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下這一法,只要你確實真行,到熟練境界,受陰一破,我們人在這個色殼子裡面,如鳥出籠,得意生身,隨願所往。
地水火風這四大,構成我們的身體和世界上的一切,包括能量。我們本有內性在裡面是看不到的。但是功夫到純熟程度,我們的本有內性就能離開這個籠子出來了,出來得意生身。
所謂意生身,就是你想到哪裡他馬上就到哪裡,這種事情《高僧傳》上記載的很多,我講一個當代的公案。
1957年冬天在雲居山,有個博雅老和尚,六十多歲了,是武漢寶通寺的方丈。他到雲居山來親近虛老,虛老一見他,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請他當首座、掛牌。
掛牌以後,雲居山開始打七了,虛老跟他講:我身體不好,你給我們主七,我身體好呢,我再上堂講講開示。他說:好啊!
打了三個七,下雪了。那時候沒有電話、更沒有手機,山下郵電局送了一份電報來。電報是寶通寺知客發來的說:雲居山客堂裡面的人不通人性,這麼大年紀的老和尚回來,你們山上那麼多人,不能派一個小和尚護送他,讓他一個人跑回來啊。
知客是傳士師,天津人,三十年代的大學生。他把電報拿到虛老那裡,說:「老和尚啊,寶通寺的客堂罵我不通人性,這個事我又不知道,他沒和我講,我怎麼派人護送他。」
老和尚講:「你別煩惱、別煩惱,等一會到他房間,扒他窗子望望,且在那裡不要驚動他,不要喊他。」
老和尚一講,把氣消了。一會跑到他住的房間窗子外一望,他在床上裹著個大棉袍坐在那裡、篤篤定定坐在那 里。自己小聲說: 是出定走了?這也不喊他了。過了八天,他才回來。回來時,寶通寺派了個小和尚護送他,哪個時候不像現在汽車這麼多,坐大輪船從武漢到九江下船,到了九江他跟小和尚說:你回去吧,我上岸後有皈依徒弟送我到雲居山去。
小和尚說:那我就回去了。小和尚一回去,他那個意生身一眨眼就到雲居山了。到雲居山時是下午,把門一開。
聽說博雅和尚回來了!乖乖,我們這些小和尚、學生們不乾活,都跑去了。首先,知客師向他頂禮:「你老人家走不打個招呼,我被你們家知客罵死了。」他把手捧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打招呼了。」
我們個個都向他頂禮:這個老和尚不簡單,他記掛寶通寺有事,出定跑回去,到家裡處理事情。
講了以後,他和知客師講:「 知客師,你叫小察幫我下點面,我餓了。」他在定中的時候不知道餓啊。他一出定就知道餓了,八天沒吃沒喝。
今年8月27日,我和衍化兩個人從廣州坐動車到武漢換車。離回來的火車開車還有幾個小時,我說到寶通寺看看,到寶通寺問博雅老和尚,青年人都不知道。
問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他講:博雅老和尚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走了,被紅衛兵鬥,打的實在受罪,他自己打坐走了。那個老人家講的和當年住在雲居山的來修師講的完全一樣。
2009年老和尚圓寂五十週年時碰到來修師,我問他:博雅和尚現在怎麼樣?他說:走了,文化大革命時紅衛兵鬥他,用棍子打他。他說: 「我不走,這些小孩子讓我遭罪呀。」自己洗洗澡、換好衣服、把袈裟搭起來、打個坐,走了。你想,他這樣何等的自在。
博雅老和尚在雲居山打七出定回來後,一個小和尚跑去求開示。他說:什麼開示不開示,你把外三件、內三件做好就行了。
外三件——
第一是一副腿子,坐一支香要不動。半支香坐下來就疼的要翻,那有什麼用吶,不論雙盤還是單盤,一支香要能坐下來。
第二是閉住一張嘴,不要亂說話。一天到晚哇哇的講,你心裡還有什麼念頭辦道。
第三是收住一雙眼睛,不要亂望。講得很簡單,但真正做起來不是那麼簡單。就像我們這些人,真要他閉上嘴比殺他還難,收住眼睛不亂望做不做得到?
內三件——
第一識得什麼是妄想,不被妄想轉。就像我剛才講的,坐在那裡有感受了就要用文字、用詩表達出來,這叫妄想上加妄想。
第二知道什麼是話頭,如何看法。
第三你把外三件,內二件做好,在雲居山住十年不要動。如果得不到好處, 只要我不死,你看到我一回罵我一回、打我一回,我馬上向你磕頭、懺悔。他講的堅定、有力、簡單。
所以,不要談天說地,不要看這個註解、看那個如何如何。你把當下這一念、這一句話頭管好,就是真正的下手處。外三件你要能做好,心裡就不得不定,一天到晚不說話、眼睛也不望,這是什麼人?除非是呆子。不是呆子,要他這樣做能做到嗎。
我們現在有的人講起來神得很、眉飛色舞,要與修道人比,這個人是大壞人。他就那樣老老實實、半天眼睛望一下,一天講不了幾句話,這是真修道人,只要不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