。(3)我如何能叫八蚌寺伟大的喇嘛之一辞职呢?”
“你必须这么做!”噶玛巴的父亲坚持道:“否则的话,我们将自己照顾我们的小祖古。”
“你不懂得如何照顾噶玛巴。”锡度回答道:“他正在接受教育,而他将会脱胎换骨。”
然而,不论锡度说什么,这位父亲都听不进去。到最后,八蚌钦哲被免除了职务。此后,不可能再找到在智慧与学问上,可与之相比拟的人来担任噶玛巴的老师。
一位堪布被解职后,色芒寺的天楚受指派担任老师。他确实是位大有裨益的老师,三年当中,他完整传授了伟大康楚举世闻名的著作《知识宝藏》。然而他也病倒了,不久后就过世了。到了那时,噶玛巴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因而从锡度与噶瑟·康楚那儿接受了传承。
就在噶玛巴穿越囊谦的旅途中,他的母亲病倒了。因为我父亲以灵验的治疗仪式著称,因此被召唤跟如意宝一起旅行,而我也得同行。不过在帝亚寺的时候,我父亲要求准予离开,不再跟着大家继续旅行。
“这表示我母亲的身体现在不会有大碍了吗?”噶玛巴问道。
我父亲说:“我已经尽力了。”暗示着她将不久于人世,“我每天晚上都修施身法仪式,看起来似乎无法再做什么。”
“告诉我,我母亲不会死。”噶玛巴一再重复说道。
“很抱歉,我无法那样跟你说。”我父亲回答道。
隔天早上,吉美·多杰和我就离开了。我们后来听说噶玛巴的母亲一星期后就过世了。噶玛巴将她的遗体火葬在帝亚寺北方的广大平原上。
尽管他们要求吉美·多杰再待久一点,但他仍坚持在她过世前离开。
“总有一天,辅助性仪式不会再有任何效用。”吉美·多杰告诉我。
“什么意思呢?”我问道。
“到最后,每当我用施身法眼看着她时,她都没有头。”他解释道:“对我而言,那表示死亡是无可避免了,那也是我要求先行离开的原因。”
转世的生灵
我再度见到噶玛巴是在色芒寺,我到那里去迎接结束长途旅行,自西宁返回的父亲。很幸运地,碰巧噶玛巴也造访那座寺院。那段期间,我轮流当我父亲与桑天·嘉措的侍者,端看他们之中谁是噶玛巴的随行人员而定。
在色芒寺我有个机会见到了噶玛巴的马,它很不寻常,会把自己的一只马蹄放在人的头上给予加持。人们会成排站好,而当马触碰轮到的人的头部时,它会发出声音——运用一点想像力——听起来就像是“吽、吽、吽”(HUNG)。大部分的人都非常轻柔地被碰触,不过每隔一阵子就有人会被重击。
我心里想:“准晓得那匹马会对我做什么?也许它会将我的头盖骨劈开也说不定!”所以没有人会强迫我得到“加持”,我宁愿站在一旁观看他人。
消息传开,说噶玛巴的马正在给予加持。于是排了一长串的人,每个人轮流将哈达与供养金献给马。这就是康巴人的作风,他们不会空手提出加持的请求。
当然,那匹马没有说话。不过每当它碰触了一个人的头之后,的确会发出声音,而许多人听到的是“嗡嘛呢呗美吽”(OMMANlPADMEHUNG)。我正等着看某个人领受它“强而有力的”加持,不过,那天并未发生。那匹马对每个人都相当温和。
许多年后,我听说那匹马有一天就以它的臀部及后腿坐着往生了,并且就那么一直坐在原地。你觉不觉得相当令人吃惊呢?
每隔一阵子,噶玛巴就会揭示他对众生死亡与投生的清晰净观。有一次,在往北的旅途中,有些村民供养了一匹马给噶玛巴。收下这匹马之后,噶玛巴转身对着他的秘书长说:“这匹马是你父亲的转世。”
那位秘书非常难过,请示噶玛巴是否能做些什么事。噶玛巴回答道:“你要我做些什么事呢?他是一匹马,他已经投生了,他就在那儿。”
“那么,请求您将那只马匹给我,我自己照顾它。”秘书恳求道:“没有人可以骑它。”
秘书将马留在身边两年,喂它、梳理它,尽他所能地照料它,一直到那匹马往生为止。
在另一次旅行途中,噶玛巴经过一处山谷,身后跟随了大约九十名马夫。突然间,一头小山羊自同伴中冲出来,一边咩咩叫,一边拼命地跑着要追上噶玛巴。我们如意宝转身看它,然后跟侍者说:“将这头小羊带回我们刚刚经过的村庄,找到它的主人,请他把这头小羊给我。”
那头小羊脖子上围了条彩线,侍者就把这羊夹在腋下,骑马回到村里去。彩线让山羊很容易就被辨识出来,侍者很快地就找到了它的主人。主人欣然同意将它献给噶玛巴。
羊儿紧跟在侍者身后,而他在天黑前就追上了噶玛巴的旅队。他把小羊带到噶玛巴面前,问道:“如意宝,您为何对这只羊儿这么感兴趣呢?”
“你记得几年前有人给我,而最近死去的那个孤儿吗?”噶玛巴回答道:“那头羊就是他,可怜的孩子!不知何故,他一定认出了我,因为无法忍受再次分离,所以用他最大的声量咩咩叫,并追着我。我会把他留在身边一阵子。”
回楚布寺的接下来旅途,噶玛巴就把那头小羊留在身边当宠物。
1、达那寺是原始噶举传承之一叶巴噶举(YerpaKagyu)的道场。寺院名称的意思“马耳”,因为上方山巅具有两个清晰易辨、如耳朵上扬的形状。
2、祖古·乌金仁波切指的是一九三六年西藏发生动荡,他们被迫去了东藏。
3、除了锡度与八蚌的钦哲之外,另外两位大师噶瑟·康楚与翁楚(Ongtrul)也各有他们督导的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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