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四章 涅琼寺的秋林

这趟旅程最令人振奋的经验之一,就是见到第三世涅琼·秋林,他和他的家人陪我一起到努日(l)。就跟所有秋林的转世一样,他也是个极不寻常的人。
他的前世已经是位成就者了,而他前世的个性是,一旦开始给予某人直指心性的教授,在那个人认出心性之前,他不会让他或她离开房间。第二世涅琼·秋林的转世是由秋吉·林巴所交给噶美堪布的一封信中,由自己所预言的,而慈克·秋林则是由伟大的钦哲所认证。(2)
我们之所以能够完整保有任何一部《新伏藏》法,都要归功于第三世涅琼·秋林。慈克·秋林是一位既富有又具影响力的人,他几乎成功地让每部伏藏法都刻在木刻印版上。慈克寺以拥有第一流的木刻版印刷设备而闻名遐尔,由这些印板印刷出来的书籍,流传得既广且远。然而,这些木刻印版全都被毁坏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全被烧毁。
很庆幸地,涅琼·秋林成功携出了由慈克寺木刻印版制成的一套廿四卷《新伏藏》,并在锡金的首都甘托克,将它当成供养品献给了宗萨·钦哲。这套是我们目前使用的秋吉·林巴《新伏藏》法版本的基础。宗萨·钦哲圆寂之后,涅琼·秋林请求从他的遗物中,将这些书借出来,并在扎西·多杰位于努日的寺院中,使用它们来给予完整的传承。
《新伏藏》的重新出版
第三世涅琼·秋林在许多方面都非常殊胜。他的功德主告诉我说,涅琼·秋林待在他家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这位大师复述了这位功德主前一晚心里所想,以及做梦所梦见的每件事——涅琼·秋林非常清楚地看见了所有事情(3)。
我们一起去努日的旅行结束后,我在加德满都最后一次见到涅琼·秋林。他试着游说我和他一块儿旅行到他正要前往的印度。由于我无法跟他同行,因此他将手表送给了我,当作临别赠礼,并说要我保有它,因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为秋林教法贡献了极大的心力,他圆寂的时候,享年只有四十七岁,令人感到极为惋惜。
涅琼·秋林圆寂之后,《新伏藏》重新出版了,我有合订成一大册的一整套书。实在很怪异,苯教徒将我们《新伏藏》的第一版安排在西藏以外的地方发行。之后,由于顶果·钦哲与喇嘛布策(LamaPutse)的仁慈,再加上位于新德里(NewDelhi)的美国图书馆的合作并提供资金,新版本因而得以问世(4)。
无庸置疑,在所有护持这些法教的人当中,喇嘛布策贡献良多。首先,只要到西藏以外的地方,他就会收集所有能拿到的刊行本,然后又寻找其他所有能找到的版本,并将内容增添进去。其中很多都是乌金·多杰(OrgyenTobgyal)第一次探访康区时所带回来的,喇嘛布策真的是极为仁慈。
喇嘛布策是真正知晓《新伏藏》传统所有典籍,并将这些作品集要收齐归位的人。所以我们可以说,秋吉·林巴的这些书面法教能以目前的形式问世,都要大大归功于喇嘛布策(5)。
虽然慈克·秋林将完整的集要制成了木刻印版,但现在东藏大概也找不到任何完整的一套了。这都是由于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与佛法相关的一切都被破坏殆尽。
岩穴修行的心愿
我还未曾忘却在西藏时对洞穴的迷恋。我知道尼泊尔的一处隐密之地由牧(Yolmo)有个洞穴,称之为“旧月岩穴”(SunandMoonCave),莲花生大士曾经待过那里(6)。这个洞穴也是由奇尼喇嘛负责看管,而他非常仁慈慷慨地同意了让我待在那里直到终老。所以,有一天,我打包行囊,并准备了长期闭关所需的食粮。我准备了五袋,里面装有肉干、奶油、甚至还有从努日带下来的盐块等。我先差遣受我信赖的一个侍者前去帮我整理洞穴。
离群索居最主要的效果,就是自然而然地减少了无意义的活动。有一句名言说:“藉由离弃各种活动,你得以趋近无为的本性。”这就是为何要待在深山闭关的唯一理由。不然的话,没有了禅修,待在洞穴里怎么可能会有任何意义。洞穴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不需要人工去建造,然而有些人却忽略了这一点,还花时间做内部的装饰与修整;他们忘记了真正的目的,到最后变成只想着他们“拥有”了一个多么棒的洞穴,却过着普通的生活。
无论如何,噶玛巴即将抵达尼泊尔进行访问。在他到达之前,我心意坚决地要终生待在日月岩穴闭关。我要离开,而一切也都准备就绪了,四大袋的食粮早已经打包好,先送过去了。由于我计划将孩子的教育委托给我们如意宝,因而也将儿子们都送到他位于隆德的寺院去了。
所以,当我们在大白塔(BoudhaStupa)碰面时,我请示噶玛巴关于我要去由牧的洞穴一事。然而不幸地,斯瓦扬布的寺庙发生了所有权争议,因此噶玛巴拒绝让我去,并说道:“你必须待在加德满都,直到这件事解决为止。”我到洞穴的计划遭到了阻挠,而这件官司打了九年(7)。尽管如此,这不会是我企图待在洞穴的最后一次尝试。
和印度一样,尼泊尔的社会也划分成许多不同的宗族与种姓;每个种姓都有自己与其他种姓相对应的地位,而这构成了一个僵化的阶级社会。
我发现尼泊尔人非常温和且宽厚仁慈。我借住的那家人是属于地位最卑贱的种姓,户长是一位非常可靠且仁慈的男人,名叫冉拉(RanLal),而他一直也都是纳吉贡巴的创建者喇嘛卡夏仁波切(KharshaRinpoche)的功德主。
冉拉在加德满都市中心有间简陋的小房子,大人物绝不会跨过他的门槛。在老国王废除种姓制度的一些规范之前,你甚至不能喝由种姓阶级比你低的人手中所倒出来的水——所以说,没有人会喝冉拉家的水。尽管如此,那里却是我初次到尼泊尔时所住的地方。
有些种姓自视甚高。有一位我曾给他信函的显赫人士就问我们如意宝说:“祖古·乌金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他竟然住在加德满都种姓阶级最低的人家里,他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借宿地点。我们要跟他见面已经够困难了,如果再依照以前的规矩,我连一杯水都喝不到。”
后来,我们如意宝来到了加德满都,问起我关于这位显赫人士所抱怨的事情。
“不论这些尼瓦(Newari)人的种姓阶级是高还是低,”我说明道:“冉拉是佛法的护持者,且具有高贵的人格。我只需要随口提出某项计划,他就会不眠不休地去做,直到事情解决为止,这样的无私奉献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
因此,结果就是冉拉的房子必须足以让我当成“洞穴”。而关于位在斯瓦扬布寺庙的法律角力,经过这许多年,冉拉是所有人当中出力最多者。
护法功德主
由于卡夏仁波切的关系,我马上就有了一群护持的功德主。
卡夏仁波切圆寂之后,他的家人、弟子,以及功德主将他那座小小的隐修处纳吉贡巴献给了噶玛巴。
有一天,噶玛巴告诉我说:“你必须待在纳吉。你是很合适的人选,因为你同时具有噶举与宁玛两个传承。”就如同卡夏仁波切一样。噶玛巴将我立为卡夏仁波切的继任者之后,卡夏仁波切所有的功德主马上就接纳了我,并将我的心愿付诸实现。
回顾当时,纳吉贡巴非常穷困,邻近地区也是如此。当地村民甚至连用来盖房子的砖块都不烧制了,雨水会沿着我房间的屋顶渗下来,墙壁也有很大的裂缝。这是我住在纳吉最初几个月的状况。
当时我心里想着——并非基于任何玄奥的神通——这地方将无法成为未来的稳定居所,“翻修这房子有什么用呢?”我心想。因此,我反而鼓励卡夏仁波切几位功德主赞助我雇用工人,开始在山坡上挖地,整理出一块平坦的区域。
后来,我打消了在纳吉附近土地上耕种的主意,心里想:“只是为了要得到一点吃的东西就杀掉虫子,有什么益处呢?”然而,我还是同意让卡夏仁波切的女儿们与那位极为傲慢自大的财务主管保留了一些田地耕种。
此时我有两项任务,所以将时间分配为开发纳吉贡巴,以及监督诉讼程序的进行。两年之后,我才得以在纳吉开始兴建新的寺庙。那时候,没有道路可以通往纳吉,每样东西都得靠脚夫挑上来,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走上走下那座山无数次。
为了利益佛法在这个村庄未来的发展,我们开始进行建设。我心里想,建造一尊大佛不只可以消弥法律争端所累积的负面业力,还可以利益众生。当时,我想要的那种大佛像尺寸只能以粘土建造,但没有建筑物来防护的话,那尊佛像肯定会在这种气候状态之下被损毁。
因此,在当地功德主的协助之下,我安排再多买一些土地,以扩大寺院的占地面积。在那时候,没有人有远见或勇气把可观的金额花在买土地上,大家习惯以平方英尺来考量土地的价钱。我将我能力所及的邻近土地全都买了下来,而卡夏仁波切的土地只有山坡下的旧寺庙四周而已。
将多次购买的小块土地拼凑在一起后,我们拥有了面积令人相当满意的一片土地,现今的纳吉贡巴就矗立其上。
兴建工程期间,我每个月至少会被召唤下山到市区一次,去参加没完没了法律程序中的另一道步骤。然后我会再走路上山到纳吉继续工作。我亲自参与建造了佛堂那三尊主要的佛像,有时候,佛像必须放着风干一阵子,而那时候我就会回到山下的村子去。
噶玛巴的明确指示
在加德满都法律程序进行期间,我短暂地造访了隆德寺。当时印度边境再次爆发了冲突,我请示我们如意宝说,我到不丹巴罗(Paro)待下来是否会比较好。
“完全不会。”他断然回答:“你绝对不准到不丹去,待在尼泊尔就好了。尼泊尔是非常安全的,我以个人名义作担保。”
我离开后没多久,印度边界的冲突变得更猛烈了,人们开始撤离卡林邦,前往印度其他地方,但噶玛巴却拒绝离开隆德寺。
锡金国王拜访他,并说道:“如意宝,我想建议您到山谷对面的甘托克待一段时间。如果边境发生冲突,我不确定我们能保护您在隆德寺的安全。万一有需要的话,从那儿到印度方便多了。请您考虑搬迁您的居所,只是暂时性的。”
“锡金不会有事的,我绝对哪里都不去。”噶玛巴回答道:“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就放下这些忧虑,不要去印度,这里不会有事的。”
隆德寺的所有高层也举行了一次会议,而后来到我们如意宝跟前。秘书长泪眼汪汪地献上哈达,祈求道:“我们才刚逃离我们的家乡,千均一发之际,从残酷的动荡之中幸免于难。而危险又再度逼近了,不到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可以袭击到我们这里。我们知道印度的边境阿萨姆(Assam)已经爆发了冲突,而那并非是小规模的冲突而已。请您考虑离开隆德寺。”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离开,不过我绝不会走。”噶玛巴如此回复。
噶玛巴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发生不幸的事。
至于我,每当我提及去不丹的话题,噶玛巴连稍作考虑都不肯。他只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加德满都,不要四处迁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住在尼泊尔,并得以在没有任何生存或肢体的威胁下,存活下来。
然而我必须承认,我的确又尝试要到洞穴去,那是最后一次尝试。
有一次,在造访不丹途中,我待在巴罗,抬头一看,看见在著名的塔藏(Taktsang)洞穴下方,有一处诱人的小隐修处;这并非真正的洞穴,但确实能照到许多阳光,看起来具有作为闭关之处的绝佳条件。
当时噶玛巴也在不丹,我向他指出了那个隐修处。并说:“我想待在那上面。”
为了强调重点,我提醒他说:“尼泊尔的官司已经解决了。”
“不行!”他答复道:“绝对不行!我要你待在尼泊尔。”因此,我的计划又再度受到阻挠。噶玛巴是我这辈子以及来世的皈依和怙主,所以,如果我继续违抗他所说的话,我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1、这位涅琼·秋林的转世叫贝玛·吉美(PemaGyurmey)。他是由宗萨·钦哲所认证,宗萨·钦哲成为他的上师;他也是乌金·多杰仁波切、钦哲·耶喜(KhyentseYeshe)以及吉噶·康楚的父亲。
2、这两位是秋吉·林巴正式的转世,通常以他们的驻锡地慈克寺与涅琼寺来称呼。欲知更详细的内容,请参考名词解释的说明。
3、对一位精练的瑜伽士而言,天眼神通是深睡之明性(Luminosity)中无法去除的部分。
4、由于这些书要售予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保存计划时,是以卷数定价,每本书因而被缩短了(译注:藉以增加卷数)。结果《新伏藏》变成有四十卷左右,而非原来的廿四卷。举例来说,秋吉·林巴的生平故事原本是包含在《智慧心要道次第》(LamrimYesheNyingpo)这一卷。(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喇嘛布策是第三世涅琼·秋林的弟子,是寺院的首席唱诵师,也是一九八零年代早期出版的《新伏藏》的编辑。他对这四千七百页的内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也更清楚。
6、日月岩穴位在何兰普(Helambhu)地区(藏文称“由牧”),靠近美兰奇(Melemchi),就在加德满都北方三天脚程之处。主洞穴里面顶部的地方,有非常清晰的月亮与太阳图样。
7、这件官司的重点并非事发原由的细节,而是祖古·乌金仁波切出于对噶玛巴的虔诚心,以坚定不移的忠诚来处理事务。他锲而不舍地追踪这个案子九年,除了惹上许多麻烦之外,结果什么好处也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