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九章有趣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仅聪慧、机敏得令人难以置信,也具有名望与影响力,在政治方面也颇有见识;他解决争端的能力为人所称道,如果他是你的对手,你不会有机会胜过他;他极具自信心,并有着令人难忘且庄严高贵的行为举止,仿若无人能凌驾于他之上;他极具傲视群雄的气质。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拥有像慈克·秋林那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大部份人甚至无法承受他短暂的凝视。他也长得非常英俊,我想他年轻的时候,必定看起来几乎就像个天神一样。
我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
有一回,西藏地区与位在康区东部的地区发生政治纠纷,他居中斡旋。双方都授与他特定的崇高政治位阶,以及锦缎长袍与徽章。问题虽然严重到足以引起大型冲突,不过,由于他出众的聪明才智与自信,成功地解决了争端,避免了一场战争(1)。
当慈克·秋林还很年轻的时候,伟大的钦哲与康楚就已经圆寂了,老一辈的大师中,只有噶美堪布尚存人间。由于两人性格上的差异,我不确定慈克·秋林与噶美堪布之间有多少联系。最后,是桑天·嘉措指出了无所障蔽状态下本具存在的觉知,慈克·秋林因而才真正认出了它。因此,到了晚年,他将桑天·嘉措视为唯一的根本上师,且怀着无法撼动的信心。桑天·嘉措的年纪其实比他轻,不过那似乎无关紧要,他仍然向桑天·嘉措请法。
晚年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习惯屈就于其他大师之下。“除了噶玛巴之外,我不会向任何只是碰巧路过的喇嘛顶礼。”他说道。只有当桑天·嘉措在附近时,才能看到他顶礼的罕见场面。
在当时,慈克·秋林的位阶与地位几乎与噶玛巴并驾齐驱,但他从未要求其他喇嘛将手放在头顶上为他加持。当有其他喇嘛,不论多么受人推崇的喇嘛到访时,他都待之以平辈之礼。不过,尽管他自己的灵修位阶崇高,他却拒绝坐在比桑天·嘉措还高的位置。仅有的例外是,当他造访老师的寺院时,被强迫坐上主法座。对桑天·嘉措而言,那是他展现对慈克·秋林的无上敬意。
慈克·秋林不像秋吉·林巴,给予教授与灌顶并非他的作风,虽然他确实给了我几次有关心性的简短指示。
晚年,慈克·秋林的行为举止也不像一般人,反倒表现出十足的童稚无邪。除非别人要求,否则他几乎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他从不主动做任何事,只回应别人的要求,不过一旦他做了,就会做得令人满意。举例来说,他会纹风不动地坐着,绝不会将杯子拿起来放到嘴边,除非你说:“仁波切,请用些茶。”他才会啜饮一口。或者倘若有访客来,他会仅仅只是坐在那边,直到我说:“仁波切,这里有个访客,请跟他说话。”他才会说:“哦,对。”接着开始说话。
没有人能真正确定他到底是处于三摩地状态,已经超越了妄念,或是已经中风了,大师本人当然也从未对此发表过意见。然而,即使当他生病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遭受任何痛苦。事实上,要适切地描述他并不容易。
由于他真的很老了,健康状况也不好,所以他问我父亲,遍吉或我是否能到慈克寺去照顾他。遍吉当时已经是本波,即当地领主,不过因为慈克·秋林坚持,所以桑天·嘉措最后同意让我去。“喇嘛真的老了。”桑天·嘉措告诉我父亲:“所以我们就顺着他吧。”
我待在慈克·秋林身边六个月左右,担任他的侍者与护士。我们相处得相当融洽,彼此都很喜欢对方,我很乐意做他要我做的任何事情。那几个月下来,我们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娱乐他,避免他睡着。因为我擅长捏塑生的糌粑面团,所以有时候我会做他的头部塑像。他脸部的轮廓异常分明,而看到自己的大鼻子会让他突然大笑起来,发出低沉而响亮的笑声。
我很擅于让人保持清醒。
亲见铜山莲师刹土
慈克·秋林以务实的作风、毫不加油添醋,只陈述显而易见事实的方式,告诉了我许多故事。
显然,他有过许多次净观的经验,因为他告诉我几个他造访莲师净土时发生的故事,他甚至在那里亲见了莲花生大士本人(2)。
有一次,当我们到河边野餐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们说桑天·嘉措是四臂玛哈嘎拉的一位化身,我觉得那个说法相当中肯。”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
他于是告诉了我,有一次他在净观中造访莲花生大士净土光耀铜色吉祥山(GloriotlsCopperColoredMountain)的经验,他甚至还形容了内墙与外墙的布局(3);中央宫殿四个方位上都各有一座舍利塔,其中一座舍利塔中,放有一块不可思议的石头,石面上有一座天然成形的坛城,四十二位寂静尊的模样就刻印在其表面上。任何进入光耀铜色山的人,都必须走过这座舍利塔的塔基,由此净化他们的所知障。
就在慈克,秋林走近舍利塔时,来到了上面有莲花生大士手印与脚印的大岩块。正当他要离去之际,注意到舍利塔右边,即山的正面有个洞穴,他开口问守门人,这是谁的洞穴。
“这是四臂玛哈嘎拉的洞穴。”守门人回答。
“我必须见见他。”慈克·秋林说道。不过他被告知玛哈嘎拉不在,但佛母在。在洞穴里,他见到了法教的女性护法度松玛,在她身旁有个空着的莲花座。
当慈克·秋林低下头看着莲花座时,看到了桑天·嘉措的刀子放在那里。桑天·嘉措一生都带着这把特别的刀子,但因为他是个吃素的人,所以这把刀子并不像一般康巴人配戴在身上,随时用来切肉的匕首,而是一把他总是系在腰带上的小刀。
“嘿!”慈克·秋林惊叫道:“桑天·嘉措的刀子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用呢?”
“你何不往下看,瞧一瞧呢?”度松玛回答道。
当慈克·秋林转身往下看着我们这个世界——因为他是在净观之中,所以他能够这么做——他把视线转到康区,看到了寺院里桑天·嘉措闪闪发亮的光头。
“四臂玛哈嘎拉就在下面。”度松玛继续说道:“你看不到他吗?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慈克·秋林快速地浏览了慈克寺全地区以及东藏其他地方,最后他说道:“我没有看到玛哈嘎拉,只见到秋吉·林巴的外孙桑天·嘉措。”
“就是他!”度松玛说:“难道你不知道那把刀子是玛哈嘎拉的弯刀吗?”
慈克·秋林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现在我知道他为何老是带着那把小刀了。”
在另一次净观中,慈克·秋林见到桑天·嘉措也是无垢友尊者,也就是在大圆满传承中,具有无与伦比重要地位的印度大师的化身(4)。在这次净观中,慈克·秋林写下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包含了揭示这一世桑天·嘉措神妙本性的仪轨,还有他灵修了悟的故事、口诀,以及其他细节的小法本。他把这本书藏在自己的大衣里,与它须臾不离,并用它做为日常功课。
伟大的钦哲曾告诉秋吉·林巴,要将驻锡地建于慈曲河(TsichuRiver)与克曲河汇流之处,所以秋吉·林巴的寺院就建于此处,也因而被称为“慈克”;此地也被预言为蕴含非比寻常的伏藏法《心愿俱生圆满》的圣地。溯河而上,有一些天然形成的温泉,人们常艰辛地跋涉至此地,花一个星期时间泡在热水里休养生息。
有一次,慈克·秋林跟着我珍贵的祖母、桑天·嘉措、德喜叔叔,还有一些慈克的官员往上游温泉区走去;他们沿着河岸搭帐篷,喇嘛们都到热水池去泡澡了。当慈克·秋林将衣服脱下来时,小心翼翼地将书包裹在法袍里,然后穿着瑜伽士短裤进到水池里。当慈克·秋林正要离开水池时,桑天·嘉措走过来帮他拿衣服,而当他把衣服捡起来时,书本掉了出来。
桑天·嘉措的特质之一就是,不会白白放下一本佛教典籍而不浏览其内容。(5)所以当他一看到那本书,就开始拆包裹在外面的袍子。
“如果他看见了法本,可能会将它销毁。”慈克·秋林心里想:“我不能让他碰到书!”
所以,慈克·秋林大声呼喊:“把东西给我!把它拿过来!你不需要把它拆开!”
这一来更勾起桑天·嘉措的怀疑。“没问题,我会把它交给你。”他答道:“只要让我先看一眼就好了。”
桑天·嘉措念了书名,然后迅速翻阅书页,继续读着自己何以被认为是无垢友尊者的一位化身;书里甚至还有上师成就法,并以微妙的密续生起次第、圆满次第作结。
慈克·秋林不但没有拿回书本,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被视为秋吉·林巴的转世——至少根据伟大钦哲的说法——而且直到今日,我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有着绝对的信心。我指望由你为佛法以及所有众生的利益来护持《新伏藏》。但现在,当我看着你这些胡写乱画的东西时,我发现你完全是个江湖术士,欺证他人的骗子,根本是个说谎者!真是佛法的耻辱!对着我发誓,从今以后你绝不会再屈从于诱惑,写下这种虚假的胡言乱语。”
桑天·嘉措随即大步迈向宽阔而水流湍急的克曲河,然后把书扔到汹涌澎湃的河水里。但桑天·嘉措还未结束对慈克·秋林的痛斥,他继续骂道:“你把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品德的老僧人塑造成某个他不相配的人物!真是荒谬至极的诈骗!假使你打算这么做的话,你身为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就毫无益处了。从现在开始,别再做任何有损于我们之间神圣连结的事了。”
金刚乘的秘密意
如你所见,桑天·嘉措谨守秘密瑜伽士的生活方式。金刚乘大体而言,应该是要保持私密性,这么做反而是会增加善德而非减损。对瑜伽士个人的功德来说也是如此。当一项特殊能力被公开时,俗世的人会将它视为一无是处,无非是个人想吹捧自己的尝试罢了。如果我们真诚关怀世人的福祉,就不应该让人有一丁点儿借口,对金刚乘及其修行人生起这样的负面想法。
但即使像我这样无缘见到这些事情的人,仍有着单纯的信念,即桑天·嘉措的意气用事仍旧无法改变事实,那就是慈克·秋林确实发掘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揭示了桑天·嘉措是无坂友尊者本人。
慈克·秋林后来以一种极为就事论事的态度告诉我:“在那部心意伏藏里,原本还有更多我能写下的细节。桑天·嘉措真的是无垢友尊者的人身化现,不过他禁止我再对那件事多说一句话。”
德喜叔叔与慈克·秋林共同拥有一座寺院。偶尔,我叔叔会表现出仿佛他的清净见解已经减损了一下子,而以他惯常开玩笑的幽默口吻评论这位秋吉·林巴的祖古是如何“狡诈”。他会说:“慈克·秋林在陈述法律案件时非常聪明、大胆,不过,他也是个技巧高明的骗子。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编出天花乱坠的故事,把事实大肆渲染、加油添醋一番。有时候,我很纳闷秋吉·林巴的转世怎么可能对世俗事务涉入这么深。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伟大的钦哲不可能出错。”
慈克·秋林事实上已经收到了伟大钦哲亲笔所书的一封认证函,也盖上了钦哲的私章,象征他是秋吉·林巴真正的转世。
德喜叔叔时常以玩世不恭,甚至是惊世骇俗的态度发表言论。他会继续说道:“因为我已经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晓得他的经验与禅修的程度。当他越年长,他的了证也变得越显著,那种深度让我感到惊讶。他时常会揭示自己的神通力,这是我对他怀抱极大信心的原因。”
“身为尊贵的转世,他应该被赋予圆满的功德。不过,偶尔他却表现出富于政治诡计的模样;他的伶牙俐齿让他在任何情况下,总是能够出类拔萃。有时候,我很纳闷他到底是谁——他是那么具有胆识、勇于冒险犯难,我认为也许他在军队里当个将军会更好。或者,他纯粹就是恶魔的转世。”说着说着,德喜叔叔会突然大笑出来。
然后他又开始说道;“我们仁波切是如此高大英俊,且有着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度,当他走进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对于哪一个是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感到丝毫疑惑;他是位伟大的菩萨,所有功德与生俱来,离于任何过失。不过话又说回来,再看第二眼,难道他不是乐于以争辩诉讼案件来帮助朋友、制伏敌人吗?他非常擅长辩论,一般人是无法超越他的。灵修与世俗目标理应互相矛盾,即使佛陀也为了追寻另一个,而放弃了其中之一。”
我们又再度跟着我叔叔一起大笑。
“当然,我对他没有任何怀疑。”德喜叔叔会以这句话结束:“只不过有时候这些念头会悄悄地溜进我的心里。”事实上,这两位喇嘛感情甚笃,彼此分享每件事情。德喜叔叔对慈克·秋林深怀信心,而这也使得他的评论听来格外有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一次,慈克·秋林告诉我一则关于对见地具有信心涵意的怪异故事。
有位年迈的喇嘛,他是一座小寺院的管家,他只用生命将尽的最后岁月进行闭关。当他躺在床上,行将就木之际,将时常受请求给予临终者最后口决指示或灌顶的慈克·秋林请过来。
“您是秋吉·林巴的转世,”老人开始说话了:“所以我有特殊的事要请求您。这不是一般的请求,您必须答应我。”
慈克·秋林心想:“可怜的老家伙!人们在濒死之际变得如此害怕,而且还以为在最后一刻仍有时间改变自己的一生。这又是另一个吓得魂不附体,害怕落入下三道的例子。尽管如此,我如何能承诺说他的恶行不会将他拖入下三道呢?或许他这一生应该早一点开始持咒与禅坐。”
不过他只跟那位僧侣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告诉您之前,您必须先保证会答应我,我才要告诉您!”
慈克·秋林答复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那位奄奄一息的喇嘛不断坚持己见,到最后慈克·秋林不得不同意。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别无所求。我们都知道下三道很恐怖,尤其是十八层地狱(6)。这些地狱中最低的一层是不是无间地狱呢?而在那底下是不是有令人闻之丧胆的金刚地狱呢?那就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求求您,喇嘛!当我死的那一刻,直接将我送到那里去。那是您必须允诺我的事!”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呢?”慈克·秋林问道:“你为什么需要我帮助你到那里去呢?”
“没有您的协助与加持,我终究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到那里去。”老喇嘛答复到:“除非有位具特殊能力的人把我送到那里,否则我是不可能去的。我自己已经偶尔会去造访十八层地狱道,不过,我就是无法直接下到金刚地狱去。所以身为秋吉·林巴转世的您必须帮助我!”
慈克·秋林后来告诉我:“那位老喇嘛真的对见地有信心,他全然无所畏惧。他很快就往生了,而我从未遇见任何人具有那种程度的勇气。我探访过的所有即将往生的人,都要求我的加持,让他们逃过这个或免于那个,有人甚至要我确保他能获致圆满开悟,却没有人要求被送往地狱,更别说是金刚地狱了。”
“那位老喇嘛让我非常赞叹。”他补充说道:“实际上,我对他生起了一些信心。我自愿回去参加他的茶毗法会,亲眼看见他的骨灰中非比寻常地满布了舍利子。荼毗法会进行当中,大家都看见从火葬柴堆中现起了许多彩虹。”
这些全都显示了那位老喇嘛已经彻底超越了希望与恐惧;人一旦了悟法身本然的觉醒性,下三道就不再是个威胁,也不再指望会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悟道,因为他或她已然在本初清静的内在空之中觉醒了(7)。这样的人在死亡那一刻将证得圆满了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一个已经获致大圆满教法(8)所说的“四重信心”的人,也已经获致稳定的觉醒状态,所以不渴望在其他某个地方获得解脱,也无畏于投生轮回中的下三道。那就是超越希望与恐惧的涵意。到那个时候,即使你尝试,也无法经由负面业力投生于接近地狱道的任何地方。所以,当一个人已经熟谙了无二觉性,就不可能堕入金刚地狱。我也怀疑慈克·秋林可以幸运地将他送到那里去(9)。
生命将尽之时,慈克·秋林显然具有天眼通,他甚至告诉我,他将投生于何处——就在中藏的雅鲁山谷(10)。
他说:“尽管我的足迹踏遍各地,但我从未有机会造访雅鲁。现在,我的心依恋着那个地方,所以我一定要投生在那里。我真的很开心要那么做,我已经多次盼望要到雅鲁去。”
“有段时间,我想像我身边这里的景物就是雅鲁,我发现自己甚至相信克曲河就是位于雅鲁的河流。年轻时,我习惯住在帐篷里,我享受那样的生活,所以,现在我将在我的小雅鲁河边扎营;我把它幻想成雅鲁,冥想它就是雅鲁。那是我想待下来的地方。”他补充说道。
克曲河不是一条小河,不管是马或牦牛都无法涉水渡过,只有大型船只才能通行。慈克·秋林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他所拥有为数极多的土地,与噶玛巴所拥有的等量齐观,所以当他搬到帐篷住的时候,大约有五十名官员与侍者必须陪同。
后来我听说他真的搬进了帐篷里,并在河边待了两、三个月。
有一天,我得到一项消息,即色芒寺一位重要喇嘛天楚邀请桑天·嘉措到那里传授秋吉·林巴的《新伏藏》,而我也必须出席。我想要跟慈克·秋林待在一起,尤其当他告诉我说:“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们将不会再见面了。”他又补充说:“不过,我们两人对这件事都没有选择余地,你必须去领受《新伏藏》。”
我沿路走了一大段,忽然间,我听到了慈克·秋林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祖古!”所以我走回他面前问道:“什么事,仁波切?”他只是睁大眼睛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我慢慢地后退离开,再次启程前往色芒寺。当我第二次听到他呼唤的声音:“喂,祖古!”时,我几乎已经快走出听力范围了。
我怎么敢自顾自地继续走下去呢?所以我一路走回他面前,再次问道:“仁波切,有什么事吗?”
他只是张大眼睛,沉默地坐在那里。这样的情景重演了大概六次。
我强烈感受到这不是离开的适当时机,而他也并非真的允许我离去。但另一方面,我父亲与桑天·嘉措正在色芒寺等着我,也已经派人请我尽快赶到。
我还记得慈克·秋林每次唤我回去之前,我都已经越走越远,直到最后终于从他的视线消失为止。
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慈克·秋林的转世
慈克·秋林的下个转世由噶玛巴在一首诗中认证了;诗文以这几个字开始:“就在雅鲁山谷的上端,靠近昌珠寺(TramdrukTemple)(11)之处,他出生于一户中等收入的贵族家庭中。他父亲是威力功德(PowerfulMerit),而母亲是富足长寿(BountifulLongevity);他是三位手足中最年幼者。”
这首诗以他出生的年份与月份,以及当时天空出现的星座作结。从来不曾这么轻易就找到一名祖古,锦上添花的是,寻访团一抵达,这位孩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一定是来找我的。”绝对毫无疑问,这名幼童就是转世祖古。而这位祖古相貌俊美,就像天神的孩子一般。
年幼的慈克祖古由噶玛巴在楚布寺为他升座,之后西藏摄政王瑞延(Reding)也为他升座,因为他过去生的时候与摄政王有过特殊的缘份。摄政王给了祖古一尊称为“大乐上师”的著名莲师雕像,以及西藏最重要的守护灵之一“地神玛千彭拉”(MachenPomra)的头盔。摄政王非常亲昵地让祖古坐在他腿上,并让祖古把玩他一套套的金刚柞与金刚铃,其中有一套法器属于伟大的钦哲。那里有好几套法器,摄政王问小祖古是否认得其中任何一套。
“我认得这套,”小男孩指着一套说道,“就是它!”果真,这套曾经是他的法器。当他还是个青少年时,就受邀到康区。有一次,他在宗萨的佛学院待了六个月。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凭记忆教导了寂天菩萨(Shantideva)的《入菩萨行论》。他既聪慧又谈吐文雅,也学了一种罕见的书法形式,闲暇之余,他以一手漂亮的字体抄写了八、九大部经典。
祖古的早逝
到达康区之后,祖古收到行将就木的一位年迈喇嘛的家人请求;那位喇嘛来自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家族,每年送给该地区寺院几百头年和马。(12)这名喇嘛被视为上一世慈克·秋林最重要的弟子。
当管家告知祖古这件请求时,他断然拒绝,“我绝对不去。”他抗议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去。”
不过,有些人不懂得何时该适可而止——喇嘛的家人很固执。此外,祖古寺院的管家也坚持:“这位喇嘛跟您前世非常亲近,您非去不可。”
一如往常,祖古启程之前,先到德喜叔叔的寝室。祖古再度说道:“我真的不想去。”
德喜叔叔答复道:“假如寺院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形成共识,我的话有什么用呢?我并不是说你应该要去,不过看来我好像也无法阻止。”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祖古一再说道,甚至开始哭了起来。但每个人都准备好要离开了,并过来请他。他临行前跟德喜叔叔说:“假使我进行这趟旅行,我们就不会再相见了!”这个男孩只是个青少年,却比老是戏称自己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而不是预知未来的德喜叔叔还清楚。
在这里,真正的问题牵涉到一座寺院的管理责任——每天有这么多人需要生活必需品,所以,跟富有人家必须维持某种关系。所以,有时候会优先考量名望与物质利益。这些都是实际上无法抗拒的因素。
前往喇嘛家的旅途,以及荼毗法会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献给寺院与慈克的供养金也非常丰厚。灾难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他们通过一处山谷时,接到消息说,住在该地的一位权贵突然死亡了。大家都知道这人是个死硬派的骗子,并且犯下许多罪行。一听说慈克·秋林与随行人员正经过该地,那家人就过来央求他们再主持另一场荼毗法会。
“我不会到那里去,也不会为那个人主持任何法会。”祖古回应道。
“不过,仁波切,”他们乞求道:“就在很近的地方了,顺路就到了!”
严重的争执又再次爆发了,而寺院的管家们也再度占了上风。祖古为往生的灵体主持了净罪仪式,丧礼的柴火堆也点燃了。
浓烟第一次吹往祖古的方向时,他顿时因疼痛而大叫了起来;座位离他最近的那些人都看到了他的喉部出现了一个疔疮。从那时候开始,祖古就一直显现极度痛苦的样子。疔疮不久之后就裂开了,到了隔天早上,你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颈骨了。很快地,他就过世了。
当整队人马回到慈克寺时,他的马运载的却是他的遗体,每个人都惊愕不已,德喜叔叔尤其极度哀伤,不只哀伤祖古的死亡,也因为他是那么年轻,简直就像暴殄天物一样。
1、祖古·乌金仁波切告诉我,跟中国皇帝代表接洽绝非易事——如果他觉得你浪费他的时间的话,你可能会遭他以恶名昭彰、带有尖刺的手套掌掴,那样做铁定会让你的脸皮开肉绽。
2、慈克·秋林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了我父亲吉美·多杰手持一把透明弯刀,他飘扬的长发往上盘起来。他告诉我说:“你父亲毫无疑问地是鸦面护法的一位化身。”鸦面护法是佛陀法教的一位特别护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有趣且值得一提的是,当大部分伏藏师造访此处净土时,都有类似的净观体验,事实上,他们常见到完全一模一样的细节。(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对一位成长于特质主义——虚无主义世界观的人来说,要敞开心胸接受转世的观念已经够难了,现在我们又听到某个人同时是好几位菩萨或往昔大师的转世!祖古·乌金仁波切解释道,“祖古的一个化身就好像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好几个倒影能轻易地显现在同一池水中。”
5、他以这种审视佛法典籍的习惯而闻名,这让他能认出并收集许多重要而罕见,或已散失的禅修手册与其他典籍。(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想要了解地狱道的细节,请参阅《普贤上师言教集》第63—72页。
7、“本初清净的内在空”就是佛性本身未显现的那个层面——本质是空,自性为了知,潜藏力则无远弗届。
8、关于“四重信心”是指:“已经圆满了四种知见(指大圆满)的行者,也获致了解脱的四重信心。有两种往下的信心:第一种是离于恐惧的信心,因此丝毫不再受任何事情所威吓,例如危险或地狱热与冷的苦受;第二种是不再害怕徘徊于六道众生的投生处和轮回三界的信心。有两种往上的信心:不再迷恋佛果的功德、佛国的快乐等信心,以及离于期望的信心,意思是不再有得到涅槃成果的愿望或欲望的信心,这四种信心来自于理解轮回与涅槃的所有一切都是自我了知(self-congnizance)而超越概念。”自我了知而超越概念,指的是我们存有的基本状态,也就是佛性。
9、从大乘与金刚乘的观点来看——这也让故事益发有趣——地狱道并非真实或实际的地方,而是近似于身处众生心中所上演的恐怖电影场景。
10、这是以前西藏所有早期国王住的地方。
11、昌珠寺是知名的中藏三大法轮之一,另外两座为拉萨的桑耶寺与大昭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那位喇嘛与萨迦上师塔立仁波切(TarikRinpoche)以及噶举上师萨曲仁波切(SabchuRinpoche)来自同一家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老师您曾经讲过关于灵魂发展的次第,闲下来想想很有道理,为什么一些满口佛语充满灵性的人,其实对于钱财财物质,包括男女关系还是如此的渴望,还是蝇营狗苟的,对于物质财富放不下,反而是一些充分体验过物质和这些世俗欢愉的人,他们去追求灵性却比较真诚,而且探索也探索的更加深入,难道说福报是智慧升起的基础吗?老师修行人应该怎么样打好外缘没有魔障的福报基础?
充分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福报就不会匮乏。知足常乐的生活,不要太出世。该上班上班,该做生意做生意,做自己的擅长的,
感觉世间的轮回在成就者的眼中就像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景象一般简单清晰。圣人与凡夫,就像两个不同的容器。在上的永远是通透干净明亮的,在下的却是污浊不堪且深陷其中的。
”自我了知而超越概念,指的是我们存有的基本状态,也就是佛性。感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