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章 明月——顶果·钦哲
就在这次会面,德喜叔叔告诉了我关于他跟一位名叫罗索·达瓦(RabselDawa,“明月”之意)的转世祖古共处时光的事。
“老钦哲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且无庸置疑地,就如人们所说,龙钦巴以肉身返回世间。不过对我而言,我们时代的这个钦哲,也就是这位年轻高大的祖古罗索·达瓦,我觉得他会成为伟大钦哲的翻版,就像宗萨·钦哲一样。我相信宗萨·钦哲具有学养与证量两方面殊胜的功德,而他熏习众生的佛行事业是无可比拟的。但那对我有何益处呢?每次我到德格去,都发现他在其他地方。这已经发生四次了!尽管我渴望见到他,但我现在已经出乎意料地遇到了这位来自顶果家族的祖古,他绝对是个圣者。老实说,他甚至能够阅读有空行母秘密文字的黄色羊皮卷。”
我对于能够见到这位钦哲转世感到十分欢喜,他的伟大实在不需要我再画蛇添足了。现今,我们称他“顶果·钦哲”,而罗德·旺波(LoterWangpo)(l)是第一位认证他为伟大钦哲转世的人。罗德·旺波预言,一位老钦哲的化身已经出生为丹豁地区顶果家族的儿子。宗萨·钦哲也证实,顶果家族这个儿子是伟大钦哲的一位真实祖古,并为他升座。在他受到他视为根本上师的宗萨·钦哲认证与升座后,接着,噶玛巴也证实他是一位真正的祖古。
顶果·钦哲——无比珍贵的大师
这位祖古后来被带往雪谦寺,进入卓越的佛法大学(DharmaCollege)就读(2)。从凡夫俗子的眼光来看,由于他出众的才智与孜孜不倦的学习,他的学识已臻至出类拔萃的程度。然而实际上,他同时是无垢友尊者与伟大钦哲合一的化身,所以,我还需要锦上添花说些什么吗?这么珍贵的一位大师!
他不只成为一或两个人的上师,而是整个世界的上师;就像高挂于天空的太阳般,他的行谊与佛行事业遍及各处;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有神,他的舌头如此辩才无碍!他的德行确实非比寻常!如果你曾经见过他,你就知道我的意思。
不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初次见到他时,我听到一些尼泊尔人惊叫说:“莲花生大士看起来必定就像那个样子!他长得真是高大!”
当宗萨·钦哲离开人间到不可见的世界时,顶果·钦哲出现了,并如太阳般继续照耀着佛法与众生。这是钦哲转世的殊胜特质:当他们其中一人圆寂时,另一位祖古出现,甚至以一种更深远的方式来宏扬佛法。在我们当前这个时代,没有其他人在宣扬钦哲、康楚与秋林的教法上,能够与顶果·钦哲相提并论。
贡秋·巴炯过世后,她特别的私人物品都给了家族成员。我收到了一张以空行母秘密文字书写的黄色羊皮纸。因为我担忧可能会将它弄丢,所以把它托付给德喜叔叔小心看管。只有身为伏藏师的了悟众生才能破译这种秘密语言,而罗索·达瓦就是这样的人。
德喜叔叔在好几个场合中遇见了罗索·达瓦,其中一次是在慈克寺上方的隐修处。在那次探访中,德喜叔叔把那张有着空行母文字的小黄色羊皮纸拿给他看。遗憾的是,伟大的上师秋吉·林巴自己从未将它解码过,但他告诉贡秋·巴炯,里面包含了许多教授。德喜叔叔告诉我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人们说你能解读象征性的文字。”德喜叔叔跟罗索·达瓦说:“我自己没有这种能力。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将空行文字解码吗?”
钦哲祖古回答说:“看情况;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也没办法,我无法保证。”
德喜叔叔把秋吉·林巴的那张羊皮纸拿给他看,告诉他里面应当包含了一部伏藏法,但伟大伏藏师从未成功地将它写下来,所以问他是否愿意尝试一下。
顶果·钦哲回答:“既然你是秋吉·林巴的子孙,我们可以试着合修莲花萨唾,即秋吉·林巴的清净相仪轨,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3)。我们应该在供奉伟大伏藏师遗体的佛堂里一起修法(4),就让我们等个几天,在朔望月的第十天到那里去。”
德喜叔叔一直待在慈克寺上方称为“敏珠林”,即“成熟与解脱圣殿”(SanctuaryofRipeningandLiberation)之意的隐修处,下山到寺院的路径非常陡峭且危险。德喜叔叔那时候已经相当年迈了,所以第十天一早由人员护送下山。只有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以丰盛的会供修仪轨。这是一部独特的仪轨,是秋吉·林巴圆寂后,由伟大钦哲发掘出的心意伏藏。为了让他们能不受打扰地专注于空行文字,到了某个时候,德喜就把大门锁起来,不让人进去。
“黄色羊皮纸需要浸泡在五蜜所制成的甘露中。”顶果·钦哲接着说道:“将一些神圣的甘露丸(mendrub)溶解在大麦酒里,再将羊皮纸放在上面。”
有趣的是,写着伏藏法的纸张对液体的反应与与普通纸不同,绝不会损毁。
然后他们开始在黄金佛塔前修仪轨,并一路进行到持咒,大约花了一小时时间。就在那时候,顶果·钦哲要求将装着甘露,而上面放有羊皮纸的容器拿过来给他。
“你有看到任何东西吗?”德喜问道。
“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们又继续修法,还特地不断重复唱诵一篇对伟大伏藏师清净相的加持祈请文。
过了一会儿,顶果·钦哲说道:“我们再看一次。”当他们掀开盖子时,他大叫道:“现在我可以看见了!拿一些纸过来写在上面。”
德喜叔叔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能否解码与吉祥的因缘有着关联性。一个人应该确实避免任何极端,而在目前这个情况下,纸张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我想知道我应该拿多少张纸。”
他走橱柜,找了一些空白的手工纸,大小与秋吉·林巴曾经发现伏藏法的羊皮纸相同。他拿了四十张纸回到座位上。
解码空行母文字
顶果·钦哲拿了纸张后,特别提到:“这会需要一点时间。”接着开始振笔疾书。他们一直把门锁着,甚至连侍者都无法将他们的午餐送进去。五点之前,四十张纸全部都写满了。
德喜叔叔告诉我,从十点到五点,空行母的象征性文字就在顶果·钦哲的眼前自行发生变化,顶果·钦哲只不过是将他所看到的东西抄写下来,在最后一张纸上完成了最后一段话的最后几个字。
当顶果·钦哲完成抄写后,他告诉德喜叔叔:“看来你必须是这部教授的主要领导者,因为你是伏藏师儿子的转世,而我只不过是他的助手罢了。秋吉·林巴的伏藏羊皮纸是真品,而我在我的净观中也获得了他对这项任务的圆满加持。这部伏藏法有三个层次的细节:详尽、中等、简化。如果我写下来的是详尽版本,那会写满一大册,超过了当前的需求。我写下来的是中等版本,但内容已经是完整的了。现在时间到了,文字也看不到了。所以,让我们把仪轨修完吧。”
他们继续进行会供,并以回向功德作为结束。德喜叔叔随即请求顶果·钦哲给予灌顶,“即然你已将文字解码,就应当将之用来利益佛法与所有众生。所以,请你即刻就给予我这部法的灌顶。”
顶果·钦哲回答:“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别担心。不过,我首先必须让它得到我上师宗萨·钦哲的证实,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法王。虽然我对羊皮纸的真实性无所怀疑,但我对自己的解码能力并没有十足信心。所以先让我拿给他看,如果他确认了这是一部真正的佛法教授,并同意将它宏扬出去,那么我一定会回来给予你灌顶与口传。不这样做的话,只将伏藏法解码是不够的,因为我自己无法判断它的真实性。”
德喜叔叔回到山上的闭关中心,那天晚上,他慢慢将经文从头至尾读过,所有经文包含了为《八大成就法》(EightSadhanaTeachings)当中,八大黑鲁嘎(eightherukas)的八位佛母所写的仪轨。之前有许多版本的仪轨是针对男性黑鲁嘎,然而这部伏藏法并不寻常,因为是以他们的佛母为基础。
顶果·钦哲写下来的经文是以根本密续开头,近似《密藏密续》的简短版本,内容优美、清晰得令人赞叹,而且还包含了密续完整的十个主要面向;接着这部密续的,是一部仪轨,再来就是包含一般与更高次第的灌顶仪式,且针对每一次第都有所阐释,而它们的深奥与广博都让我叔叔感到诧异。
这是秋吉·林巴有关八位佛母的伏藏法如何化为书面形成的经过。德喜叔叔后来告诉我:“无庸置疑,顶果·钦哲知晓象征性文字!我一丝怀疑也没有。”
顶果·钦哲带走了法本要给宗萨·钦哲看,然而他却不曾有机会将这个灌顶授予德喜叔叔。尽管如此,这个故事让我们一瞥顶果·钦哲的殊胜功德。他是不是令人称奇呢?!他确实是独一无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位“大师”——而且就是这个称谓最具体的意义。
顶果·钦哲有一次告诉我说,他曾经要求德喜叔叔给予他一部含有空行母教授的心意伏藏灌顶(5)。这个灌顶对他具有重大意义,因为它是由伟大钦哲所取出的,而德喜直接从伟大钦哲那儿领受了灌顶。
因为德喜是从心意伏藏的发掘者蒋扬·钦哲·旺波那儿直接得到传承,所以他回答说:“在我与伟大钦哲之间并没有其他人,我直接从他那里得到这个传承。而你不就是他的转世吗?我并无特殊之处,不过我可以给你这部教授,因为我知道我们有成为上师与弟子的业力连结。”然后他授予了顶果·钦哲灌顶。
德喜叔叔在相当年幼的时候就得到这个灌顶,当时他跟着母亲以及祖母德嘉佛母去见老钦哲。德喜叔叔记得,“伟大钦哲本人一路走到外头庭院,以传统手持着香与哈达的姿态表示欢迎,看起来非常高大且令人印象深刻。他不只对伏藏师,也对他全家人怀着深切的感激,并以极大的敬意与热情招待我们每个人。”
当完成灌顶后,德喜叔叔说:“我对见、修、行并没有超凡的品德。不过从灌顶仪式开始到此刻为止,我一直都清楚观想自己就是蒋扬·钦哲·旺波,一刻散乱也没有。因此,这个灌顶或许真有那么丁点加持力。”
即使是这么低调的说法,也非常不符合德喜叔叔的个性,因为他从来不曾以任何方式谈过自己的能力。
与德喜叔叔的最后一次会面
返回囊谦之前,我在慈克寺上方的闭关中心与德喜叔叔共度了三天时光。我们睡在同一间房里、一起吃饭,说了很多话;他送了我一些礼物,包括以珍贵青铜混合材质所制成的一尊莲花生大士小雕像,他曾经在一场灌顶中,使用这尊小古察(KutSab)极为仁慈地给我加持。
我并未从德喜叔叔那儿领受很多传承,不过我所获得的传承都令人赞叹。对于向他请求灌顶,我会感到很犹豫,因为我晓得他是一个多么一丝不苟的人,尤其如果请求的是一系列传承,会知道那将花费很长的时间。所以我从没有胆量请求太多灌顶。尽管如此,最后一次跟他会面时,我却在禅修方面获得了许多指引。
给了我雕像后,德喜叔叔就说:“在我看来,秋吉·林巴教法未来传承的主要责任落在你肩上的时机,似乎已经到了。所以当由你传承下去的机会出现时,请你就这么做。我听说你一直是个心胸颇为开阔的人,并未严格去区分由过往伏藏师所发掘出的,譬如由噶玛·林巴(KarmaLingpa)取出的文武百尊修持、空行母修持等各式各样伏藏法。不过,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些也全都在我们的《新伏藏》之中吗?既然你是秋吉·林巴的曾孙,如果能修我们自己的伏藏教法会比较好。”
他基本上对于我修持这些不同仪轨感到有些不高兴,不过,他的不悦更像是为了要我赏识我们祖先遗产的一种表达方式。我尤其喜爱由泳尼·明珠·多杰所取出,一部关于长寿修持的伏藏法,以及由噶玛·林巴所取出的文武百尊修持;这两部在我家乡都相当受欢迎(6)。
我时常在功德主家修这些法,而这个事实必定让他感到沉重,因为他坚持说:“你坐东边,而食子在西边;你坐在该坐的地方,不过却没有念诵你该念诵的东西。当然,我并非否定往昔的伏藏法仍有极大的加持力,但是,修持它们而不修持《新伏藏》法,等于是将我们自己的传统弃之不顾。留心听着,这是个严重的错误。”
他的劝告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上,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他的话让我震慑不已,而且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尽管如此,我停留的其他时间,他都对我非常亲切。
到了第三天,我们走下山到慈克寺的主寺去。两天后,当我请求他准许我告别时,他坚决地说道:“你跟我不会再相见了。你将到拉萨去,在中藏度过许多年;我确定噶玛巴不会那么轻易让你离开那里。即使他让你离开了,看来你也不急着回到这里来。我已经老了,而由于时局动荡的关系,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你将会发现,想回来囊谦是没有意义的。”
“别打算再见到我,我也不会打算再见到你。在我们目前所拥有的这个肉身中,我不期望我们会再相见。不过我祈祷我们将在秋吉·林巴的净土,满布莲花之地相见。”
“你不同意吗?”他开玩笑地补上了一句,“这是金刚乘的传统,不管上师到何处去,弟子也会跟着去,聚集在一处坛城中。所以,既然秋吉·林巴示现了一处清静之地,我们都应该许愿到那里去。”
他手上拄着拐杖,以支撑他庞大、引人注目的骨架;他陪着我一路走过大门,对他而言,这可不是寻常的行径。我们一块儿缓缓步行到差不多一里远的一条小山径。到了那边,他一直双手合掌,目送我走远,并说了祝福以及祈祷我平安的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启程往中藏
我从慈克寺骑马回到拉恰寺,不过并没有久呆。要不是德喜叔叔告诉我必须尊从噶玛巴的教诫去楚布寺的话,我会迫于义务而在我的寺院多待上几个月。造访功德主的时节由我们决定,而我肯定能为拉恰寺积聚丰厚的供养品。然而,一旦冬天到临我就会动弹不得,因为我身体的病痛会让我无法忍受冬天户外的气候。
而在这短短十九天,我依循紧凑的行程,每天造访四到五位功德主。我大幅缩减了每项仪式,不管是为了生者的长寿,还是为了他们近期往生的亲人。我将我收到所有钱与牦牛都留给了拉恰寺桑天·嘉措的转世照料。就我自己来说,我带在身边的牲畜与噶玛巴之前给我的数量差不多。
可以想像,拉恰寺对我的计划书的立即反应是我绝不能离开;每个与寺院相关的人都抱持同样的看法,认为他们的祖古除了待在那里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尽管如此,我将德喜叔叔的忠告铭记在心,所以我的回应是:“你必定是个极具重要性的人,因为你想要违抗被封为‘天人师之主’(LordofConquerors)的噶玛巴明确心意!所以请任何人反对他的人,将你们的手举起来,表示你想要违反噶玛巴的教诫,阻止我离开。我想要知道你是谁,这样我才好写封信给噶玛巴提到你的名字,因为你是阻挡我,而且不理会他心意的人。一旦我写了这封信,我会请信使快马加鞭送到他那里,然后我就留在此处!”
倏然间,每个人似乎都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恳求道:“别那么说!如果你一定得走,那就走吧。”
似乎我的业报就是试图阻止我在垒峰进行三年闭关的那位首长,而他必须最后一次现身制造障碍。出于某种理由,他认为只要他想,他就能斥责我,但我可一点都不怕他。“我听说你即将再次离开。”他说:“那绝对是不恰当的。当然,桑天·嘉措的转世祖古是主要喇嘛,但他还是个孩子,而你是个成人了。确保供养品源源不绝是你的责任。你确实认同大家都得吃饭,不是吗?你也许想要玩乐、嬉戏度过一生,不过在当前这个时机来说,这样做并不负责任,也不适当。”
“很好。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违抗‘大宝法王’(GyalwangKarmapa)的教诫吗?”我驳斥道,引用噶玛巴特殊的,意为“诸佛之王”的头衔。
“你能否决他吗?如果能的话,或许我反倒应该听命于你。”
“别以噶玛巴当借口。”他反驳道,“当然,我个人并不是要违背他的话。不过,你就是不能离开!”
他是说话冲动的那种人,仿佛大家都得听他的。所以我也用相同的方式,怒气冲冲地说:“我宁愿去死,也不愿违抗噶玛巴,因此我要离开!”
经过这场意志较量之后,他只好保持沉默地回家去,从此不再插手干预。再也没有其他人反对我离开了,所以我开始为离去作准备。
你或许不了解康巴人是多么顽固,不过让我来告诉你,除非你在小地方能让步,不然可能会演变成重大争执。尽管如此,康巴人一致敬重康巴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许无法离开康区。
所以到最后,是噶玛巴将我从那种称之为“寺院管理”的特定轮回形式中解救出来。
险恶旅途
由于噶玛巴的信函,让我得以在藏历第六个月的仲夏逃到中藏。我离开那里,感觉自己就像个从地牢被释放出来的犯人一样。每年这个时节,河流都会因夏季雨水而暴涨,所以在路上看不到任何往中藏方向旅行的人。不过,如果我要在第八个月之前抵达楚布寺的话,我就别无选择。
临行前不久,我跟我哥哥遍吉相聚了一小段时间。“你有武器可以借我吗?”
“有,有,有一把枪!”他说道:“我有一把可以给你。”
“不要给我,我只想借用。我会把它拿回来。”我允诺道。
他拿出了几乎无法使用的西藏制步枪,并硬要我接受一把祖传的珍贵匕首。不久后,我就骑马离开了。
通常康巴人旅行时,都是大队人马,不过因为当时已是夏季最末的时节,已经没有人做那样的旅行,所以我们旅队只有十四个人。当时我大概卅五岁,而我两个儿子都还在摇摇学步的年龄,他们就坐在垂挂于马儿两侧的篮子里。
我们旅行经过的地区因抢劫而恶名昭彰,有好几次,我们因为听说其他旅人遭到抢劫,所以必须要中途停下来等待。
有一次我们在半途停下来用茶,突然有四名骑马的盗匪在这时候朝我们过来,其中两名盗匪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不过另外两名大人看起来相当强悍;他们身上穿着羊皮大衣、肩上挂着步枪。我的侍者匆匆忙忙打包我的行李时,把步枪和刀子放进袋子里,但当我们正需要刀枪的时候,却找不到它们。
“把手举高,别轻举妄动。”盗匪首脑大吼道:“你在那里继续沏茶!拿一些茶给我们!看来你们正要往西藏去,你们必定带了一批货。”他们拿着长枪、短枪、匕首、刀子四处比来比去,看起来就像带刺的灌木丛。
与我们同行的一位尼师很快的地走向他们,给他们每个人一杯茶。这期间,我一直坐在营区中间的一只大箱子上;我将手塞进围在肩上的披肩里,身体一动也不动;我慢慢地举起了食指,让他们无法辨别我到底有没有带枪。少年变得烦燥不安起来,不停地动来动去。
“喂,你!”首脑对着我大吼:“你一直坐在那里——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发一语。
“哪些袋子里有茶叶?”首脑质问道。
“我们并没有带任何茶叶要到拉萨贩卖。”我说道:“这里没有你需要的东西。”我仍举着放在披肩里的手指。“我不喜欢这样。”其中一名少年说道:“我们何不丢下他们?”
我的一名侍者是位真正的康巴汉子,他已经握住放在外套里的刀子了。“别轻举妄动。”我在他耳边说道。
剑弩拔张的情势持续着。“事情就是这样!”到了某个时候,我心里想道:“他们准备把我们全部杀光。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想修持佛法,最后却丧命了。如果我的侍者现在亮出他的刀子,迎战四个带着步枪的男人,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个斗士,而我现在也不想变成一个斗士。”
我所能想到要做的事,就是坐在那里,假装我有一把枪瞄准他们。
年轻人无法镇定地坐在马背上,从他们的脸部表情就看得出来,他们心里认为我必定有一把枪。但是,他们的首脑却不这么想。他只说道:“瞧瞧这家伙!企图装出强悍的模样,耍花招骗我们。那是你在做的事吗?你在耍我们吗?”
我仍未发一语,也没有任何行动。那样做是好的,因为即使我有一把枪,也不知道要如何开火。没错,我大可尝试使用刀子,不过我不会有机会扳倒那些家伙的。
那些少年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快离开。一定有什么事让他们首脑也改变了心意——因为骤然间,他露齿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另一名较年长些的盗匪看了我一眼,说道:“他看起来像个喇嘛,假如我们杀了他,我们将会倒霉的。”
“喂,你们两个!”首脑对着年轻的盗匪喊道:“我们不要逗留在这贫瘠的山谷了!”其中一名少年欢呼了一声,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两名尼师吓呆了,无法往前移动任何一步。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之中才有人敢放声大笑。假若我们身上带着要在拉萨交易的茶叶或其他物品,或许我们就能把它们交出去,以避开麻烦。不过谁晓得呢?沿路走下去,我们遇见了其他旅人,他们告诉我们说,他们也遭到同样那四名家伙抢劫,有个男子甚至因而遇害了。
尽管如此,由于三宝的加持,我们安然度过了接下来的所有旅程。
1、罗德·旺波是位喇嘛,来自位于中藏的俄尔(NgorMonastery);他是钦哲与康楚两人的主要弟子之一,透过他们的教导,他达到无别了悟的层次。他请求了多部重要的法教,也是别具重要性的伟大上师。他年轻的时候,受教于萨迦传承,但他其实是不分教派的。虽然主要是萨迦传承,他仍编纂了两部选集:《竹塔昆杜》(DrubtabKuntu)与《菊得昆杜》(GyudeyKuntu);包含了所有新译派别的密续教授,而这是他依据钦哲与康楚的建议而监修完成的。(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这是为何他有时被称为雪谦·钦哲的缘故。(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莲花萨埵,也称为菩萨莲苞(BodhisattvaLotussprout),是秋吉·林巴的清净相。伟大的伏藏师圆寂后,老钦哲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他就住在自己的佛国中,并接受了灌顶、加持与教授。今日这些法教被称为《固松利杜杂体》(KusumRigduZabtik),即“体现三身种姓之深奥精髓”(ProfoundEssenceEmbodyingtheFamiliesoftheThreeKayas)之意,而仪轨修持则称为《大乐之界》(SphereofGreatBliss)。在仪轨法本的结尾,老康楚写下了以下字句:“贝玛·欧色·多南·林巴”(PemaOselDo-NgakLingpa,即老钦哲)这位所有持明伏藏师与成就者的伟大君主,在铁马年第十一个月的第十五天有一次净观;在净观中,他本人于“遍地莲花佛果”(LotusCoveredbuddhafield)由无别于伟大的掘藏师秋吉·林巴的菩萨莲苞那儿,领受了如琼浆玉液般的仪轨传承、灌顶与指导。有一个月时间,他持守着秘密的三昧那封印。接着,在第十二个月的第十天,它们以书面被确立下来,并结合了会供,这项工作由我——两位伟大持明者的幸运弟子吉美·天尼·扬仲·林巴·杂(chimeyTennyiYungdrungLinpaTsal,即老康楚),怀着深切敬意来进行。这时候,外头整个地面突然温暖了起来,冰与雪都因而融化成一条河流,这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吉兆。也因为这部仪轨的少数连贯段落是依据上师主(LordGuru)的教诫所写成,愿此能让所有与它有连结的人,得以获至与这两位持明上师三密(threesecrets)无别的境界,并愿它能使法教兴盛、长久住世!愿善行增长!”
4、这是个很大的集会堂,存放秋吉·林巴遗体的大型黄金佛塔,就放在这里。这座佛塔是以秋吉·林巴从一部伏藏中发现的黄金所制成,本身就有非凡的光彩。(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这部着重于空行母层面的心意伏藏,是由蒋扬·钦哲·旺波所发掘出来的,被称为《康卓桑娃昆杜》(KhandroSangwaKundu)。
6、《方便与智慧的合》(UnionofMeansandKnowledge;又称为《塔歇卡久》,TabsheKhajor;与《卡令记戳》其中有关的生死间过渡状态的教授,英文名称通常被称为《西藏度亡经》(TheTibetanBookofD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