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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提比丘長久臥病在床,瘦弱又骯髒,沒有人去照顧他。
世尊將五百比丘往至其所,吩咐大家輪流照顧,為賢提烹煮糜粥,但是他實在太臭了!大家不願意靠近他。
世尊就請帝釋天王送熱水來、端熱水在一旁,世尊以金剛之手親自為賢提洗身體!
這時,大地震動,放大光明,感動國王臣民與天龍鬼神!
賢提前世是一位惡行的獄卒,對於受冤的賢者卻網開一面,鞭刑的繩子沒有落在賢者身上,而能感召今生世尊親自為他澡涑身體。
賢者即是佛陀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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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提比丘長久臥病在床,瘦弱又骯髒,沒有人去照顧他。
世尊將五百比丘往至其所,吩咐大家輪流照顧,為賢提烹煮糜粥,但是他實在太臭了!大家不願意靠近他。
世尊就請帝釋天王送熱水來、端熱水在一旁,世尊以金剛之手親自為賢提洗身體!
這時,大地震動,放大光明,感動國王臣民與天龍鬼神!
賢提前世是一位惡行的獄卒,對於受冤的賢者卻網開一面,鞭刑的繩子沒有落在賢者身上,而能感召今生世尊親自為他澡涑身體。
賢者即是佛陀的前世。
特別的根器不用薰習就解決問題,我們不行,就得慢慢薰習。要知道“潛移默化”。
夏老師說“根身器界潛轉換”。心中應十分清淨不要有什麼“迷”和“悟”。為什麼要“悟”,就因為你“迷”。不迷還有什麼悟,所以說起點要高。為什麼大家修持不得力,就因為起點太低,“情存一念悟,寧越昔時迷”。
夏老師不僅是現在僅有的大德而且是幾百年才出現的一位的大德。過去修行的人每天聽講、打坐都是這一件事,但就是在極盛時期也不是每個廟裡都有一個開悟的人。整天就是這一件事,尚且如此,現在的人每天的事要有好幾個頭,因此不能希望馬上就能開悟,欲速則不達,想的太多了,還要走向反面。
修行人最忌“心外求法”。過去有人讀《阿彌陀經》讀到“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就這么信、就這么念。有人批評這是“心外求法”,所以說《無量壽經》功德很大,經中說“彼佛如來,無所從來,亦無所從去……”正信很重要,截流大師在《勸發正信文》中提到正信要比不正信的功德超出不止多少萬倍,信要堅固,但更重要的是要正。
要親近善知識。首先,所親近者得是善知識,要“親近”,所以很多成功的人是當侍者的,成天在師父旁邊,這就了解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情況。佛果就是五祖的侍者,佛果就是在師父與別人的問答中起了疑情之後大徹大悟。
佛說的都正確、都對,但是有個依了義不依不了義,這就要分別出哪些是了義、哪些是不了義的,再進一步又是法法皆圓,這裡面有好多層次,先是要看出分別,要剝筍皮,這就有的剝了。
不要忙,久修遲悟是好事。我就是開悟稍早了些,幸而以後一直受挫折,不然開悟之後就受人恭敬稱讚,這樣就毀了。古時有人出生後就能答出前生三個轉語,前生開悟仍不忘,之後由於受人恭敬還是毀了。
“情存一念悟,寧越昔時迷”是對自以為開悟的人說的,有個“悟”在那和“迷”有什麼不同。《圓覺經》有四見,人見、我見、眾生見、壽者見,有個“悟”就落在“四見”之中了。
於1988年7月19日
魔王摩羅問佛陀:
如果一個人重複念誦我的名號,不會為他們帶來利益或傷害,
但如果他們念誦文殊師利的名號,
即使只念誦一次,就能夠紓解他們的痛苦。為什麼?」
佛陀回答:
「那種力量來自文殊師利等偉大菩薩所生起的慈悲。」
摘自《孟子與離婁》南怀瑾
什麼是“赤子之心”?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不一定是皇帝,也不一定是大臣;大人可以當皇帝,可以做大臣,也可以做一個最平凡的老百姓,大人是超然的。
唯大人可以入聖境,當皇帝則是入聖境為聖王,做宰相則為良相,做老百姓則是一個規規矩矩的聖人。
所謂“赤子”,在前面已經解說過,就是嬰兒,“赤子之心”,一般人說是童心,但不是幼稚,是形容人的天真、天良之心。
曾子著《大學》,就是所謂的大人之學,最後才“止於至善”,首在“明德”、“親民”,然後“止於至善”。
而普通一個人,能夠永遠保持他的天真童心,沒有機心,就是至善,就是“赤子之心”。明人洪自誠的《菜根譚》中說:“涉世淺,點染亦淺;曆世深,機械亦深。故君子與其練達,不若朴魯;與其曲謹,不若疏狂。”
他這幾句話很有道理,一個人對人情世故知道得少,自己心理上的污染也比較淺。所以年輕人做事,看來是個冒失鬼,但他心理染汙少,不知道別人可能心存不正。
年紀大了,經歷的事情也太多了,看人就不同,辦法也多了。因此他主張“故君子與其練達,不若朴魯”,似乎一個人深通人情世故,面面圓融,處處通達;倒不如老實一點,笨一點,保持那分天真比較好。人純厚,則能保持天真。
《紅樓夢》中的賈寶玉,最不願看的一副對聯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雖然賈寶玉走的路子不同,也不一定對,但在這一點上,他還是保持了赤子之心。
如果以現代的觀念來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似乎講這個人永遠長不大,什麼事都不懂,等於半個白癡,像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用?
事實上,所謂“赤子之心”並不是指長得大或長不大,而是指永遠保持乾淨、純潔、誠懇、少愛憎、少恩怨、仁慈、愛物的心理。
真正修養的境界,如學佛學道,明心見性,初步都是為了恢復赤子之心。古代有一位女神仙曹文逸,她的兩句話說得很好:“無心心即是真心,動靜兩忘為離欲”,這就是赤子之心的境界。孟子說,只有這樣的人,才夠得上中國文化所標榜的“大人”,可以做聖君、賢相。
「赤子之心要“自得”」
孟子說,人的修養,是要恢復到“赤子之心”的境界,要怎樣才能達到呢?不能以填鴨式的教育硬塞,要以啟發式的教育使其自得,這和後世禪宗的教育相同。我們知道,禪宗祖師的教育方法、所走的路線都是這樣,也就是“深造之以道”,才能達到“道”的境界。
要他“自得”,也就是自悟。假使不是“自得”而是被教的,就不能活用。例如現在有許多人學修道,學打坐,一開口就說:老師教我這樣打坐的,好像是為老師而修道、打坐的。
老師教了重點,教了方法,自己就要能夠活用;自己不去體會,不去活用,這就是不能夠自得,而是拿到雞毛當令箭了。
禪宗有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話:“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方蘇欺君不得”,意思就是學問修養要自得,自己啟發自己的靈智,就是道的境界;不是從老師那裡填塞進來的,也不是接受的。否則就變成了宗教的教條式信仰,那並不是道。
只有自得的,則能“居之安”;而“居之安”並不是指房子住得好,是指平常都在自己所得的本位中。“居之安則資之深”,這個“資之深”,不是現代語老資格的意思,“資”是資用,也就是說,平常處世可以應用你的道。因此出世、入世都在道中行,則“取之左右逢其原”,出家也好,隱居也好,不出家也好,為官也好,都處在道中。所以學問之道要“自得”。
虚云大师不但是长寿和尚,而且是长寿诗人。每有所感或有所悟,虚云均以诗偈记之。《虚云和尚法汇》中共收诗歌偈赞凡三百九十首,其中以七言最多,五言次之,偈赞有三言或四言者。王世昭在〈记虚云和尚及其诗〉文中云:“尝论中国方外诗人,晋代慧远诗有一种清奥之气,宋代之汤惠休以禅寂人而作情语,宛转入微,为苏曼殊诗之所自出。其余如唐之皎然、齐己等,皆去古未远,卓然成家。虚云和尚诗上品甚多,颇难遍录。”
峨眉访真应老人
悠哉贤故友。抱道乐林泉。坐到无疑地。参穷有象天。
胸中消块垒。笔底走云烟。更笑忘机鸟。常窥定后禅。
秋夜偕友坐岑楼
此际秋色好。得句在高楼。启户窥新月。烹茶洗旧愁。
盘桓无俗客。酬唱有良俦。薄袄怜寒意。传灯论未周。
戒期
得守空王法。勿为魔事侵。戒香薰宝座。梵网结珠林。
妙契西来意。单传东土心。但看沾化处。咸颂海潮音。
鼓山雨后晚眺
雨醉山初醒。寒光入座微。荒烟依树白。落日染山绯。
樵唱采薪返。渔歌罢钓归。疏钟云外响。惊起鹤横飞。
和沩山了昭首座
幻游五浊世。天下一痴人。缘木求游鲤。随风混俗尘。
偶濯曹溪水。聊侍祖师巾。末法苍生苦。何时扫翳云。
示性
佛愍苍生苦。慈悲为我人。空花留翳眼。虚室不容尘。
逃逝怜骄子。启缠示结巾。本来无有相。一动便纷纭。
赠性净同参
天地亦吾庐。心容若太虚。有山能载物。无水不安居。
忙着修栏药。闲来不读书。未知方寸里。可得契真如。
送友行脚
少负凌霄志。老为行脚翁。满腔云水调。一杖雪霜风。
翰墨传当代。声名动上公。住山如得意。为我寄征鸿。
陕西太白山镜池
水与心俱定。清光日夜留。有渠容月影。无尔识源头。
万籁返闻寂。层岚入镜浮。未能融物我。澄湛已忘忧。
隔江山寺闻钟
乾坤容我老。日月却相摧。还岫山无树。临江水有隈。
云轻笼日往。风顺听钟来。惊醒尘劳梦。辽天廓尔开。
法界寺怀古
一步一徘徊。烟霞四面开。松高容鹤卧。洞古被云埋。
山色静心赏。涛声逐耳来。昔贤何处去。剩有讲经台。
山居
不向名场立。山中梦亦微。身同云自在。心与世相违。
爱月疏松径。引泉绕竹扉。自然成妙处。岂肯羡轻肥。
示林光前宽耀居士
人人念佛皆成佛。动静闲忙莫变差。念到一心不乱处。众生家是法王家。
送日人龙池清在鼓山抄录日本未有经藏带回国去
万里梯航乞法行。写经长日坐书城。唐镌宋椠难持去。只有香花伴送迎。
池边独坐
独坐池边玩月明。群蛙阁阁说无生。圆音极处非干耳。声色全彰脑后晴。
云游独归
独去独归得自由。了无尘念挂心头。从今真妄都抛却。敢谓寒山第一流。
梦赵沛然宽宁居士
一自榆城入九泉。君家事业也堪怜。山僧自有招魂赋。莫向他人索纸钱。
梦与王羲之游庐山
王公墨迹宛如仙。清净真同出水莲。忆昔归宗题记后。算来又历几千年。
终南山翠嶂晴岚
山深石径紫苔封。尚有寒光度晚钟。约住野云同入定。不容纤翳障晴峰。
泰山碧涧清流二首
一派溪声入耳幽。空山清冷恍如秋。有时似会禅心寂。流到阶前又伏流。
一碧纡絅漱石来。源清何自着尘埃。爱渠有本堪渟蓄。好把青莲就水栽。
在嵩岳遇一禅友问余何名答曰德清彼曰此我名以偈答之
异地相逢共一名。溪山云月岂殊形。威音尚有二万亿。因地何妨两德清。
参禅偈十二首
一:参禅不是玄。体会究根源。心外原无法。那云天外天。
二:参禅非学问。学问增视听。影响不堪传。悟来犹是剩。
三:参禅非多闻。多闻成禅病。良哉观世音。返闻闻自性。
四:参禅非徒说。说者门外客。饶君说得禅。证龟返成鳖。
五:参禅不得说。说时无拥塞。证等虚空时。尘说与刹说。
六:参禅参自性。处处常随顺。亦不假磋磨。本原常清净。
七:参禅如采宝。但向山家讨。蓦地忽现前。一决一切了。
八:参禅一着子。诀云免生死。仔细拈来看。笑倒寒山子。
九:参禅须大疑。大疑绝路歧。踏倒妙高峰。翻天覆地时。
十:参禅无禅说。指迷说有禅。此心如未悟。仍要急参禅。
十一:参禅没疏亲。贴然是家珍。眼耳身鼻舌。妙用实难伦。
十二:参禅没阶级。顿超诸佛地。柱杖才拈起。当观第一义。
行住坐卧歌
山中行。踏破岭头云。回光照。大地无寸尘。
山中住。截断生死路。睁眼看。千圣也不顾。
山中坐。终日只这个。碎蒲团。没教话儿堕。
山中卧。骑驴骑马过。主人翁。无梦也烁破。
年月日时歌
一年复一年。形容渐渐迁。骨髓徐枯竭。眉毛看渐穿。幻身如聚沬。四大岂能坚。五欲蔽三界。何时见性天。一月复一月。光阴似消雪。无常有限分。法性无生灭。漆桶忽尔破。天龙生欢悦。鹤巢鹏不居。鹪鹩住蚊睫。一日复一日。切莫较得失。取舍忘分别。一切总非实。处处要圆融。时时宜朴实。一气走到家。端坐空王室。一时复一时。步步向前移。相逢各一笑。谁与尔拖尸。兀兀常不倦。时时念在兹。少壮当努力。莫待老衰时。
虚老遗物:僧鞋和百衲衣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辛卯师·一百一十二岁
春戒期中。“云门事变。”
三月初三日。师病重时。即趺坐入定。闭目不视。不言。不食。不饮水。惟侍者法云。宽纯。日夜侍之。端坐历九日。十一日早。渐倒下。作吉祥卧。侍者以灯草试鼻官。气已绝矣。诊左右手脉亦已停矣。惟颜色如常。体尚温。十二日
早。微闻呻吟。旋开目。侍者告以时间。师曰。“我觉才数分钟耳。”语侍者法云曰。“速执笔为我记之。勿轻与人说。启疑谤也。”师从容言曰。“余顷梦至兜率内院。庄严瑰丽。非世间有。见弥勒菩萨。在座上说法。听者至众。其中有十余人。系宿识者。即江西海会寺志善和尚。天台山融镜法师。歧山恒志公。百岁宫宝悟和尚。宝华山圣心和尚。读体律师。金山观心和尚。及紫柏尊者等。余合掌致敬。彼等指余坐东边头序第三空位。阿难尊者当维那。与余座靠近。听弥勒菩萨讲《唯心识定》未竟。弥勒指谓余曰。《你回去。》余曰。“弟子业障深重。不愿回去了。”弥勒曰。《你业缘未了。必须回去。以后再来。》并示偈曰。
识智何分 波水一个 莫昧瓶盆 金无厚薄性量三三 麻绳蜗角 疑成弓影 病惟去惑凡身梦宅 幻无所著 知幻即离 离幻即觉大觉圆明 镜鉴森罗 空花凡圣 善恶安乐悲愿渡生 梦境斯作 劫业当头 警惕普觉苦海慈航 毋生退却 莲开泥水 端坐佛陀
以下还有多句。记不清了。尚另有开示。今不说。”
[编者按]初编年谱。编至辛卯三月。虚云和尚病重时为止。编辑在壬辰。刊行于癸巳。距今阅五年矣。当云门事变后。道途梗塞。音书断绝。间有消息。传闻异辞。不敢轻于载笔。今历岁时。真相已白。海内外人士。关心虚云和尚起居者甚众。爰略为补述。亦仅言其所可言而已。溯己丑岁夏。虚师应方氏请。自云门来香港。一日访岑学吕于友人家。谈次。岑语师曰。“世变至此。我将安适。” 师沈吟顾视曰。“学道人随处都是家乡。放下便是道场。居士安心罢。”岑旋又语师曰。“内地寺院。难免不安。师何不暂留香港。弘法利生。”师曰。“弘法自有其人。至于我本人。似另有一种责任。以我个人言。去住本无所容心。惟内地寺院庵堂。现正杌陧不安。我倘留港。则内地数万僧尼。少一人为之联系护持。恐艰苦益甚。于我心有不安也。我必须回去。”岑无语。师遂回云门。
迨辛卯岁春。开戒期间。四众云集。寺中有僧众一百二十余人。夏历二月二十四日。忽有百余人。前来围困本寺。禁止出入。先将虚老和尚拘禁于方丈室中。以数人守之。复将各僧分别囚于禅堂。法堂。大搜寺内。上自瓦盖。下及地砖。佛祖尊像。法器经藏。微细搜检。竭百余人之心目手足。经两日时间。一无所获。遂将监院明空。及职事僧惟心。悟慧。真空。惟章等拘去。复将册籍部据来往书札。及虚云和尚百年来之精注经籍法语文字。尽用麻包捆载而去。加以种种罪行。
其实情则误听外间传说。谓寺内藏有军械及发电机。又藏有金条白银。其目的固在此也。数日之间。共拘去僧众二十六人。施以种种楚毒。逼令供出军械及藏金。众称不知。于是妙云被打死。悟云。体智等。亦受多次毒打。手臂断折。此外复有数僧失纵。扰攘十日。终无所获。遂迁怒于师。
[编者案]妙云师。俗姓张。湖南大学毕业。曾任财政部稽核。年三十余未娶。于三十八年从师尊薙度。师平时对于云门法脉。继起无人。极为惋惜。兴修云门工程竟。为度四十余人。以 续云门法脉。嗣得张居士。颇以中兴云门道场属望之。故取名妙云。号曰绍门。而不以宽字行辈 名之。张居士出家后亦能刻苦自励。以期不负师尊所望。迨云门变起。被殴致死。伤哉。
先是三月初一日。将师别移禁一室。门封窗闭。绝其饮食。大小便利。不许外出。日夜一灯黯然。有如地狱。至初三日。有大汉十人入室。逼师交出黄金白银。及枪械。师言无有。竟施毒打。先用木棒。继用铁棍。打至头面血流。肋骨折断。随打随问。师即趺坐入定。金木交下。扑扑有声。师闭目不视。闭口不语。作入定状。是日连打四次。掷之扑地。视其危殆。以为死矣。呼啸而出。监守亦去。侍者俟夜后。扶师坐于榻上。初五日彼等闻师未死。又复入室。视老人端坐入定如故。益怒。以大木棍殴之。拖下地。十余众以革履蹴踏之。五窍流血。倒卧地上。以为必死无疑矣。又呼啸而去。入夜。侍者复抱师坐榻上。端坐如故。初十日晨。师渐渐作吉祥卧下。(如佛涅槃像。)经一昼夜。全无动静。侍者以灯草试鼻孔。亦不动摇。意圆寂矣。惟体尚温。颜色怡然。侍者二人守之。至十一日晨。(即四月十六日。)师微呻吟。旋扶之起坐。侍者告以入定及卧睡时间。师徐语侍者法云等。神游兜率听法事。(见一八一及一八二页。)夫甚深禅定境界。苦乐俱捐。昔憨山紫柏受严刑时。亦同此境。此非未证悟者所能代说也。
经此数日。行凶各人目睹师行奇特。疑畏渐生。互相耳语。有似头目者。问僧曰。“为甚么老家伙打不死的。”答曰。“老和尚为众生受苦。为你们消灾。打不死的。久后自知。”其人悚然。从此不敢复向师施楚毒。惟事情扩大至此。所图未获。更恐泄漏风声。故仍围困。及侦查搜检。对各僧人。不准说话。不准外出。即饮食亦受监视限制。如是者又月余。时师所受楚毒。伤痕并发。病势日增。目不能视。耳益重听。弟子虑有意外。促师口述生平事略。随录为自述年谱草稿。正此时也。
夏历四月间。云门事变渐渐传至韶州。先由曲江大鉴寺僧人。通知在北京之师门弟子。及海外同门。联同救援。于是北京方面。电令地方政府严查。围困始续渐松懈。而所有粮食衣物。大部掠夺去。师自重伤后。不进粥饭。日饮清水。继知粮尽。白众曰。“老人业重。带累各位。事至今日。各位似应分向各方。求生续命。”而僧众皆不愿离师去。乃集众往后山采樵。量为轻重。挑往十余廿里之市集出售。得钱买米回寺。煮粥同食。朝暮课诵。及坐香不辍。
五月上旬。北京政府派专员数人至粤。会同广东省政府人员。于五月二十二日。到达乳源县署。二十三日。(即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八日)抵云门寺。实地调查。携有技术人员。及录音机。摄影机等等。先慰问师法体轻安否。是时师病卧榻上。耳聋目瞆。并不知是京粤所派之大员。及见地方官警。更不欲有所说。问师曾受虐待否。财物有损失否。师均言无。及后各员表明身分。师祇言请诸君切实调查。回京报告。各员再三安慰。并饬地方有司。查明将先所拘之僧人释放。计云门寺自夏历二月廿四日起。至五月廿三日止。始脱苦境。事后北京友人复编者书曰。“虚师事。公祇知其概况。所以复安之故。可成一书。今亦末由奉告。”其中情形。曲折可知。秋冬之际。师于重伤重病之后。从事休养。僧众百人。亦以采樵耕植。及手工业度日。附近百十乡村。闻云门解围。咸来看和尚。而师之弟子在京内外者。多方设法。欲师离开云门。且时有函电致地方有司。殷勤劝慰。云门事变。至此告一段落。
壬辰师·一百一十三岁
是岁春。师病稍愈。日领众安禅行道。收拾残局。自夏历正月至三月。北京四次电粤。请师北行并派员南来护送。师告众。均主缓行。师曰。“时机至矣。今日全国僧伽。各兢兢自守。乏人提领。如一盘散沙。倘不团结。成立一有力量机构。其事变恐不止一云门也。我为佛法故。义当北行。”乃选寺中老成者护院。安众已定。行有日矣。乃自书一联云。
坐阅五帝四朝,不觉沧桑几度,受尽九磨十难,了知世事无常。
四月初四日。(即四月廿七日)师偕侍者佛源。觉民。宽度。法云。及护送人员。起程北上。各乡村民众。一时奔走追送者数百人。师遂离开云门。溯民三十二年癸未。师以重修南华事竣。于是冬十二月。移锡云门。初至时残垣断壁。殿宇荒凉。所谓法堂上草深三尺者。仅有一僧人奉事香火。师住后。四众云集。绕者千指。而师一方面筹募重修。同时又顾及百余人四事供养。此数年间。更值日寇侵华。交通断绝。日在危疑震撼中。其艰辛实十倍于南华时代。师以大无畏力。集僧众。用少数工人。自爆石。自烧砖瓦。自伐木材。自建造。自髹漆。自造像。自开垦。自种植。自癸未至壬辰。前后十年。建设殿堂阁寮。厅楼库塔一百八十余楹(其详载云门山志)殿宇闳丽。法相庄严。亦难能也。尤可记者。云门宗派。传至十世光孝深而止。其后失传。宗派不继。师为考查派系。度僧数十人。承继云门法脉。重振宗风。兴灭继绝。为云门延一线法脉。今师离云门去矣。十年心力。百世奇缘。知偃祖于常寂光中。点头微笑在。
[附记]虚云大师在云门 佛源
在一九四三年的冬天。李济深主任把蕴藏在曹溪宝林山中的龙象虚公老人。接到了乳源的云门山大觉寺。去振兴云门宗的发源地。文偃禅师的选佛道场。云门。在偃祖的当时。(朱梁时期。)悟道者七十有六。常住僧众约六百人。地方宽敞。山水幽秀。人烟稀少。四时不闻鸡犬之声。诚乃华夏衲僧办道的圣地。偃祖后。便日益衰落。在云老去时。仅有一僧看守。而寺之周围树木。几已伐尽。全寺四壁萧条。满院荒烟蔓草。境色凄凉。寺中什物全空。守僧一碗一筷。衣履褴褛。文偃祖师之肉身。独自默然地坐著在破烂的祖堂中。似乎在等待著这位为佛祖生辉的宗匠来临。云老已到云门。便刻不容缓的兴工。并亲自动手。昼夜不休的领导著南华同去的几位小狮子挑著挓著。每有旁人拿不动的木头和岩石。老人可随便搬起。不久的时光。便把旧有的腐烂的殿堂。一层层的撤掉了。地基也一方方的填平了。僧众也渐渐增多了。工匠也计画著全盘的新样。三进四横。工程浩大。每日总在百数十人。惨淡经营。经过了整个九年的辛苦。直到去年。全寺殿堂才焕然一新的出现了。寺里的庄严佛相。金碧辉煌的在大雄宝殿放大光明。禅堂里的静香。结成了香盖。农场开辟了数十亩荒地。各种的庄稼。都在老人的领导下生产得非常的繁茂。满山的绿林。都成了行树。美丽的花草。四时放出奇葩。尤其是优昙花。在去年六月的戒期里。开得特别优胜。真是实现了人间净土。寺前凿有放生池。池水深广。每当雨后初晴之时。群鱼戏水。乐境无穷。都是这位老人赐与的。云老的精神。非常健旺。去年正月。曾到九仙岩去游览。九仙岩距云门有六七十里。另外还要上山。而云老当天回转。来往步行。毫不表现疲倦。云门附近的农民。常沐著这位老人的恩光。每有疾病。则施以医药。有饥馑。则给以食粮。遇事故。则与之排解。寻声救苦。无微不至。今年云门土改了。村农都对这位老人表示敬仰。自觉自愿地分了二三十亩水田给寺里。目前寺里尚住有五六十位僧伽。他们久随这位老人薰修禅定。日常虽在劳动生产。而其道心。是非常纯洁的。现在。云门的房屋。已从荒烟蔓草中。雄壮而美观的建立起来了。这都是老人的力量。本来。云老还打算继续修建海会塔的。祇因众生的福浅。缘未成熟。云老便于今年的四月离开云门了。
韶州人士及归依弟子。闻师至。郊迎十里者逾千人。住大鉴寺。每日来参礼者途为之塞。不以时移境异易其信心。
初十日附粤汉车北行。十一日到武昌。住三佛寺。沿途劳顿。楚疮毒发。陈真如居士为照料。医药服食。殷勤备至。该寺主持大鑫和尚。亦尽东道之谊。得起居安适。病稍愈。应鑫和尚请。为主建一观音七。归依者二千余人。法事毕。将扶病北行。三佛寺大众请留影纪念。师题一诗云。
业风吹送到武昌,老病驰驱累众忙,三月淹留三佛寺,一场灾难一惭惶,无心欲跨楼头鹤,有愿同登选佛场,尚想玉泉关壮缪,能于言下悟真常。
七月二十八日由护送人员陪伴。师及侍者等。附京汉车北行。抵京时。诸山长老。及居士林等各团体。到站迎接。李任潮。叶遐庵。陈真如诸居士。导送至广化寺驻锡。后以人多参谒。移住西城广济寺大刹。师抵京后。与当道往还。以湘省同乡。滇南旧雨。夙有因缘。故对于护法事。堪称便利。初。师未抵京前。已有函电往复磋商。故于五六月间。先由圆瑛赵朴初等。在广济寺成立中国佛教协会筹备处。全国佛教代表百余人出席。拟举师为会长。师以老病辞。乃举圆瑛为正会长。喜饶嘉措。赵朴初等。为副会长。而推选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虚云。查干葛根四人。为名誉会长。代表中包括汉。藏。蒙。泰。撒。各大民族。佛协成立。各地佛徒。有所联系。并定明年春夏间举行正式成立典礼。
佛协筹备会既成。师上书政府。请颁布共同纲领。规定人民有宗教信仰之自由。速定对于佛教寺院之保存及管理办法。目前急于救援施行者。(一)无论何地。不许再拆寺院。毁像焚经。(二)不许强逼僧尼还俗。(三)寺产收归公有后。仍应按僧配给田亩若干。使僧人得自行耕植。或扶助其生产事业。当道许之。僧尼赖安。各省名胜寺院。且日加修饰矣。
八月十三日(即十月一日)师代表全国佛教徒。接受锡兰送给中国三种宝物典礼。锡兰代表团团长。达马拉塔纳法师等来华。以“佛舍利”“贝叶经”“菩提树”三宝。赠送与中国佛教体团。定于十月一日举行典礼。地点在广济寺。是日先由释巨赞。圣泉。居士赵朴初等。坐礼车。具香花。往接锡兰代表。寺中四众二千余人。列序殿前。恭迓锡兰代表至。钟鼓斋鸣。纳法师将法宝置供桌上。师出。代表接受。并致谢词。大意谓。“贵我两国佛徒亲密。历史悠久。愿团结在三宝的慈悲智慧之中。为世界永久和平。而贡献我们的一切。”是日典礼隆重。有澳洲。缅甸。加拿大。印尼。日本。土耳其。及各地佛教代表。
九月诸山长老及团体。请师住持广济寺。师以老病辞。
十月东南人士在上海发起祝愿世界和平法会。众议请师主法。派方子藩等来京迎迓。于公历十二月十一日附车抵上海北站。执旗献花者百余人。齐声念佛。于是在车站候车来往者千数百人。初则鼓掌欢迎。继亦同声念佛。肃穆庄严。顿化娑婆为极乐。感应之道。有如此者。师住玉佛寺。与法会主事者商定。为期四十九天。自农历十月二十六日启建水陆道场。由师主法。并请圆瑛。应慈。静权。持松。妙真。大悲。如山。守培。清定。苇舫。十大法师。莅会主各经坛。修持法事大师共七十二人。至十二月十四日圆满。在道场期间。除入坛主法外。早午晚来参谒者如潮涌至。远在湘鄂等省。亦不远千里而来。归依者前后四万余人。法会办事者分设十席。为办理报名。登记。分班。给牒。等事。(其热烈情形。载后文附录中。)在此次法会收入净资。陆亿七千六百余万。支出三亿余万。师所收之果金等等。尽拨交法会中。丝毫不取。结存款项三亿余万。(以是时币值计。约合港币七万余元。)咸请师意支配。师与诸大师及各居士商定。拟尽数拨送名山供养。计分给四大名山。(浙江普陀。山西五台。安徽九华。四川峨嵋。)八大名刹。(宁 波天童。宁波育王。扬州高旻。苏州灵岩。福州鼓山。宁波观宗。宁波七塔。福州地藏。)以及全国大小寺院二百五十六处。此师主法上海水陆道场之大略也。
四月。师接北京电促进京。仍住广济寺。各地僧伽代表。亦相继至。中国佛教协会正式成立。大会议决各要案后。师赴山西大同参礼云岗大石佛。旋请假离京。当道劝往庐山养病。(大会中有提议毁戒者。师诃之。撰文寄慨。)
五月。师偕侍者觉民南行。过武汉少住。保通寺住持源成。喜师至。请师主禅七两期。事毕。即取道入庐山。以陈真如居士。已先在匡庐相候也。在庐山住大林寺。
六月。有数禅人。自云居山来。为师言。日寇中原时。以云居山险峻。易藏游兵。遂将真如寺全部焚毁。今祇见毗卢遮那大铜佛。兀坐于荒烟蔓草中耳。师恻然伤之。念云居自唐代元和年开山。历代祖师最胜道场。自道容祖师开山。弘觉道膺继之。其后齐禅师。融禅师。老夫舜。佛印。了元。圆悟。克勤。大慧。宗杲。皆曾任该寺住持。而过化者。有赵州谂。云门偃。古塔主。洞山聪。圆通秀。真净文。居士中如白居易。皮日休。苏东坡。黄山俗。秦少游。吕居仁等。不计其数。以历代祖师道场零落至此。倘不重兴。将湮没矣。遂发愿重修。先请准当道。往云居结茅。居士祝华平等。愿相伴送。师遂于七月初五日入云居山。
夫云居在庐山之东。占地三百余里。属永修县辖。层峦叠巘。望若插霄。及蹑顶登山。复为平地。群峰环抱。天然城廓。田园陂泽。鸡犬白云。其殿堂楼阁。历代敕建。髹彤绚烂。琳碧精荧。此唐宋最盛时期也。
九月。粤垣弟子比丘尼数人。闻师已至云居。寻踪往视。舟车水陆。半月乃达。沿西路登山。削壁插天。草深没膝。最狭窄处有不能并马而行者。盘山二十余里。始达石门。豁然开朗。及抵寺。第见断垣残壁。瓦砾荒榛。遇一禅人。问老和尚何在。禅人指示之。则一牛棚也。蔓草支离。积以成壁。鞠躬而入。乍不见人。稍立定。乃见师坐木板榻上。如入定状。师旋开目视之曰。你们何苦。各述悃忱。又曰。我初来此。祇有僧四人。本欲结茅同居。不意衲子闻风踵至。不一月已近五十人。牛棚以外。仅有破屋数椽。你们已看到了。既来且奉屈少住数日可尔。牛棚在寺西北角。约半里许。师爱僻静有耕稼意。乐居之。
十月后。各方僧人日益至。食宿两餐。幸得上海简玉阶居士施资。以度残冬。师于此时。筹划垦荒。开田种植。及修建殿宇等事。
是冬曲江南华寺请传戒法。甲午师·一百一十五岁
春。师在云居。先计画修造大殿。以毗卢遮那大铜佛。高寻丈。为明代万历年间。圣慈皇太后渗金铸造。旧日殿瓦。以铁为之。因山高风劲。泥瓦则易飘摇也。今欲建殿。应先铸造铁瓦。乃集僧众。具罏锤。自铸之。及铸千僧锅四口。大铜钟二口。是时缁侣云集。已过百人。其中人物。百工俱备。国内外僧俗道友闻讯。时施助净资。有人有土有财。事易举矣。师遂分僧众为二部。能土木工程。修造殿堂者为一部。开垦种植。艺茶竹工又为一部。众皆踊跃从事。夏五六月。首建成法堂一幢。上为藏经楼。置碛砂频伽各一藏。开垦部分。亦开成禾田六十亩。种田博饭。俨然百丈风规。
秋七月。新建僧寮。楼上下二十余间。以安僧众。又重新建窑厂。(烧砖瓦用)溷厕。碓坊等。次第落成。而师仍居牛棚中。南华寺方丈本焕。太平莲社比
丘尼宽定等六人入山礼师。见有破钟一口。在草地上。以问师。曰。“此本山古物也。名自鸣钟。历代有祖师到此。钟皆自鸣。日寇焚山时。楼火。钟坠地而裂。今将复合矣。”众验之。见裂痕自下而上。其上端有自然修补复合之痕。师曰。“俟其复合至钟口。当复悬之。”又领各人巡山。见竹林茂密。其地产黄精。葛。茶。及大杉树。银杏树甚多。师指一树曰。“此无心白果也。”剥而视之。果无心者。本焕等住十日。师削竹禅板数具。磨光之。亲选择。题名。以赠粤港诸弟子。
冬十一月。师所住牛棚被焚。众劝师移住新建楼房。师曰。“我爱其古雅也。” 仍缚茅编竹。照旧造成居之。是年北京屡有电至。聘师北行。以老病难行。却而未往。岁暮起禅七一期。
[附记本年三月发掘地宫事]三月初十日上午。因重建大殿。先将瓦砾除去。集百人之力。将大铜佛移开。下为石座。中有地宫。发见青石碑三块。(碑文另录)石盒一方。函盖无损。考之。其一为宋代绍兴辛酉。法如禅师刊石。其二为明代万历壬辰。洪断禅师刊石。石函中。藏有镇座法宝各物。
乙未师·一百一十六岁
春。建造堂宇。日益增加。香积厨。五观堂。库房。客堂。禅堂。等处。陆续告成。
夏。北京佛教协会开扩大会议。师未暇前往。
秋。各方衲子。又多来数十人。其中有未具戒者。乞师传戒。师以为此时传戒。未甚方便。然为成就发心人起见。又不得不有所衡量。乃定为祇就本寺现住之未受具者传戒。不许向外宣扬。先行呈明当道。及佛协会准许。定于十月间传戒。冬月十五进堂。议才定。各省名山大刹。及静室庵堂。僧众来山求戒者蜂涌而至。初仅百余人。后来陆续而至者及三百人。连本寺原住僧伽合共几五百人。不特食宿无著。而且照管困难。恰于此数月间。沪上天主教堂出事。佛教青年会出事。金刚道场亦出事。更重大者。甘肃省政府电致江西省政府。称有外道头目。窃穿僧服。前来云居求戒云云。师闻此。不得不慎重防范。而地方治安机关。亦与师商讨。协力维持。是时求戒者已入山。拒之有违佛制。纳之则实难安容。因此依梵网经《自誓受戒方便》为之说明十戒。具戒。三聚戒。等法。经旬疲劳。唇焦舌敝。(详附录法语及文钞中)劝令各自回山。依照戒期。自誓受戒。事后。仍给度牒。仅留百人。如法入坛。一场哄动。及告结束。而师以法缘障碍。时耿耿于怀也。戒期满后。起禅七一期。
是年开田种稻梁者。已及一百四十余亩。其他栽茶果等树甚多。变荒芜为熟地。而觊觎者至矣。地方机关以开辟荒地增加生产为名。在本山设立农林处。将寺外一带果树及耕植地。划为该处范围。师初犹隐忍之。及后并将师所住牛棚亦圈入之。逐师移出。师遂将前后情形电告北京。旋奉院令。著该地方机关克日交回师所住牛棚。及各垦地。由寺管理。地方下级机关虽不敢不遵。而从此衔恨。谓师恃上级势力压抑地方机关。多生阻力。魔事起矣。
是时诸方衲子。拨草瞻风。亦日益加众。已近千五百指。新建房舍。不敷居住。暂盖茅蓬以收容之。千里远来。寻师问道。昕夕不遑。为节劳计。众议请师每日定时方便说法。师许之。乃于闰三月十一日起。在经堂方便演讲。其中有援引古典。而涉及近事者。有远数诸方而近及本山者。有开示法要而例及俗情者。
甚至今昔世变。个人经历。田园琐事。无所不谈。弟子按日笔录成帙。因摘要撮录于年谱中。以其关于人事多而理论少。所以别于法语也。分录如左。
是年冬。四众二百余人。计开水田一百八十余亩。旱地七十余亩。所收稻谷。四万五千余斤。杂粮两万六千余斤。及竹器茶叶银杏笋干各项。均有收入。此后积极开荒及造林。可住五百众矣。腊月初七起禅七两期。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长汀定光寺。宁化法轮寺。均请师传戒法。
丁酉师·一百一十八岁
春。师应吴居士修路之请。自去冬兴工。由张公渡方面上山之路。宽六尺。长十八华里。峻岭逶迤。峭峰屴崱。两山相间。飞瀑中流。重架虹桥。乃能飞渡。其中有龙王桥。乘云桥。云荫桥。龟水站等处。于秋间工竣后。师于沿途大石上刻有“赵州关”“飞虹桥”各大字以存古迹。并镌纪事及偈语曰。
兹因山阴吴宽性居士。发起修路浚湖。工程圆满。云感其诚。爰题偈语。以存古迹。偈曰。
寻到云居山外山 宛如鹫岭在尘寰 高山平地逍遥外 杰阁崇楼俯仰间
去住随缘无罣碍 安贫乐道老僧闲 欲向其中问端的 前三三与后三三
四海名贤誉此间 天上云居山上山 水月道场今古梦 佛魔境界乱离看
千寻崖岸经过易 五浊娑婆解脱难 潦倒残年百岁外 草鞋犹踏赵州关
六月。当地政府农林机关。以云居寺僧开辟荒山荒地。甚有可观。乃推翻一九五三年癸巳批准设立僧伽农场成案。改设垦场。将寺有之山场田亩。茶果树木。尽划入地方垦场。另派数十人来寺接替耕植。寺内职事以僧伽农场立案有年。农作有效。呈请地方政府照旧由寺管理。七呈不报。及后竟将师所住之牛棚亦圈入之。令师刻日迁出。师无可奈何。乃将前后情形呈报北京。旋奉院令。著该地方机关即日交回师所住之牛棚。及各垦地。仍由寺僧耕植。地方机关虽不敢不遵从。然因此衔恨。谓师恃上级势力压抑下级机关。内外勾通。诪张为幻。而祸无了日矣。后此数月有如下事件。
有人劝师献捐垦场开办费人民币二万元。(约港币五万元)
响应政府召集全民炼钢献出烧成木炭六万余斤。及砍下山柴三十八万余斤。暨寺内铸钟铸瓦之铜铁材料数千斤。
师年来多病。各方弟子所奉师之医药费果金等等。皆有数目。亦劝师献出为支援炼钢费人民币五万元(合港币十万余元)
云居山下各乡村之稻田于早晚造收获时。要求云居寺派出僧人帮助收种。此外种种。不能尽述。不得已尽将本寺全部僧伽垦荒之农场奉献于地方新设垦场。听其领导。师之环境如此。心境可想也。同月本寺住持海灯。开讲法华经。并择青年比丘三十人。成立佛学研究院。以造就僧才。
戊戌师·一百一十九岁
春时全国肃清右派之风甚厉。各寺院亦被波及。由所谓佛教团体开学习大会于汉口。指定各寺院住持。及重要职事。均须赴会。师以老病。辞不出席。而南华住持本焕。本寺知客传士。云门住持佛源。及见性印开诸师等多人均被列为右派。指定向师清算。及斗争。不屈。几酿祸。后由一班夙有成见之人。制造诬捏师十大罪状。如“贪污”“反动”“聚众”“思想错误”“滥传戒法”种种罪名。其中最无理者。如诬师与青年僧人同单。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竟出于僧人口中。又因师自到云居后。北京政府每月送师贰百元为补助费。师屡却不受。未获允许。乃按月以之供众。而大会中竟牵扯到师前年于开示弟子戒贪语。引用明代罗殿撰诗“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之句。谓为讥诮诽谤。又谓师妄报年龄。师阅壁报后语弟子曰。“我生长及出家都在闽省。圆瑛法师及住持盛慧。现年已八十余。他幼年在鼓山出家。他都知道。我剃发受具及出外参方与回鼓山任住持年岁。是有人可证。”又加以“老顽固”“僧界右派首要”各罪名。其意盖欲向师“围剿”“斗争”“洗脑”“下放”至“劳动改造”而后已。尔时全国僧众。除膺特殊任务者外。均惴惴不安。南华云门云居山门外。亦遍贴大字壁报。诬师罪行。声势汹汹。师则若无其事。而四众均欲为师辩白。师不许。如此阅一月。两月。并无消息。汉口之集会亦散。而师左右得力之人及多年随从弟子。均被分散。指派向别处去矣。如是又阅一二月亦无消息。后接京信。知汉口开会期间。因师德望。不敢轻率。先叠成文告罪状。呈请主其事之最高级人物。批准执行。某阅毕一笑著令撤销。(详后己亥年中)师乃获转危为安。
九月十五日张处长建民率公安干部数人。在师所住之牛棚掘地洞壁。进行搜查。未获一物。后将中央发给云居公函。及各种文件。云门申辩书。重要经籍及私人函件出入账目。均被载去。请求数次。亦不退还。
数月以来。师饱经忧患。病状日深。往年病中礼佛不用人扶。今则需侍者为之助力。知幻缘将尽矣。但有一件大事未了急须处分者。
一日。师召侍者某某等二人至。告之曰。“余今命汝二人。为我办一件重要事。应先告汝等前后情形。乃易办理。
余于初出家后。自审根器。当从行门入。故习苦行。又性好禅宗。故习禅定。溯大乘东来。虽以达摩为初祖。而光大实在东山。倘远溯源流。实在广州光孝寺。该寺址为虞翻旧宅。名诃林园。及东晋隆安中罽宾国沙门昙摩耶舍尊者。乘番舶抵仙城。乞此地建梵刹。名曰王园寺。及求那跋陀携楞伽四卷止诃林。立戒坛于林中。谶曰。《后有肉身大士于此受戒。》至梁天监初。智药三藏携菩提一枝。植于坛侧。记曰。《百七十年有大智人于此出家。》及六祖大师受黄梅衣钵剃发菩提树下。遂应其谶。后至曹溪开一花五叶。禅宗至此始盛。而其初则以诃林戒坛为根本地。诃林即今粤城之光孝寺也。
前清末年。该寺为学校占用一部分。地方机关占用一部分。公私团体又占一部分。所余者。仅大雄宝殿。及六祖发塔。兴殿前参天蔽日之菩提树而已。
余禅人也。饮水思源。目睹禅宗第一祖庭。零落至此。欲重修之。顾力有所不及。会民国十九年庚午。余住持鼓山时。发愿重修光孝。先将私人所积果金约
二万元埋藏之。适有老居士林某。(隐名)入山相访。余略谈所愿。林居士欢喜赞叹。谓重修光孝。非先筹足十万银圆为预备金。勿轻动议。我愿助师完成此愿。先捐五万圆。不问岁时也。余大喜过望。翌日。林老居士果以五万圆银号票来。余亦将所积存者。汇易金锭若干条。藏之鼓山中。满以为南来重兴祖师道场。必自光孝始矣。
岂知道场兴替。自有时节因缘。非人力所能勉强者。迨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四月。一夕三梦六祖催唤回去。而粤北将官李汉魂等亦派员来请重建南华。于是冬有粤北之行。中兴曹溪。费时十稔。因缘会合。又建云门。历时九载。始告完成。事变又起。计重建两寺所费银圆百余万。其中左支右绌。艰苦备尝。而不敢动用鼓山藏金者。诚以“易砖钱而作瓦钱”佛制之所不许也。
云门竣工时。二次大战已停。胡毅生居士等议重兴光孝。我建议先收回占地。同时密回鼓山。将藏金运港转到云门。又购白银圆若干。埋之树下。备重建光孝。未及三年。时移势异。当云门事变时。余被殴几死。犹不肯将藏金说出。“以生死可置之度外。而因果不敢昧于毫釐。”至前年。传闻粤当道欲辟光孝作市场。适吴居士性栽二次入山。余嘱其与粤当局言保存光孝名迹。正为此耳。
今余历尽艰辛。老病日笃。世缘将尽。初愿难偿。只有俟之将来。惟藏金为时势所不许。付托又无人敢担承。拟呈之当道。代为保管。表明初愿。及藏金来历。余前日已与县府石同志妥商。令汝二人同往发掘。运回本山。今给汝地图一纸。汝等与石同志带备公文。前往云门办理。
去后数日。竟将金条一箱。瓦罐二口。运回云居。衡之得“黄金二十八斤”“白银三千圆。”由石同志与侍者等数人。缴交政府代存。以明我及林居士之本愿。重兴光孝。只有待诸将来。”
己亥师一百二十岁一九五九年
春。国内外丛林及诸弟子以师今年百二十岁。恰与赵州同年。各团体纷纷拟定程序及典礼为师祝寿。师前后接到函电。即行制止。其复函大意。
(上略)云死活未卜。辰期犹远。便承吴老居士厚意。拟制寿屏为祝。愧谢曷甚。窃念夙业所驱。波波一世。风烛已残。事犹未了。每思辄愧徒为虚名所误。百年尘劳。梦幻间耳。复何堪留恋。又生者乃死之端。智者直须警悟。一心进道。如救头燃。奚暇扮演世俗情态也。云心领谢。盛意谨辞。
又云母难之日。自哀未遑。切不可为作寿章纪念。或其他庆贺举动。转增弥罪。徒有损毫无益也。
三月师以浚明月湖尚未竣工。海会塔工程仅及一半。乃力疾督促。数月后乃竣事。
先是两申春北美侨商詹励吾之夫人汪慎基归依师后。发心捐助建大殿经费。而全寺大小殿堂。均已落成。詹拟建一塔。供佛舍利。附建一留云禅院以祝师长住世间之意。师复函谓南华云门均建有海会塔。而云居尚未建筑。可否即以此功
德建云居海会塔。因云居历代祖师均散葬各地。保存为难。不若以海会塔奉安之。且方便四众及当来者也。至留云禅院一事。意甚可感。而云平生未尝特建一椽一瓦。以图享用。敬却云云。
詹复函除前捐常住万圆港币外。再损港币五万圆。以为建海会塔之用。师许之。因此在冬间即著手开地盘。动工建造。其结构悉仿南华。此外更多建数座经堂。以为僧人居住及六时礼诵之所。直至本年七月始完成。师于数十年来所建各大刹殿宇塔院之最后因缘也。并将詹居士所撰碑记勒石于塔下。文曰。
虚云老和尚。重建云门事毕。癸巳春晋京。参与全国佛教协会成立。已而由匡庐入云居。初至时。榛莽荒秽。仅存陋屋三间。聊避风雨。未半载。四方衲子闻风而至者百余。师率众。始则开田博饭。继乃筑堂舍。建大殿。置藏经。虽严寒酷暑。作务不辍。未两载。道场巍然。予以夙植善因。虽羁万里外。犹得时承法雨。慈诲恳至。惭感曷已。因起念效童子聚沙故事。欲于云居建塔。藏佛舍利。愿获十方三世诸佛之护念。留师住世。常转法轮。因拟名此塔曰留云。寻蒙赐复曰。居士欲为云建佛舍利塔。此发心固已为十方三世诸佛之所护念。而云则惭惶不自胜。因自思维。云居千年来诸祖代谢。全山祖塔。散布四方。年久失修。大多倾圮。云昔在南华云门所见类是。因各建海会塔。将诸祖灵骨。集而藏之。并建堂宇。居僧念佛。适有感尊意。思复踵前例。区区之议。居士其有意乎。予读竟雀跃。欣顺师慈。遂以海会名塔。顷复获师书。知已竣工。喜兹华严楼阁。涌现当前。爰为偈曰。
达摩东来 上乘独出 喝倒梁武 目中无物第一义谛 光天化日 烛照幽冥 同收灵骨
佛历二千九百八十六年岁次己亥仲春私淑弟子詹励吾谨记
是月美洲汪宽慎香港曾宽璧以师今年为百二十寿辰。各以资来。请造地藏菩萨一尊。用祝师寿。师令刻日兴工塑造。两月而成。分供于钟楼及海会塔中。此师最后之造像也。
[附记]
师重建祖师道场。大小寺院前后八十余刹。皆自为营造。然每一改建。以掘泥筑基为第一工程。且需时较长。人工亦倍。即如粤北南华寺。历岁十稔。始告完成。而初步工作。担泥筑壆。亦经三年。编者五住南华。细心察看。自入曹溪门过莲花池后。即为四天王殿。直至后山九龙泉。凡一百五十余丈。除大殿祖殿法堂经楼外。其余各种堂舍共一百五十余间。无论至何地方。长廊曲径。皆雨不湿衣。泥不污履。高下广狭。覆以回廊。不觉道路之长远也。其建筑时。师手持丈尺。指点工人。或高或下。均无预制图则。亦不用精密计算。而所需之材料适合。最奇者。大雄宝殿。高及十丈。飞檐承露。接驳七重。师亦指点出之。殿阁之庄严壮丽。媲美于杭州灵隐。大佛三尊。高六丈。五百罗汉。浮动壁间。此则灵隐天宁所不及也。至分布各处之院宇房舍。均坚朴耐久。又是一种看法。予每见师手持罗经。(即指南针之罗盘)于每佛像及诸菩萨座。细为测度。乃知师之多能也。
一日尝问师。何以三分一工程,放之地下。师谓坏空。有一定之理之数。比如南华寺。今日建筑。超于前代。孰知十年后将如何。予掘地时。遍翻全寺。发见围墙石壆。有在三四丈深者。亦有掘至二丈余深发见有宋代断碑者。兴废无常。可想而知。故此历修各大刹。必先寻其故址。相阴阳。观流泉。择定方向而改正之。且用巨石筑壆。由一二丈筑起。使基础永固。他日殿堂房舍。纵有破毁。而基础仍存。所以我对于房舍为轻。而基础为重。余乃恍然知师谋虑之深远也。
三月师病况日深。初犹勉强支持。料理各项事务。及未了工程。至是月患慢性消化不良。即停止饭面。及一切杂食。早午仅吃一小碗粥糜而已。省府奉北京命。屡遣医来。师却之。谓“世缘将尽也。”乃分函诸弟子迭次之捐助功德者。谓真如寺已建筑完成。此后不必再寄汇银物来。并嘱以努力修持。为法自重。
四月师召摄影师来山拍摄全山风景。凡大殿佛像经楼法堂及晦山戒显和尚塔明月湖赵州关飞虹桥海会塔及云居茅篷与现自己所住之牛棚共三十八张。又自摄坐像一帧。洗出后亲自检视。择其佳者留之。又赠与有关捐助功德之亲友善信。
佛历二千九百八十六年岁次己亥孟夏释虚云序时年百二十
师病日益重。一日住持和尚及三寮职事多人来视师病。师谓众曰。“我们有缘。相聚一处。承诸位发大心。数年之间。复兴云居道场。辛劳可感。但苦于世缘将尽。不能为祖师作扫除隶。有累诸位。倘我死后。全身要穿黄色衣袍。一日后入龛。在此牛棚之西山旁。掘窑化身。火化之后。将吾骨灰。辗成细末。以油糖面粉。做成丸果。放之河中。以供水族结缘。满吾所愿。感谢不尽”云云。诸人皆作安慰语。师说偈曰。
虾恤蚁命不投水 吾慰水族身掷江冀诸受我供养者 同证菩提度众生又请各法侣 深思熟虑 生死循业 如蚕自缚贪念不休 烦恼益苦 欲除此患 布施为首净参三学 坚持四念 一旦豁然 方知露电悟证真空 万法一体 无生有生 是波是水又吁嗟我衰老 空具报恩心 宿债无时了 智浅业识深愧无成一事 守拙在云居 诵子吃饰句 深愧对世尊灵山会未散 护法仗群公 是韦天再世 振毗耶真风自他一体视 咸仰金粟尊 中流作砥柱 苍生赖片言末法众生苦 向道有几人 我负虚名累 子应觉迷津佛国时欣慕 香光拟近趋 谨留几句偈 聊以表区区
八月师生辰日近。国内外诸山长老。及弟子等多人。入山庆祝。并探视师病。师亦觉精神稍为健旺。其弟子宽慧等数人自香港来。师与之谈话及处分各事。颇为重要。兹将宽慧朝山日记一则附录如下。
朝云居山谒师日记一九五九年八月十七日(即农历己亥七月二十四日记中所载俱用 农历)
余此次偕宽航知立两师及方宽丽居士等一行四众。结伴回国朝云居山为师祝寿。于农历七月二十四日由港出发。下午三时许抵广州。下榻于华侨大厦。太平莲舍宽定师等到访。相约一同上山。
二十五日早七时。附火车北上。至二十六日晨八时许抵南昌车站。因各人昨日未进晚餐。拟就车站觅食充饥。岂料遍寻车站都无一物可资裹腹。遂由我和方宽丽居士看守行李。而宽航知立两师则往汽车站买票。以额满。无法购得。结果费去八十余元。另包专车。九时开车。至下午一时许抵张公渡。余知此处原已设有招待所一间。专为方便朝礼云居者用膳休息之处。至此竟遍寻不获。询诸乡人。始悉于去年五月毁于火。正彷徨间。望见前面有二僧人。由宽航师上前询知系来自云居者。余等因饥腹雷鸣。又休息无所。乃向之请问。据谓有饭店可以进食。迨我们跑去饭店呼食时。店员问我们有米票否。四人一闻此语。面面相觑。我们既无米票。饭店即不允供给食物。于是再去请问僧人。其中一位名宽华师者。慈悲的说。“我们尚有余饭可以供给。”随即将饭菜送到。各人略为进食。聊以解饥。宽华师问我们准备几时上山。又说最好能于今天上去。因为今天有十个和尚落山挑石灰。如果我们今天上山。有挑灰的和尚可以先代我们担行李。若明天上山。要另请人。殊非易事云云。我们听到有如此巧遇。当然不肯放过。于是就请他们慈悲。先把我们的行李挑上山去。因我素有心脏衰弱及血压过高等病。惟有硬著头皮慢步走路。时因太阳威力过大。路热难行。仅行三四里山路。即觉四肢无力。难以支持。遂病倒途中。诸人将我扶起。为我抹汗擦油。扰攘有顷。卒蒙诸佛菩萨慈光加被。渐渐苏醒。当晚先到一间茅篷住夜。时天已入黑。忽见山上放出毫光。各人咸以为奇。晚饭后。承当家师慈悲。让床给我们睡。
二十七日早餐后。动身继续上山。约十时许到真如寺。先到客堂见知客师。茶罢。再去参礼虚老和尚。老人一见我。就说“宽慧。我没叫你来。你来作什么。徒令我担心。”随问。“志莲现在住众多少。各人是否都很用功。常住的开支够不够。”老人的慈爱。真是无以复加。斯时航师相继入室。老人见到航师。即谓。“我写了十多封信要你来。何以迟至现在才到。我没叫宽慧来。她又为什么要来。本来我想在四月走的。因事未了。所以耽下来。后来又准备七月走的。仍因事未了。故不能走。”又说。“你们一路辛苦了。且去洗面休息一会。我叫人准备饭菜。吃过饭再谈。”知客师真客气。饭时满桌素菜。饭香菜好。名山圣地。自是不同。饭毕回寮。打点礼物分送性福大和尚。维深师。知客师等。留存一份供奉老和尚。下午。再谒老人。并泡一杯玉桂茶供奉老人。老人饮后。呕吐似乎少些。
二十八日。宏清师说。宽度师来了。叫人去接他上山。及宽度师来到。见他完全是一个俗人模样。而动静威仪。仍是老修行本色。我心里起了一种难言说的感觉。
二十九日早。知客师派人陪同宽航知立两师下山办理报户口手续。直至下午四时半。方始回来。并蒙政府派朱所长上山照顾我们。每日陪我们同进早午两餐。随伴左右。非常殷勤。我们心里。异常感激。今天为老人诞辰。所以远近各处四众弟子上山祝寿者。络绎于道。以知老人德行感人之深。晚间。各人拟谒老人。又恐其已睡。进去不便。乃由航师询知老人未睡。于是我和宽定宽航知立各师及方宽丽五人一同进去。见他眠在榻上。我先送果仪供养老人。老人说。“放在枕边吧。”及至方宽丽等送果仪时。老人很客气地说。“你们留著自用吧。不要送给我了。”航师代答。“她们自己有得用。请您老人家收下吧。”老人说。“好。放下吧。”随著又说。“你们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不会客。你们明天可以进来。”
三十日早殿后。各人欲进去拜见老人。结果不满所愿。中午。老人自己供斋。每人结缘两元。始看见老人寮房门口贴了一张纸。写著。“今天不会客。”我们方始明瞭今晨拒见的缘故。这天。老人的精神甚佳。
八月初一日早。我等谒过老人后。以在山无事。即欲定期下山。由航师向老人请假。拟初四日下山。老人说。“好。随你们的便。欢喜几时来就来。欢喜几时去就去。”既已得到老人的允许。我们即准备初四动身。
初二日天甫微明。宏清师来说。“老人叫宽航师先进去。你们亦随后同去。” 航师一进门。老人就说。“你们初四不要走。我有事为你们说。”祇得答应初四不走。下午。又叫航师进去。取出法汇稿件五册。
初三日上午。又叫航师进去。老人看著宽航师说。“你能为师父做一点事吗。” 航师答。“好。无论师父要我做什么。都应当去做。任何艰苦。在所不辞。”老人又说。“我想来想去。这回许多徒弟中。惟你最为可靠。”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张纸。蝇头小字盈千。命宽航收好。随同法汇一齐带港。要妥交与岑居士。下午。宽航师先在老人寮房坐谈。老人著宏清师叫我和宽定知立三人进去。命宏清师从柜内。请出一尊玉佛。老人双手接过。举上头顶。然后交给宽定师。谓。“这尊玉佛。送给你供养。”并取出文华绉大红祖衣一件。亦交给宽定师。又从衣袋取出一块血珀。在眼盖上抹一抹。即说。“这块琥珀。送给你抹眼睛。”又取夏布大红祖衣一件给我。再从床上取出和平鸽徽章一枚。送给知立师做纪念。另取夏布大红祖衣一件。嘱知立师带港送给宏贤师留念。又取夏布大红祖衣一件。白犀牛一头。交给宽航师。说。“这衣和白象都送给你。”其实那是犀牛。而老人却说是白象。岂另有用意欤。随又取出图片四张。分给我们四人。此片系老人庶母王氏太夫人出家后法名妙净。入灭时的留偈。老人建筑海会塔。刻碑摄影留念。亦将
照片分给我们。复取出七色九宝十八罗汉念珠一串。嘱宽航师带港。送给岑学吕居士。并谓“岑居士年来为云代劳笔墨。始终不懈。情殊足感。故将此珠送他作为纪念。”(此珠系某亲王所赠我者大内物也)以上各物分配完毕。跟著又为我们开示说。“明白时生也好。死也好。男也好。女也好。无有生死男女及一切诸相。不明白时则不然。须知世间法相。皆属幻化。如空中华。如水中月。无有真实。惟有一心念佛。为往生资粮。”
初四日下午。又叫宽航进去。说。“我现在样样手续都已清楚。惟有一件事未能放下。你去杭州时。代我去龙华庵找宗和。他的父亲法名心文。最紧要叫心文来云居山一次。如果心文能来。则一切手续清楚。可以放下了。”航师答应到杭时。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此人。并请老人放心。
初五日老人命宏清师来。叫我们进去。老人手执禅板。对我们说。“一个人做事的时候。就要认认真真做去。做好之后。就要像这块竹板一样。空无所有。说著举起竹板连问数声。你们看看这块竹板有没有东西。”我说。“请你老人家保重法体。久住世间。化度有情。”老人谓。“和你们讲了许多。你们还是说凡夫话。” 于是再次举起禅板向我们说。“你们看看有没有东西。”随即又问我们几时下山。答以因户口仅报至初六日止。所以决定初六日下山。老人怅然。随叫侍者师拿茶叶出来。送给我们每人一份。斯时宽定师再请老和尚保重身体。久住在世。老人又说。“你们还是说的凡夫话。今天《诸佛选道场。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心空及第归。》”各人回房休息。不久。我和航师又进去。老人向航师说。“难为宽慧数十年的供养心。从没退过半点。我的弟子多了。祇有她一直发心到现在。真是难得。她现已年老。兼身体不好。你要继承她的志愿啊。”
初六日早。进去向老人告假。老人合掌相送。并命侍者师送到山门口。又令宏清师代送。老人慈悲。无微不至。又承知客师派人一直送到山下。至周田派出所。领回介绍书。午饭后。乘车南行。四时到南昌北站。即转车继续我们已定的行程。时一九五九年九月九日。(即己亥年八月初七日也。)
十月。师病势日危。命徒将甫竣工之海会塔内容。一一如法布置。先供佛像。中安经卷。次净僧房。派僧数人入住。早晚念佛。
七日(即己亥年农历九月初六日。)接北京电报李济深逝世。师曰。“任潮你怎么先走。我也要去了。”侍者闻之愕然。
十二日午师命撤退佛龛。供奉在别室中。侍者知师有异。急往报方丈及三寮职事。晚上齐集向师问安。请为法长住。师曰。“事到而今。还作俗态。请派人为我在大殿念佛。”众请师作最后开示。及遗嘱。师曰。“身后事数日前已向众说。不必赘言。今问我最后语。祇有勤修戒定慧 息灭贪瞋痴”
有顷复曰
“正念正心 养出大无畏精神 度人度世”诸位辛苦。宜早休息。众告退。已中夜矣。
云居山地势本高。时际深秋。寒风凄厉。万山木落。簌簌有声。古树参天。幢幢乱影。室内则一灯如豆。户外已滴露成珠。回顾牛棚内。只有一老人静卧其中。且去大殿颇远。第觉幽磬遥闻。经声断续。待送此老人去也。
十三日即农历九月十二日晨侍者二人。进入室中。见师趺坐如常。惟双颊微红于往日。不敢惊动。退出户外守候。十二时。在窗外窥见师竟自起床。自取水饮。旋起立作礼佛状。侍者以师久病之身。恐其倾跌。即推门入。师乃就坐。徐告侍者曰。“我顷在睡梦中。见一牛踏断佛印桥石。又见碧溪水断流。”遂闭目不语。至十二时半。师唤侍者一齐进来。师举目遍视。有顷。曰。“你等侍我有年。辛劳可感。从前的事不必说了。我近十年来。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中。受谤受屈。我都甘心。祇想为国内保存佛祖道场。为寺院守祖德清规。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领大衣。即此一领大衣。我是拚命争回的。你各人今日皆为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经过的。你们此后如有把茅盖头。或应住四方。须坚持保守此一领大衣。但如何能够永久保守呢。祇有一字。曰《戒。》”说毕。合掌。道珍重。诸人含泪而退。至室外檐下守候。
至一时四十五分。侍者二人入视。见师右胁作吉祥卧。示寂矣。急报住持及大众。齐集诵经送行。日夜轮流念佛。十八日封龛。十九日荼毗。香气四溢。举火后。白烟滚滚向上冲。开窑时。得五色舍利百余粒。小者无数。以白色为多。晶莹光洁。廿一日将骨灰奉安入云居山海会塔中。师世寿一百二十岁。僧腊一百零一岁。
借曰玄奘游学印度。见金色人曰。戒日王去世后。印度佛法当灭。众生的心由如火烫。其非佛印桥断。碧溪甘露水断流。牛者愚痴之王。坏佛法者也。
仁王经云。恶王以公权力。坏我佛法者也。
就在此时大陆变色。佛教遭到的破坏。远超过三武灭法。
虚云和尚年谱竟
虚云大师117岁的照片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民国二十九年庚辰一百有一岁 一九四〇年
春戒后。以广州沦陷。军民两政机关。迁治曲江。各地僧人。来者日众。乃重修曲江大鉴寺。为南华下院。以便往来。又修月华寺。以广接众。
[是年大事]一月汪与日订立亡国密约。另设国民政府于南京。
民国三十年·辛巳·一百有二岁
春戒后。赶速完成各处殿宇工程。已竣工者十之八九矣。将两年来弟子及善信所赠予私人之果资二十余万元。交与粤省府以为赈济之用。不蓄丝毫。因曲江一带缺粮。饥民甚众也。
是年秋。曲江成立广东省佛教会。推予为理事长。张子廉居士副之。
[是年大事]十二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政陷香港星加坡菲律宾及仰光等处。
民国三十一年·壬午·一百有三岁
是年春戒。有树神求戒之异。监院观本为文记之。
[附录]树神求戒记。释明一
曹溪南华寺头山门内引道西。新造放生池边。有古樟树。不知其几何年月也。高参天。围径丈。向为屠沽弛担之所。每年二月八月祖师诞辰。即盘据其四周。成酒肉肆。乡人之来参礼者。亦视作血食之神庙。不复知此为南宗开山道场也。
曩者。憨山清公。于明万历庚子。入住曹溪。当时不法僧招集四方亡命。盘据山中。屠沽淫赌。已不可收拾。民国甲戌。李将军汉魂。迎请鼓山虚云清公。重兴南华。师至。睹此狼藉荤秽。誓廓清之。准古规荤酒不许入山门之例。严申告诫。派方外人以纠绳。请地方官以厉禁。并于樟树下建土地祠以镇之。如是数年。群情始戢。恶风乃革。
岁壬午。春期放戒。忽有行者来。求授比丘戒。问其姓。张氏子。问其籍。曲江人。问其年。三十四。问其剃度所师。无有也。问其三衣钵具所备。亦无有也。鉴其诚。乃锡法名曰常辱。未进戒堂前。服役甚勤。每日打扫全寺院道廊庑不少懈。而性缄默。不与众言笑。既进戒堂。学戒亦事事如律。迨至三坛圆满。梵网戒毕。斯人忽失所在。而袈裟戒具留之戒堂。人则遍觅不获。久亦忘之矣。
癸未春戒将届。此僧忽来入梦。索领去年戒牒。责问何往。曰无所往。问何在。曰与土地同居。醒而志之。乃知为老樟树神来求戒也。遂于头山门樟树下土地坛设供一堂。将原戒牒焚而归之。噫。至诚感神。不可思议。有这般奇特。夫毗尼律制。大树称鬼神村。不许剪伐。众生杀业转业如破灶堕。会尽无生。感不绝于予心。乃为之颂。颂曰。
是鬼神村 是破灶堕 道无古今 祇是这个
胎卵湿化 地水风火 弱肉强食 因因果果
放下屠刀 无尔无我 各遂其生 有何不可
大道无朕 螟蛉蜾蠃 大同不同 一场摩罗(两皆为忄旁)!
夏秋间。修无尽庵。以居女尼。大鉴寺初成。南华工未竣。而鼓山又时以事相咨。出世间事与世间事。杂沓而至。更有敌人飞机日过南华。斯扰矣。
[附记]自穗城陷。省府迁曲江。军政人员。时来南华。敌侦以为假寺会议也。七月某日。果有显要多人来寺。飞机八架。绕寺不去。师知之。饬令各僧归寮。来客入祖殿内。师独上大殿 拈香趺坐。未久。一机俯冲而下。投一巨弹。中于寺外河边树林中。无伤也。机群又复旋绕。后 卒于寺西十里马坝地方。两机相撞。机毁人亡。从此敌机不敢来寺。即南北飞亦绕道而行也。
冬十一月。政府主席林公。暨中央各院部长。派屈映光张子廉两居士到寺。请往重庆。建息灾法会。于十一月六日启程。到衡岳进香。桂林行营李主任济深。
派许国柱居士来接。到桂住月牙山。四众归依。到贵州。寓黔明寺。广妙和尚请上堂开示。抵重庆。蒙府院及各寺到站迎接。与主席林公。法会长戴公等商定后。在慈云华岩两寺。分建法会。
民国三十二年·癸未·一百有四岁
一月。在息灾法会修忏仪。至二十六日圆满。主席林公。暨各长官蒋公戴公何公等。分设斋招待。蒋公详细问法。条列唯物唯心。及神与基督之理。以书答之。在慈云寺。华岩寺。上堂开示。侍者惟因笔记之。
[附注]惟因书记曾告编者曰。师由重庆回时。各钜公均赠以名贵古玩宝玉。及字画等。其数多至五大箱。师于沿途分赠与人。惟因问之。师曰。“徒费保存。徒乱人意。”遂不留一物。沿 途归依者有四千余人。所收果资。亦一一令惟因登记。拨修建海会塔云。
三月回南华。修七众海会塔。掘地为塔基。出古棺四。长一丈六尺。中空无骨殖。幽宫砖。每尺八寸余。多花纹。及鸟兽。间有干支字。然无年代可考也。六月设戒律学院。以教青年僧众。又于宝林门内办义务小学。收教乡村贫民子弟。冬月海会塔成。汤瑛为文记镌石。
[编者案]师自披缁至今。已九十余年。不住持现成寺院。不受人家丰腆供养。四众弟子。前后得戒渡者万余人。乞戒归依者百十万人。手兴大小梵刹数十。其宏丽者如云南云栖。其庄严者如粤北南华。均费百数十万银元。以现值计。几千万矣。师以一衲随身。一笠。一拂。一铲。 一背架。行脚遍海内外。其建筑云栖寺。来也如是。去也如是。其重兴南华时。上山也如是。下山也如是。师于民国二十三年八月莅粤。至三十二年十二月将南华职务付弟子复仁主持。一笠。 一拂。一铲。一背架。一衲随身。迳往乳源中兴云门寺。此为人人所共见者也。
[附记]民国三十三年甲申冬。南华建水陆道场。前一月。山蜂倾巢而来。巨如拇指。先在法堂左右廊各营一巢。状如大殿灯笼。其组织工致。如图案水波纹。万千重叠。无丝毫出入。且具四色。至为美观。后又于曹溪门外大树上。结一巢。尤巨。蜂不螯人。且严纪律。是时四众咸集。均谓神蜂来朝佛也。及师由云门来主持道场事。往巡视之。时首座观本。知客惟因。居士岑学吕林远凡李执中李缵铮等随行。师视良久曰。“此人头蜂也。平时栖止于深山石岩中。都市所未易见者。今来此。其将有事乎。”默然迳去。是夕语岑曰。“四方蜂动矣。此间将被兵。然无大碍。苟有事。吾当派人迎汝。”道场圆满。师回云门。至腊月十二日。日寇陷曲江。十八将入夜。 土匪觊觎避兵客富。遂劫南华。匪徒运财物出寺。不及半句钟。由云门派来接岑之僧已踵至矣。 公于格物前知者又如此。
[附记]黑龙怪乞求授幽冥戒
江西南昌徐氏女。深闺待字。清江谢双湖者。业医。年五十余。无子。闻女名。欲娶之。女闻双湖奉佛。亦许之。合卺之夕。不能同席。初女年及笄。忽有怪物附身。向女求爱。女坚拒。则紧缠其身。以鼻出水。嬲之。欲死。恣其所为。自是时来时去。谢初不知也。既归。女以告谢。亦无如之何。民国三十一年。乃投清江县清净庵。常开师为尼。法名演慧。号道勤。而怪物往来如故。常开师语之曰。“吾闻虚云老和尚主化岭南。当代一大德也。盍礼之。”遂于三十二年春期。由双湖伴来南华乞戒。一日过堂绕佛。女忽晕倒于地。久方苏。既得戒。怪乃告女曰。“汝今得戒。吾已无奈何汝。自今以后。惟日随汝以待隙耳。否则汝当为吾乞戒也。”女曰。“戒须姓名容像。汝来去无踪。又无姓氏。何从得戒为。”怪曰。“吾名黑龙江。容像请你为之。”女曰。“吾不识字。又不能画。奈何。”怪曰。“易耳。汝但执笔可耳。”女如其说。垂首如入睡然须臾画成。则龙头人身。鳞角皆具。由女抱之。跪请云公老和尚为说幽冥戒。患始绝。后供南华功德堂。日寇至。始被焚去。
民国三十三年·甲申·一百有五岁
初民国二十九年。予以重建曹溪六祖道场竟。偕粤僧福果往曲江乳源各地。访寻灵树道场未获。比抵云门山。见荆棘丛中。残存古寺内肉身一尊。为云门开宗道场。尔时见祖庭沦落至此。不禁凄然泪下。幸有僧明空一人。于民国二十七年来此。清苦自持。独倚寒岩。事祖师香火。据其陈述。困苦万端。倘不重兴。行将湮没。及返南华。一日适李主任济深。李主席汉魂抵寺。谈及云门事。旋李主席先后出巡乳源。道经云门。见大觉禅寺之残破。有如昔日之南华。乃邀同地方名流缁素。请重兴祖庭。诺之。遂将南华职务。交弟子复仁住持。由李济深李汉魂邹洪诸公送至云门驻锡。重荷中兴艰巨。时民国三十二年癸未十二月也。(予知南华将有事。暗中将六祖及憨山真身运至云门。徐将法宝亦运至此。)初抵寺。残屋颓垣。 沦于榛莽。惟祖殿尚存。亦岌岌矣。乃居于观音堂之后一陋室中。计画重修事宜。冬十月南华建水陆道场。请予回主法事。
[编者案]师自述年谱至己丑冬止。是年一百一十岁。师于云门竟未竟之工程。守必守之戒 律。时僧众及千指。锄田博饭。皆依师不去。
民国三十四年·乙酉·一百有六岁
春夏间。日寇粤北。各县沦陷。乳源县城亦陷。避兵者多来云门。饭不继。以粥及本薯粉代之。大众共同甘苦。最难得者。木匠泥水匠。烧砖瓦匠近百人。均愿暂不领工资。且加工操作。殿宇之成。有赖于是。夏。军队移防。流匪疑为寇至。袭击之。军糈损失甚重。大兵将临。拟剿四十余乡村。男女老少耕牛衣物移入猺山者千人。联乡耆老。来寺商救。予为诣军营解释。议及三日。还失物。赔偿若干。各立约而罢。从此乡民爱予如慈母。日寇虽陷县城。而不敢扰云门。亦乡民声势之助也。
[附记]民国三十四年春。师往南华传戒。云门寺住有二僧。一名古根。一名传真。同居一寮房。古根以小病。不赴夜堂念佛。传真亦懒去。俄而房门开。一巨掌伸入。几塞户。有一黑影 执传真掷地。责之曰。“菩萨开道场。成就汝等。汝今懒惰不出坡。不上课。不知惭愧。该打。” 击其臀十数。古根惊醒。见一黑影瞥然而去。众集。视传真被打处。黑瘀浮肿。医月余乃愈。皮 肉尽脱。当鬼打传真之翌晚。有一僧系军籍出身。善技击者。携一铁棒。卧传真床上。未几黑影
又至。僧欲起斗。全身如被缚不能动。闻声曰。“你存心不良。既出家为佛弟子。当去军人习气。 吾今不打汝。待汝悔。再则受惩矣。”黑影去后。僧飞遁。迨四月后。公自南华回。夜深趺坐间。 见一青袍白须老翁致敬曰。“弟子住后山。数百年矣。师往南华。弟子亦适外出。孙辈不肖。扰及清众。已责诫之。今向师谢罪。”师答以“既形异类。彼此相安。勿多现也。”翁谢去。后不复扰。乡中耆老。谓后山有老狐云。
[是年大事]六月七日美军以原子弹投广岛。九月八日。日本请求无十月。光复台湾。
民国三十五年·丙戌·一百有七岁
第二次世界大战既停。各省市复原工作。南华于是年春仍传戒讲经。秋。政府通令全国寺院讽经。追荐亡者。穗垣官绅士庶。请予主法。于九月十七日在净慧寺设坛。(即六榕寺)寺内绯桃。忽然著花。重台璀璨。得未曾有。随喜者十余万人。曾璧山居士绣桃花古佛图。胡毅生居士绘绯桃瑞应图。遍徵题咏。(六榕住持。原派观本。观本寂后。宽鉴代理。后宽让。明观继之。)法事毕。师应潮汕官绅之请。到潮州开元寺大弘佛法。归依受戒者甚众。
[附录]绯桃瑞应记 胡毅生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七月七日。为抗战十周年纪念日。国民政府通令全国寺院讽经。追荐阵亡将士。及死难人民。礼也。粤省佛教会同人。推代表赴云门。迎虚云老和尚莅穗主法。省主席罗公卓英。亦派员赍函劝驾。云公慨然随顺。犯暑首途。爰于九月十七日。在净慧寺建水陆道场七昼夜。结坛时。绯桃一株。忽然著花。重台璀璨。得未曾有。曩闻云公阐法滇中。枯梅重花。驻锡南华。宋柏复活。今又睹此瑞应。诚天人交庆事也。花开浃旬未谢。观者塞途。而云公已悄然赴汕。将以南宗甘露。遍洒岭东。其渡生功德。宁有涯涘耶。云公有愿重兴光孝寺。诃林欣荣。当不在远。天南龙象。其善护之。余记毕。缀以诗曰。
法会俨未散 绯桃花满枝 如何黄落后 倏变艳阳时卉木尚灵感 幽冥从可知 诃林久芜秽 何日与加持 绯桃瑞应偈 汤瑛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情与无情。事理无碍。尔看绯桃。这般奇特。是伊会也。无言默默。虽非人身。而生中国。复遇大德。讵云命薄。郁郁黄花。同具佛性。相对开敷。说法已竟。是年冬。观本法师圆寂。
[附记]是年冬月。粤汉线某次快车。自湖北开往广州。过英德。停车午餐。餐毕。众皆登车。独一湖南客。平生茹素。因近站不得素食。乃觅食街内。食毕归站。车已开动。疾呼无及。 方自懊恼。车行至英德大铁桥中间。桥忽断塌。火车坠入水中。车上二千余人。多罹难。唯此茹素者幸得活命。先是。有由广州北上列车。亦于英德停车午食。时临南华戒期。粤港方面。僧俗百余人。乘车来寺。与肇事之车。先后仅差半小时。事闻。粤港各寺庙居士等。或误为北行车。 纷纷来信讯问。亦虚惊也。
[是年大事]五月五日国府还都南京。(大事记至此止后不复记)
民国三十六年·丁亥·一百有八岁
春。仍赴南华传戒。讲经。夏。香港东华三院请作平安法会。赴港。住崇兰学校。由曾璧山(宽璧)招待。及助理法事。归依者数千人。旋应宽如宽荣李民欣居士请。赴澳门讲经打七。归依者数千人。马居士诗传。请赴中山县石岐。建大悲法会。归依者亦数千人。事毕。回云门寺。赶速完成各殿宇工程。
[编者按]南华传戒时。有朱镜宙居士系章太炎之婿。传章唯识学。好禅宗。远来谒师。朱 有与师论禅宗问答之辞。附录于后。
[附录]弟子宽镜问。老和尚座下。修持有心得者究有几人。师叹息曰。现在连找一个看门人竟不可得。遑言其他。南华至今丈席犹虚。即可概见。宽镜又问。知幻即离。能所双忘。正这么时。是否与六祖告明上座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相契合。师曰。这是六祖勘问之语。知幻即离尚有所在。不能谓为能所俱忘也。又问天台宗三观之义是否与三性之义相合。师言。台宗设三观以为用功次第。而禅宗无次第。语已。出观源居士撰质疑一书见示。最后论及金刚经。师笑曰。金刚经注释多至数百种。宽镜曰。然。但弟子读经。从未读注。师曰。不读注亦好。熟能生巧。祇要科判明白。久读而能了悟。读注反易受其左右。宽镜归读质疑竟而后知一切拟议皆是戏论。未证而说。开口便错。不禁汗下。深自忏悔。憨山大师云。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说法之难有如是者。
民国三十七年·戊子·一百有九岁
春戒后。赴穗垣为佛教志德医院开幕。兼说法。旋赴香港沙田慈航净苑道场讲经。应智林监院请。结念佛七。为众说三归五戒。又至东莲觉苑拜忏。事毕。回云门。五月戒尘法师示寂于滇南。孙佛海为传记。
[附记]民国三十七年戊子冬。有美国女士詹宁士者。慕师禅德。万里飞航。来华依止。事前已由中美两外交当局。接洽通知。师许之。女士遂专机由美航华。时师适在穗垣。詹晋谒。述修道原因。父为天主教神父。夫亦信教者。自己亦研究神教二十年。以其教不了义。遍历各国。 访求佛义。后往印度闭关四年。有所得。惟疑而未决。今不远万里寻师云云。遂挈之南华参六祖。 归依毕。赐法名宽弘。为举禅七。四山来瞻礼者甚众。七始日。师上堂开示曰。“若论个事。本自圆成。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如来轮回六道。道道皆闻。观音流转十类。类类如是。既然如是。 求个甚么。觅他何来。祖师有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未挂船弦。正好吃棒。可怜哪。自家宝藏不开。却来茅房担草。这都是一念无明。狂心不死。所以捧头觅头。对水称渴。大德们。何苦来。何苦来。既不爱惜草鞋钱。我自不怕弄恶口。(振威一喝)释迦老子来也”参。诸方长老亦各有开示法语。师门下弟子有名乞士者。(姓谭法名了义。贵州人。自称黔东密乘比丘。曾主编南华专刊。佛历二九七五年美国詹宁士来华参礼老和尚。举行禅七圆满留影纪念时。坐于老和尚之左者为乞士。右坐者即詹宁士也。)曾晤詹女士作如下问答。乞问。“大士远来重洋。多辛劳。 为的甚么。”詹答。“为学佛法。”乞问。“学佛必须了生脱死。大士生死分上。毕竟如何。”詹答。 “本无生死。何用了脱。”乞问。“既无生死。何必学佛。”詹答。“本来无佛。学者是佛。”乞问。“佛具三十二相。足指按地。海印发光。大士能否。”詹答。“能与不能。皆是戏论。”乞问。“大士妙解。言言谛当。虽然如是。说食不饱。毕竟一句。又作么生。”詹答。“毕竟无句。说亦本无。
如不拉杂啰吒。没得思量的觉性。他就是万物之母。”乞问。“个事言之已详。句句合祖意。惟知 之一字。众祸之门。大士既从解入。敢问离言绝句。如何是本来面目。”詹答。“金刚经云。《阿 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非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乞曰。“也似是。但命根不断。概属知见。希 望大士省发。”詹曰。“我看经机会少。前以闭关四年。出关后与人语。人皆谓我说佛法。我言非 从经得。似不尽属知见。”乞曰。“不从经论。静坐中得。阐发夙慧。夙慧亦是知见。”詹问。“佛 法重实证。不在知见。究竟如何。”乞曰。“不拘泥经论。不固执性相。头头是道。处处真理。勉 强说“这个”亦是权。”詹女士复随云公赴云门礼祖。住半月乃去。言回美国兴佛教云。初。詹女 士以西方美人。究求东方极深奥之佛法。彼虽有所修证。而言语不通。幸其道经香港时。群推禅 居士颜世亮(忍惭)居士伴之赴穗。又随云公赴南华。禅七中每次开示及问答等。皆赖颜居士翻 译。识者谓不滥一词。不缺一义。恰到好处。以云公说法之精深。颜译言诠之妙旨。使詹以西方 女士。而能领会圆宗。亦胜缘也。
民国三十八年·己丑·一百一十岁
春戒后。即回云门。装修全堂圣像。大小八十余尊。铺金设座。年余始告竣。殿宇堂寮。至此已成十之九矣。因香港方养秋居士请为佛堂开光。又于般若精舍讲经。留港一月。即回山。嘱岑学吕居士编云门山志。
[附记]师到云门。仍以明空比丘为当家。然事无钜细。必亲自检点。悉心擘划。昼夜辛勤。 时值抗战军兴。倭寇深入。烽火漫于全国。财力限于一隅。物质缺乏。人事周章。建设艰难。固有十百倍于南华时代者。师惟持之以定。处之以恒。日就月将。终以蒇事。综其事迹如此。
一。更改山向 本寺山向。在偃祖时如何。已不可考。旧寺坐西北向东南。乾山巽向。大殿三门。正对雷公岭。于风水格局均属不利。左侧背受山沙溪流之冲煞。右前方遭白虎山之威胁。左前方不现青龙岭。于整个堂局。不相称合。近数百年来。日益式微。虽曰。人谋不臧。而建置山向有乖。罔利安众。乃察山川形势。精研风水利害。改正山向。仍坐西北向东南。取辛山乙向。置大殿三门。正对观音岭。如此有四利焉。一者。全寺靠正主山。不形偏倚。且避免左侧背山气之冲煞。二者。青龙岭高白虎山。免除右前方之威胁。三者。正对观音岭。案山佳胜。诸峰罗列。并有大小旗山。形成贵人拱卫之象。四者。全寺梵宇。称合整个天然局势。后座稳靠。前面开展。左右拥护。凶煞尽避。吉向全收。师中兴以来。大局虽然混乱。地方未尽安宁。而云门僧众安业行道。化险为夷。十方僧俗。云来四表。和合安居。唯法是宏。祖道宗风。遂以丕振。中兴气象。如日方升。此固由师道德所感。而新建梵刹。形格吉利。亦重有关系焉。
二。庄严法相 塑装佛祖菩萨。诸天伽蓝等大小相。共八十余尊。铺金饰彩。供奉各殿堂。内备极庄严。远近善男女。来寺瞻礼者。欢喜赞叹。同种善根。数年来先后请得经律论诸部。并由妙云比丘供养日本大正藏经一部。陈宽培何宽智。
供养碛砂藏。续藏经各一部。叶遐庵供养大藏遗珍一部。均安奉藏经阁。任学人请阅。其他各种法器。悉皆具备。整齐庄严。
三。救济农村 古德云。“山有玉则草木润。泉有龙则水不竭。住处有三宝则善根增长。”师中兴云门。绍隆佛祖。宏法利生。阴翊国家治化。利益过现幽明。固不可以言说。即救济农村。亦事实俱在。师重建道场。大兴土木。历时八年。除少数技术匠人外。其余工人。为数常有一二百人。多系失业乡民。均能得工资。一家数口。赖以存活。昔日委弃深山之木材石料。今山民采售云门作建筑之用。且得价较优。于农村经济之事。亦不无少补。云门附近一带。村乡数度遭遇危难。一者。三十三年十二月。某高级司令部运输官兵。由一六圩至乳源途中。被流匪劫杀。军政当局震怒。下令剿办云门山区附近数十乡村。一时村民被拘捕者数十人。牲畜财物悉被抄没。村民多逃避本寺。赖师三赴县城。请准当局。悉予宽宥。释回囚民。发还畜物。男女老幼。咸令回家。安居无虞。二者。三十四年二月。倭寇侵及乳源。敌骑所到。虏夫役。掠畜粮。奸淫妇女。蹂躏不堪。然其军官崇佛。入寺见师。即行礼拜。公告以严饬所属。勿扰人民。并请给布告多张。分贴各村。因得保全。不受惊扰。此外凡遇天灾人祸。及若干人士一时遭遇危难。得师慈悯。解救而获安全者。难以尽述。至于施赠药品。疗治病人。更为常事。庚寅秋。师以时艰众苦。潜愿自身代消。因而重病两月。八月十六日云门附近各村耆宿士绅。及团体代表。保长等。恭诣寺中。叩首问安。代申全体村民关怀师病之忱。并云。“我们地方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听说老和尚病了。大家都很挂心。希望老和尚的病早好。因为自从老和尚来到云门以后。地方受惠很多。就是人畜都无瘟疫了。与早年已大不相同。”此足见师道隆化。感格人心。
四。生产建设 师上追百丈芳型。近察社会环境。深知今后佛教。要不被淘汰。僧伽经济必须在“劳动生产”之条件下。自给自足。以谋解决。始克有济。盖以政治变迁。经济改革。社会发展。在过去僧伽经济之来源:租息。募化。香火。经忏。皆不可复恃矣。惟“劳动生产。”固我佛祖曾率先躬行。以示方来者也。因此在云门开办“大觉农场。”凡在寺共住者。均须垦荒种植。农具种籽。由常住供给。收获时常住与各人均分之。又倡导于韶关大鉴寺开办纺织工厂。使佛徒四众。均于修行办道之外。向农工方面。从事生产。以开辟僧伽经济之新来源。适应今后政治社会之新环境。昔百丈祖师创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又古德称。“诸方说禅浩浩地。争如我这里种地博饭吃。”师可谓能继述也。
[附录]感应
民国三十三年六月间。正平地基。同时开始建筑天王殿。适当今斋堂右边房地。有古樟树一株。盘根错节。据地甚广。正干围约两寻。高数丈。枝叶荫及半亩。树身重力。倾向原有祖殿。此树保留。则不便新建寺宇。砍倒则于多方面均有损害。盖树之西北为旧祖殿。东北为僧寮。西南为旧大殿及三门。只有东南一
方无碍。但树身重力倾向反此。砍伐此树。历时半月。愈砍愈倾西北。祖殿大殿等旧屋。愈觉危险。大众惶惧。纷献挽救之策。有云用铁练向东南拉者。有云从西北用木椿撑者。有云先拆旧屋者。师一笑置之。照原定计画。砍伐不已。毫无疑虑与踌躇。每日收坡前。师必亲砍若干斧。积日愈向西北倾。祖殿方面愈形危险。某日午斋后。正率僧俗照常在祖殿念观世音菩萨。方绕佛毕。趺坐东西前三面长凳。忽风声大作。响震屋瓦。众知大树正倒。虑将压焉。但见师巍然趺坐如恒。遂无有动者。且信师既如此。度亦无妨。俄而巨声震吼。地动屋摇。尘土漫空。咫尺莫辨。少焉。众知大树已倒。未压祖殿。神色稍定。出外视之。树正倒在东南方。与平日倾向相反。于各方都无碍。如是共相嗟讶。咸谓老和尚有不可思议之神力焉。当时编者。与黄日光居士等均在场。为眼见之事实。民国三十四年六月二十七日上午八时。全寺僧众方在祖殿念佛毕。正回寮次。俄而声如霹雳。祖殿之椽桷瓦梁。全部倾塌。炉案瓶棹悉遭粉碎。全殿遽成瓦砾场。惟偃祖真身赫然安坐如故。而念佛僧众。亦正出殿回寮。俱无所损。
[附记]师平生苦行。人皆见之。密行匪易知之。师之年龄。向不告人。杜生疑谤也。予于辛卯编云门山志序中。约计师为一百有六岁。志刊成。师再以手定年谱嘱编。计其年当为一百一 十二岁矣。附记于此。以正山志序年龄之误。
[是年大事]八月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逝世。蒋中正就国府主席。
庚寅师一百一十一岁(一九五〇年)
是年春。师仍赴南华传戒。禅堂长期禅七。座下有开悟者。师回云门著手整理历年文稿。交付编辑。第以百数十年尘积。一时正未易易也。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宣统三年·辛亥·七十二岁
春。传戒期后。结禅七四十九日。提倡坐香。结夏安居。一切法式。至九月。武汉革命。传至滇中。地方大乱。宾川县城被围。几肇大祸。予调解之。又统兵官李根源因误会。派兵围鸡足山。予为解释。引兵去。且归依三宝。
[编者按]师口述年谱中。只此寥寥数语。编者曾阅滇南纪事。记载甚详。可见师之德量也。别记如左。
公于滇中弘法度生外。有数事弭巨患于无形者。略举如次。
(一)宣统末年。宾川县知县张某长沙人。精悍喜事。宾川多盗。张穷治之。杀戮甚众。而焰益张。且结党会。士绅为保家计。时挂名会籍求免。张亦穷治之。鸡山僧不法者。亦系捕数十人。独于公加以敬礼。辛亥革命事起。宾川先响应。群攻县署。张坚守。无外援。度必死。公下山诣县。围者见公来曰。“此张某恶极矣。公诱之出杀之。以平众忿。”公唯唯。及见群众中魁首语如前。公曰。“杀张某不难。但边地谣传。大事未安。汝等围城戕官。倘有一枝救兵来。汝等虀粉矣。”魁曰。“奈何。”公曰。“吾闻大理距此仅二日程。前四川布政使王公衔命至彼。汝等往诉其罪。则张死于法。而汝等亦无罪。”魁韪之。顿兵署外。公入署。见张佩枪将出应敌。见公握手曰。“吾赴义。将以遗骸累公。为我于鸡足山覆一坏土足矣。”公曰。“毋然。此间士绅以张静轩得人望。请来。”静轩至议竟。群众果退。静轩诣大理晤王公以兵至。围遂解。张去县。滇已独立。蔡锷任滇都督。张子某。为外交司长。锷同学也。事后。张以缄告公谢曰。“公非独救吾生。且造福宾川。不然。杀父之仇。吾子能不报哉。”此一事也。尤要者。
(二)民国成立。西藏王公活佛。恃险远。不肯易帜。中央命滇出兵二师讨之。以殷叔桓为总司令。前锋已达宾川。公以边衅一启。祸无宁日。乃偕前锋同至大理。晤殷公曰。“藏人素信佛法。盍遣一明佛理者往说之。不劳兵也。”殷以为然。乃请公为宣慰法师。公曰“某汉人也。往恐无功。此去丽川喇嘛东保者。腊高有德。藏人敬信。曾授四宝法王。彼往。事必有成。”殷乃备文派员陪公谒东保。保始以衰老辞。公曰。“赵尔丰用兵之祸。藏人至今寒心。公宁惜三寸舌。而残数千万人生命财产乎。”保起立谢曰。“我去我去。”保受命。以老僧法悟副之。入藏。要约而还。滇遂罢兵。民国成统一之局。频岁康藏间互相龃龉。苦战不休。经此沟通。三十年相安无事。
(三)公迎藏经回滇。恭敬布化。地方官吏士民。日益钦仰。贩夫妇孺莫不知有虚云老和尚者。辛亥革命。清帝逊位。各省逐僧毁寺。风动一时。时滇省掌新军兵柄者为协统李根源。恶诸方僧徒不守戒律。将亲督队伍赴诸山逐僧拆寺。又忖公以一穷和尚。何以得民心如此其盛。必有怪事。指名捕之。祸将不测。诸寺僧皆逃窜。即公寺内僧百余人。亦皆惶惧。有劝公避者。公曰。“诸君欲去则
去耳。如属业报。避何益。以身殉佛耳。”众遂不去。数日后。李协统根源果率兵入山。驻军悉檀寺。毁金顶鸡足大王铜像。及佛殿。诸天殿。公以事急矣。乃独自下山。诣军门。出名刺请谒。守兵及阍者识公。告以速逃。祸将及。抵死不为通。公不顾。迳入。见李根源与前四川布政使赵藩同坐殿内。公前致礼。李不顾。赵与公有旧。劳之。问公从来。公陈述惟谨。时李怒形于色。厉声问曰。“佛教何用。有何益。”公曰。“圣人设教。总以济世利民。语其初基。则为善去恶。从古政教并行。政以齐民。教以化民。佛教教人治心。心为万物之本。本得其正。万物得以宁。而天下太平。”李色稍霁。又问曰。“要这泥塑木雕作么。空费钱财。” 公曰。“佛言法相。相以表法。不以相表。于法不张。令人起敬畏之心耳。人心若无敬畏。将无恶不作。无作不恶。祸乱以成。即以世俗言。尼山塑圣。丁兰刻木。中国各宗族祠堂。以及东西各国之铜像等。亦不过令人心有所归。及起其敬信之忱。功效不可思议。语其极则。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李略现悦容。呼左右具茶点来。李又曰。“奚如和尚勿能作好事。反作许多怪事。成为国家废物。”公曰。“和尚是通称。有圣凡之别。不能见一二不肖僧。而弃全僧。岂因一二不肖秀才。而骂孔子。即今先生统领兵弁。虽军纪严明。其亦一一皆如先生之聪明正直乎。海不弃鱼虾。所以为大。佛法以性为海。无所不容。僧秉佛化。护持三宝。潜移默化。其用弥彰。非全废物也。”李色喜。与公再谈。俄而笑逐频开。俄而府首致敬。于是留公晚斋。秉烛深谈。由因果分明。说到业网交织。由业果因缘。说到世界相续。众生相续。言愈畅而理愈深。李时以温语接公。时以容貌礼公。卒乃喟然太息曰。“佛法广大如此。吾已杀僧毁寺。业重矣。奈何。” 公曰。“此一时风气使然。非公之过。愿以后极力保护。则功德莫大矣。”李公大悦。翌日。即移住祝圣寺。随公杂众僧中。蔬食数日。是时山中忽大现金光。自山顶至山麓。草木皆作黄金色。相传山中有三种光。一佛光。二银光。三金光。佛光连年皆有。银光与金光则自开山以来。仅数现耳。李益感动。执弟子礼。请公为鸡山总住持。乃引兵去。是役也。非公至道苦行。岂易转其念于刹那间哉。无何。沪上佛教会以新定章制。略与诸方抵触。公北行至沪。与寄禅。冶开。诸公斡旋。于南京晤孙中山先生。商改订会章。事毕。复与寄禅同往北京晤袁世凯。寄禅坐脱于法源寺。公为料理。及护榇南归。回滇后晤蔡锷。组织滇黔佛教会支部。又办佛学院。施医布教。种种事业。皆李为之周旋赞助。后此四十年中。李根源为法门外护。用力至多。说教谈禅。时有妙谛。今居然一老居士矣。
岁冬。上海佛教大同会。与佛教会有所争辩。电至滇。促予往。至沪。晤普常。太虚。仁山。谛闲诸师。协商妥善。在静安寺设立佛教总会。予与寄禅和尚同到北京。住法源寺。寄公忽病。坐脱。予为料理丧事。扶柩至沪。在静安寺开佛教总会成立大会。及寄公追悼会毕。予领滇黔两省分会公文。及滇藏支会公文。准备回滇。李公印泉 (根源)广书介绍函。与蔡松坡诸公。共为护法。
[是年大事]八月十九日。(十月十日)民军首义于武昌。十一月下南京。
中华民国元年·壬子·七十三岁
予回滇后。即开办佛教分会事。在文昌宫(永历帝庙)开成立大会。请了尘在贵州设分会。西藏活佛喇嘛。远道来者甚众拟举办佛教学校。布道团。及医院等慈善事业。是年在滇藏佛教会中。有一小异事。有乡人送一“八哥鸟”来放生。已能言。初尚食肉。归依后。教他念佛。即不吃荤。甚驯善。自知出入。日常念佛及观音菩萨圣号不少间。一日。忽被鹰搏去。飞在空中。只闻佛声。虽以异类。尽此报身。生死之际。不舍念佛。何以人而不如鸟乎。是年在昆明过冬。
[附记]一。余在云南昆明办佛教会时。锡峨全县。于正月初二夜十二时。发生剧烈地震。城舍房屋。一时倒塌。死人甚多。官方与佛教会协同救护。余亦随去。持工具至各处。掘土挖尸。 经五日。共出尸体大小八百余具。内有夫妇同宿之双尸八十四对。极奇者。有夫妇二人压瓦砾土中。历数日而毫未损伤。得以救活。亦异也。
二。侍者澄净。四川桐川人。清宣统二年。来祝圣寺求戒。根性慧利。参学兼进。民三年春戒期。请当引赞。时沙弥头真净。请上堂设斋。借常住银四十八元。受戒后回去。竟置之度外。索之亦弗应。忽一日来函云。“祝圣寺某师来取款。已偿付。”并附来收据。盖有常住之章。澄净见之。心疑。细察图章。果系伪造。诳骗常住。愤欲追究。予劝止之。越年。时疫大作。山下村人。死者过半。全寺染病者殆遍。并死数人。澄净亦病寂。遍身染污。予取新蓝布褂裤一套。命为其沐浴更衣。荼毗归塔。民五年。祝圣寺春戒期。真净忽来。予亦不究已往。且请当八引礼。是日净比丘坛毕。予回室未久。照客来报云。“八引礼师忽暴死。” 予趋视。见其卧地。口吐白沫。众为之念佛。俄顷。忽大呼曰。“快拿钱来还常住。”予曰。“真净何事。”曰。“澄净引赞师向我索钱。”问。“几人。”曰。“一老师傅著破衲。”(据详叙其状是上客堂某师)问。“何以为凭。”曰。“引赞师身著新蓝布衣裤。”予乃劝澄净曰。“你放下来。各人因果各人当。”真净旋稍清醒。至是疯癫失常。病莫能兴。一日。为其表堂曰。“某病因果不明。澄净好心讨帐。反累常住不安。今当众发露。了结一重公案。”当时真净忽病愈。起单而去。澄净殁后。犹耿耿为公。因果分明。亦可嘉叹矣。
[是年大事]一月一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二月宣统宣告退位。清亡。参议院旋 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四川都督尹昌衡拟带兵入藏。
民国二年·癸丑·七十四岁
滇藏佛教分会。创始事繁。凡会中处理寺产。及新办事业。须与官厅接洽。而民政长罗容轩。动多阻碍。遂扦格难行。蔡督松坡。时为和解。然未能圆满也。活佛及会众公议。请予进京。值熊公希龄任内阁总理。多为助力。乃调罗容轩入京。以任可澄为巡按使。予回滇。任对佛教事务。尽力维持。
[是年大事]十月正式选举袁世凯黎元洪为正副总统。
民国三年·甲寅·七十五岁
滇督蔡松坡赴京。唐蓂赓(继尧)代。予拟回鸡山休养。乃将会务交代清楚。即回鸡山。料理重修兴云寺。及下洋萝荃寺。计画工程事毕。鹤庆诸山长老请赴龙华山讲经。正修和尚请往丽江金山寺讲经。朝雪山太子洞。到维西中甸阿敦子各地游览。又到藏边参观喇嘛十三大寺。回寺过年。
[附记]是年予正在龙华山讲经时。大理府所属四县发生地震。以大理为最剧。屋舍城垣悉倒塌无余。惟寺宇宝塔未倒。仍矗立如故。地动时震开巨隙。中喷火焰。蔓延燃烧。人争逃命。 每遇足下地裂。身即陷堕。甫欲出时。地又复合。有截断腰肢者。有仅露一头于地面者。俨如生陷火焰地狱。惨不忍睹。城中住民数千户。多及于难。存活寥寥。时有二家金箔铺。一赵姓曰万昌号。一杨姓曰湛然号。火至其居自息。其处亦未地震。二家人口各数十。竟安然无事。人咸知此二姓者。数代相承。皆持斋念佛。乐善好施者云。
[是年大事]七月欧州大战起。日本攻下胶州青岛。
民国四年·乙卯·七十六岁
春戒期毕。有邓川县绅士丁姓者。清孝廉也。只一女年十八岁。未出阁。一日忽然不省人事。全家仓惶。及醒。变作男子声。指其父大骂曰。“你丁某。恃势诬我为匪。至丧我命。我大理西川人。名董占彪。你还记得否。今在阎王前告准。报八年之仇。”说毕。持刀逐丁某。丁骇潜匿他处。不敢归家。鬼每日必来。来则女变形态。家中扰攘。乡里聚观。苦之。时鸡足山派素琴素值二僧往邓川办事。过丁家。群聚看鬼凶状。僧曰。“劝你不要这样。令地方不安。”鬼曰。“你出家人不要多事。”僧曰。“本不与我相干。但我师父常言。怨家宜解不宜结。愈结愈深。何时得了。”鬼思有顷曰。“你师是谁。”僧曰。“祝圣寺虚云和尚。”鬼曰。“我亦闻名。但未见过他。肯与我受戒吗。”僧曰。“大慈大悲。渡一切苦。如何不肯。”僧又劝他令丁姓出钱超度。鬼曰。“他伤天害命。我不要他钱。”僧曰。“令地方送你些钱。地方亦安。”鬼又作恨声曰。“此仇不报。我恨难平。怨怨相报。又何了止。待我去问过大王。你明日在此等我。”鬼去。女子起立。含羞而入。次早鬼先来。僧后至。责僧失信。告以因公。鬼曰。“我问过大王。说祝圣寺好个道场准我去。但要你亲自送去。于是地方绅士十余人。偕二僧至寺。晚上谈说是事。次日设坛为之念经说戒。从此安静。邓川人士结会时到寺礼忏。”
[是年大事]一月日本提出二十一条件。逼我国承认。十二月袁世凯备行帝制。令改明年为 洪宪元年。
民国五年·丙辰·七十七岁
高万邦居士所送玉佛。已阅数年。予拟迎回。乃再往南洋。闻夷方多信佛教者。乃亲到掌达蛮绵窝散腊散诸夷地观风。再到仰光拜大金塔。访高居士。在龙华寺讲经毕。附船往星加坡。船到新街。洋官示曰。“吾友中国大总统立帝制。捉拿匪类。诸凡侨民。过此验明。乃得放行。”将数百乘客。押到捕房讯后。只剩我等六僧。说是革命党。尽皆扣留。反缚拳打。晒太阳。不准动。动即打。不与饮食。不准大小解。从早六时至晚八时。乃有归依弟子洪盛祥董老板等。闻知到捕房保释。每人五千元。盖手印释出。后接往盛祥商号。留住过年。并助料理运玉佛事。
[是年大事]六月袁世凯逝世。黎元洪继任总统。
民国六年·丁巳·七十八岁
春。由观音亭起运玉佛。雇八人舁之。订明送到鸡山。酬费若干。所经山岭崎岖。凡数十日。有前人未经者。某日。行至野人山。舁者疑玉佛中有金珠钞票。乃置佛地上。言力不胜举。要加价数倍。慰勉之。更声势汹汹。似将不利者。予度不可理喻。瞥见道旁有一巨石。重约数百斤。怡然语舁夫曰。“此石与玉佛孰重。”众曰。“二三倍之。”予两手举石离地尺许。群咋舌。乃婉谢曰。“老和尚活佛也。”不敢言。舁佛至山。厚赏之。予自念力不及此。似有神助。后至腾冲保山各寺讲经。
[是年大事]六月张勋康有为拥废帝复辟失败。冯国璋代理大总统。九月孙中山在广东被举 为大元帅。南北对立。
民国七年·戊午·七十九岁
唐督继尧派员备书问。令宾川县知事同入山迎请再三。不得已允赴昆明。是时道途多艰。县以乘舆及派兵护送。却之。挈徒修圆同行。一笠一蒲一铲一藤架步行而往。至楚雄途中遇匪。搜出唐致予之函。威吓拷打。予曰。“不必打。请见你们总司令。”即拿见其首领杨天福。吴学显。喝曰。“你是甚么人。”曰。“鸡足山和尚。”问。“何名。”曰。“虚云”。问。“进省做什么。”曰。“做佛事。”曰。“做佛事为甚么。”曰。“为人民祈消灾难。”曰。“唐继尧是个匪。你为何去帮忙他。他是个坏人。你与他来往。亦是坏人。”予曰。“你说坏人。亦是难说。”曰。“何以难说。”予曰。“往好处说。人人都是好人。往坏处说。个个皆是坏人。”问曰。“怎么说。”曰。“假使你与唐两位。都是为国为民。为福国福民。乃至你们部下。个个都如此。岂不是个个都是好人。从坏处说。你说唐是坏。他说你是坏。各有成见。如同水火。兵连祸结。害尽人民。岂不是个个都坏人。老百姓从左是盗。从右是匪。何等可怜。”伊等听罢皆笑。吴曰。“依你说不错。但是怎么好。” 予曰。“依我说。你们不要打。请你们招安。”吴曰。“难道叫我投降吗。”曰。“不是这样说。我说招安者。因为你们都是贤才。是招国家之贤士。以安地方也。只
要你们莫存私见。安民救国。岂不是好。”吴曰。“向何处办理。”曰。“向唐办理。” 吴曰。“向唐就不干。他杀了我许多人。关禁我许多人。现正要向他报复。还要降他。岂有此理。”予曰。“先生勿误会。我说向唐办理者。因为他现在是中央委的官吏。事权在手。将来你也是中央官吏。他杀了你许多人。我这回去做佛事。就是超度兵士亡魂。至若关起来的人。我这回要请他大赦的。你的人不能在例外。况且你如不听我劝。古今战争。胜败难说。你与唐各有各的力量。究实你比他为难。他有人有财有补充。有中央力量。似比你强。我今日不是向你招安。路过此地。都算有缘。为国息争。为民安乐。方外人不惜饶舌也。”杨吴等大感动。反为托我做代表。予曰。“代表不敢当。请你们提出条件。我有机会。当向唐说。” 杨吴等审议再三。提出六条。
(一)在招安前先放回我们的人 (二)不得把我们兵解散(三)不得将我们职权取消 (四)我们队伍归我们管(五)过去两家战争事不得追究 (六)招安后彼此兵丁不得有两样待遇。
予曰。“似此条件。想不成问题。俟与唐商后。当有公事给你们。及派员接洽的。吴曰。“烦劳老师父。事若办好。我们感谢。”予曰。“不言谢。我是顺便经过的。”杨吴即予以优待。是夕亦谈些别事。甚欢。欲留住。予以事忙。翌早辞行。陪早餐毕。送路费食物及备舆马。派人护送。却之。只受路上食品。出营盘半里。忽见数人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视之。即昨日殴打予之兵弁也。连呼请菩萨恕我。予慰劳之。并劝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皆感涕而去。
予到昆明。唐派员招待。住圆通寺咒龙台。晚请见。唐曰。“与法师别几年。我祖母。家父。室人。舍弟。相继谢世。心已难安。更加土匪遍地。民不聊生。将士伤亡。孤魂犹馁。因此想做三件事。(一)作一场大佛事。求佛加被。消灾免难。超荐亡灵。(二)将圆通寺建一大丛林。弘扬佛法。(三)办一完善之大学。以教育青年。第三件。我自有人办。至第一二件。老法师外。无人能任也。”予曰。“公发弘愿。斯世希有。是菩萨发心。衲知识浅薄。无此能力。建丛林事。海内大德多人。但圆通寺非丛林地。住不过百众耳。请再考虑。至做佛事。日期不多。可代效劳。”唐曰。“师言圆通寺地方不合丛林。甚高见。往后再说。做佛事如何办法。”予曰。“心佛一体。感应道交。公办此事。为国为民。幽明普利。衲愚见。于佛事之先。请公定三事。(一)道场起经之日。全市禁屠。(二)大赦牢狱。(三)赈济难民。”唐曰。“一三事可照办。至第二件。系中央司法主权。某不能自主也。”予曰。“国家多事。中央已不能顾及。祇与司李商之。便能做到。以迓天休。”唐首肯。予又曰。“衲再有报告。(将路上遇杨天福吴学显经过事。详说。) 并谓藉此大赦。将他们的人放出。亦易于感化也。”唐听说。当下大喜。即斟酌办理大赦及招安事。已岁暮矣。适欧阳竟无与吕秋逸居士到滇。为支那法学苑筹经费。同住圆通寺。请伊讲《摄大乘论。》在昆明渡岁。
[是年大事]九月欧战结束(后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十月徐世昌就任大总统。
民国八年·己未·八十岁
春。在昆明忠烈祠启建水陆道场。法会开始。即大赦及禁屠。于会期中。唐派员与杨吴商招安事。委二人为大队长。从兹地方安靖。二人始终不变。最异者。法会开始。全堂各坛蜡烛尽开灯花。如莲花状。霞彩夺目。随缘善信。咸来聚观。四十九日。法会圆满。送圣时。空中现出幢幡宝盖。飘漾云中。全城目睹。罗拜于地。事毕。唐又请至其公馆念经荐亲。现瑞应。大生信心。合府归依。在昆明过冬。
[是年大事]孙中山改中华革命党。为中国国民党。
民国九年庚申八十一岁(一九二〇年)
春。唐督仍请建水陆道场。毕。继续讲经。昆明西山华亭寺。古刹也。其地风景至佳。寺僧不能住持。日益荒废。近且欲售与西人作俱乐部。地方政府批准矣。予惜之。言于唐。请其保存名胜。唐纳予言。暗与王九龄张拙仙诸公议定。设斋敬邀。袖出红帖。请住华亭寺而重兴之。三请受帖。唐于冬暮。离任赴港。
[编者按]师在滇先中兴鸡足山西竺寺迎祥寺。后奉敕住持护国祝圣禅寺。后建昆明胜因寺。碧鸡山靖园云栖禅寺。松隐寺等。
[附注]是年秋滇军将领顾品珍等谋倒唐继尧。夺滇政。唐尚有劲旅二十余团。拟备战。以敬信师故。夜深屏侍从。诣寺请师决大计。师曰。“公得滇民心。未尽得将士心。倘事兵戈。恐成两败。而他种势力。将及滇矣。不如因势利导。去虚名而存实力。以俟异日之缘。”唐以为然。 即称假。让位于顾品珍。以腊月三十日夜往安南。转香港。此事师于所述年谱。不载其详。编者于前十年侍坐时。师曾谈及。附记于此。
是年张拙仙居士以雌雄二鹅。送至昆明云栖寺放生。请说归依。于时二鹅均俯首静听。至说戒毕。举首似喜状。自此起常随人上殿。人念诵。鹅即视听。人绕佛。鹅随绕佛。久而不异。人皆喜之。经三年。一日。雌鹅于大殿门前旋行三转。举首望佛。蜕去。毛形不萎。盛以木盒。葬之。其雄鹅鸣声不止。意如恋慕。越数日不浴不食。亦于殿前站立观佛。张翅一扇化去。仍以小棺殓之。二鹅共造一冢。张为文记之。
云栖双鹅往生记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只以迷背本性。起惑造业。受生于善恶道中。三界轮回。无有尽时。吾辈幸生人道。与一切异类众生。原属平等。固不可以形躯各异。而藐视者也。如鹅口不食荤。行有行列。又不二配。莲池大师称为道人。亦异常鸟焉。予素有右军癖。畜白鹅。而苦无地。乃送往云栖寺为长生鹅。寺有放生鸡。多为鼪鼯窃食。得鹅夜惊。鼠窃渐少。寺门外放生池成。予见双鹅日戏清水。暮守三门。以为得其所矣。今夏至寺不见鹅。乃问云公。老人言居士放生。功德不可思议也。上月每早晚课时。常见双鹅卓立殿门。引颈观佛。目不暂瞬。闻僧念佛。则振翅高鸣。似欢喜意。一日。其雌长鸣数声而瞑。寺众取而瘗之寺外。雄者数日不食。亦不入池戏水。鸣声哀怨。随处寻觅。状甚悲苦。仍日至殿。如前观佛。维那师赌其悴而不怿。乃鸣磬告曰。“尔失伴甚苦。既知观佛。当念阿弥陀佛。求生极乐。不要恋此苦恼之身。大众助尔念南无阿弥陀佛。尔其存想心听。”每一击磬。一声佛号。约数十声。曲颈作拜佛式。遂起旋绕三匝。振翅一拍。敛翼委足。奄然而逝。此鹅以何因缘。脱幻躯于刹那。了生死于一念。不愧道人之名。此岂可以凡禽视之耶。是则报得人身。得闻佛乘。并信知有净土法门。数年念佛。光阴虚度。到临命终。能保其心不颠倒。意不贪恋。一念功成。往生西方者。尚不易得。况此鹅无鹦鹉能言之舌。不知其平日心能念佛与否。雌鹅之逝。众不觉其异。雄鹅闻念佛数十声。遂旋绕三匝。拍翅安足而绝。可知其到寺三年。早暮闻经声佛号。必已启发甚灵觉。故一月余。引颈观佛。以一心切想观像成就。佛力加被。乃有此解脱。予愧不如此鸟。不敢默然。爰书于石。以劝来者。偈云。
众生悉有如来藏 云何异类各殊形 起惑造业迷本性 故有无边诸众生佛知心佛众生一 无二别故以普渡 法界众生预为盟 乘此愿轮成正觉直教凡圣一道行 阿弥陀佛大愿船 蜎飞蠕动俱来乘 予闻阿东鹦鹉鸟阐发信深愿弥精 予放双鹅无别意 不忍视鹅遭割烹 送之长养云栖寺朝夕得闻梵呗声 雄雌两两升佛殿 亦闻佛号也听经 引领瞻仰世尊相目不暂瞬输丹诚 一朝雌鹅倏然逝 雄者绝食常哀鸣 凄凉宛转寻不得别偶岂复浮青萍 冲雨望云徒延悼 强振弱羽入丹庭 更闻善师教念佛西方极乐是归程 曲颈礼佛绕三匝 拍翅委足目遂瞑 刹那解脱凡鸟躯一念顿超何其灵 想已化生安养土 具诸相好与通明 亲受弥陀及海众现在分证无量光寿 将来究竟圆证无量光寿之洪名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年岁在庚申冬至后三日宏西居士张璞撰书
[是年大事]七月直皖战争起。皖败。
民国十年辛酉八十二岁
春。顾品珍督滇。二月起天雨不息。城内可行舟。每日在城楼放大炮轰天。欲去阴霾。无效。至七月后。又旱数月。至冬月。河内扬尘。水旱情形。向为滇省所未见也。秋间热毒蒸腾。喉疫大作。死人数千。时予初住华亭寺。(后改云栖寺)与具行上人同住。遭此凶岁。诸事暂缓进行。一日早同进城。午后回山。中途树下憩凉。拾一包裹。开视。内有金玉钏金钗环表等物。及滇币八千元。法国币万余元。视毕。复裹之。俟人来。日将暮。以离寺尚远。将物带走。俟明日再来。登报寻失主。将到山下。渡海时忽见一女子跳下海。急趋救之。且浮沈矣。即跳下海救之。女不肯。力牵之上岸。女寻死。强伴之至寺。已入夜矣。令她换衣。与之食不食。慰劝久之。自言姓朱。长沙人。生长云南。年十八岁。父在城内福春街开药行。只生我一人。因孙师长到家求婚。自称未娶者。父母信之。过门后。知有元配。悉受骗。奈何而已。元室凶恶。屡遭毒打。翁姑屡调解不开。父母又畏孙师长势。至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带了多少资财逃出。欲往鸡足山投虚云和尚出家。以不识道途。走了两天。在途惊有追人。又把包裹丢失。今则非死不可。予询其失物相符。乃慰藉之。且令法师说以归佛大意。翌日通知朱孙两家翁姑夫嫡。父母亲戚。两家来数十人。在寺议论解释。予又为之说法。其夫及大妇。跪在佛前。立誓忏悔前非。相抱而哭。来者皆动容。在寺住三日。男女老少数十人。发心归依。受戒而去。
民国十一年·壬戌·八十三岁
是年起重建华亭寺。(云栖)昆明湖西岸。有碧鸡山。因阿育王第二太子至此。见碧凤一群。乃居此修炼成道。号碧鸡神。以是名山。诸峰如屏。曰华亭寺。元时有玄峰禅师得法于西天目中峰本国师座下。来此开山。名圆觉。后人以山为名。遂改名华亭。前年几售与外人。予言于唐督。乃赎回。请予住持。动工重建。于土中掘出古碑。有“云栖”二字题识。年代已湮灭矣。后将此石嵌于海会塔上。
陈太史筱甫。将自己花园送与农林学校。取回胜因寺地址。改作云栖寺下院。建殿堂寮房。又修太华寺。松隐寺。在山下新建招提寺。改村名为招提村。在后山采木料于深林中。检一遗包袱。内有金银币等值二十余万元。送与政府为赈济用。众议谓常住困难。应留常住。予谓佛制。僧人不得拾遗财。今拾之。已属犯戒。归于常住。更为非义。诸公乐捐己财。以种福田则可。僧人无粮募化则可。拾遗归常住。衲不敢也。众称善。遂拨为赈款。
滇省连年灾旱。人民病苦。喉疫大作。死亡无数。自将领至士民。无不思唐公旧德。群议定。迎唐回任。唐遂回滇督任。诣寺。请予祷雨。设坛三日。雨大降。(时不雨巳五月)而喉疫不止。唐曰。“闻雪能止喉病。今暮春矣。何得雪。” 予曰。“我为设坛。公竭诚求之。”唐斋戒。予礼诵。越日。雪下盈尺。喉疫顿止。群颂佛法不可思议云。
[是年大事]四月奉直两军开战。奉军败。东三省独立。世称为奉直第一次战争。六月徐世 昌去职。黎元洪复任总统。
民国十二年·癸亥·八十四岁
是年修七众海会塔竣工。当启土建筑时。去土丈余深。发现一棺。上书嘉靖四年藩阳李太夫人。取出化身。面目如生。火中烧出莲花形。送入女居士塔。寺之右侧。有古坟多处。方向不佳。海会既成。普请入塔。中有一坟。有碑记。道光年间。比丘道明。自幼足废。因是父母送之出家。具足后。发心拜《大悲忏。》持观音圣号。一夕。梦观音菩萨。令其入浴。水已具。洗毕。不见菩萨。而两足舒适。早起即能下床。步行如常人。从此智慧日开。因此终身持圣号云云。视其棺上有蚁蚀。作八方小塔。七层。足见该僧之修持也。
又挖出罐骨。作黄金色。骨厚寸许。以秤衡其头骨。七斤半。年代不详。
[附记]云南昆明湖西。观音山寺。逢年之六月十九日。菩萨成道圣诞。香会兴盛。朝礼者踵相接也。民国十二年。有香客陈小甫者。偕眷属一行十三人赴会。经大观楼搭轮船。众皆登船。 陈之幼孙年甫六岁。独叫闹不肯登。若有所惧。陈夫人牵之。亦坚拒不从。陈以爱孙故。无奈全家下船登岸。于哭闹间。船已开出。行约半里。忽见船底向上。倒翻水中。全船人皆溺死。陈归家。问孙何故不登船。孙曰。“吾见船边有一巨人矗立。青面獠牙。手执钢叉。形貌凶恶。以此不敢登。”全家遂免于难。陈笃信佛法。昆明胜因寺基地。为其所舍。外护甚力云。
[是年大事]六月黎元洪被迫去职。曹锟被选为大总统。
民国十三年·甲子·八十五岁
是年在修理全山祖塔。及七佛塔。共十六座。修全寺佛像。五百罗汉。胜因寺大殿。铸大铜佛三尊。修西方殿。塑三圣像等事。春戒期毕。具行禅人自化。予为文记之。
具行禅人行业自化记
师名日辩。字具行。会理籍。幼失怙恃。依曾氏姓。继以女配。生二子。家贫苦。余至鸡山。伊全家八人在寺工作。宣统元年己酉岁。运藏经回山。传戒。
师年二十。领全家八人乞求出家。师是年二十一岁。不识字。耳极聋。貌丑。日种菜苦行。夜礼拜。念观世音菩萨。习坐。间则学课诵。不要人教。自极精勤。民国四年乙卯岁。告假出外参学。至民国九年。余住昆明云栖寺。师回助任种菜职。能上殿课诵。暇则缝剪及造竹器。不辞劳苦。日种菜园。余菜则送人结缘。不蓄余物。口无多语。及在下院胜因寺种菜。见其密行难得。是年戒期。请为尊证。比丘戒毕。即告假往下院。至三月二十九日。午参后。往胜因寺大殿后晒坪内。自取禾秆数把。披袈裟跏趺坐。左手执引磬。右手敲木鱼。面向西念佛。自放火。寺中数十人。无见闻知者。墙外人见内放大火光。进看。不见师。至殿后。见趺坐火灰上不动。衣物如故。惟木鱼磬柄成灰。下人来报。余因初八菩萨戒。不能下山。以书请财政厅长王竹村。水利局长张拙仙。暂代料理。张王见斯奇异。即向唐督说。唐率全家观看。巍然不动。近至身前。取引磬。忽尔全身倒下。成一堆骨灰。感众大生信心。唐提倡由政府为办追悼三日。瞻礼者数万人。唐将引磬作序。永存省图书馆保管。
追悼具行禅人自化身生西记诗二首
枯肠欲断只呼天 痛惜禅人殒少年 数载名山参谒遍 归来念佛荷锄边
助兴梵刹同艰苦 密行功圆上品莲 燃背药王真供养 孔悲频殁尚凄然
活到于今心更寒 惟师超逸不相干 人当末劫多缘累 君至临终一火完
世念难忘蔬菜熟 西归且向夕阳边 伤心老泪挥无尽 一磬留音示妙缘
附:题具行大师行业自化记。弘西居士
师名日辩。字具行。盐源人。幼赘曾氏。寄宾川。光绪三十三年到鸡足山祝圣寺做工。宣统三年受云公老和尚教念阿弥陀佛。及观世音菩萨。求生净土法门。师遂屏息诸缘。一心系念。旋出家受具足戒。其妻及弟嫂与其岳母子二侄一。全家八口。同日落发。甚胜因缘也。师旋参四大名山。各丛林执事见师诚笃。欲留住。皆不许。民国九年间。云公重兴华亭山云栖寺。复回滇。适寺残废。随云公精修苦行。公言。汝尚欲往视尔眷属否。师曰。吾不顾他矣。公又问。尔将何为。师云。极劳瘁事。人不能任者吾任之。公令住胜因寺下院。凡筑墙盖房种树植菜挑石挖土洒扫炊爨工无一刻之暇。念佛亦无一刻之闲也。夜开静。礼金刚药师净土诸经。一字一拜。黎明鸣大钟。上殿课诵以为常。未曾寝息。初出家不识字。耳患重听。受戒后求诸师口授。字句以心记。不二年。六时礼诵皆熟。诸经悉能背诵。朝山回。心更开朗。偶自缝衣。或代同参缝补。下一针皆是一句佛号随之。往岁修海会塔。师自担石砌墙。尝语公言。塔成当常守。不意竟符此谶。首先入塔。本年戒期。请师为尊证。上堂。戒徒请开示。师曰。吾半路出家。一字不识。但知一句阿弥陀佛耳。于自化前。将所有衣被用物售出。持资赴观音堂设斋供众。众疑不存一物。恐有去意。问师何往。但笑不语。戒期圆满之次日。当夏历三月二十九日午参后。密往殿后自焚。下院诸师不知。日暮寻师不见。寮房关锁。寻至后园。见烟起。始得师焚身处。时师身趺坐于乾禾秆上。手执引磬木鱼。寺外人民见内放光。竞进寺内观看。谓是。何光。觅师不得。至后园见师端坐火灰上。巍然不动。异香远闻。王竹村居士往觐。形状如生。见此奇异。即白唐帅。率全家参观。木鱼经架僧鞋皆已成灰。惟一引磬坠地。叩之。其音清彻。较前尤响。始闻师有焚身之行。必早备柴龛等事。及趋视之。则就地趺坐。取禾秆数捆。遂毕其事。善哉。解脱安祥。独留一磬。其音铿然。其念佛往生净土之瑞相也。其得念佛三昧。必早见佛。预知时至者。故得大喜大舍。圆满檀波罗蜜。具三心而速超上品之行也。以十三年精进密行。一心不乱。临舍身时。从容不迫。一丝不挂。其已破我执。证人空之大阿罗汉欤。抑证无生法忍之法身大士欤。此不可思议之境。非凡眼之所能窥。惜下院当时无人得见得闻师临去时香光妙音诸瑞相也。时丁末法。示现难忍能忍之苦行。学诸佛舍身命头目脑髓。经尘沙劫一毫不吝。亦如药王菩萨燃臂供佛。师之本际难以世情测量也。化身之夕。云公如感风寒。周身发热。僧值静明晚课。著师所缝衣。忽大热。是夜闻师耗。咸感其异。次日。省长唐公及王竹村董雨苍张拙仙同来观看。莫不欢喜感叹。发菩提心。拟以佛诞胜会日。即代具师作佛事纪念。十二日送入海会塔。从知末法圣贤。随时示现。皆和光混俗。不可以貌取人也。滇中佛法其将大兴乎。吾翘首以祝具师功德。云公兴法。皆不可思议也。师世寿四十九。僧腊十四年。颂曰。
观身不净谁堪恋 一火焚如意地清 趺坐向西归净土 莲池浴体证无生
心垢已除持佛佛 耳根重听自闻闻 可怜世上痴聋辈 空自循声陷苦轮
一字不知无碍道 至诚礼诵始通神 大师礼诵得深悟 可谓三藏大明人
锄头一下一声佛 衣上一针佛一声 念念念时无所念 西方净土自然成
大师本迹难推测 已证人空破我执 身外万缘舍无余 独留引磬音清彻
外舍衣衾结众缘 内舍身心供诸佛 是真精进法供养 圆满第一波罗蜜
艳称文辈焚身事 焰发虚空五色烟 惜不闻师乾草地 声声响处佛声连
师应怜我后归迟 送想西方落日垂 瞬到秋成蔬菜熟 有缘来食大师遗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五年冬至日 宏西居士撰书刻石
[附录]重建碧鸡山华亭峰靖国云栖禅寺碑记 。张璞
昆明城西三十里。有碧鸡山。华亭峰。古寺曰华亭。左枕太华之峰。右带碧鸡之岫。前俯昆池。航船往来如游大圆镜中。东望虹山。一峰独秀。蜿蜒入城。五华瑞云。排空若盖。万木萧森。双塔掩映。其秀拔殆难名状。灵宫梵宇之所寄也固宜。元延佑庚申。有元峰玄通和尚。缚茆栖止。至癸亥春。募缘檀越。遂成巨刹。继主者。有道圭。大义。奇峰相成。雪窗。月潭。普照诸师。为明高僧。清初如性空。普解。照环。乾嘉中惟实地。瑞光。妙相。觉贯。本初诸师。精修苦行。自以衣钵之资。垦置湖滨村落庄田数百亩。以维常住。湖光山色。一时龙象固常盛矣。咸同以降。滇中佛法渐衰。末运兵火之余。新学潮流甚激。清净禅林。咸化劫灰。十方香积。阐提侵盗。常住子孙。不闻三学。习染恶俗。殿宇倾颓。钟鱼绝响。刁佃流棍。盘据山庄林木寺田。尽变民业。呜呼。佛门如此。宁勿大恸。山名华亭。殆自鄯阐古国。俟高氏建楼台华顶。云鹤翔空。取华表鹤归之意。故名华亭。滇志名寺以此。盖沿习称。旧碑玄祖开山。首建大光明殿。中有毗卢佛像。左右列十二圆觉。题额为圆觉。明天顺中相成师主此寺。镇帅沐公都监黎为之城堑。代奏敕赐大圆觉寺。额今尚存。民国九年。虚云禅师。应联帅唐公之聘。由鸡足祝圣寺。飞锡来兹。易名靖国云栖禅寺。师修殿启土丈余。忽得残碑。只余首行。云栖寺住持。隆章。见性。仁山。重修常住碑记。十数字。细察末行年月。惟年上一字为贞字。余皆糢糊。或系元贞。为元成宗年号。或在蒙段即有寺。惜志无可考。今改兹名。无心合古。岂宿缘使之然欤。昔中峰国师结庐姑苏幻住厂。赵文敏公书其匾曰栖云。后毁。中峰之孙。作新室于故址。复取旧名。宋文宪公为作栖云寺记。以不忘国师之如幻三昧为报本也。莲池大师。重修杭之云栖禅院记云。是山常有五色瑞云。时人号为云栖坞。吴越钱王。为伏虎禅师建寺。后变为道观。改名栖真。莲池重兴。号古云栖寺。为复古也。师名此云栖。盖欲引导缁素。远绍中峰如幻之禅。而近以提莲池净土之教也。且暗与古合。事故有适然者。云南固以常现彩云。得名华亭。当元峰未来之前。常现云瑞。及元峰修寺迎佛时。又现祥云如宝盖。至正元中书省平章事卜颜随喜洪护。又感云瑞。兹之命名。亦可记之。报本也。复古也。师乘戒俱急。说法契机。遇请法者。皆以深信因果。念阿弥陀佛。谆谆告语。师固与中峰深妙禅心。莲池广大悲愿者同。安知此之云栖。当来不与杭之云栖。苏之栖云齐名乎。师初到寺。见山形甚佳。而殿门方向建设不当。祖脉靠山不正。三门外右方依洼空缺。北风所劫。护山则右高左卑。形家谓白虎旺青龙弱者。门前正支平岗。本开拓而以为诸祖塔墓。丰碑林立。颇不雅观。亦失大体。本寺倏兴倏废。法道所凋零之大因也。故培修山形以改向。认靠山为本。先迁祖塔于寺东。移天王殿向前。佛殿法堂僧寮陆续更动。门外凿放生池。池外安七佛宝塔。略仿天童之则。左右前后山脉回互。风气始完。此师入山初步办法也。师来此穷僻之区。当法道未盛之时。逐日亲督工作。惨澹经营。用度浩繁。初出借贷。艰苦备尝。劳怨不辞。三年以来。收赎已失山场林木。各村庄田百余亩。而魔风大作。谣诼繁兴。不过少数断善根者。以侵吞常住。盗僧祇物惯技。且假开办教育实业。诸挂名新政。而益肆攘夺。缠讼经年。迄无了结。憨山大师。中兴曹溪道场。一肩担荷。诸务就绪。而魔子偏与为难。经两年缠讼。及心迹大白。而师缘尽矣。遂复游南岳匡庐。师处此又似之。末法固有障难如此者。不一而足。佛法外护。必付之国王宰官长者。盖不假大势力人。行难忍佛事。欲佛化之普及不易也。须达布金。徒怀古迹。洛阳创寺。梦感圣君。东林莲宗远祖。集贤百廿三人。假剌史桓伊之营助。天台智者圣师。建寺三十六所。赖陈隋诸帝之布施。宗风洋溢。南北历代名山大刹。棋布星罗。无非大心檀越之所建立。明初天界觉原禅师主蒋山。太祖以已隶军籍之田而归之寺。为保护本山林。竟封剑授师曰。敢有盗伐者斩。此可见护法之大者。师初礼迦叶。发愿启鸡足山十方丛林。为滇省倡。不数年成护国祝圣禅寺。费卅余万金。光绪年间。入都请藏经。钦赐龙藏。奉旨还山。今重修靖国云栖禅寺。必须巨款。亦可不数年而满愿。联帅唐公。固护国靖国。屡建殊勋。福被苍生者。师适应唐公之聘。两丛林之名。又不约而合。师之功成与否。吾可以唐公之功成而卜之。师与唐公亦如智者圣师云。吾与晋王宿有深缘耳。工成而嘱璞为记。璞不敢辞。略记师行业以表般若之胜因。启众生之正信也。师舍世荣。弱冠出家。长途步礼。入清凉而礼文殊。燃指报恩。拜育王而感舍利。结茅阴岭。埋雪窖中者数年。参叩高旻。沈大江流者积日。日惟一食。岁止一衣。最初志愿。固已超然利养名闻之外矣。终南悟道之后。其余力以庄严塔庙。欲度众生为迁善远恶之归。收赎已失香火之供。以期不错因果。无极愚迷于泥犁耳。或者不知。而委为人天有漏之因。乌乎可哉。乌乎可哉。不避猥琐。摛词以记。
民国十三年甲子之岁 云栖寺两序大众立石
[是年大事]一月国民党宣言以党治国。五月黄埔军校开学。十月江浙战争及奉直第二次战 争起。十一月曹锟退职。段祺瑞任临时执政。孙中山入京。
民国十四年·乙丑·八十六岁
春。戒后。在寺讲经。经毕。于禅堂起长七。
寺地山场。范围甚广。丛林过密。计当须去若干。唤村中人来。指定区域种类。令与共采。各得其半。村人大喜。是年滇省政府改委员制。唐退隐。时留山中。
[是年大事]三月孙中山逝世于北京。七月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
民国十五年·丙寅·八十七岁
近年滇中多事。兵住民房。已不相安。秋收稻熟。民不敢收。畏兵也。予往军部商。得其允许。如有僧人领导农民收谷者。兵不许阻。因是数千乡人。共来寺住。始则同食乾饭。继则粥。粥尽则同食糠。饮水。乡民见僧伽同甘苦如是。为之下泪。及军事略定。农民乃得返居。此后共同维护寺庙。皆出至诚。
予住持云栖后。逢年皆传戒讲经坐香。今岁戒期中殿前枯梅开白莲数十朵。于前后菜园。所有青菜尽放青莲花。每花中心如一立佛像。事属稀有。张拙仙撰云栖菜梅记瑞。镌于石。
云栖菜梅记瑞
云栖禅寺。丙寅暮春。时值戒期。十方缁素云集。大德阿阇黎正登千花台。代佛宣扬菩萨心地戒本。殿前老梅枯枝。忽生白莲花数十朵。大如盂。微妙香洁。须如张宝盖。众惊其异。更看园中。青菜甲涌青莲萼。现立佛。前后园菜数遍。一花一如来。疑亲赌庐舍那本身。方坐莲花台。周匝千华上。复现千释迦。一切大众。如亲到莲花藏海。供养承事。噫。此殊特瑞应。得未曾有。云栖法道。可卜重兴。当来一切圣凡。宏扬净业。径登九品莲台者。亦当如今日所现之佛耳。我闻高僧说法。天雨宝花。孝子讽经。枯兰复茂。其灵感瑞应。不一而足。然亦似优昙花。数千年一现尔。云公和尚。阐教滇中。重兴古刹。教令众生远恶迁善。教令众生受佛法斋。教令众生伐烦恼薪。教令众生种菩提芽。教令众生持妙莲经。教令众生行普贤愿。教令众生证涅槃果。以此广大菩提心。恒顺众生。故上感十方诸佛菩萨。时时护念。证明行愿。速即成就。并感释梵诸天。互相传报。赞叹希有。乃遣主林神示现瑞相。我见如是。乃为之记。已今当来。普愿法界众生。同证普现色身三昧。乃至心同佛心。悟佛知见。入水月道场。行空花佛事而已。净业学人宏西。欲重宣此义。敬礼十方三宝。而说偈言。
我闻妙莲华中王 一华复具一切华 大千世界微尘莲 重重主伴为眷属
又以一华摄一切 多华余花成伴义 故知青菜即莲花 枯梅何非莲眷属
随机出现净妙花 施戒为种安忍土 精进初生菩提芽 定枝慧蕊为繁荣
方便愿力勤培护 以大悲水润其根 如是乃为无漏花 无忧不成智慧果
云公诵戒霈法雨 增长众生道树芽 一切如来与菩萨 十方云集来证明
护法诸天叹希有 知主林神来现瑞 枯梅已老半心空 空心涌出妙莲花
花如宝台须如盖 似现西方宝莲座 园中青菜苦心中 遍心又涌青莲台
花中更有立化佛 宛尔接引阿弥陀 一花中有一如来 一一晶莹如青玉
我闻供养花为最 况以莲花供诸佛 供花来报感生圣 况复神栖净土莲
莲花出泥不染尘 表佛出世无染故 僧伽莲社常种莲 以修净行无垢故
愿诸见闻随喜者 同发无上菩提心 心如莲花不著水 亦如春生枯木枝
心花开敷如此莲 乃知心同诸佛心 普愿法界诸众生 同种自心九品莲
又诗一首
华亭千岁劫如灰 云瑞重逢五色开 苦菜遍呈青玉佛 枯梅欣涌白莲台
法筵优钵诸天雨 道树菩提自性栽 正听阇黎宣戒本 一花复现一如来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五年立冬日 宏西撰并书
[是年大事]七月蒋中正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统兵北伐。九月占武昌。十一月占九江。 十二月国民政府北迁武汉。
民国十六年·丁卯·八十八岁
是年仍在寺传戒。讲经。坐禅。及加建各殿宇房舍未竟之工。又建幽冥大钟楼。
[是年大事]四月国民政府建都南京。六月张作霖在北京称大元帅。十二月国民政府与苏联 绝交。
民国十七年·戊辰·八十九岁
为募圣像款。与王九龄(宽禅)居士同行。至香港。时陈真如(铭枢)主粤政。派员接至广州。住颐养院。同游白云山能仁寺。陈拟请予住曹溪南华。却之。至厦门。转福州。回鼓山讲经。毕。赴阿育王寺。拜舍利。再朝普陀。文质和尚陪至沪。住香山庵龙光寺。秋末。鼓山达公和尚圆寂。派人到沪商事。以岁逼除。在沪过年。
[是年大事]六月张作霖返奉天。中途被炸死。十二月东三省易帜。国民政府统一中国。
民国十八年·己巳·九十岁
正月由沪回鼓山。海军部长兼闽主席杨幼京。(树庄)前主席方声涛。率官绅留予住持鼓山。予以薙染初地。缅怀祖德。义不可辞也。遂就任。
[附记]一。予于就任后。忽忆得一事。同治年间。鼓山监院某。向住福州关帝庙。与僧妙来最相契。时在鼓山充饭头。某年六月间。将回关帝庙。以住房钥匙托妙来代管。数日后。妙来夜梦监院来告曰。“予亏累常住款物。请将予房中物变卖代为填还。”言讫。凄然而去。次日下午。 大众于寺前见监院归来。黄袍僧鞋。俨然如往日无异。其寮房原在佛殿东侧。今见其进寺后。迳向殿西而入。久不出。众异趋视。见牛栏中生一小牛。黄色可爱。小牛见妙来。忽跃奔其前。衔其衣襟。直引向监院寮。众咸疑异。遂差人往关帝庙探视。则监院果于是日亡矣。乃确知其变牛再来偿债者。人向之呼“当家。”则似解语。俯首作愧戚状。可不慎欤。
二。光绪年间。宝华山副寺某。死后。寺中牝马生子。甫出胎。即跑进副寺生前寮房。踊身上床。向墙壁撞啮不已。众异发壁。见洞内藏有银八两。乃知马是副寺后身。称其名则点首以应。迨长大。自知勤苦。为众马首领。常率众马赴句容南京等处各栈房驮运粮物。所经道路。自然熟习。不须人照管。人皆称为“马副寺”云。
民国十九年庚午九十一岁(一九三〇年)
在鼓山一年后。诸事整理。略为就绪。春戒期。请文质和尚为羯磨。正月为众讲《梵网经。》方丈丹墀旧有凤尾铁树二株。古德相传。一为闽王手植。一为圣箭祖师手植。皆唐代物。千年矣。此种植物最难长。最耐久。每年长一二叶耳。今二树各寻丈。向未开花。相传千年始花也。于戒期中二树忽满开。远近来观。络绎于道。文质和尚且为小文记之。图文如下
庚午春。值虚云兄主持石鼓。传授戒法。余以随喜之余。航海赴闽。参预盛典。既至。则铁树开花。繁盛无比。花大如盆。须瓣若凤尾。咸以优昙相庆。询诸耆旧。皆唐代物也。其一为闽王手植。一为圣国师手植。迄今千余载。敷此妙华。实为希有。爰邀虚兄摄影留徵。用志涌泉瑞应焉。 文质谨识
予亦赘以偈云
优昙钵罗非凡品 随佛示应现金花 世间彩凤称祥瑞 现则吉祥喜可嘉兹山丈室两铁树 人言此卉向无葩 定是主林神拥护 故将仁寿放流霞
秋。九月回滇。与文质和尚同行。将云栖寺交与定安和尚。请文质和尚在云栖传戒。各官绅及乡村人民坚留。婉谢至情。乃先别文老。回闽起程之日。数十里乡村。设桌饯行。香花夹道。惟有惭感耳。
[是年大事]十一月中国关税自主。
民国二十年·辛未·九十二岁
是年仍在鼓山重理山中事务。传戒讲经。办戒律学院。建平楚庵。西林庵。云卧庵等院宇。
[是年大事]九月十八日日军突占沈阳夺东三省。
民国二十一年·壬申·九十三岁
是年春鼓山戒期。忽来一老者。须发皓雪。容貌清奇。直入方丈室。跪予前求戒。问其姓名。曰姓杨。闽南台桥人。有一新戒名妙宗。亦南台人。未曾见过此老者。至菩萨戒毕。给牒后不见踪迹。迨妙宗回南台。至龙王庵见坐像。俨然同戒老人也。且戒牒在神像手中。南台哄动。咸称龙王求戒云。又同期有广东老居士。张孝廉玉涛来寺受具戒。年已六十六矣。予请其整理鼓山经藏等事。戒期毕。重请慈舟老法师在法堂讲四分戒本。佛学院请心道印顺两法师为教授。
[是年大事]一月日军占锦州。上海方面日军攻闸北。国军抵抗。是为“一二八之役。”三月 溥仪在长春就满洲国执政职。
民国二十二年·癸酉·九十四岁
春戒。请应慈法师讲《梵网经。》一月日军占领山海关。人心思动。十九路军在闽举事。全省寺庙停止留单。独鼓山仍留海单。云水僧人涌集至千五六百众。斋粮事极困。幸尚维持一粥一饭。
六月。放生园落成。郑琴樵居士送鹅一群来。中有雄鹅特异。权之十六斤余。闻木鱼声则张翅引吭。抱入佛堂。则镇日视佛。经月立化于佛前。不仆。郑居士异之。请以僧例付荼毗。七日举火。无异味。因筑一万牲坑葬之。又于是年修筑放生园成。此地为异牛祠故址。陈太傅宝琛记其事曰。
虚云方丈。建放生园成。予曰。此异牛祠故址也。忆左文襄公(宗棠)督闽时。有奔牛入署。跪堂下不起。召寺僧奇量。令善畜之。越十八年。督师至闽。遣沈道应奎往视之。已毙矣。追述其归依后异迹。寺僧就其瘗处。立异牛祠焉。今又将五十年。此鼓山放生一故实也。予所亲见者。故及之。
癸酉夏闰五月听水居士陈宝琛记 时年八十有六复榜一联曰
诵莲池大师文与世同修净土忏感湘阴相国事鼓山曾见异牛祠
[附注]福州鼓山涌泉寺。海内名刹也。历史悠远。殿宇千重。为闽邦第一名胜。以其历史远。而僧习漓。以其风景优。而雅俗混。降及近代。益成为赖佛图生者所归。香客众多。又成为稗贩如来之利薮。受戒后为名字比丘。捐金若干。即尊为首座。坐享尊荣。次者为知客。亦可多润嚫钱。遂至列名首座者百余人。而知客僧亦八九十人矣。此中外丛林所无者。公悲悯之。莫如何也。会政府主席林森。海军总司令杨树庄。闽主席方声涛等回里。思整顿鼓山。非师莫属。前后函电往复多次。始应之。乃于民国十八年己巳某月重回鼓山。除重砌古石渠。营葺院宇诸事外。 所注意者。二事。一。鼓山经板最多。为海内外所无者。如苏东坡为金山寺所写《楞伽经。》无一懈笔。每字必带笔一二圈。为东坡一生杰作。北宋椠。藏之金山寺。鼓山得初拓本。募精工铸枣梨。与金山本不辨。其余明代所椠各经。亦至丰富。积于经坊败架若干岁矣。时粤东有老居士名张寿波者。从公薙染。公即以整理经板事属之。三年乃编补就绪。著有鼓山经藏目录记。及整理经过。千百部精妙经板。赖以保存。又刊星灯集。鼓山宗谱。历代祖像等。
(附观本法师事略)师俗姓张。名寿波。号玉涛。广东香山县人。家富有。中式光绪十七年辛卯乡试第七名举人。年才二十四耳。少年科第。籍甚声华。讲求维新。东渡日本。为横滨大同学校校长多年。壮岁知有出世事。深研佛典。即以其丰裕家产。改为功德林。民国九年。遣其独子依微军老和尚薙度。未几卒。师以母老。不欲远离。至民国十九年庚午。太夫人弃养。师遂出家。赴鼓山依云公受具。法名明一。号观本。年六十六矣。请曰。“弟子己事未明。不能放下。乞开示。”云公曰。“我平时教人放下。但是教你不要放下。且要挑起来。你本是富贵中人。已舍弃了。有一独子。早令出家。死了。家财尽舍作佛事了。你今日又舍身出家了。已经一切放下了。还有甚么放不下的。你要挑起来。乃能担荷如来大事啊。”师泣涕受教。云公遂以整编鼓山宗图。及经板事属之。鼓山晚代祖师传记。多为旧藏本所无。而新续藏所有。赴沪上。晤岑学吕。访新续藏。岑转语叶恭绰。叶曰。“续藏千卷。十余箱。才寄到两月。尚未启。如云公需此。举以赠之。”师得此。乃为鼓山增补各祖师传记。迨云公赴南华。师为首座。助力甚多。至民国三十四年抗战胜利。云公嘱师回粤。拟接住持六榕。师病不起。至腊月初六日西归。世寿七十八。僧腊十六。前后男女弟子归依者万人。执绋者道为之塞。荼毗得舍利无数。著述甚富。有香光阁集二十卷待刊。(详下三十五年附录师事略)
二。鼓山习气浓厚。经忏事繁。公住持后。除旧布新。首座百余人。悉取消之。仅用知客僧八人。前日禅堂只坐三枝香。公增为十四枝。一切规模。取法金山寺。故诸方老参云集。礼请金山霞后堂为首座兼主持禅堂。请苏州灵岩慈舟法师主律院。慈法师深究律宗。宏扬净土。皆巍然法门龙象也。又创办佛学社。以造就年青学子。旧日寺中经忏。每于佛殿中建台。以壮观瞻。俗乐与梵音杂奏。白衣偕缁衲同嬉。师以佛殿建台违制。俗乐非古乱声。悉禁革之。而世俗斋主好外观者。以为不闹热也。往往去之他。僧中多不乐。师独喜曰。“今而后乃得谓清净佛土矣。”住持数年。成就僧伽至众。门风重肃。海内知识。以鼓山与金山高旻鼎立而三。九十老翁。其毅力有如此者。
虚云大师在鼓山月耀
(编者按。此稿系老和尚一九五二年莅沪时作。因系鼓山事迹。故附编于此。)
福建福州的鼓山。在社会历史上。是以名胜风景著称的。而在佛教的地位上。尤其禅宗历史上。因累朝以来。都有大德高僧。是颇负盛名的。尤以唐朝的神晏国师为最盛。明清以来。亦不乏人。像永觉元贤为霖道霈禅师等。都算难得的宗匠。所谓名山多高僧。真实不错。
在一九二九年的时代。鼓山完全变了。从十方所有变成子孙。由盛旺变为衰败。适闽省秉政者。先后系杨树庄。方声涛二氏。(二氏俱虚老归依弟子)见此情况。大不满意。乃联合佛教界中较为开明的四众人士。从云南的鸡足山。请到虚公。主持鼓山。做整理和复兴的工作。
鼓山离福州省城。约有三十里。山下到山上。以涌泉寺为止。约有十里高。都是石级的宽敞大道。当虚老上山时。从山下排列到山上来欢迎的善男信女。莫不以香花迎接。有的还跪倒下拜。足见感化人的力量。是多么深厚啊。
虚老既主鼓山。第一步便是寺制的改革。首先。不许任何人在寺内私收徒众。次则取消小锅饭菜。改为一律平等的大锅食。最后。较为繁重的。就是把许许多多无所谓的首座当家。大都减掉了。只令存在一二个。七八十位知客也取消了。只许存在五个到八个。其他如书记等。无不量才用人。取消空名闲职。就这样的三件事。引起一部分寺僧的仇恨。他们联合起来以乱作胡为的行动。来反抗虚老。破坏寺内秩序。继而使不法恶僧。阴谋毒害虚老。并且在一个严寒的深夜。从堆柴的房子里。放起火来。烧了部分房屋。像这般事件。虚老并不向政府告状。但终被闽省当局知道了。派出许多员警上山镇压和保护。当即逮捕了嫌疑僧人十余名。并审问出恶行的原故。慈和的虚老。不仅不愿政府加罪他们。反而向政府请释。更显出他老人家的伟大。
第二步。是整理道风。鼓山禅的声望。是一向驰名海内的。但在此时的禅堂。已是有名无实了。堂内一二僧人除看管门户外。别无事做。也不上殿。更不坐香。虚公眼见及此。那不痛心。因此。对于修理禅堂。扩充人数。都是不遗余力的。由一二个僧众。住到六七十人。恢复旧有十二枝香的参禅制度。逢冬加香打七。而诸方的禅和子。像由天童。高旻等处航海去参座亲近的。非常众多。禅风之盛。冠及全国。寺中原有念佛堂。经虚老提倡。亦住有三四十众。以念佛为常课。并请慈舟老法师主持之。复鉴于青年僧人很多。为恐少年废学。乃有学戒堂之设。后来改为鼓山佛学院。宗镜。大醒。印顺。心道等法师。先后任教。慈老法师主讲时。改为法界学院。这样。一个鼓山。是具足了整个佛法的体系。它有禅。净。教。律。岂不是完满了吗。但虚老并不以此为足。还设有延寿堂。专供年老无力者。作修养之所。经常派人照应饮食。日以三枝香佛事为恒课。还有如意寮。房间清洁。请有专门医生。施给各种药材。像这样的事。在全国各名山大刹。都是少有的。常住僧众。约三百余人。共同的行持。便是早晚殿堂。虽在炎夏之中。亦未间断。虚老也不缺席。更难见其私造饮食。每年春初。全寺修忏摩法。共拜万佛忏。约时半月。春末。传戒一次。夏必讲经。讲者皆是法门有名的应慈。慈舟等法师。
第三。是房屋的修建。鼓山房屋原来是很整齐的。虚老锐志复兴。故对于整个涌泉寺。莫不加以粉刷。油漆。焕然一新。显得更庄严美丽了。被人放火烧去的房子。亦修复如故。念佛堂。延寿堂。佛学院。都是化了极大的工程改造的。如意寮。是现代化的两层洋楼。可见虚老重视病人的痛苦了。另外。还值得一提的。便是人所不注意的上客堂。原有的上客堂。在一个角落里。房子又小。空气又暗。人所不愿进去的。虚老是行脚僧的老前辈。知道此中情况。因此。把上客堂修建得名副其实。清净庄严如禅堂一般了。不过范围比禅堂小一点。回龙阁。因看管者不慎而毁于火。但不久便修复了。且修造得更坚固美观。
综上所述。皆系事实。以虚老道德的高深和人格的伟大。是用不著文字来粉饰和宣传的。不过。记者到鼓山。是在虚老之后。离鼓山。是在虚老之先。见闻有限。当然不能把虚老在鼓山的一切。完全记述下来。这祇可说是其中的一段。
我在鼓山亲近虚老。差不多有两年的时光。见其对四众弟子来请益的。不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无不以平等慈悲的态度。谆谆开导。喜禅者令参禅。念佛者令生净土。学教者令成法师。随机说法。从不自赞毁他。立门户见。他人凡来礼拜者。莫不以“还礼”相接见。除随众于殿堂外。便是专心于禅的修养。经常总是威仪严肃。衣履简朴。房内除一榻。一柜。一桌外。别无他物。
末后。还有一件事须要说明的。就是铁树开花。鼓山方丈室内。在圣箭堂前。有二株铁树。好多年来都像枯死的样子。自虚老主鼓山后。忽然长出绿叶。开了白花。形状如球。因而。震动了全山。都一致认为祥瑞。铁树开花是否祥瑞的问题。我不敢随便判断。今始记于此。以待考证。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廿七日草于上海
[是年大事]一月日军攻入山海关。三月占热河进攻华北
民国二十三年·甲戌·九十五岁
春。又将鼓山佛学院重新整顿。邀请慈舟老法师主持院务。二月某夕。于趺坐中。似梦非梦之际。见六祖大师至。语曰。“时至矣。汝当回去。”翌日。以告
弟子观本曰。“吾世缘其不久乎。昨梦六祖召回去。”观本聊以语相慰。至四月间。一夕三梦六祖催去。予觉甚异。未几而粤中礼请电至。予以六祖道场亦有继憨山重修之必要。遂有岭南之行。
先是李汉魂将军驻兵粤北。目睹南华寺残破。已略事修葺经始于民国二十二年九月。竣工于二十三年八月。
[附录]李汉魂将军重修南华寺记
释氏之入震旦。始于汉永平千八百余年矣。能师振锡。而南宗称盛。厥后衣钵不传。是南华实集佛教之大成。其声闻宏远。盖有由矣。夫因果之说。圣人不讳。释氏之广大深微。足以赅纳上智。显示诸象。足以警惕下愚。而中土存亡。亦能戒惧身心。旁辅政教。为智者辟禅悦之门。愚者导迁善之径。而其象教越世。开哲学之津涯。尤彰彰也。今大府倡存名胜。向之摧陷廓清者。咸命有司谋所以保存之。著为令。曹溪于南中国为名丛林。顾自唐龙翔而还。代远年湮。虽屡完缮。亦就荒圮。汉魂受命绥靖。典军韶关。治军之余。少得瞻仰。怃然兴重修之愿。爰徵贤达醵赀。逾二万金。且以广州筹备会之推责也不敢引辞。爰命秘书吴种石董其事。鸠工庀材。简员设计。因其地以结庐筑榭。辟曹溪林营。南华精舍。拓田园五百亩。艺花果千万株。草莱者芟之。剥食者新之。而斯寺以濯以显。经始于民国二十二年九月。越岁八月而工竣。更捐廉奉大藏经。复祖殿为藏经阁。造储宝橱庋法物。以永其传。且礼请虚云老和尚来主是寺。于戏。宏宗阐法。非汉魂钝根所敢闻。他日祇园永茂。华实增繁。嘉树成林。民生少补。寓胜残于去杀。期解甲以销兵。庶不负斯举欤。谨以略志于石。与事捐助。例得另书。
民国二十三年八月 吴川李汉魂记大埔邹鲁书
冬。诸护法坚请传戒。殿宇已倾。房屋破坏。只得盖搭葵蓬竹屋以住众。而诸方来客。达数百人。粤韶官绅眷属多来随喜。归依甚众。冬月十七日结坛正殿。入夜说菩萨戒时。虎来归依。众惧。予为其说戒。驯然而去。
[附记]民国二十三年冬。启建道场。四众云集。达官贵人有带兵弁者。某夜入坛时。江孔殷之子叔颖适立藏经楼上。首先发现曹溪门外有两道电光。近视之。虎也。哗然。兵弁正拟发鎗。 师骤至。止之。虎伏阶下。师为之说三归依。嘱其隐深山。毋伤人。虎三叩首去。回视犹恋恋。 以后每年必出巡一二次。山猪野兽绝迹。偶闻虎啸声。师即出。善慰遣之。此老虎归依之异。闻师当时说授三归后。为说偈曰。
“虎识归依佛。正性无两样。人心与畜心。同一光明藏。”
[是年大事]三月溥仪在长春称帝。僭号大同。旋改康德。
民国二十四年·乙亥·九十六岁
春。李公汉魂调任东区。兴建乏人相助。事益艰虞。戒期后。应香港东华三院请。赴港建水陆道场。坛设东莲觉苑。事毕。转鼓山。辞职。謮老当家盛慧和尚。继任住持。予即回南华。先培修祖殿。建观音堂。及寮房等工程。冬月。寺后伏虎亭之北。卓锡泉之南。有老柏三株。宋代植也。枯亦数百年矣。冬月忽发新枝。观本首座为长歌记之。岑学吕识碑阴。书丹泐石。植于碑林。
[附录]南华枯木吟并序释观本
南华祖庭后九龙泉畔。有参天老树三株。其一上段已枯折。其二枒杈摇落。不知几经年月也。鼓山云公老人入主祖席。乙亥冬期传戒。四方来者数百人。自明代憨山清公而后。冷落数百年之祖庭。忽欣欣有朝气。而物感亦于然起变化。冬月寒枝。忽发嫩叶。三株次第向荣。昔闻玄奘三藏。西域取经。灵岩寺之古松。枝枝西向。及归。枝忽东回。门弟子喜曰。教主归矣。乃西迎之。公果还。遂号曰摩顶松。今此瑞应。得无类是。因为长歌记之。
君不见宝林山下九龙泉。流泽涓涓遍大千。曹溪一滴成漪涟。又不见一花五叶无根树。普荫人天春煦妪。葛藤岂落有无句。何来豫章落叶吟。庾信却抱淮南心。不萌之草藏香象。旧处枯椿何所寻。谁知万象森罗中。枯椿向上还有事。从来感应成道交。几微历历不思议。昔闻大唐西域记。钵罗山上灰菩提。涅槃佛节叶凋落。一夕新抽还旧荑。无忧王妃曾剪伐。外道异见还灾梨。祠天火焰茁双树。香乳灌溉枝还齐。又闻三十三昼度树。叶黄萎落诸天喜。不久还生如钵花。果上色香更鲜美。阿含经说圣弟子。离欲归真亦如此。四禅得果成乐游。枝叶先零差可拟。吾人莫作系驴橛。珊瑚枝枝撑著月。谁知碓嘴已生华。腊月莲花岂不发。灵苗有在当谛观。祖庭杂作等闲看。枯荣两树灼然见。植材记取高安滩。南华老树半心空。寒枝尺百凌苍穹。中有三株生意尽。屹然椔杌将毋同。今冬忽作欣欣意。枝柯萌檗还青葱。如是新条占瑞应。勉哉兰桂当印证。万物一体原同根。集枯集苑何曾定。莫作时人见牡丹。惘然谱作如梦令。我今更与蛇添足。觉华遍映尘中镜。未明道眼出家儿。园树生耳还信施。老子堂前双柏枝。得时枯干还离披。岳神得戒尊所师。北岩松柏为东移。儒门孝弟多祥熙。庭槐紫荆犹有知。古云草木有道存。黄花翠竹皆灵源。会心痛领法界性。体用都归不二门。我佛尝说枯树经。著眼宗门绝后醒。两般杂糅成一什。解嘲聊作自心铭。憨公没世四百年。南华晻暧草芊芊。而今佛日蒙氾出。又见曹溪大愿船。夹溪桃李酿春风。把舵庆值河上公。西来细认摩顶松。叶叶枝枝今已东。谁欤谁欤枯木众。谁欤谁欤云中龙。谁欤谁欤起吾宗。梅开一铺真功德。冷香和月一声钟。
[附记]是年夏。广东韶州洪水为灾。夜间水涨。波涛汹涌。平地村舍皆淹没。马坝有乡户云姓者。一家十五人。其屋正当滔天洪水中。家有幼童年方四岁。忽脱口称念观世音菩萨圣号。 家人闻之。亦随之疾声大呼观音菩萨救命。其屋舍不觉浮水面。如行船然。洪流中忽阻于一大树间。家人皆攀登树上。而屋立即沈没矣。水退后。全家诣南华寺敬香礼谢。向余亲述其事焉。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九十七岁
春。传戒。修理各殿宇事。陆续有成。国府主席林公子超。居院长正。蒋公中正等。前后来南华。林居二公助重建大殿。蒋公助重凿新河。然不烦人力。有助其成者。亦护法之力也。
[附录]白狐事记释观本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南华放春期戒坛。三坛毕。将解界。曹溪驻防军第十六团团长林国赓来见。携一槛。中有物。白质黑章。毛甚泽。喙突尾修。盖狐也。团长曰。“此物来历颇奇。初于广州白云山为猎者所获。或曰广州拆城。开马路。从城垣逸出。被获。吾友某甲以四十元得之。初拟作补品烹之。以快朵颐。以其目灼灼有光。且解人意。不忍宰。囚而置于广州动物公园中。甲旋以事系缧绁。非其罪也。顾案久不决。会有为扶鸾者。甲妇欲叩吉凶。及坛未言而乩动。所示恰中其隐。判是囚狐之报。并示南华寺现有高僧主化。宜速将狐送往放生。讼事可解。妇骇。设法赎狐。甲固与林团长善。林适返韶关团部。故托之带送到寺云。” 住持云公闻而纳之。乃为狐说三归五戒法。纵之后山林麓。每归就寺求食。僧饲之。自受戒法。即不食肉。喜果饵。修寺工匠。戏以肉块搀果与食。狐觉哇之。奋前爪践擦数四。怒目睨匠。若怼其相欺者。遂窜去。数日不返。一日为乡人所逐。猱升十丈许之树巅。抱枝长嗥。沙弥白方丈。云公出而展望。一见老和尚即趋而下。跃揽衣袂。若驯犬之见主。乃携之归。恐受猎者侦伺。为所获。乃设柙以畜之。间或纵之出。则盘桓寺中。不复栖林薄。一日蒋公忽莅寺。卫弁十余随行。先不关白。至曹溪门见白狐。弁拟举枪。蒋制止。狐摇首掉尾导蒋前行。至大殿中。即飞跑至方丈。衔公衣下楼。与蒋会晤。具说因缘。均大笑。狐每见云公坐。即伏禅榻上。见公闭目坐久。时捋公须以为戏。公开目视之。辄谓汝有灵性。勿野也。或出山门外与店家小儿女嬉。某年月日。不知如何竟被车辙轹至重伤。匍匐不能起。老和尚视之。犹勉强挣扎。以伤示老人。老人知其不治。愍其痛楚。乃开示之曰。“这个皮袋。无足留恋。汝须放下。忏悔过去宿业。一念之差。堕于异类。复遭恶报。撄此痛苦。此是宿业报满。愿汝一心念佛。速得解脱。” 狐似会意。点首者再。呃逆三声而逝。陈尸二日不变。老人忆百丈为野狐下一转语。脱野狐身公案。遂备棺依亡僧例。津送葬于南华山后。乃为铭曰。
不落不昧 因果抵对 不快漆桶 虚空粉碎 狗子佛性 有无何碍
古路枯椿 苍鹰气概 狐死兔泣 两皆褦襶 异类中行 当观自在
[附录]灵泉应祷释惟因
曹溪四天王岭界内土地。皆属南华寺。历朝王臣护法。近寺不许营坟。而大堪舆家亦认为地已结寺。灵气有主。强瘗骸骨。不利子孙。复坏名胜。势成两害。故寺后来龙。从无卜葬者。年前算溪村某甲。潜在寺后象山营葬。卓锡泉忽然枯竭。事为曲江县长叶震东查悉。勒令移阡。泉涸如故。师以事关全寺饮料。乃临泉默祷。泉水应念复流。按曹溪通志第四卷李尚书日宣。卓锡泉来复记。所记历朝以来。灵泉应祷。事迹甚详。
[附记]大雨筑堤
曹溪河流。本距寺前一百四十丈。年久失修。砂石冲积。水改向北。对寺门直射。此反弓格也。二十五年丙子夏。勘定水线。计挑筑新河。填补旧河。全程八百四十余丈。需用三千工人。所费甚钜。正拟动工。乃于七月二十夜。雷雨大作。终宵如万马奔腾。及晓。水涨堤平。冲开新河。一如所定界线。旧河已为砂石淤塞。且涌起数尺。反成寺前之一字案。此神改河流之异。
[是年大事]六月两广组独立军事委员会。七月陈济棠下野还政中央。十二月军事委员长蒋 中正被张学良劫持称为“西安事变。”
民国二十六年·丁丑·九十八岁
春戒后。应穗垣居士林请。赴讲经。时西藏荣增堪布活佛。与罗格更桑等十余人。来归依。佛山诸僧众护法等。请赴佛山为仁寿寺宝塔开光。回南华后。修造各院宇工程。
[是年大事]七月七日日军袭芦沟桥。我军退出北平。中日大战爆发十二月南京沦陷。国民 政府宣言迁都重庆。
民国二十七年·戊寅·九十九岁
春戒后。仍赴穗垣讲经。讲毕。赴香港东莲觉苑建大悲法会。秋后回南华。
[附记]是年夏。予至广州。陈培根居士有新宅一幢。渠任职香港德国洋行。举家住港。宅中仅留司阍一人。乃请余暂居其楼上佛堂。一日。日机数十架。猝来轰炸。左右楼房数十幢。顿成墟烬。死人无数。予住处门窗悉震碎。全宅幸无恙。而予与阍者亦安然无事。事后。报章轰传有许李二姓者。同事至相得。李某死。遗少妻幼子。许为营葬讫。抚其妻拏如家人。十余年矣。
一日。忽于路中遇李欢然邀入酒肆。许阴讶李鬼也。何得至此。李似觉。徐曰。“君勿怖。吾妻拏蒙君恩以活。德之久矣。吾顷奉命登记名册。此间将有巨故。君所居亦被灾。而君家人册中幸无名。特告君速避地而安。”且出资作东道。珍重而别。许见其行如疾风。俄顷即逝。疑且信之。 乃举家他徙。未几难作。住宅果炸毁。与余居且密迩也。观乎此。生死之事。固非偶然。而鬼知酬恩。报应之速。如响应声。灼然可信矣。
[是年大事]五月我军退出徐州武汉。十月日军在广东大鹏湾登陆。我军退出广州。十二月 汪精卫离渝叛国。
民国二十八年·己卯·一百岁
春戒。以各省多有兵事。来寺求戒者益众。予提议当兹抗日战争。兵民损伤甚众。凡为佛子。应各发心。乃设坛每日礼忏二小时。荐亡息灾。全体大众减省晚食。节积余粮。献助国家赈款。均赞助实行。
[是年大事]九月一日欧洲大战爆发。世称第二次世界大战。十一月汪精卫与日本订立日支 调整纲要。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光绪十一年·乙酉·四十六岁
春。离香山。西出大庆关。入陕境。经耀州三原。至咸阳。观召伯甘棠树。至长安。城垣雄伟。古迹甚多。城外东北慈恩寺内大雁塔。浮屠七级。有唐代以下题名碑。大秦景教碑。府学宫前为碑林。有七百余种。城东为灞桥。环有七十二孔。桥亭折柳。有阳关三叠处。至华严寺礼杜顺和尚塔。清凉国师塔。至牛头寺兴国寺礼玄奘法师塔。到终南山东五台。响鼓坡。宝藏寺。白水浪。此处有两圣僧隐此。到嘉五台银洞子五祖窑。
至南五台。晤觉朗。冶开。法忍。体安。法性。诸上人。在此结茅庵。留予同住。法忍住老虎窝。冶开居舍龙椿。法性住湘子洞。予与觉朗体安同住大茅蓬。
三月初一日早殿后。忽见群星乱飞。天帚星现。久之始没。不知何兆也。
[是年大事]去年中法战事起。本年和约割安南属法。
光绪十二年·丙戌·四十七岁
[是年大事]英并缅甸。设台湾省。
光绪十三年·丁亥·四十八岁
以上两年余。在南五台茅蓬。与诸师同参究。甚有饶益。
二月下山至翠微山。礼皇裕寺。青华山。后安山净业寺。礼宣祖塔。至草堂寺。礼鸠摩罗什法师道场。游太白山。高一百八里。六月不溶雪。至二板寺大板寺。上大龙池顶。水分四流。经子午镇。至汉中府(即南郑)汉高祖拜将台。包城诸葛庙。张飞万年灯诸名胜。经龙洞背。天雄关。小峨嵋。剑门关。钵盂寺。白马关。庞统坟。以达四川梓潼县文昌庙。途中经七曲山。九曲水。剑门关。削壁中截。两崖相嵌如剑。诚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概。上有姜维城。即伯约驻兵处。栈道难行。如上青天。古人不虚语也。至广汉之南新都县。在宝光寺过年。本年入川。踽踽独行。三衣一钵。都无系累。徜徉山水。境亦澄心。
光绪十四年·戊子·四十九岁
正月由宝光寺起程入成都省会。礼昭觉寺文殊院。草堂寺。青羊宫。经华阳双流南下眉山县。洪雅县。至峨嵋山下。由伏虎寺九老洞。(赵公明修行处)上至峨嵋金顶进香。毕。夜看佛光。万盏明灯。如天星繁聚。其中胜境。说之不尽。于宝光寺参应真上人。住十日。循万年寺。礼毗庐殿。下山。至雅州。经荣经县入泸定。过此即川边境矣。(从改西康省)五月渡泸。雅安中有大渡河。用铁索驾泸定桥。长达三十余丈。人经其上。摇曳动荡。有戒心焉。向西行经打箭炉里塘。
(即理化)巴塘。(即巴安)北至察木多。(即昌都)西至硕督经阿兰多。以及拉里。
(即加黎)其间地广人稀。汉藏蕃蒙夷及猺獞等等种族。语言复杂。能通汉语者百之一二耳。里塘有贡噶神山。为喇嘛圣地。巴塘多险峻高山。察木多多河流。各种族多奉喇嘛教。由拉里南行至江达。(即太昭)过此即为西藏境界矣。
入西藏境。过乌苏江。越拉萨河。即为西藏首都拉萨。全藏政教之中枢。西北达布拉山。有高十三层之达布拉宫。殿宇庄严。金碧耀目。为达赖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二万人。附近有葛尔丹。别蚌。色拉。三大寺。亦各数千人。予以言语难通。祇于各寺进香。及一礼活佛而已。又西行经贡噶。江孜。至日喀则。
(即扎什伦布)其西有扎什伦布寺。建筑宏丽。广及数里。为后藏政教领袖班禅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四五千人。
由川入藏。行及一年。日出而行。日入而息。登山涉水。每数日不遇一人。鸟兽异于中原。风俗堪称殊异。僧伽不守戒律。多食牛羊。道服划分红黄。各立门户。忆及祇园会时。不知涕之何从也。以岁暮回拉萨过年。
光绪十五年·己丑·五十岁
予不欲留藏。开春南行。经拉噶。亚东。(即茅屯)为由藏往印第一门户。经不丹国。越重山峻岭。不知其名。或称葱岭。或称雪山。(即喜马拉雅山)有诗云“何物横天际。晴空入望中。这般银世界。无异玉玲珑”之句。至杨甫城朝佛古迹。至孟加拉大埠。渡锡兰。朝圣地后。即附航至缅甸。朝大金塔。至摩罗缅吉帝利。此处有一巨石至奇。称是目连尊者安置。朝礼甚众。
七月起程回国。由腊戌过汉龙关。即云南境。而免宁龙陵景东蒙化。赵州下关。至大理。观洱海银涛。声闻数里。叹为奇观。回国初愿。为朝鸡足山。礼迦叶尊者。(入定待弥勒下生)渡洱海。向东北行。经挖色。百担。平沙。山角。安邦大王庙。至灵山一会坊。即鸡足山麓也。半山有鸣歌坪。相传尊者入山。八国王送至此。不忍去。在山修行。成护法神云(即大王庙)直上至迦叶殿。殿中奉尊者像。传阿难尊者来朝。石门自开。至圣境悬岩。石壁生成一道石门。名华首门。迦叶在内入定。宛若城门。高数十丈。广十余丈。双门关闭。门缝显然。是日游客。及导引之土人颇多。予进香礼拜时。忽闻大钟三声。土人均欢呼礼拜。称有异人至。则闻钟鼓鱼磬声。我等曾闻一二次鼓磬声。未闻大钟声也。今师傅礼拜闻大钟声。其有道乎。予谢弗敢。时己丑年七月三十日也。
再上山顶。名天柱峰。此为全山最高处。从山下至此。约三十里。有铜殿一所。楞严塔一座。据山志载。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今则全山不足十寺。僧伽与俗人无殊。子孙相承。各据产业。非本山子孙。不准在山中住。并不留单。予念往昔法会之盛。今日人事之衰。叹息不已。思欲有为。而不知机缘之何在也。
下山由梁王山。九峰山。至云南县。经水目山。灵鹫山。紫溪山。至楚雄府。在西门外高鼎寺住。初到未几。闻兰香满室。执事僧向予致贺。上座至。仙兰放香。异数也。府志载。山有仙兰。不见其形。遇真人而放香焉。今日兰香满山。上座德感。招待殷勤。坚留久住。予以回湘急。却之。一宿即行。经昆明府。曲靖府。以达贵州省之平彝。循道东行。经贵阳镇远入湘西之麻阳芷江。经宝庆府。达衡阳。礼恒志和尚于岐山。留旬日北行。
至湖北武昌。礼志摩和尚于宝通寺。学《大悲忏》法毕。赴九江入卢山。礼志善和尚于海会寺。参加念佛会。过安徽境。游黄山后。朝九华山。礼地藏王菩萨塔。百岁宫。礼宝悟和尚。此老戒行精严。定力第一。渡江至宝华山。礼圣性和尚。留住过年。
此两年间。身行万里。除渡海须航外。余皆步行。水驿山程。霜风雪雨。碛砂峻岭。岛屿榔椰。境风日变。心月孤悬。体力增强。步履轻捷。不特不觉行旅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古人谓读万卷书。须行万里路。良有以也。
光绪十六年庚寅五十一岁(一八九〇年)
到宜兴。礼仁智和尚。时修显亲寺。是密祖出家处。在此过夏。到句容礼法忍和尚。助其修赤山。住此过冬。
光绪十七年·辛卯·五十二岁
在金陵伴松严上人助修净成寺。时与杨仁山居士往来。参论因明论。般若灯论。住净成寺过冬。
光绪十八年·壬辰·五十三岁
约普照。月霞。印莲诸师。同上九华山。修翠峰茅蓬。同住。由普照师主讲
《华严经》弘五教仪。贤首一宗。歇坠已久。各处闻讲教仪。多来赴会。江下贤教。从斯再畅。
光绪十九年·癸巳·五十四岁
仍在翠峰研究经教。是夏谛闲法师。来此同度夏后。自往金山过冬。
[是年大事]英法成立协约。割暹罗南掌地。许暹罗独立。
光绪二十年·甲午·五十五岁仍在翠峰茅蓬研究经教。
[是年大事]中日战役起。
光绪二十一年·乙未·五十六岁
扬州高旻寺住持月朗到九华。称今年高旻有朱施主法事。连旧日四七。共打十二个七。赤山法老人已回寺。仰诸位护持常住。都请回山。将届期。众推予先下山。至大通荻港后。又沿江行。遇水涨。欲渡。舟子索钱六枚。予不名一钱。舟人迳鼓棹去。又行。忽失足堕水。浮沈一昼夜。流至采石矶附近。渔者网得之。唤宝积寺僧认之。僧固赤山同住者。惊曰。“此德清师也。”畀至寺。救苏。时六月二十八日也。然口鼻大小便诸孔流血。居数日。迳赴高旻。知事僧见容瘁。问。“有病否。”曰。“无。”乃谒月朗和尚。询山中事后。即请代职。予不允。又不言堕水事。祇求在堂中打七。高旻家风严峻。如请职事拒不就者。视为慢众。于是表堂。打香板。予顺受不语。而病益加剧。血流不止。且小便滴精。以死为待。在禅堂中昼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经二十余日。众病顿愈。旋采石矶住持德岸送衣物来供。见容光焕发大欣慰。乃举予堕水事告众。皆钦叹。禅堂内职不令予轮值。得便修行。从此万念顿息。工夫“落堂。”昼夜如一。行动如飞。一夕。夜放晚香时。开目一看。忽见大光明如同白昼。内外洞澈。隔垣见香灯师小解。又见西单师在圊中。远及河中行船。两岸树木种种色色。悉皆了见。是时才鸣三板耳。翌日。询问香灯及西单。果然。予知是境。不以为异。至腊月八七。第三晚。六枝香开静时。护七例冲开水。溅予手上。茶杯堕地。一声破碎。顿断疑根。庆快平生。如从梦醒。自念出家漂泊数十年。于黄河茅棚。被个俗汉一问。不知水是甚么。若果当时踏翻锅灶。看文吉有何言语。此次若不堕水大病。若不遇顺摄逆摄。知识教化。几乎错过一生。那有今朝。因述偈曰。
杯子扑落地 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 狂心当下息。又偈
烫著手 打碎杯 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 山河大地是如来。
[是年大事]马关条约成。割台湾辽东半岛给日本。俄德法劝日本归还辽东半岛。
光绪二十二年·丙申·五十七岁
夏。至镇江金山寺过戒期。大定老和尚留住过冬。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五十八岁
由金山往朝狼山。礼大势至菩萨回。被道明和尚请到扬州。助理重宁寺。四月通智法师在焦山讲《楞严经》。听众千人。命予讲偏座。讲经毕。别众下山。
予以生而无母。未见慈容。仅于在家时睹真仪耳。每思之。辄觉心痛。夙愿往阿育王寺。礼舍利。燃指供佛。超度慈亲。遂往宁波。时幻人法师。及寄禅和尚(八指头陀)等维护天童。海岸和尚修育王山志。俱邀予助。予以有愿而来也。悉婉谢之。
拜舍利。每日从三板起。至晚间开大静。除殿堂外。不用蒲团。展大具。每日定三千拜。忽一夜在禅坐中。似梦非梦。见空中金龙一条。飞落舍利殿前天池内。长数丈。金光晃耀。予骑上龙脊。即腾空至一处。山水秀丽。花木清幽。楼阁宫殿。庄严奇妙。见母在楼阁上瞻眺。予即大叫母亲。请你骑上龙来到西方去。龙即下降。梦即惊醒。觉得身心清爽。境界憭然。平生梦母。祇此一次。
从此每有人睹舍利。皆参加。众说非一。予观多次。初见大如绿豆。紫黑色。至十月半两藏拜完。再看。大亦如前。己变为赤珠有光。再拜。急于求验。遍身酸痛。看舍利大逾黄豆。色黄白各半。至此确信舍利之因根境而示现也。急于求验。增加礼拜。至十一月初大病顿发。全不能拜。病近沈重。进如意寮。服药罔效。卧不能坐。此时承显亲首座。宗亮监院。与卢姑娘等。多方施救。费财费力。终不见效。众皆以为世缘尽矣。予亦听之。第以燃指不成。心生焦虑。
至十六日有八人入寮视予。皆为燃指来者。以为予病尚不重而求伴也。予闻之。知明日为燃指期。坚请参加。首座等皆不赞许。恐危险。予不觉泪如泉涌。曰。“生死谁能免者。我欲报母恩。发愿燃指。倘因病中止。生亦何益。愿以死为休矣。”宗亮监院。时年祇二十一岁闻之。亦流泪曰。“你不要烦恼。我助你成就。明日斋归我请。我先为你布置。”予合掌谢之。
十七早。宗亮请他师弟宗信帮燃。数人轮流扶上大殿礼佛。经种种仪节礼诵。及大众念忏悔文。予一心念佛。超度慈母。初尚觉痛苦。继而心渐清定。终而智觉朗然。念至《法界藏身阿弥陀佛。》予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一齐竖起。指已燃毕。予自起立礼佛。不用人扶。此时不知自己之有病也。于是步行酬谢大众。回寮。咸叹希有。即日迁出如意寮。翌日入盐水泡一天。亦未流血。不数日肤肉完复。渐渐恢复礼拜。留住阿育王寺过年。
[附注]寺原名阿育王。后改为广利。在宁波鄞县南乡四十里鄮山。昔佛灭度百年后。中天竺阿育王治国。将佛舍利八万四千。藏之宝塔。役使鬼神。分置地中。东震旦国有十九处。次第出现。如五台育王是也。五台閟于大塔中不易见。育王于晋武帝太康三年。慧达礼拜请求。乃从地涌出。遂建寺藏于石塔中。塔门常锁。有欲观舍利者。先通知塔主。殿中礼佛。跪殿外阶沿。 凡欲睹者。依次而跪。塔主请塔出。塔高一尺四寸。周围亦祇尺余。塔之中级内空。中悬一实心钟。有一针。舍利附于针端。观者大小多少动定不一。平常有见一粒或三四粒者。青黄赤白各异。 有见莲花及佛像者为胜缘。明万历间。吏部尚书陆光祖。与亲友来参。初如小豆。次如大豆。次
如枣。次大如瓜。更大如车轮。光明朗耀。心目清凉。时舍利殿坏。陆重修之。庄严至今。如来 大慈。留此法身真体。使后世众生。生正信心也。
[是年大事]德租胶州湾。朝鲜王称大汉皇帝。
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五十九岁
春初在阿育王寺。因宁波七塔寺铸大钟。归依老和尚本来和尚。请默庵法师讲《法华经。》来阿育王寺。请予附讲。遂往宁波七塔寺。经毕。往宜兴铜棺山。结茅蓬过年。
[是年大事]戊戌政变。俄租旅顺大连。英租威海卫。
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六十岁
结森。宝林。二上人。邀赴丹阳。重修仙台观。在此过夏。七月至句容。赤山法忍和尚付茅蓬。过冬。
[是年大事]法租广州湾。英租九龙半岛。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六十一岁(一九〇〇年)
予在江浙已住十年。又思远游。其目的拟再朝五台。后入终南修隐。遂离赤山。先到镇江扬州。朝云台山。入山东朝东岳泰山。东趋牢山。访那罗延窟。(即憨山老人海印寺)旋到曲阜。礼孔庙。孔陵。
于西行道中夜宿一破庙。空无一物。祇有一朽棺。其盖仰。知无人。即于盖上宿。夜半。棺中大动数次。忽有声曰。“我要出来。”问之。“你是人是鬼。”曰。“是人。”问。“是甚么人。”曰。“是讨饭的。”予乃笑起。让其出。状丑如鬼。问予是何人。曰。“和尚。”其人怒。谓予压其头上。几用武。予谓我坐棺盖上。你动都不能动。还讲打。其人气馁。自往小解后。还卧棺内。天将曙。予亦行矣。
时义和团在山东各县。已有乱兆。一日于途中遇一洋兵。以枪相向。问“怕死否。”予曰。“倘该死汝手。任便。”洋兵见予神色不动。曰。“好的。你去。” 予遂赶赴五台。行香毕。欲赴终南。以乱事日甚。仍退回北京。游西域寺。礼石藏经。于潭拓山访异行僧。至戒台寺礼飞钵禅师塔。红螺山参加念佛道场。游大钟寺。观姚广孝所铸八万七千觔铜钟。高一丈五尺。纽高七尺。径一丈四尺。外铸《华严经》一部。内《法华经》一部。以《金刚经》锁边。其纽《楞严咒。》为永乐帝荐圣母铸也。回城南龙泉寺住。
五月。团乱日炽。以“扶清灭洋”为号召。杀日本使馆书记。及德国公使。皇太后阴纵之。至本月十七日。竟下诏与各国宣战。京中大乱。六月天津失守。七月联军陷北京。时王公大臣。有住龙泉寺者。与予相熟。乃劝予偕伊等随扈跸西行。在兵荒马乱中。已无所谓“马随春仗识天骄”矣。日夜赶程。艰苦万状。行至阜平县。始闻甘藩岑春暖以勤王兵至。帝后大喜。乃护驾出长城。入山西雁门关。其地有云门寺。一老僧已一百二十四岁。帝赐黄绫。及建坊。又西行至平阳。遍地饥荒。人民以芋叶薯叶进。帝后食而甘之。至西安。帝住抚院。时饥民遍地。有食死尸者。谕禁之。四城设八施饭厂。大小村镇亦然。巡抚岑春暖请予至卧龙寺建息灾法会。佛事毕。东霞老和尚留住卧龙寺。予以驾驻西安。嚣烦日甚。潜去。十月止终南山结茅。觅得嘉五台后狮子岩。地幽僻。为杜外扰计。改号“虚云”自此始。山乏水。饮积雪。充饥恃自种野菜。是时山中有本昌师住破石山。妙莲师住关帝庙。道明师住五华洞。妙圆师住老茅蓬。修圆师青山师住后山。青山湘人也。山众多尊之。与予住较近。多有来往。次年八月。复成。月霞。了尘三师至庵。一见诧曰。“几年不知你消息。谁知你睡在这里。”予笑曰。“这里且置。如何是那里。”众行礼。吃芋毕。送住破石山。月师曰。“赤山法老人厌烦。现在汉阳归元寺讲《法华。》欲来北地。特属先来寻地。”约予同行。予方习静。却之。及打七毕。化城。引月。复戒等到翠微山相地回。月师云甚当意。予谓“此地北向白虎太白。后无靠山。似非善地。”彼等不听。遂招后果。
冬至。青山老人嘱赴长安市物。事毕适大雪。上山至新茅蓬。下石壁悬崖间。堕雪窟中。大号。近棚一全上人来。救予出。衣内外皆湿。且将入夜。念明日雪当封山。没径。乘夜拨雪归。诣青师处。见予狼狈。嗤为不济事。笑颔之。乃返棚。度岁。
[是年大事]义和团起。联军攻陷津京。
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六十二岁
春夏予仍居茅蓬。赤山法老人抵陕。结庵翠微山。来六十余人。半住皇裕寺。
(即唐太宗避暑处。)半住新庵。及兴善寺。时苏军门在北地开水田。将鸭伯滩地百顷。送翠微山作僧粮。土人谓世代居此。要将田易地。僧不肯。兴讼。败于理。法老人大受气。次年老人南返。尽将器物归之体安。月霞。余众四散。每念此事之艰。稍一恃强。终招祸害。此次南僧到北地。受影响不少。而山川形气。亦不无关系也。
岁行尽矣。万山积雪。严寒彻骨。予独居茅蓬中。身心清净。一日煮芋釜中。跏趺待熟。不觉定去。
[是年大事]辛丑和约成。赔款四万五千万两。十月联军退出京师。十一月太后挈帝回銮北
京。
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六十三岁
去岁暮。入定不知时日。山中邻棚复成师等。讶予久不至。来茅蓬贺年。见棚外虎迹遍满。无人足迹。入视。见予在定中。乃以磬开静。问曰。“已食否。” 曰。“未。芋在釜度已熟矣。”发视之。已霉高寸许坚冰如石。复成讶曰。“你一定已半月矣。”相与烹雪煮芋饱餐而去。复师去后。不数日。远近僧俗。咸来视予。厌于酬答。乃宵遁。一肩行李。又向万里无寸草处去。
先至太白山居岩洞中。不数日。戒尘师踵迹至。相约远游。其目的地为峨嵋。乃出宝鸭口。至紫柏山。过妙台子。游张良庙。过招化县。观张飞柏。行至成都。住寺小憩。遂由嘉定抵峨嵋山。登金顶。观佛光。与鸡足山佛光无异。夜看万盏明灯。与五台拜智慧灯相同。至锡瓦殿。礼真应老和尚。年七十余矣。为全山领袖。宗门知识也。欢留数日。
下山循洗象池。大峨寺。长老坪。毗卢殿。峨嵋县。峡江县抵银村。过流沙河。适水涨。从早至午候船到。众皆上船。予让戒尘先登。以行李递上。余正欲过船。索忽断。流复急。余以右手攀船弦。船小人多。稍侧即覆。予不动。从流而下。浸在水中。至暮。船泊岸。众牵予上。衣裤及两足皆被小石割破矣。天寒下雨。行抵晒经关。旅店不宿僧人。街外有一庙。一僧住守。求宿再三。不许。令宿门外戏台底。地湿衣湿。以钱向僧买禾草。伊拖来两把湿秆。亦烧不著。只得忍受。与戒师坐至天明。买得几个苦荞粑食之。忍著痛仍前进。过火燃山。达建昌宁远府。至会理州。入云南省界。过永北县。朝观音菩萨圣迹。渡金沙江朝鸡足山。树下宿。复闻石门内鱼磬声。翌日。上金顶各处进香毕。又复起念。佛祖道场。衰败至此。全滇僧规。堕落至此。发愿在山结一庵。以接待朝山者。又为地方子孙寺庙所禁。思之雪涕。乃下山抵昆明府。得护法居士岑宽慈留住福兴寺。予闭关。戒尘为护。是年在关中度岁。
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六十四岁
予在关中。迎祥寺一僧人至。称寺有放生雄鸡重数斤。极凶恶好斗。群鸡皆被伤冠羽。予即为说归戒。且教令念佛。未久。不复斗。独栖树上。不伤虫。不与不食。久之闻钟磬即随众上殿。课毕仍栖树上。教以念佛。即作佛佛佛声音。后二年。一日晚课毕。站立举首。张翅三扇作念佛状。立化。数日不变。龛以葬之。予为之铭曰。
好斗成性此鸡雄。伤冠拔羽血流红。知畏奉戒狂心歇。素食孤栖不害虫。两目瞻仰黄金相。念佛喔喔何从容。旋绕三扑奄然化。众生与佛将毋同。
光绪三十年·甲辰·六十五岁
春。诸护法暨归化寺和尚契敏。恳请出关。到寺讲《圆觉经。》《四十二章经。》归依者三千余人。秋。梦佛上人请到筇竹寺讲《楞严经。》即在该寺刊《楞严经》及“寒山诗。”板存寺。请传戒。法事毕。大理提督张军门松林。李军门福兴。率众官绅。迎至大理府。住三塔崇圣寺。请讲《法华经。》归依者又数千人。李提督福兴欲留住崇圣寺。予曰。“吾不住城市。早有愿在鸡山挂单。而山上子孙不许。今诸位护法。能为图一片地。愿开单接众。以挽救滇中僧众。恢复迦叶道场。此衲所愿也。”众称善。乃令宾川县知县办理。于山中觅得一破院。名钵盂庵。居之。虽住无房屋。餐无宿粮。然十方四众来者。皆礼接之。
钵盂庵自嘉庆后。已无人住。因大门外右方有一巨石白虎不祥。拟在此地凿一放生池。雇工斫之不碎。即去土察之。无根。石高九尺四寸。宽七尺六寸。顶平可跏趺坐。招包工移左二十八丈。来工人百余。拼力三天。无法动。不顾而去。予祷之伽蓝。讽佛咒。率十余僧人。移之左。哄动众观。惊为神助。好事者题为“云移石。”士大夫题咏甚多。予亦有诗纪之。曰。
嵯峨怪石挺奇踪。苔藓犹存太古封。天未补完留待我。云看变化欲从龙。移山敢笑愚公拙。听法疑曾虎阜逢。自此八风吹不动。凌霄长伴两三松。钵盂峰拥梵王宫。金色头陀旧有踪。访道敢辞来万里。入山今已度千重。年深岭石痕留藓。月朗池鱼影戏松。俯瞰九州尘外物。天风吹送数声钟。
重修寺宇。接待十方。事既展开。急于募化。乃留戒尘师料理内务。予独往腾冲。由下关至永昌。过和木树。此地数百里觕荦难行。官民从来未曾修理。闻土人言。有一外省僧人。自发心苦行修路。不募捐。任来往者助火食。数十年来。不曾退变。此路得该僧修理。十九通行。蒲漂人甚德之。欲修孔雀明王寺居之。他不愿。祇顾修路。予闻而异之。循道前进。将暮。遇于途。见其荷锄携畚将归也。上前问讯。彼瞠目不语。予亦不顾。随伊到寺。见其放下锄具。上蒲团坐。予参礼。他亦不视。不语。予亦向伊对坐。次早。伊作饭。予为烧火。饭熟。亦不招呼。予取钵盛食。食毕。伊荷锄。予负箕。共同搬石挖泥铺沙。共同起止。如是十余日。未造一语。彼此安之。
一夕明月如昼。予在寺外大石上趺坐。夜涯未归。伊轻步至予后背。大喝曰。“在此做甚么。”予微启目缓声应曰。“看月。”伊曰。“月在何处。”予曰。“大好霞光。”伊曰。“徒多鱼目真难辨。休认虹霓是彩霞。”予曰。“光含万象无今古。不属阴阳绝障遮。”伊执予手大笑曰。“深夜请回休息。”次日。欢然叙话。自言是“湘潭人。名禅修。少出家。二十四岁在金山禅堂。得个休歇处。后朝山到藏。
由缅回国。见此路崎岖。人马可怜。因感持地菩萨往行。独修此路。在此数十年。现八十三岁矣。不曾遇知己。今幸有缘。始一倾吐。”予亦告以出家因缘。次日早饭后。予告辞。彼此大笑而别。
往腾冲募化。住湖南会馆。行单未卸。有穿孝服者数人来叩礼云。“请和尚念经。”予曰。“我非应赴经僧。”孝子曰。“为你们和尚念。”予曰。“此地听说无和尚。”会馆首事人为之释曰。“大师要去念经。事甚巧合。今日来者。为吴太史之曾孙。太史生平。修持甚谨。数十年间。皆称吴老太爷为善人。今寿八十余矣。儿孙数十人。膺孝廉科者数人。秀士更多。日前去世时。自言是和尚。遗嘱以僧衣殓。不许哭泣。不许杀牲。不许请师巫诵经。并谓将有高僧来为之超度。盘膝坐脱。经日面目如生。今日师来。得非法缘。”予许之。到其家诵经。放施食七日。阖邑官绅士庶咸来随喜。愿归依者又千余人。官绅拟留予住腾冲。予曰。“我为修鸡足山。来此募化。不能住也。”众皆欢喜。踊跃乐捐钜款。于是回山备粮。建造房屋。立定规约。坐香讲经。重振律仪。传受戒法。是年四众求戒者七百余人。至是山中诸寺。亦渐改革。著僧衣。吃素菜。且上殿挂单矣。
[附记]一。陈太守兰卿。原籍浙江绍兴。生长昆明。归依昆明西山岩栖和尚。志心念佛。常持《金刚经。》工画兰草螃蟹。人争宝之。其早年回籍应试时。初到杭州。宛如故里。忽忆前生系西湖玛瑙寺僧。尝对友预言寺中景况。及旧住寮房内之陈设。乃至庭院中花木等。历历如绘。 群疑其诞。嬲之到寺。果如所云。又言其妻前生为玛瑙寺旁木鱼铺掌柜妇。曾供养袈裟一领。致结今缘。人闻益信而异之。其生平福报甚厚。子孙数十人。虽信佛念佛而无再披缁之意。光绪三十年。余住昆明福兴寺。常相往来。屡警之弗省也。经云。《富贵学道难。》惜哉。
二。腾冲东门外万佛寺有老僧。一生念佛。诵《金刚经。》行至笃。吴太史祖父常供养之。其媳将娩。忽见老僧入室。太史即生。异而趋视。僧果寂矣。
三。昆明燃灯寺僧妙湛。志心念佛。能背诵《华严经。》一衲之外无余物。专弘净土。道风广播。时云贵总督岑毓英。王文韶。极敬信之。请至官衙供养。嗣王入京。官大学士。一日。书房宴坐间。忽见湛来。俄报妾生子矣。即电昆明探询。知僧同时入灭。
四。唐蓂赓尝语余。其前身为招通府关帝庙僧。念佛诵经。苦行自持。乃祖深信佛经。尝供养诸僧。当蓂赓生时。该寺住持适至。渠常欲出家。终不果云。
附语曰。自佛教东来。各宗踵兴。法法皆可了生死。永嘉云。“了则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偿宿债。”了与未了。行者一揆。殊途同归。何容措论。此数僧者。行持真实。著人耳目。皆为予所亲闻。要亦暂时岐路耳。附此以告一切行人。应自警策。
[是年大事]日俄开战。中国宣言局外中立。
光绪三十一年·乙巳·六十六岁
春。石钟寺宝林老和尚。请在该寺传戒。求戒者八百余人。法事毕。戒尘在钵盂庵闭关。余往南洋宏化。至南甸太平寺讲《阿弥陀经》毕。归依者数百人。毕。循千崖蛮。越过野人山。到新街。瓦城。因在野人山染瘴毒。至此发作。重病。在路边棚厂。昼夜发烧。扶病到柳洞观音寺。有一中国僧人。名定如者。予向伊行礼。不顾。乃在殿下趺座。至晚伊鸣磬上殿。予帮敲钟鼓。忏悔文毕。唱杀杀杀三拜。翌早上殿。诵毕。三拜。亦一样唱。予异之。故不去。早午晚葱蒜牛奶杂食。予不食。亦不言。饮水而已。伊窥知之。令饭粥不下葱蒜。予乃得食。至第七日。伊请予吃茶。询其拜杀之故。曰。“杀鬼子。伊原籍宝庆。父在滇任武官死。遂出家。在普陀接法。从竹禅和尚学画。前十余年由港到星洲。船中备受洋人虐待。极难堪。终身恨之。现在此间鬻画。人多珍之。故斋粮弗缺。十年来。僧人过此。装模作样。脾气古怪。难得你圆融无碍。故敢对你实说。”予劝以怨亲平等。气仍未消也。予病渐好。告辞坚留。予告以募缘之故。乃由伊送路费粮食。买车票发电至仰光。嘱高万邦居士接车。殷勤而别。
到仰光。高居士全家及龙华寺监院性源等到接。寓高家。备极优待。曰。“妙老和尚常念师苦行。几十年。未知消息。今闻师来甚喜。近有讯来。欲回唐山。修宁德龟山云。”连日陪游大金塔。参观各圣境毕。告辞。恐老人急于回国也。高居士送上船。并电槟榔屿极乐寺接船。船到埠。因船中有病疫死者。悬旗“打限。”即要船上人。在远处山上受检验也。千余人上山。上无遮盖。一任日晒夜雨。每日发米一小碗。萝卜二。自煮食。医生来每日看二次。七日人去一半。十日人都去尽。独留予一人。心焦急。病日加重。益形凄苦。渐不能进食。至十八日。医来。令移一净屋。无人居。心喜之。有一老人巡视。问之。为泉州人。伊叹曰。“此房是病人将死者乃令住之。以为剖腹之备。”予说明往极乐寺。老人动念曰。“我取药与你吃。”煎来神浀茶一碗。吃了两天。略好。老人告予曰。“医生来。听我在外面咳声。你即起。振作精神。拿药与你。你不要吃。”医生来。果如言。但以药开水。迫令食。无奈强食之。医去。老人来问药事。予曰。“已吃矣。”老人惊曰。“难活了。明天即来生。我给点药你吃。望佛祖佑你。”次早老人来看。我坐地上。睁眼不见人。老人抱予起。满地是血。老人又拿药来吃下。急为予换衣洗净地。叹曰。“别人吃了昨天的药水。不等断气就开刀了。你不该死。佛有灵也。九点钟。医生来。我作咳声。你装神气些。”时至医来。见我指一指。笑笑而去。问老人。曰。“他笑你不该死耳。”予告以高居士送我些钱。请你帮忙送点钱给医生。放我出去。即取四十元给老人。二十元以谢照顾之意。老人曰。“我不要你的钱今天医生是红毛人。不可以说。明日是吉冷人。可以讲。” 是晚。老人来说。“已与番人讲好。送二十四元。明天可以放行。”听之心安。谢老人。次早医来。看毕。唤船过海。老人扶予上船。雇小车送到广福宫。客堂见形容怪状。坐二句钟。无人过问。不禁悲感交集。喜不死于异域人之手。而悲知客僧之不知职责也。最后一老者出。即觉空首座。予称弟子某甲顶礼。拜下已不
能起。老者扶起。坐。曰。“高居士已来电二十多日。不知消息。老和尚与大众都急。你怎么弄成这样。”此时老少聚满一堂。百般现成。一室生春矣。噫。未几。妙老和尚赶至。曰。“天天望你消息。怕你遭险。我欲回闽修龟山。听说你来。故在此候。”予曰。“弟子罪过。”叙述一番经历。老人及大众惊喜。合掌念佛。同回极乐寺。老人令服药。予曰。“既已到家。妄念顿歇。将息数日。便好了。”后老人见予每静坐数日。诫曰。“南洋天气炎热。与内地不同。久坐恐戕色身。”予不觉也。老人曰。“你在此讲一部《法华经》结结缘。我即回国。你俟经毕。勿先回滇。来鼓山一转。我有事与汝说也。”送老人上船后。开讲。归依者数百人。马六甲埠诸护法。请到青云亭讲《药师经。》旋到吉隆坡。叶佛佑黄云帆居士等。请至灵山寺讲《楞伽经。》在各埠讲经毕。前后归依者万余人。
冬。滇省全体僧众来电。谓政府提寺产。寄禅(即八指头陀)等有电来约。请速回。共图挽救云。以岁暮在即。留吉隆坡过年。
[是年大事]清廷明令废科举。
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六十七岁
春。回国。船经台湾。参观灵泉寺。至日本参观各地佛寺。是时中日两国正暗中磨擦。对中国僧人。每多注意。更禁日僧来华。予欲联合中日佛徒事。以此缓进。
三月回国。抵沪。与佛教会代表寄禅师等同进京请愿。抵京住贤良寺。僧录司法安。龙泉寺道兴。观音寺觉光诸师。亲自招待。肃亲王善耆。请予为其太福晋说戒法。以及庚子随銮时各王公大臣旧友。多来相视。策划上奏诸事。得各护法帮助甚多。诸事顺利。奏上。奉上谕。
光绪三十三年 月 日
上谕。前因筹办捐款。叠颁谕旨。不准巧立名目。苛扰贫民。近闻各省办理学堂工厂。诸多苛扰。甚至捐及方外。殊属不成事体。著各该督抚。饬令地方官。凡有大小寺院。及一切僧众产业。一律由地方官保护。不准刁绅蠹役。藉端滋扰。至地方要政。亦不得勒捐庙产。以端政体钦此。
此谕颁后。各省提寺产之风。遂告平息。
予留京师。商诸护法。以自清朝开国以来。于云南地方未有颁发龙藏。似应奏请颁藏经全部。法惠遐陬。旋由肃亲王发起。总管内务府大臣奏曰。
为请旨事。据僧录司掌印僧人法安禀明。云南省大理府宾川县鸡足山钵盂峰迎祥寺住持僧人虚云呈称。本寺系为名山古刹道场。缺少藏经。愿欲请颁龙藏一份。永远供奉。查此山寺。即迦叶尊者胜会。其寺实属古刹。请颁龙藏。为崇佛法。经民政部尚书肃。柏林寺住持澄海。龙兴寺住持道兴等。加结前来。谨据情奏请。如蒙谕允。应由臣衙门传知僧录司。转饬办理。为此谨奏。请旨
光绪三十二年六月六日准奏。朱批奉旨依议钦此。
光绪三十二年七月二十日奉上谕。云南鸡足山钵盂峰迎祥寺加赠名护国祝圣禅寺。钦赐龙藏。銮驾全副。
钦命方丈。御赐紫衣钵具。钦赐玉印。锡杖如意。
封赐住持虚云。佛慈洪法大师之号。奉旨回山传戒。护国佑民。 内务府大臣传知虚云。谨领各件回山。永镇山门。善为布教。地方官民。一体虔奉。加意保护。毋得轻亵。此谕。
光绪三十二年七月 日给
请藏诸事。业已办竣。二十日接鼓山妙老来书曰。“藏经起行。先到厦门。由南洋运滇。经暂留厦。汝速回鼓山一晤。”
此次奉经南回。在京中各护法出力甚多。然由京至沪。由沪至厦。得养真宫转道和尚。佛顶山文质和尚助力不少也。予以岁逼。在北京过年。
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六十八岁
春正月。运经出京。先至沪。及厦门。全仗文质转道两师布置。 方抵厦。忽接鼓山来电。谓妙莲老和尚于正月在龟山圆寂。是时厦门诸山长老僧众到鼓山参加老人荼毗礼。灵塔移鼓山下院。筹善后事。予即兼程赴鼓山。建塔传冥戒等事。日夜忙碌。至四月十日进塔。当塔工竣后。半月滂沱大雨。众忧之。初八菩萨戒毕。天启晴。初九大晴。是日官绅士庶来山者络绎于道。初十入塔时。天坪祭斋百桌。大众诵经。上供毕。念变食真言时。忽一阵旋风。将诸祭品。旋于空中。灵龛顶一道霞光。直贯塔顶。众皆赞叹。礼毕。回寺又大雨滂沱矣。其灵骨以一半入塔。一半运南洋极乐寺供养。
当奉迎藏经与妙老人骨灰南行至槟榔屿时。观音亭及大众迎者数千人。当诵经毕。念变食真言时。又忽起旋风。将万花吹散。灵龛顶涌白光。直透二里外之塔顶。此二事予亲手所作。耳所闻。目所见者也。佛云《密行难思议。》论老人平生修持事。予所未知。亦未主行于禅净。惟以修建寺院。接众结缘为务。末后
因缘。有斯奇特。予自从披剃后。流荡四方。久未侍奉。且数十年不通音讯。有负师恩。然最后因缘。为其料理龛塔。分光舍利。忆其屡嘱诸事。又似有前知者。难以愚测。略叙事实。俟证将来。
乘船到丹那。观音亭请讲《心经》后。转船赴暹罗。船中无素食。终日趺坐。有一英人。过予座前。屡目予多次。问曰“和尚去那里的。”知通华语。答曰。“往云南。”伊即邀予至客房坐。出糕饼牛奶。予不食。问。“你是云南何处。”答曰。“鸡足山迎祥寺。”曰。“此寺规矩甚好。”问。“先生曾至此何干。”曰。“做过腾冲昆明领事官。到处参观过寺院。”英领事问予“到外国何事。”告以“请藏经回滇。因路费缺乏。先到槟榔屿化缘。”问。“你有公文否。”出公文证据及缘簿示之。领事即于簿上写三千元。亦奇缘也。请余食素餐炒饭。同船到暹罗上岸分手。
予住龙泉寺。讲《地藏经。》期内。英领事到寺相看。付三千元现款而去。他去后。予以回滇建藏经殿。需款甚钜。非数万金不可。而此行所获无多。于讲
《地藏经》毕。数日后即续讲《普门品。》听者数百众。
一日趺坐。定去。忘记讲经。一定九日。哄动暹京。自国王大臣。以至男女善信。咸来罗拜。出定后。讲经毕。国王请至宫中诵经。百般供养。肃诚归依。官绅士庶归依者数千人。此次定后。足生麻痹。始只行动有碍。后则全身如枯木。不能执箸。食要人喂。护法聘中西医诊治。针灸服药。俱无效。甚至口不能言。目不能见。群医束手。惟身心泠然。并无痛苦。一切事皆放下。独有一事放不下。因有汇票缝在衣领。无人知者。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万一化身时。一火烧去。则藏经不能到。鸡山殿阁不能修建。这笔因果。如何能负。思深泪下。默祈迦叶尊者加被。时有昔日终南同住之妙圆师。见予下泪。口微动。即近凑耳倾听。嘱其取茶。祷迦叶。服下。心内清凉。即入梦。见一老僧如迦叶状。坐予身边。以右手摩我头曰。“比丘。衣钵诫勿离身。汝不须忧。以衣钵作枕。就好了。”听毕。即取衣钵作枕。回头已不见尊者。通身汗下。当下悦乐不能说。予稍能言。令妙师到华陀前求方药。只木栉夜明砂二味。服后目能视。口能言。再求一方。只赤小豆一味。以豆煮粥充饮食。不准吃杂物。吃二天。头略能动。再求仍是赤小豆。从此以豆为食。大小便通。秽如黑漆。渐渐知痛痒。能起能行。先后二十余日矣。谢大众劳心费力。妙圆师日夜护持。尤可感也。礼谢华陀。愿以后建伽蓝殿。必设师位。屡卜筶杯。皆如意。
病愈续讲《起信论。》将毕。槟榔屿极寺派善钦宝月二师来接。蒙暹罗宫内及诸王大臣。护法居士男女善信。都来送行赠资。得款甚钜。以予诵经事。暹王送洞里地三百顷。予送与极乐寺交善庆和尚。在此设树胶厂。予与钦月二师。同在厂过年。
[是年大事]改奉天吉林黑龙江为行省。
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六十九岁
春。予在洞里胶厂。偕善庆和尚到雪兰峨观音阁。此道场系庆老自建者。旋至怡保大小霹雳各处参观。后转往极乐寺。讲《起信论。》《行愿品。》所经各埠。信心归依者甚众。都在忙闹酬应中过日。在极乐寺讲经毕。即闭方便关。暂停讲。及不会客。在寺过年。
[是年大事]十月二十一日帝崩。庙号德宗。二十二日慈禧太后崩。
宣统元年·己酉·七十岁
予由槟榔屿运经起行。抵仰光。高万邦居士到接。留住高家月余。亲自送至瓦城。高居士在仰光请一尊玉卧佛。拟送祝圣寺供养。船到新街。住观音亭。雇驮马到鸡足山。以物件太多。分盛三百余驮。独有玉佛太重。马不能任。雇不出人。暂奉于观音亭。至后数年。乃请回山。高居士留此四十余天。亲自料理。施财施力。诚为难得。人马同行。几及千众。经腾冲。下关各镇。多承地方迎接。在路上数十日。人马平安。独由下关进大理时。忽雷电交作。洱海波腾。云气变幻。作奇景。而无雨。至寺门。行迎经大典。安妥。乃大雨滂沱。次日仍大放晴。咸谓洱海老龙。来迎藏经也。是时云贵总督李经羲。奉谕派员到大理。率官绅接旨。迎藏。目睹斯事。同赞佛法无边。在大理休息十天。由下关赵州抵宾川县。直到祝圣寺。一路平安。无滴雨湿经箱上。奉经入藏。正值腊月三十日香会。万众欢腾。得未曾有。请经事至此。告一段落。
[附记]当经腾冲寓万寿寺时。正与提督张松林坐谈。忽一黄牛奔至座前。跪下。双目流泪。 随后牛主杨胜昌及多人至。杨以杀牛为业者。予向牛曰。“汝欲逃生。须归依三宝。”牛点首。为其说三归依。令牛起立。驯如人。以金酬牛主。不受。感斯异事。且誓改业。请归依。并长斋。 张军门感之。召为商店佣。
宣统二年庚戌七十一岁(一九一〇年)
自从前年奉上谕禁止提取寺产后。及藏经到山。全省僧伽。暂得安居。滇督李帅派员来山慰问。并令其家眷来寺归依。及赠礼物。函谢之。请戒尘师出关。劝诫诸山同遵戒律。提倡教育青年。革除陋习。鸡山道风为之一振。与宾川县长商释被禁僧于狱。及赦轻罪囚徒。
夏间。由鼓山转来湘中家信。弹指五十年。成诗三首。有“祇此一生清白业。更无余事记心田。”“久矣浑忘尘世事。莫将余习到云边。”后陈中翰荣昌。为作妙净尼留偈记。刊之石。
[附录]尼妙净留偈记
比丘尼妙净者。俗姓王氏。云公之庶母也。云公法名古岩。字德清。号虚云。湘乡人。俗姓萧。梁武之后也。父玉堂。佐治福建泉州府幕。母颜夫人。年踰四十无子。祷观音大士得孕。父母梦一长须青袍人。头顶观音。身骑猛虎。跳入床上。母惊醒。异香薰室。既生云公。落地乃一肉球。母大失望。气壅而绝。越日有卖药翁来。剖肉球得男。即云公也。庶母抚育之。云公性不喜茹荤。稍长就傅。不嗜儒书。性好佛经。父滋不悦。严责之。年十七。以兼祧故。父为娶二媳。一田氏。一谭氏。云公不欲也。遁于闽海鼓山。礼妙莲长老为师。同治三年甲子岁父去世。庶母遂领二媳入佛门为尼。田氏旧患咯血。披剃四腊即病殁。谭氏尚存。为湘乡观音山尼。法名清节。尝寄书云公。称己酉腊八庶母西归。当弥留时。跏趺留偈而逝。其偈曰。
人生养子有何益。翼硬展翅便冲飞。怀胎命若悬丝险。既生得安谢神祇。乳哺不倦尿屎苦。如狮捧球不暂离。待得稚雏成鹏去。慈亲衰老犹靠谁。兄薄弟寒父亡故。弃我婆媳竟何依。痴情难解鞠育念。益想益悲令人啼。欲作鬼母寻子去。举目云山万重围。汝能志办生死事。不见庞蕴把道违。俗情法爱何殊义。山禽尚晓栖落晖。虽获同愿奉佛寺。日洗寒山冷翠微。儿既早为空王子。世尊昔曾度阿姨。恨兹娑婆尽烦恼。休心今向极乐归。
又一偈云
每因恩爱恋红尘。贪迷忘失本来人。八十余年皆幻梦。万事成空无一人。今朝解脱生前累。换取莲邦净妙身。有缘念佛归西去。莫于苦海甘沈沦。
云公得书悲喜交集。悲者悲抚育之恩未报。喜者喜庶母出家四十余年。命终心不颠倒。留偈而逝。即生西之兆也。
民国十一年岁次壬戌夏 陈荣昌敬撰并书
[附录]清节尼来书
拜违 尊颜。时深系念。奈云山阻隔。音问难通。疏慢之愆。职是之故。遥维 德公大和尚。动定绥和。法体康健。曷胜远祝。忆君遁别家山。已五十余年。寤寐之间。刻难忘怀。未审道履何处。仙乡何所。未获卫侍左右。实深歉仄。今春正月。侧闻高隐闽海。优游自得。闻之不禁悲喜交集。然究未知的实下落。真令悬恋难测。因念上离父母养育之恩。下弃吾等结发之情。清夜思惟。其心安忍。况今兄薄弟寒。父母年迈。吾等命乖。未能兴宗继嗣。家中无倚靠之人。宗嗣无接续之丁。每忆念及。未尝不涔涔泪下也。儒以五常为道。昔湘仙尚度文公及妻。且我佛以亲怨平等。调达耶输。尽先度之。想吾等与君岂非缘乎。既不动乡关之念。还须思劬劳之恩。吾等无奈之何。今将家事。略述大概。自驾别后。慈父令
人四探无著。恸念于怀。常感有病。告老回家。养病一年余。至甲子年(同治三年)十二月初四日巳时逝世。丧事办妥后。姨母(即庶母王氏)领我并田氏小姐。同入佛门。姨母法名妙净。田氏鹅英法名真洁。我名清节。家事概交叔婶料理。多作善举公益。余不烦叙。鹅英吐红。披缁四腊。撒手西归。乙亥年。伯父在温州病故。我大哥现牧西宁府。荣国(从弟)偕鹅英三弟赴东洋。华国继续君嗣。至富国从君去后。未见信音。古谓大善无后。君虽僧伽再世。然顿绝二祠香烟。虽是菩萨度尽众生。未免使愚迷谤无孝义。吾本于孝义有亏。常慕君之灵根深厚。志昂誓坚。若莲花之不染污泥。又何必远离乡井。顿忘根本。吾之所以痛苦呈书者。特为此也。去冬(宣统元年)己酉岁。十二月初八辰时。姨母王氏(即比丘尼妙净)告辞西归。在弥留时。跏趺说偈。(偈见留偈记碑中)偈毕。敛视寂逝。异香数日。端坐巍巍。俨然如生。嗟乎。世虽梦幻。木人也感涕矣。今寄数语。使知家中事务。信到之日。速请束装就道。万勿迟延。并将富国一同回家。不枉清节倾渴翘冀。竭尽愚忱。是吾所深幸也。况兹圣教凋凌。楚夏风俗。 君岂不知。伏祈我师如迦叶尊者。放紫金光。同作法侣。满腔蓄泪。尽形一望也。鄙语千言难尽。意义在不言中。匪朝匪夕。盼祷无涯矣。肃此敬叩慈安。伏乞丙鉴不宣。
君亦鸿雁别故乡 冲霄独自向南翔 可怜同巢哀哀侣 万里秋风续恨长望断天边月 泪泉泻满睛 我栖湘江上 竹痕已成斑
君必成大道 慧业日当新 昔时火宅侣 原是法城亲观音山尼弟子清节顶礼百拜哽咽泣书
时(宣统二年)庚戌二月十九日优昙钵华记
妙法莲华经云。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华时一现耳。此云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如来于三乘调熟之后。方说妙法。声闻弟子。皆蒙授记。此华表当来果位。故言灵瑞。今闻法者之先兆也。滇西鸡足山。为大迦叶守衣入定之所。山周数百里。诸大菩萨灵迹显化。所在多有。唐宋元明清初诸大德高僧。小澄。慈济。源空。见月。宗屿。大错。担当。一时龙象。固常胜矣。历世劫乱。寺毁于兵。咸同以后。滇之佛法衰极。至道场地半化灰烬。寺之存者亦无好住持。名虽出家。不闻三学。且全失僧伽仪表。丛林败坏。颇难尽述。清末。虚公德清禅师。来礼初祖。彼时全山无一留单之处。师叹初祖道场。宗风沦坠。律教无闻。乃发愿振兴十方丛林。为全山模范。爰就钵盂峰下。旧钵盂庵遗址。辟山启土。肇建护国祝圣禅寺。数年而成。僧规以整。是年入京请藏。蒙赐紫衣。敕题匾额。奉旨回山。是年师升座为大众讲《楞严经。》庭前古栗。忽涌优昙钵华数十朵。大如盆。形若芙蕖。色似黄金。含裹香蕊。中虚体洁。数月
不萎。见者称异。鸡山多不闻佛法。今忽得闻。亦如优昙一时现耳。其灵瑞不可思议。明憨山大师未出家时。有植庭蕉。抽金莲花一朵。三月不萎。后果为人天师表。及迁粤中。兴六祖道场。立法会于法性寺。庭除又涌金莲一朵。往往法道之兴。必有瑞应。为之先兆。古德高僧。光昭日月。道被寰中。不一而足。六祖未出。菩提早种于戒坛。罗什未至。连理遽生于殿阁。如斯瑞应。教典有徵。虚公讲经。古栗开优昙花。传戒云栖。枯梅又开莲萼。名同憨山。而两处瑞应。亦与相同。今之德清。安知非昔之德清耶。其本迹惟智者知之。而卜吾滇佛法之将盛于元明以前也。今祝圣住持圣空和尚。徵文于余。因作颂曰。
诸佛出世甚难值 闻听佛法尤难得 譬喻优昙胜妙华 过三千年乃一出
凤鸟不至河无图 圣人兴叹吾已夫 五浊众生业力强 无佛威德谁能除
承佛咐嘱诸圣贤 应化劫劫与尘尘 虚空有尽愿无尽 自觉觉他觉行圆
故有菩萨弘法者 必现瑞应照其先 憨山两见金莲花 光昭日月被寰宇
虚老来滇兴古寺 两见优昙生古树 乘愿再来菩萨行 功圆万行弘六度
鸡山初祖之道场 禅风寥落衰已极 末运世逢续祖灯 艰苦惟凭悲愿力
云栖正待至人来 鸡足更将千圣出
庚戌秋九月菩萨戒弟子张璞弘西谨述并书
[附记]余住鸡足山祝圣寺。有侍者崇法。人极诚实。民国元年。李协统根源。率兵入鸡足山。毁寺逐僧。全山僧众。命且不测。独见崇法聪明可喜。命导之各处巡看。絮絮询山上事。崇法力白众冤。李信其言。全山乃获安。众德之。崇法披剃于镇南州南山寺。有田数十亩。没于官。 李询知。饬县官还其田。且命其为南山寺住持。崇法弗愿。坚留侍予。时予为佛教会事。至省奔走。崇法负病随行。途中疾剧。竟不起。历三日。面容如生。余痛悼之。荼毗归其骨于筇竹寺普同塔。忽忽数年。几忘之矣。民六年。由缅甸运玉佛回鸡足山。途经金牛台时。有悍匪盘踞于此。 四出掳掠。匪首张结巴。杀人无厌。人皆不敢行。余此行。骡马数十。驮银票数十万。至此进退维谷。无已。冒险至镇。寓店中。行李骡马悉陈之门外。余乃静坐一榻。姑俟之。忽见崇法进门。 俨如生时。搭衣展大具礼拜。语余曰。“和尚勿虑。弟子一路随侍左右。今晚匪不回矣。”余知其鬼也。遽起掌之曰。“汝死鬼。还来骗我。”霍然而醒。鬼亦随逝。是夜。果安谧。免于劫难。独怜崇法。冥冥中犹依恋不舍。一掌之下。或顿醒乎。
[按]崇法澄净二侍者。年相若。并是英灵衲子。侍予之诚。死而不逾。崇法之力疾侍予。为教务奔走致死。尤足为后贤风范。因附录于此。
[是年大事]日本灭朝鲜。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予俗姓萧。系出兰陵。梁武帝之后。世居湖南湘乡。父玉堂。母颜氏。清道光初年。父宦游闽。戊戌己亥间。佐治永春州幕。父母年逾四十。忧无后。母赴城外观音寺祈子。见寺宇残破。及东关桥梁失修。发愿兴建。父母同梦一长须著青袍者。顶观音跨虎而来。跃卧榻上。惊起互告。遂有娠。翌年父移佐泉州府幕。
道光二十年庚子一岁(一八四〇年)
七月二十九日寅时。予诞生于泉州府署。初堕地。为一肉团。母大骇恸。以今后无复举子望。遂气壅死。翌日有卖药翁来。为破之。得男。由庶母王氏抚育。
[是年大事]鸦片战争起。清道光一十九年。(西历一千八百三十九年)粤督林则徐禁鸦片。 焚英商藏烟。英国进兵广东。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二岁道光二十二年壬寅三岁
[是年大事]江宁条约成。开五口岸通商。割香港给英国。
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四岁
以上四年在泉州。
道光二十四年甲辰五岁道光二十五年乙巳六岁道光二十六年丙午七岁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八岁道光二十八年戊申九岁道光二十九年己酉十岁
以上六年在漳州福宁。
道光三十年·庚戌·十一岁(一八五〇年)
父复回泉州。祖母周氏。年老。以予兼祧继叔。为定二室。一田氏。一谭氏。二家皆湘籍宦于闽者。世交也。冬月祖母周氏去世。父丁忧守制。
[是年大事]洪秀全起义于金田。
咸丰元年·辛亥·十二岁
二月。予父以事往台湾。携予行。初乘小洋船。由厦门出发。于茫茫大海中。现一物大如山。高出海面数丈。全船人均合掌念观世音菩萨。船行半小时。始见鱼尾形。其长不知若干里也。
[是年大事]洪秀全陷永安。称太平天国天王。
咸丰二年·壬子·十三岁
予随父送祖母生母灵柩。回湘乡安葬。请僧人至家作佛事。得见三宝法物。生欢喜心。家中藏有佛经。初看香山传。观音菩萨成道事。熏染于心。八月。随叔父蒲堂。进香南岳。遍游诸刹。若有夙缘。不欲回家。以畏叔严。不敢言。
咸丰三年·癸丑·十四岁
父窥予有出尘志。欲因势利导。留于家中。请一位先天大道王先生。教在家修行法。令看各种道书。及教内外气功。心弗善也。然又不敢言。冬父服阕。付予属叔父管教。自往福建。佐厦门关事。
[是年大事]洪秀全定都南京。曾国藩募湘军。
咸丰四年·甲寅·十五岁咸丰五年·乙卯·十六岁
父在厦门关二年。又回泉州。
咸丰六年丙辰十七岁予在家读道书三年。认为非极则事。如坐针毡。乃佯博叔父欢。助理家政。以懈其防。一日乘叔父外出。予念离家时至。乃打包向南岳去。歧路多。半途被截回。将予及从弟富国送至泉州。未久。父将田谭二氏接回。举行婚礼。将予禁锢。与二氏同居而无染。予为二氏说佛法。亦能领悟。见从弟富国有超俗志。亦时与说法。闺中堂外。胥成净侣。
咸丰七年·丁巳·十八岁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攻陷广东。
咸丰八年·戊午·十九岁
予决志离俗。从弟富国同此志。暗探福州鼓山路程。作皮袋歌一章。见法汇诗偈篇留别田谭二氏。与富国同逃至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老人。为披剃。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陷大沽。天津条约成。
咸丰九年·己未·二十岁
予依鼓山妙莲和尚。圆受具戒。名古岩。又名演彻。字德清。时父在泉州。派人四出寻访。
富国于圆具后。行脚参方。去后不知踪迹。予隐山后岩洞。礼万佛忏。不敢露面。时遇虎狼。亦不畏惧。
咸丰十年庚申二十一岁(一八六〇年) 居山洞中礼忏。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陷北京。帝幸热河。订北京条约。九国通商。
咸丰十一年·辛酉·二十二岁仍居山洞礼忏。
同治元年·壬戌·二十三岁
予在山洞礼忏。已满三年。一日鼓山职事来告。谓泉州萧老太爷。已告老还乡。汝可不必匿避。妙老和尚称汝恒心苦行。但修慧还须修福。汝可回山任职。为众作务。予遂回山门。任职事。
[是年大事]常胜军击败太平军于上海。越南割南部支那与法国。
同治二年·癸亥·二十四岁予任职鼓山。
同治三年·甲子·二十五岁
仍任职鼓山。冬十二月。闻父在湘乡原籍病故。从此不探问家事。断绝音书。
[是年大事]洪秀全服毒死。太平天国亡。
同治四年·乙丑·二十六岁仍任职鼓山。
同治五年·丙寅·二十七岁
有乡人来言。谓予父殁后。庶母王氏。领二媳出家为尼。王氏法名妙净。田氏法名真洁。谭氏法名清节。详见下宣统二年予任职鼓山。已满四年。所当职务。自水头。园头。行堂。典座。皆苦行事。中间曾派膴事。弗为也。即寺中常住。时有单嚫。亦不领受。每日仅粥一盂。而体力强健。时山中有古月禅师。为众中苦行第一。时与深谈。既而自思。任职多年。修持不无少碍。又思昔日玄奘法师。欲求经西竺。于十年前。先习方言。日行百里。复试绝粒。先由一日起以至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碛。绝水草也。古德苦行。有如此者。我何人斯。敢弗效法。乃辞去职事。尽散衣物。仅一衲。一裤。一履。一蓑衣。一蒲团。复向后山中作岩洞生活。
同治六年·丁卯·二十八岁同治七年·戊辰·二十九岁同治八年·己巳·三十岁
以上三年住山洞。此三年中。居则岩穴。食则松毛。及青草叶。渴则饮涧水。日久裤履俱敝。仅一衲蔽体。头上束金刚圈。须发长盈尺。双目炯然。人望见之以为魅。怖而走。予亦不与人言谈。
初一二年。时见胜境。不以为异。一心观照及念佛。处深山大泽中。虎狼不侵。蛇虫不损。不受人怜。不食人间烟火。幕天席地。万物皆备于我。心中欢悦。自以为四禅天人也。夫世人之患。为口体耳。古人有所谓以一钵轻万钟者。我今并一钵而无之。无碍自在。因之胸次洒然。体力日强。耳目聪明。步履如飞。自问亦不自知其所以然。后一年。乃随心所欲。随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行行重行行。不觉又一年矣。
同治九年·庚午·三十一岁(一八七〇年)
一日行至温州某山。栖息岩中。一禅人访至。顶礼问曰。“久闻高行。特求开示。”被伊一问。深感惭惶。乃曰。“智识愚昧。少所参学。望上座慈悲指示。” 曰。“你如是行径。有多少年。”乃告以经过。曰。“我亦少有参学。不能与汝说。你可到天台华顶龙泉庵。请问融镜老法师。他是天台第一有道德者。必能饶益汝
也。”予直上华顶。至茅庵外。见一僧。问老法师在否。答。“补衣的是。”即近前顶礼。法师全不顾视。曰。“学人特来亲近老法师。望祈垂慈”师顾视良久。曰。“你是僧耶。道耶。俗耶”答曰。“僧”问。“受戒否。”答“已受具。”问。“你这样。试有多久。”予略述经过。问。“谁教你如此做。”答。“因见古人每多苦行成道。故此想学。”问。“你知道古人持身。还知道古人持心否。观你作为。近于外道。皆非正路。枉了十年功夫。岩栖谷饮。寿命万年。亦不过如楞严十种仙之一。去道尚远。即进一步。证到初果。亦不过自了汉耳。若菩萨发心。上求下化。自度度人。出世间不离世间法。你勉强绝粒。连裤子都不穿。未免显奇立异。又何怪功夫不能成片呢。”予被老人痛处一锥。直透到底。复顶礼求开示。师曰。“我教你。若听。在这里住。不听。任去。”曰。“特来亲近。焉敢不听。”
师即赠以衫裤衣履。令剃发沐浴。作务去。并教看“拖死尸是谁”的话。予从此试粥试饭。及学天台教观。勤劳作务。得师嘉许。
同治十年·辛未·三十二岁
在龙泉庵侍融镜法师。时有启发。法师年已八十余。精严戒律。宗教并通。令予多参讲座。以利游方。
同治十一年·壬申·三十三岁
奉老法师命。往国清寺参学“禅制。”至方广寺习《法华》。同治十二年·癸酉·三十四岁
同治十三年·甲戌·三十五岁
以上二年。在国清寺习经教。时往茅庵伴镜老人光绪元年·乙亥·三十六岁
至高明寺听敏曦法师讲《法华经》毕。辞别镜老法师。不无依恋。谈数夕。珍重而别。下山经雪窦。到岳林寺。听《阿弥陀经》毕。渡海朝普陀山。在后寺度岁。
住普陀时。遍参各寺刹。是年十月。潮来一大鱼。在千步沙上。不能去。长数十丈。眼大如盆。渔人取肉。破出两支小木船。有发及钗钏等物。以鱼脊骨作柱墩。其大骨可作栋梁。又大潮时于潮阳洞来一龙。鳞甲作金光色。四足全身皆现。惟不见首。其尾似鱼尾。久之乃去。
光绪二年·丙子·三十七岁
由普陀回宁波。至阿育王寺。寄火食。三元一月。拜舍利二藏。以报父母劬劳之恩。至天童寺。听讲《楞严宗通。》
光绪三年·丁丑·三十八岁
自宁波至杭州。朝三天竺。及各处圣境。于半山礼天朗和尚。及长松西堂。在西天目过冬。
当予自宁波至杭途中。时际三伏。船小人多。无奈与青年妇女卧铺相连。夜深熟睡。有抚摩予体者。惊醒。见邻女卸衣相就。予不敢声。急起趺坐。持咒。女亦不敢动。斯时倘失觉照。败矣。勉诸修行人。不可不慎也。
光绪四年·戊寅·三十九岁
至天宁寺。礼清光和尚。在寺过冬。光绪五年·己卯·四十岁
至焦山礼大水和尚。时彭玉麟宫保督水师驻此。曾邀予数次谈论佛法。及修行途径。深生敬信。
[是年大事]日本并琉球
光绪六年庚辰四十一岁(一八八〇年)
至金山寺亲近观心和尚。新林大定等和尚。禅坐过冬。光绪七年·辛巳·四十二岁
至扬州高旻寺。礼朗辉和尚。是年在高旻过冬。禅功尤进。光绪八年·壬午·四十三岁
予割爱辞亲。出家二十余年矣。道业未成。随风飘荡。心生惭愧。欲报劬劳。拟再东朝南海。北礼五台。住普陀数月。静中稍见胜境。发心朝台。于七月初一日由普陀法华庵起香。三步一拜。以直拜至五台为止。时附香者。有遍真。秋凝。山遐。觉乘。等四禅人。渡海后。每日行路不多。中间曾停湖州。及至苏州常州。四人渐皆退去。予仍向前拜。至南京礼牛头融祖塔。渡江。止浦口狮子山寺。过年。
[是年大事]法据安南东京湾。
光绪九年·癸未·四十四岁
由狮子山起香。从苏北入河南省。经凤阳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阳白马寺。晓行夜宿。风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萨圣号。苦乐饥饱。不萦念矣。腊月至黄河铁卸渡。(又名铁谢)过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无人烟。于路旁有一摆小摊之茅棚。亦无人居。歇足此间。趺坐而坐。夜寒甚。大雪漫漫。次早举目一望。化为琉璃世界。雪深盈尺。无路可行。过往无人。更不知去向。先则枯坐念佛。饱受饥寒。因草棚并无遮栏。蜷伏一角。既而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饥。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两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饥。渐入迷态。初六午后。雪止。微见日影。然已病莫能兴矣。初七日来一丐者。见予卧雪中。致问。予亦不能言。知是冻伤。将雪拨开。以围棚草烤火煮黄米粥。令食。得暖气复生。问。“何来。”曰。“南海。” 问。“何去。”曰。“朝五台。”我问丐者贵姓名。曰。“姓文名吉。”问。“往何处。” 曰。“来自五台。回长安去。”问。“既是五台。寺中有来往否。”丐曰。“人皆识我。”问。“此往五台。路经何处。”曰。“由孟县怀庆黄沙岭新州太谷太原省代州峨口即到山。若先到秘魔岩。此处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予问。“由此到山多少程。”丐曰。“二千零。”及至天晴。丐煮黄米粥。取雪代水。丐指釜中问。“南海有这个么。”予曰。“无。”丐曰。“吃甚么。”曰。“吃水。”釜中雪溶后。丐指釜中水曰。“是甚么。”予无语。丐曰。“你拜名山何求。”予曰。“生不见母。以报亲恩。
”丐问。“你背负行李。路远天寒。何时能达。劝你不必拜香了。”予曰。“誓愿早定。不问年月远近也。”丐曰。“你愿难得。现今天气好转。雪尚未化。无路可寻。你向我来的足迹行去罢。此去二十里有小金山。再二十里孟县。有寺可住。” 遂揖别。因雪深不能拜。顾礼足迹。抵小金山挂单。翌日起香过孟县。由孟县至怀庆(沁阳)途中将到洪福寺。有一老者名德林。见予在路拜香。近前将香凳接著。曰。“请上座进寺。”唤徒将行李搬入寺。殷勤招待。茶饭后。问。“上座由何处拜起。”略述为报亲恩由普陀拜起至此。已两年矣。谈次知予出家鼓山。老者不觉下泪曰。“我有同参三人。一衡阳。一福州。三人相伴朝山。同住林下三十年。后各分手回家。消息断绝。今闻上座湘音。又是鼓山佛子。恍如见我同参。不觉动念。我今年八十五矣。本寺原甚丰富。近岁稍歉。此场大雪。明年必丰收。上座可留住这里。”至诚恳切。勉留在寺过年。
光绪十年·甲申·四十五岁
正月初二日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怀庆府。复回寺寄宿。初三日告别德林老人。大哭不舍。珍重后期而别。是日到府。城内小南海。不许挂单及留宿。即出城外宿路边。是夜腹痛极剧。初四早仍拜行。晚发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强拜。至十三日抵黄沙岭。山顶祇一破庙。无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进饮食。
日夜泻数十次。起动无力。庙在山顶。无过往行人。瞑目待毙而已。无悔念也。十五深夜见西边墙下有人燃火。疑为匪类。细看久之。见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彼执火来照曰。“大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予将经过向伊说。文即坐身边安慰我。拿水一杯给我喝。是夕得见文吉。身心清净。十六日。文吉将予之污秽衣服换洗并给一杯药与予喝。十七病退。食黄米粥二碗。大汗内外轻快。十八病愈。予谢文吉曰。“两次危险。都蒙先生救济。感恩不尽。”文曰。“此小事。” 问文“从何处来。”曰。“长安。”问。“何去。”曰。“回五台。”予曰。“可惜我在 病。又是拜行。不能追随先生。”文曰。“看你从去腊到今。拜路不多。那年能到。你身体又不好。决难进行。不必定拜。朝礼亦是一样。”予曰。“先生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见母亲。母为生我而死。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辞官。而促寿。昊天罔极。耿耿数十年矣。特此发愿朝山。求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任他百难当前。非到圣境。死亦不敢退愿也。”文曰。“你诚孝心坚固。也算难得。我今回山。亦无甚急事。我愿代你负行李。伴送行程。你但前拜。轻累许多。心不二念。”予曰。“若能如此。先生功德无量。倘我拜到五台。愿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证菩提。一半奉送先生。以酬救助之德。如何。” 文曰。“不敢当。你是孝思。我是顺便。不必表谢。”文吉在此照应四日。病已大退。
十九日扶病起香。从兹荷物作食。都由文负担。予妄想顿息。外无物累。内无妄念。病亦日愈。体亦日强。辰旦至暮。可拜行四十五里。亦不觉苦。至二月底到太谷县离相寺。住持参学林下。见知客礼毕。顾文吉问予曰。“这位是你甚人。”告以故。知客厉声曰。“出门行脚。不达时务。这几年北地饥荒。朝甚么山。甚么大老官。要人服侍。欲想享福。何必出门。你见何处寺门。有俗人挂单。” 当下听其呵责。不敢回声。予认错告辞。知客曰。“岂有此理。由你自便。谁叫你来。”予听话头不对。即转过话说。“这位文先生。请到客店住。我在此打扰一单何如。”知客曰。“可尔。”文曰。“此去五台不远。我先回去。你慢慢来。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予苦留不得。取银酬伊。不受。辞去。后知客改颜悦色。和气送单。到灶房热坑上茶。亲做面。陪吃。奇其举动。又顾左右无人。问曰。“此间常住多少众。”曰。“我在外江多年。回来住持。连年岁荒。仅留得我一个。粮亦止此。适才举动。是游戏耳。幸勿见怪。”予十分难过。啼笑皆非。勉吃面半碗。即行告辞。彼留住亦无心答应也。遂到街上旅店找文吉无著。时四月十八。夜月正明。予欲追文吉。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进。心急起火。次日脑热。鼻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黄土沟白云寺。(此寺为孚上座道场)知客见予口流鲜血。不准挂单。勉强过一夜。二十一早进太原城。至极乐寺。饱受责骂。不挂单。二十二早出城礼拜。北门外遇一青年僧。名文贤。见予近前招呼。接过拜凳行李。请进寺内。爱敬如亲。领到方丈。陪茶饭。谈次予问。“大和尚似廿余岁。又系外省人。何以在此住持。”曰。“我父亲在此做官多年。后在平阳府任上。被奸臣所害。母亦气殒。我含泪出家。此间官绅旧有往还。故邀至此。早想摆脱。
今瞻上座道风。心甚倾服。请在这里长住亲近。”予告以发愿拜香缘由。住持甚敬信。坚留十日乃放行。送衣物旅费。予概弗受。临别代携拜凳相送十余里。洒泪而别。时五月初一日也。予向忻州前进。一日早。在途中拜香。后面来一马车。缓行不越前。予觉避之。车中官人下车。问。“大师在路拜甚么。”告以故。官人亦湘人也。谈甚畅洽。彼曰。“若此。我现住峨口白云寺。你朝台必经之地。你之行李。我代你先送到。”予感谢之。上车迳去。仍是每日拜香。别无延误。五月中到白云寺。代送行李者。即该营营官也。见予欢迎至营部。优待。休息三日。告辞。送路费礼物不受。彼另派兵将行李银物迳送显通寺。予起香到圭峰山秘魔岩。狮子窝龙洞等处。山水奇踪。说之不尽。予以拜香故。未能领略也。五月底至显通寺。兵弁已将行李送来。下山去矣。
到显通寺住下。先到附近各刹进香。遍问文吉其人。无有知者。后与一老僧说及情由。老僧合掌曰。“文殊菩萨化身也。”予即顶礼谢。二十二日起香。两日拜至东台。月朗星辉。进石室上香。在室内朝夕礼诵。
禅坐七日。下台拜那罗延窟。裹粮已尽。六月初一日回显通寺。初二起香。上华严岭。过夜。初三拜北台。在中台过夜。初四拜西台。过夜。初五回显通寺。初七拜南台。在南台打七。十五下台回显通寺。参加六月大佛会。至是为超生父母。拜香三年愿毕。
此三年中。除为疾病所困。风雪所阻。不能拜香外。一心正念。礼拜途中。历尽艰难。心生欢喜。每每藉境验心。愈辛苦处。愈觉心安。因此才悟古人所谓消得一分习气。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烦恼。便证少分菩提。
又于中途所历诸名胜。自普陀而江浙。而中州。而黄河。而太行。胜地名山。说之不尽。古今游记。言之甚详。然不及身历其境者之为快。若五台为清凉圣境。文殊放光。千丈寒岩。万年积雪。石桥横锁。楼阁悬空。则非他处所及。予以拜香期内。不及观赏。还愿已毕。稍为涉足。不欲灵山笑也。
大会圆满。上大螺顶。拜智慧灯。第一夜无所见。二夜见北台顶一团火。飞往中台落下。少顷分为十余团。大小不一。第二夜又见中台空中三团火。飞上飞下。北台现四五处火团。亦大小不同。
七月初十日。拜谢文殊菩萨下山。由华严岭向北行。至大营浑源南境。朝北岳恒山。至虎风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诣庙云级插天。穹碑森立。进香下山。至平阳府(临汾)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尧庙。甚壮丽。南至蒲州(晋西南) 卢村。礼汉寿亭侯庙。渡黄河。越潼关。入陕西境。至华阴。登太华山。礼西岳华山庙。所经攀锁上千尺幢。百尺峡。及老君犁沟。名胜甚多。留八日。慕夷齐之圣。游首阳山。至陕境西南香山观音寺。观庄王坟。入甘萧境。经泾川平凉等。至崆峒山。岁云暮矣。回香山过年。
虚云老和尚和军阀李根源
袁世凯把持国民政府后,地方军阀各自为政,任意横行,鱼肉人民。饱受外侮与内患中痛楚的中国人青年一代,把他们不幸的命运起先归咎于满清政府,满清倒了,他们就把一切的怨恨转移到“迷信”上面来。这时候的云南新军统领李根源,是曾在德国陆军留学后返国的少壮派将领,一向都厌恶神佛迷信,自从升任为全滇新军统领之后,老早就想破除迷信。刚好有两个不守清规的和尚嫖妓争风打架,给新军抓到,增加了李根源的恶感。他以鸡足山僧人数万之众,借口有武装抗拒,就亲自率领新军骑兵,带了新式来复枪与马克泌机关枪,开往鸡足山。这数千兵将,一路拆炸佛寺,逮捕和尚。
此时的虚云在祝圣寺内正讲着经,突闻僧人们狂奔报信。虚云果断而坚定地决定下山劝阻李根源。众人劝阻无效,各个泪下如雨,哭倒伏地……虚云不理众人,径自大踏步下山去了,他来到了悉檀寺山门,那些卫兵都是本地人,素来熟识虚云的,一见他来,就都吓得慌忙拦住。
“虚老!”卫兵班长说,“您老人家快逃命去吧!大帅正要抓你枪毙呢!您快逃吧!”
虚云说:“由得大帅枪毙我吧!烦班长替我投名见大帅吧!”
“那么我自己进殿去见大帅!”虚云边说已经进了殿内了。卫兵们拦阻不住。
大殿上摆着太师椅子,坐着两人,一位是身穿大元帅戎装的军人,另一位是四川省布政使赵藩,后者素来拜服虚云,慌忙起身迎接。“虚老!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呢?”
看到阶上这位百发飘飘,白胡长垂的清瘦老和尚,气宇不凡,态度安详镇定。李根源不由不心中吃惊:“哦!原来这就是虚云!果然有一点不凡风度!”
“赵大人!”虚云谦礼道:“想不到在此见到您!久违了!是的,虚云今日来了,是来拜会李大帅的。”
“哦!”李根源傲慢地不回礼!“你就是那个虚云!”
“正是贱号!”
“我正要抓你!”李根源厉声叱喝:“你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得正好!你大概以不怕死自命吧?我问你!你有几条命?”
虚云昂首泰然地说:“大帅!虚云只有一条命!也不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只是个出家人,今日不避斧钺,冒死来见大帅,实是为了保存佛教前来向大帅请命!请大帅立刻停止拆寺毁佛!”
“你真不怕死?”李根源冷笑,用勃郎宁手枪指着虚云太阳穴:“我只消轻轻一按扳机,你就报销了!看你还能讲什么豪语?逞什么强?”
虚云面无惧色,温和泰然地微笑:“虚云早已心存殉佛,大帅请随时开枪好了!若是虚云一死,得遂大帅之心愿,虚云又何惜此一风烛残命?若是死前得蒙大帅听我讲明白又得蒙大帅从今不再毁佛,虚云甘心一死!”
李根源冷笑不已,厉声喝道:“虚云!你谅我真不敢杀你?你真不怕我?”
虚云说:“非也!大帅要杀虚云,还不容易?大帅要虚云畏惧,却无可能了!”
李根源厉声叱喝:“好!虚云!你有种!你闭目等我扳机吧!”
虚云夷然说:“我不须闭目,请动手好了。李根源大怒,手指就要扳下枪机,急得赵藩慌忙叫道:“大帅!”却又不敢再说下去。
李根源冷笑着,却忽然收回手枪:“你说得对,我要杀你,还不容易?我要叫你死而无怨!你先答我话!你口口声声要殉佛,又叫我勿毁佛教!我问你!佛教有何益处?”虚云微笑答道:“佛陀设立佛教,立下大慈大悲,济世利民,普度众生,脱苦度厄,劝化世人为善去恶,修行修德,自度度人!佛教首先教人治心,心乃一切烦恼之源本,本得其正,而万物以宁,而天下太平!世界安宁。”
李根源听罢,颜色稍缓和,点点头说道:“这倒也罢了!算你能言善辩!但是,要这些泥塑木雕的偶像有何用处呢?这些偶像徒然导民入于迷信!和尚不事生产,借佛敛财!实乃社会之寄生虫!”
虚云从容庄敬地说:“佛言法相!相以表法,不以相表,于法不张。雕塑佛像,乃是借此象征佛像庄严慈悲,另人见而生敬仰信心又生敬畏。人心若无敬畏,则无恶不作,祸乱以成。即以世俗而言,尼山塑圣,丁兰刻木,中国各宗族祠堂,以及西洋各国铜像,亦不过是令人见而生敬信而已。佛像虽是泥塑木雕,吾人所敬拜者,并非泥土与木头物质本身,而是敬拜其所象征的大慈大悲之佛菩萨,从而心生百善之念,自度度人,见佛像而起敬信之忱,功效不可思议!语其极则,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李根源点点头,微笑道:“听你讲来,也不无道理!好!你请坐。”
他随即又令:“副官!叫人奉茶点给老法师!”
虚云笑道:“大帅不必客气了!我不能领用荤油茶点。”
李根源说:“老和尚果然修持不同!不过,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大多数仍是不做好事,反而做很多怪事,导人迷信,不事生产,成为国家社会之寄生虫废物!又有些和尚饮酒吃肉打架,争田夺产,太不是东西!”
虚云微笑道:“和尚是佛教僧人通称,有圣凡贤劣之别,不能因一二不肖劣僧而唾弃全僧!即如:吾人岂可因有一二无行秀才而骂孔夫子乎?又即如大帅统领兵将,虽军纪严明,无疑大多数官兵均服从军纪,但亦能人人均如大帅之聪明正直乎?海不弃鱼虾,所以为大,佛法以性为海,无所不容,贤劣并度,各人自性修持,亦难免有悟有迷,有佛有魔。但是一般而言,绝大多数出家僧人都是虔敬佛法恪守清规,僧秉佛化,护持三宝,济度众生,潜移默化,其用弥彰,于国家社会之人心与治安,于伦常秩序,于法律,于学术……都有莫大之无形贡献,并非废物也!说到不事生产,出家人亦多有自耕自给的,并非一概依赖社会,出家人之治经治学,教化世人,善化风俗,亦即是生产矣!生产之意义,固不仅限于庄稼耕织,举凡百工诸业,莫不为对于社会有直接或间接之生产,士农工商军政医教育无不是生产者!佛教僧尼亦是对社会人群有教化贡献之生产也!”
李根源不住点头:“老和尚,这些都算你会说能言了!但是,我是不心服的!你们和尚讲什么因果,讲什么轮回,这些迷信观念!都是渺茫无科学根据的!我是个在西洋学科学与军事的人,我最瞧不起这些古老迷信!所以我决心要铲除它!我倒要听听你又怎样狡辩?”
虚云微笑道:“首先,我要说明什么是迷信!所谓迷信,乃是指不明真理不知究竟而且不辨善恶;不分正邪之盲目附从。例如,杀人以祭邪神,宰牛羊鸡鸭生灵以拜鬼神,用金银赂求鬼神佑得财富,行淫乱以媚妖鬼邪神,籍鬼神而敛财营私,假鬼神而行丧天害理之邪行,或者假鬼神而导人行不忠不义不仁之事,教人偷盗奸淫杀生,教人欺骗敲诈,鼓励残暴无道……凡此种种才是迷信!若夫教人以忠孝仁爱,倡导信义和平,崇扬礼仪,坚修廉耻,发扬大慈悲之佛心,普度众生出于苦厄而极乐平安,教导世人以慈悲为怀互助相扶,以慈悲仁德教化世界,以六度万行作为精进之本,勤力修持、趋善却恶、皈正弃邪,此种正信正智,又何迷信之有?”
李根源静听,不停地点头,他脸上的暴戾神色渐渐消失了。他说:“老和尚,这些话讲得很有道理!但是,你仍未解明因果轮回,这些不合科学!”
虚云说:“所谓科学,乃是人类智识的积聚与探讨,继往而开来,知往而究未来,从已知求证未知!此种是求证之学问,永不停驻,务须不断探讨!方是真正之科学精神!在当前之阶段的科学知识,固然已较以往中古时代大为进步,但是是否就已经是无所不知了呢?是否就是完全了解宇宙奥秘了呢?”
李根源说:“那当然还不能!”
虚云说:“现阶段之科学知识,无论是化学物理数学天文学医学,虽已很发达,但是都未曾真正接触到宇宙本体的奥秘亿万分之一!今人但知讲科学,尚未深入宇宙深处去研究啊!西洋中古时代仍在“黑暗时代”饱受教会统治,讲什么地球是四方的,讲什么天方地圆,又讲什么地球是宇宙中心,太阳随地球旋转……
这些似是而非的谬论!但是佛教经典,早在几千年前早已讲明宇宙是无限的宇宙,天外有天,世界外还有无穷世界,也早知道地球是绕日而行,也知道宇宙有亿亿万万星球星云了!西洋科学直到十八世纪才有显微镜发明,得见有细菌微生物,可是佛经早在数千年前已经说出一滴水中亦有无穷之生命存在。佛经早指出宇宙大至无限大,小至无限小,这些观念,在法华经,华严经,楞严经,大般若经……等等许多经典内都有提出的,只须细心去读,都会有发现的,佛经所讲的这些,亦算是不科学否?”
李根源欢喜道:“老法师!请再多明示!我是越听越有兴趣了!您说得对!很对!”虚云微笑道:“佛经在几千年前早已穷究真知,知道了宇宙是生生无穷的,物质生了会灭,灭了会再生,只是形态不同,色相转化而已。而直到如今,西洋科学家才讲:物质不灭定律”!宇宙中一切物质与非物质之“能”,均是循环不悉生灭的,佛经早已讲过世界相续与众生相续,这都是完全符合宇宙物理法则的,为何你说轮回不科学?”
“可是……”李根源说:“轮回说是讲人死了会轮回为畜生……”
“不错!”虚云说:“没有足够的宇宙物理科学知识之人,听见轮回学说,就会不信,就会视之为迷信!如今我试具一浅例以说明轮回!比如说!今有人所饲养之一猫狗病死,他将其尸埋于树根下泥土,猫狗尸体腐化,被细菌吃光,其剩余的体内各种矿物质元素,什么铁什么钾钙……等等,都归回泥土中,而被草木吸收,于是就成为草木的一部分,草木及其花果又被动物吃下,元素又成为动物生命的一部分,这道理就是物质的循环,再简单不过了。”
李根源说:“我同意这一点,但是,这跟佛教讲的轮回仍不相同……”
虚云说:“明白了物质在宇宙中循环的道理,我们才可以进一步谈轮回!我刚才讲的是地球上的物质循环,还有宇宙的生灭循环来讲,宇宙中各星云系统爆炸成细微气体之后,已经毁灭,但是其爆炸之光与能及气体,渐渐又旋转聚汇成形,再成新的星云系统,每一系统内都有亿万星球,兆兆太阳,生灵各异,即是华严经内讲的:如因陀罗网世界,亦如镜灯,重重发光,佛佛无尽,无尽法界。贤首品云:十刹尘数如来。华严经云:华藏世界所有尘,一一尘中见法界。又说:譬如帝珠之网……总之,三千大千世界,无穷无尽……都是在不断生灭循环之中!”
虚云说:“因果律,就是宇宙循环的法则!凡事必有其前因,始有今之果,必先有生灭之因而形成后果。星云系统爆炸是因,转位为光为能是果,循环不已。息息相承,再成新星云系统,就是因果律的循环!凡是生灵都有智慧识力,其色身物化之后,识力仍存,即是俗人所讲灵魂。若他修持行善,心定神安,自然知道趋吉避凶,一心持念弥陀就知道往生极乐世界,若人作善,必有佛菩萨来接引他。相反,若人一生多作恶行邪,心性乖戾不良,良知已闭塞,智慧尽失,他的识力灵魂亦迷失,又不知持念佛号,他自然就会堕落,在迷惘昏朦之中,随他自己的贪心淫欲等等而附着于畜道,世世也不得超脱,生生受苦。至于其人生平的恶孽所为,也必然需要一一偿还。这原是宇宙中的法则,凡事都有去必有来,往复不绝,就好比打回力球一样,用多少力投出去,还会反弹回来的。因果循环与轮回,有何不科学呢?”
李根源听罢,毛骨悚然,全身冷汗,同时感动已极,诚恳地说:“虚老!弟子听您老人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只因留学西洋,只学了些皮毛科学,实未知宇宙深理,故此妄自毁佛!如今听了教诲开示,弟子完全明白过来了!请虚老让弟子皈依座前学佛吧!”李根源立即就跪下来顶礼虚云,那几个副官卫兵也慌得跟着跪下了。
虚云微笑道:“大帅请起!大帅既已都明白过来,发心信佛,足见大帅仍是善根深厚,觉悟得快!但是皈依之事,仍须请你多多先接近佛法,心生确信,坚固不移,然后再说吧!”
李根源忙说:“虚老!请勿再称弟子为大帅!纵然虚老今日不肯收我为弟子,我也已经自己私淑大师了!今后但请直呼贱名吧!”又说:“若蒙虚老不弃,便请今晚在此接受弟子供养晚斋,请虚老千万勿却,并请再多讲些佛经与宇宙真理,以启弟子茅塞!”
虚云本是守午的,怎会吃晚餐?可是转念一想,为了要度化这位军阀,挽救佛教寺院与出家人,也就不宜太过于拘执小节了。于是说:“既是李先生不弃,虚云怎敢不奉命?”
李根源大喜过望,吩咐左右速备丰宴,又邀了军部主要将官多人来作陪,大家同听虚云讲宇宙本体原理与佛理。当晚宴后,各将官告辞走了。李根源又下令掌烛,秉烛夜谈。与虚云讨论佛理,从因果分明,说到业网交织,业果因缘,世界相续,众生相续……等等佛教基本真理,谈到佛经中的深奥真理。虚云越讲越入深奥,李根源听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谈到午夜,越谈越起劲。
李根源叹息道:“今日若不得虚老如此谆谆教诲,我实不知佛理佛法这样广大深奥!我如今完全信服了!我已一心要皈依佛法了。但是我以往已经杀僧毁寺不少,孽业已重,奈何奈何?”
虚云温蔼地说:“杀僧毁寺,此是当今一时之风气浪潮所致!并非先生一人之过也!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先生今后去恶从善,将来极力护法,则功德莫大矣!”
李根源问:“不知我能将功赎罪否?”
虚云说:“往昔,阿育王杀僧毁寺,大毁佛教,后来幡然悔悟,改为大宏佛教,建设佛寺佛塔遍及全印度与缅甸,他尽力行善,倡导信奉佛教,成为一大护法,功德无量,千古传诵!今者,先生以无明而杀僧毁佛教,且幸所毁未多,先生若发心将来尽心护法助善,怎么不能赎罪呢?”
李根源感动以至泣下,又再跪叩曰:“虚老!弟子悔悟了!今后将以余生全力护持佛法,教化众生去恶向善!”
次晨,李根源即亲自护送虚云返寺。祝圣寺数百僧人见虚云往见李大帅,一夜未归,都料想虚云必是遭到李大帅杀害了,全寺人心惶惶,正在惊慌,戒尘与圣空劝慰无效,各人都打算逃命了,忽然见沙弥来报:“虚老回来了!后面还有官兵护送呢!”
众僧慌忙出来,只见身穿将官戎装的李根源,亲自牵马,马背上坐着七十二岁的虚云老和尚,缓缓走向山门,后面跟着数十骑护送。日照山中出现金光,从山顶自下。草木都给照耀得成为黄金颜色,全山金光!灿烂庄严极了!
我的外公、我的恩师、我的人生导师
作者:孙华真(黄念祖外孙)
我今年虚度光阴五十有二,可谓年过半百了,回想这五十二年的人生,世法上虽有诸多的不如意,但在出世法上,我是特别的如意,甚至在睡梦中都会自己笑醒,因为我有一位极其了不起的外公,他就是我心中的佛!回想在老人家身边这廿四年的时光,每一瞬间都是幸福的,都是值得去珍藏的。我太幸运了!
一、从学渣到学霸,奇迹真的会发生
记得小时候,我曾经是一个低能儿,天资很差,当时我的心智是散乱的,行为上表现得好像每时每刻都处在精神亢奋的状态中,总是闲不住,全身总是在动。为此父母还带我去过安定医院,大夫诊断我有多动症。
小时候,若我太淘气了,姥姥对我的惩罚就是罚坐,坐在那里半个小时不让动。难得有一次,不是受惩戒,而是我主动静坐了一个小时,而且还是在很清静地念佛。外公听到后很高兴,即兴赋诗一首:
「闹将静坐半时辰,喜闻真孙放卫星,我于微尘知世界,顿见黄河万里清。」
上课经常走神,注意力不能集中,这是小时候困扰我学习的主要原因,也是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是我没上过幼儿园,所以进入小学后,学习就跟不上,尤其数学是特别的差。就这样勉勉强强上了一个学期,之后还因故辍学了两年,跟父亲去了包头,在那里也没上学,回京后就直接插班在三年级,学习更是越发地跟不上了。天天被老师留下来,罚抄错题、改卷子,每天都是直到天黑才能回家。
当时我感觉每天都很疲惫,但成绩就是不见任何起色,在班里一直是稳居最后几名,总被老师和同学看不起,还经常被挖苦贬低讽刺,小小年纪的我己经感受到了人生的迷茫,甚至是无望。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是外公挽救了我!他老人家把我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跟我长谈了一次,核心思想是:若要想改变命运,只有好好念佛!由于受外公人格魅力的感染,使我对老人家的慈悲教诲产生了坚定的信心。
这次谈话后,我静下心来,在修持上真下了一番功夫。每天下了学,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念佛念咒四、五万。若是寒暑假或周末,一天能念七、八万佛号,从早到晚地念佛。没有人给我下达命令,布置任务,就是自己想念。说来真奇!小学平时考试都经常不及格的我,(甚至在五年级时还差一点儿就蹲班),却在小学升初中,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考试中,有如神助地超水平发挥,语文数学两门考试科目的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考入了自己理想的初中。这一结果,令所有教过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大为震惊!我非常感动,心里明白,那完全是靠佛菩萨和外公赋予我的加持力!
只有当自己真正努力了,才能感受到外公的加持力原来这么强、原来无所不在。令我原来不能集中注意力的心能逐渐集中起来,而且能感受到上课听讲的效率在明显地提高。到初中的时候,我就由小学时的全班倒数后几名,跃居班级中上游的行列。高中时成为班内的优等生,到大学时更成为全校全系最优秀的学生。尤其是小学时最差最不开窍的数学,在大学时反而成为我的强项,几乎每次考试必拿第一。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一名高中数学老师,工作的前些年是在一所普通中学任教,我带的第一届高考毕业班,就创造了这所学校几十年以来(有史以来)高考的最佳战绩。由于高考成绩突出,后来我调到了多少人梦想的单位,在那里我能更好地施展自己之所学,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能为国家为民族尽一点绵薄之力。
二、从学习上的飞跃,到追求人生的更高境界
人生能打这样的翻身仗,我发自肺腑地感恩外公!没有外公,可能我至今都还没有信佛呢。他老人家对我的关怀,无所不至。记得1989年夏上大学时,我遇到一次不公正对待,全系成绩排在第一的我,竟然没有拿到一等奖的奖学金。从学校骑车回家的一路上,越想心里就越憋屈,刚推车进到家里的院子,就听见外公在书房叫我。一进门,外公根本没问我发生了什么,但从外公给我的谈话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外公已经预知了,他都知道我为什么在烦恼和郁闷,老人家真的有他心通!
老人那天对我的开示,就完全围绕着我的症结所在而展开。我记得外公那天对我开示了很多,从人必须要经得住挫折、受得了委屈,谈到文革时外公所受的遭遇;从肯定我学业上的翻身仗(由劣等生到优等生的转变),到应该要追求人生中更高的境界;评价一个人,不是就看考试的分数,要看的是「德、才、学、识、量」这五个方面的造诣如何。「德」,指的是品德、德行。「才」,是才华与才干,工作能力、领导能力。「学」,做学问的能力、科研攻关的能力。「识」,就是常说的「远见卓识,慧眼识人」的这个「识」;见地如何、看人准不准,都是在这个里面。「量」,指得是一个人的心胸气量,俗话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三、外公的开导,如甘露灌顶
从外公对我春风化雨般的教诲中,从外公那直指心灵深处的开示中,从外公那特有的爽朗笑声中(世间难有,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第二个人有外公那样的爽朗笑声),我原来所有的烦恼和负能量,都跑得无影无踪。多少年来,如果遇到有什么难过的坎,不顺心的事,就特别想向外公倾诉,只要听完外公的开导后,立刻神清气爽,元气满满,充满正能量!外公的开导,常令闻者的内心一扫阴霾,拨云见日。
不仅是我,外公周围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记得当年孙老居士(我叫孙奶奶)经常来见外公,来的时候,多数是黑着脸,气哼哼的,带着一股怨气,她那是在家里被儿媳妇给气的。经过外公的一番开导,她往回走的时候,就能心平气和,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92年外公走后,孙奶奶跟我说:「黄老走了,自己的人生导师走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没过多久,孙奶奶就非常安详地往生了。她最后的时光,我们就在她旁边助念。孙奶奶走之前没有任何疾病,嘱咐身边的儿子说:「不用给我做饭了,我不需要了。我走的时候,请黄老的家人给我助念。」孙老居士,真修行!真洒脱!真了不起!
2003年,我经历了人生三件不幸的事:妈妈癌症住院;妻子跟我闹离婚;我的所有积蓄被盗贼洗劫一空。在这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外公托梦给我老父亲,让他劝我要坚强,要能经受住考验,发生的这些事,若跟生死大事来比,都是小事。听到这些,我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我感受到了,外公并没有走,他就在我身边,在看着我,在关心着我,在加持着我!
四、大德住世,教化一方、造福一方
一位大德的住世,总能感染教化一方、造福一方。我们院子里胡同里的邻居,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种性根器的人都有,但甭管信不信佛,只要提起外公来,就没有一个不打心眼里佩服的,都说老人好像自带光环,把我们都感化摄受了。
说到老人放光,不禁想起一件事。那是在小广(我姨的闺女)刚上小学的时候,一日下午放学,小广非要挤在外公的书房(是个玻璃房,实际上就是把外公房间的屋檐用玻璃圈起来,搭成的长不过4米、宽不过1米的简易房)里写作业,所以外公就没地写书了,就坐在书桌旁边的藤椅上念咒,院子里很静。小广写着写着作业,突然一抬头,发现外公全身放光,她开始还以为是幻觉,揉揉眼再看,外公完全是由光组成的,换一个角度再看,依然清清楚楚。
通愿老法师当年带着弟子来见外公,两位大德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从黄府出来,走在归途的路上,通愿老法师与弟子们讲:几次我夜观天象应该有灾,最后都没有应验,还在纳闷,今天得见黄老,终于有答案了,不奇怪了,北京原来有这样一位大德住世,他造福一方,他替众生消了多大的共业和灾难!
外公圆寂前半年,我在佛堂念佛时,都莫名的听见有人在哭泣,很是清晰,但出来找声音的源头又找不到。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外公去世。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一直到事后才明白,原来外公很快将不再住世了,六道众生有能预知的含灵,他们提前预知到大德要走了,无法继续加持超度他们了,所以哭泣。
五、天龙八部,护法护佑
说起天龙八部、众多护法,有很多事例。记得我弟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刚刚会说话,晚上睡着半截觉,突然就跑到外公屋里来,指着屋里的屋顶跟大家说:「有龙,有老虎,狮子,在飞,在奔跑!」说完自己就又跑回屋睡觉去了。外公后来跟我们家人说:大家好好修,这个道场很难得,天龙八部、诸多护法都在守护。
记得有一年刚刚入冬,外公屋里已经生起了炉火,但窗户还没有糊好,外公要和妈妈一起糊窗户,因为窗户很高,需要人站在桌子上来糊。妈妈本来要自己上去糊,可外公坚持要自己上去,让妈妈在下面打下手。外公站在桌子上,把旧的卷窗去掉,打扫干净,糊上新的窗纸,妈妈在下面裁纸,递浆糊刷子……。干了好一会儿才糊完,正准备下来的时候,外公突然脚一软,整个身体瞬间倾倒,就要摔下来。妈妈见况急忙伸手去扶,打算把外公抱住,可是外公的身体多重呀,又是从高处摔下来,加上自上而下的冲击力,以妈妈的力量,是根本托不住的。急得一闭眼,大喊:「啊!我撑不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妈妈突然感觉外公的身体变轻了,轻的就像一片树叶一样,再睁开眼,外公已经利利落落、顺顺当当的站在地上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再看眼前,一片狼藉,因外公的突然倾倒,一下子把桌子旁边原先安好的烟囱给带倒了,烟囱还和旁边生着火的炉子连在一起,烟囱一倒,滚烫的炉子也随着倒了,炉子里面是燃着火的红彤彤的蜂窝煤撒了一地。妈妈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非常后怕,这要是刚才外公真的摔下来了,肯定是摔在了炉子上,这样连摔带烫,后果不堪设想!事后妈妈觉得非常神奇,不可思议,问外公是怎么回事?外公说,就在跌倒的那一瞬间,眼前出现了韦陀,他在空中托住了外公。
六、除障拔苦,悲悯众生
广东一位大和尚座下的两位弟子,一日专程从广东到北京,当时神情慌张,脸色惨白来见外公,更准确的说是向外公求救。见到外公之后又连夜赶火车回广东了,行色匆匆。我当时很纳闷。92年,外公圆寂的消息传出,二位比丘尼闻讯赶来,当我这次再见到她们时,惊讶地发现她们好像变了一个人,气色红润,神态安详。没等我开口,她们就主动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们在荒郊野外,不幸被外邪附体。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不振,神情恍惚,只要一念佛,身上的附体就让她们头疼欲裂。她们求师父,大和尚为她们写了介绍信,让她们来找外公,这样她们才有了上一次来找外公求救的事。外公给她们慈悲开示,说即使头再痛也要念,拼命念!据两位比丘尼回忆,那次来见外公,还有一个插曲,说来也奇怪,那两个附体本来跟她们是形影不离的,这次来见外公,当她们走到外公住所的胡同口时,两个附体就不敢再跟了,而是在胡同口等着。等她们从里面出来后,这两个附体就再跟上。在回广东的火车上,两位比丘尼就遵照外公的嘱咐,努力念佛。开始的时候也是跟以前一样,一念佛就头疼,而且越念越疼,但是想到外公的开示,就咬着牙,皱着眉,把这句佛号坚持了下去。没多久,两位比丘尼都看见外公在空中显现,在向她们微笑。这时她们再念就感觉头不那么疼了,信心大受鼓舞,就这样念了一路。到了广东,就已经感觉好多了,又坚持了一段时光,就完全好了。所以,就有了后来我见她们时的气色红润,神态自若。听闻外公走了,她们是专程赶来谢恩的。外公帮助过的人很多很多,这两位比丘尼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事例而已。
七、家风熏陶,人生追求
(外公树立了我的三观: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在我的家风中,从来不会以进仕途做官为荣,也不会以经商成为百万富翁为荣,而是以心地光明纯正为荣,为见地的超凡脱俗而喝彩。我从小的记忆中,只有当写出了有见地的文章,方可能得到老外公的表扬。记得有一次,我跟妈妈在院子里有一番对话,当时妈妈教初三化学,面临中考,各种压力袭来,导致妈妈焦虑紧张,好像时时刻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掐她的脖子一样,让她透不过气来。我跟妈妈说:压力都是自找的,只要您能看得开,没有人能掐您的脖子!「我自无心于万物,何患万物常围绕」。 (实际上,当时我只能意识到,但我也做不到。当了老师后,我更深切地体会到,妈妈确实不容易)。当时外公在屋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罕见地把我叫到屋中,给予表扬和肯定。
从我记事起,外公经常带我去的公园,就是故宫,而且每次去故宫必看历代名家书画展,欣赏着在高山流水、世外桃源,隐士般的生活。慢慢的熏陶下,我也开始向往那样的生活。「修清涤俗,安贫乐道」,植入心田,成为一生的座右铭。
八、黄老讲法,具有非凡的感染力
说到「德、才、学、识、量」,外公是我所见到的唯一的一位在这五个方面样样突出的大德!他老人家在世间法和出世间法都取得极高的成就。我曾见过自己水平挺高、修持也很好的大修行人,但讲不出来。而外公是宗说倶通,修持成就极高,讲法又能达到酣畅淋漓,出神入化的境界。听外公讲法,多少次令我毫毛竖立,热血沸腾!尤其外公在家里讲法,可以大畅本怀,那直指心灵深处的感染力,多少次令座下的听法者当众大哭!我记得余家某叔曾多次当众大哭;台湾的一位莲舍同修也曾当众大哭;香港的蒋居士和女儿来向外公请教佛法,外公给她们讲了四个小时,她们自始至终就哭了四个小时;美国的一位居士,也是这样,还有很多很多……。
九、念公的气度与胸襟
这么多年来,我接触到很多在讲佛法的人。都是在讲佛法,但很多闻者他们闻法后的反映是这样的:「黄老讲的法为什么与众不同?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磁力呢?」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口才的问题,那是老人「德和量」的感召力!记得文革时期,红卫兵造反派来家里抄家,打砸佛堂里的佛像,把家里所有的佛像全部抄走。家里人气的全身颤抖,而外公还竟然马上为这批造反派修法回向,替他们忏罪!这是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慈悲!
今天谈了这么多,实际上,外公最让我感动的地方,还没怎么谈呢,若有缘,将来会再单独写一篇文章。我在老人身边廿四年,外公有太多的事迹令我感动,因篇幅有限,暂时先写到这里吧。本人水平有限,文笔拙劣,没能写出外公的神韵来,请读者见谅!我觉得我就是黄老身边的侍者,勤务兵,对于念公修持达到的极高境界,不敢妄加评论,(非得是开悟,明心见性这样的大修行人,才可能知道外公的造诣有多高),但仅凭我对外公行持方面的初步了解,就足以令我顶礼膜拜了!他老人家对我的身教胜于言教,他老人家教导我们的,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他就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早在佛前发下誓愿,愿生生世世追随他老人家!
2020年外公忌辰 华真于北京黄老故居
黄念祖老居士:
【把这个生处变熟,熟处变生】
我们修持就只是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也可以说是一件事情,就是要「生处熟,熟处生。」
我们一个生的地方,一个熟的地方,我们熟的是什么?贪瞋痴,为我打算,这一些熟极了;打妄想,从来没有说,哎呀我今天要整顿安排一点时间来打妄想,自然就是妄想;那个贪心、瞋心、痴心你压还压不住,那熟极了。
这种向道的心,我要来念佛,我要来做功德,来助人利他,这些心是生,没有那一些个贪欲种种的那个心那么熟,自然而然哪,而那个心那么真,一切都可以不管了,连命都可以不管,所以一个是生的,一个是熟的。
修行就是要转变,把这个生处变熟,熟处变生。要把我们这个道心、菩提心、这些种种,这个慈悲心,这个要念佛、要持戒,变成很熟,而世间的这一些个功名富贵、妻儿子女一切一切大家所熟的东西,我们要变成生疏,这是一个转换。
所以就是说,你要欣仰极乐世界,要去修道,要厌离这个娑婆,对于娑婆世界这一些东西不是我喜欢的了,这也就是熟处变生啊,不然,它正是我所贪恋的。所以这个念佛嘛,这就可以使得你道心纯熟,生的地方变熟了。
夏蓮居大師往生傳
恭錄自黃念祖老居士筆記
夏蓮居大師,現居士身,作人天眼,暢佛本懷,演大慈辯,住真實慧,示佛知見,蓋當世之維摩也。從少志學,博貫羣籍,窮研理性,兼擅眾藝,浩博精湛,深于文字.孕育謌騷,鎔鑄漢魏.文如班馬.詩同李杜。中歲潛心内典,由宗而教,由顯而密,圓融無礙.會歸淨土。
歲屆乙丑,軍閥張宗昌督魯,以莫須有之罪相加,藉沒家產,下令通緝。大師避禍東瀛,逾年歸來,悲心彌切。掩關津門.萬緣放下.丈室唯供彌陀,一心虔持名號,淨壇結界,香光莊嚴,冥心絕慮,專精行道。歷經十載,感應道交.不可思議。關中瑞徵屢現.至于身心輕安,氣脈通暢,見佛見光,神游淨土等,皆其初步者也。大師從不示人,僅于同參大德梅擷雲老居士不遠千里專誠參問時,稍有吐露。梅老恐驚世俗亦代守口,故世罕有知者.筆者蒙梅老破格垂告,故稍悉梗概。
大師之閉關也,一句彌陀,統攝萬法.淨念相繼,自得心開。一門入後,門門皆入。大師詩曰「一卷六字經,轉破千年暗.……人云我念佛,我說是佛念」「迷雲障霧重重過,瞥見澄潭月影圓」皆大師之本地風光也。大師悟境深玄.非凡臆可測。
大師深慨無量壽經乃如來稱性之極談,一大藏教之指歸.塵封大藏,千有餘年.流通未廣,因無完本。乃發宏深誓願,會集大經。綜會五種原譯.洞窺三家節本,冥心孤詣.窮深極微,稿經數易 三年乃成。所會之本名曰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清淨平等覺經。梅老讚曰「無一語而不詳參,無一字而不互校,務使精當明確.鑿然有據.無一義不在原譯之中,無一句溢出本經之外…必期有美皆備,無諦不收。…雖欲不謂之善本不可得也。」宗教俱徹之大德安徽慧明老法師深讚是經,乃與大師于佛前各手一册,攝影留證。
大師遺著尚有會集秦唐兩譯阿彌陀經,寶王三昧長壽懺法,淨語等,均一乘了義,照真達俗,融會顯密性相,發前人未發之蘊。大師之淨土詩直出胸臆.如珠走盤.語語從大光明藏中自然流出,故使讀者當下領會,得意忘言,如飲醍醐。
九一八事變爆發,國難方殷,危機四伏。北京緇素一再叩關啓請,大師悲大法之凌夷,哀生民之倒懸,乃來北京,卜居鼓樓之側.銳志潛修,盡心宏化,廣讚大乘,力宏淨宗.領眾閉關,專持名號,說法無厭.誨人不倦.興慈雲澍法雨,化熱惱為清涼,生妙蓮于火宅,數十年如一日。
大師續佛慧命,普利人天,甘露普施,化度無量,聞聲睹影,咸蒙法益,專誠依止,無不解縛。或明心見性,或坐脫立亡,或往生現瑞,或捨身出家,至于聞教啓信,洗心向善.持戒念佛.護持正教及種種蒙恩獲益者,不可勝紀。
紅白教大德貢噶呼圖克圖一見大師,即告筆者曰「堪任無上密宗金剛阿闍黎者,僅見此一人耳」。
宗門耆宿虛雲老法師于京相見,喜曰「不意今日得遇斯人!為法門慶,為汝等能親近者慶,汝等能遇如是善知識,如再錯過,則真成大錯矣」。
大師淡泊自甘,貞介自守,雅操堅潔,不與世合,在家出家,仿佛枯僧。德風廣被.名聞遐邇。求道問學者,日盈于庭,求皈依為弟子者踵相繼也。但大師門庭高峻,絕少容納。晚歲常示左右曰「海內外以師稱我者,不知凡幾,但我心許為弟子者僅念祖一人而已」
乙巳仲冬,大師年已八十有三矣。一日示弟子○○○曰「余大事已辦,決捨此間矣」是日大師精神奕奕.健談不倦.開示法要及常寂光中殊勝妙用,多平素未聞者。不意旬日後,大師示微疾。夜間家人侍側,靜聞大師念佛相繼,忽聆大聲一念,家人驚視.大師已于此一句中安詳往生矣。
大師身無疾苦正念分明已為往生確證。更希有者,乃願捨即捨,要去便去。信知大師真蓮邦上上品人也。敬以身口意一切功德,虔誠供養,並以偈讚曰:
大師教人,一向專念。
臨終一著,功圓果满,
末後一句,萬德莊嚴。
字字寶珠,映照大千,
彈指花開,徹見本面。
十方如來,同聲慶讚。
生入無生,念而無念。
常寂光中,言語道斷。
願見聞者,聞風生羨。
圓發三心,老實持念。
同生極樂,菩薩為伴。
1976.4.24 黃念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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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晓维
在2017年第4期《新文学史料》上读到彭程在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收集到的涉周作人档案六则。其中第四则为1938年5月11日外务省参事官堀内从北京发给外务大臣广田的《关于文化团体华北行的报告》。报告中说:“当地特务部为了在学术上实现日中提携,使日中文化团体一元化,并使文化团体的成立和退出有序地进行,自去年年底开始逐步团结和组织了部分中国学者,使他们能引导中国的学界,现在决定成立以汤尔和为中心,由王克敏、余晋和、何其巩、周作人、夏莲居、王谟、鲍鉴清、庞敦敏、黎世蘅、钱稻荪等21人担任委员的东亚文化协议会,由日本方面负责居中联络……”关于东亚文化协议会,周作人曾撰文专门讲过,系由伪华北政府和日本方面各出三十万经费成立,“是一种议论的机关,能提议而不能执行”,汤尔和和周作人先后任会长,“协议会名义很是堂皇,组织庞大,可是实际上里边很是空虚,并没什么事可办,我做会长也只是应个虚名,十天八天去上一次班罢了”。
上述名单提到的夏莲居先生(原名夏继泉,字溥斋,号渠园),谈他的人不多,或许我可以说一说。
这是位跨界的人物,早年从政(辛亥时参与山东独立运动,二十七岁年纪就被推上山东各界联合会会长的高位。继而先后出任长芦盐运使、国会议员、北洋冯国璋政府秘书长、张绍曾内阁内务总长、山东盐运使。又以盐务收入与梁漱溟筹办曲阜大学。1925年因与山东军阀张宗昌政争,被迫流亡日本两年,从此退出政坛),后半生又成为佛学界有名的居士。雅好收藏书画古董,并擅古琴。
夏莲居著有《弦外音》一集,专收涉及古琴的诗文。其中提到,丙寅岁末他从日本归国途中,曾在大连一日商手里得到出自某亲王府的西晋“猿啸青萝”琴。他与古琴家管平湖约定,如果后者能把古琴曲《幽兰》《广陵散》打出谱来,就以此琴相赠。解放后管氏果然打谱成功,夏则兑现承诺,并举行了赠琴仪式。当时京中多位琴友到场观礼,又有好事者作《名琴授受图》。同时夏莲居作《题〈名琴授受图〉》九首以志纪念。
“猿啸青萝”琴
严晓星在《近世古琴逸话》中写道:“《世说新语》一般的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事后,夏溥斋忽然托人带话给管平湖,说这琴当年是一千元买来的,现在总不能白送,给六百吧。管平湖自然无力偿付。又把价格让到四百,还是拿不出,最后是向王迪借钱还上的。”本来是宝剑酬知己的雅事,一下子被拉回讨价还价的可怜人间。
又过半世纪,此琴现身2010年嘉德春季拍卖会,以一千九百零四万元成交。价值一千九百万的宝贝要送人,心有不甘似也可以理解,何况是为了兑现二十年前的约定,这二十年又是如此天翻地覆的二十年。
给一位古琴界朋友打电话,他说对此老印象不佳。曾闻诸某前辈,早年济南有一古琴家,藏名琴一张。因受权贵觊觎,不得已携名琴走避深山,敛踪匿迹。故事里仗势压人的霸道权贵就是夏莲居。
不过,我几年前在冷摊得到过一份与夏莲居有关的资料。在这份档案里,对古琴的得与失,夏溥斋呈现的又是另一番面目。
这是夏的弟子兼秘书黄正明女士在“文革”中撰写的交待材料。她说:“我同他学古琴。他曾在1963年把一张明朝潞王琴送给我弹用。那张琴是个坤琴,当时我接受了。他对我说,你什么时候不使用了,可不许出卖,还还给夏家能弹琴的后人。如果没有人承用,你就送给能琴的人。1967年我搬出68号时,就把这张琴交还夏莲居的二子夏润生,完璧归赵。”(按:68号指夏莲居居住的帽儿胡同68号)
黄正明交待材料
夏莲居有《题潞琴》诗:“潞藩三百今余几,飞鸟群中孤凤凰。”潞王琴当然不及猿啸青萝琴名贵,不过从诗中可见,此琴亦是渠园先生斋中珍爱之物。肯将其送给能琴的人,亦不能算不慷慨。
黄正明比夏莲居小十六岁,终生从事教育,原为北京大翔凤小学校长。四十年代即追随夏莲居学佛学琴。1955年开始借住在夏家。夏莲居组织的种种佛事活动,她都是主要的推动者和参与者。来求夏莲居学佛、学古琴的初学者,都由黄正明接待。
黄女士身世颇为凄凉。她是满洲旗人,年幼即父母双亡。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又因肺结核去世,其后就一直守寡,真正的孤苦伶仃。接触佛教后,她在其中寻找到了精神寄托。她崇拜夏莲居,视其为导师,父亲。除了唯一的心传弟子黄念祖,夏莲居最得意的女弟子就是黄正明,常人前人后夸她有慧根。
作为一个女性,她在不同时间、多次书写的交待材料中所作的回忆相当细腻,这让我们得以窥见一口山东话的大居士夏莲居的诸多言行。比如:
“他对毛主席一直表现不尊敬,不重视。在他的住室内,从来没有悬挂过毛主席像,没有毛主席的著作,更说不上读和研究,从来没有宣传过。”
“什么东西都是外国的好。在见到处理旧货摊上的旧钢铝锅,他都抢着买,用起来赞不绝口说好。”
“在大跃进时,对炼钢方面,他认为做得过火,白浪费人力物力。在农业生产上试行密植时,不可能生长的好。报纸上报道,有的地方丰收的成果上,可以坐上人,他说这是虚假骗人的事。”
这样的见识,绝非当时一般昏头涨脑的知识分子可及。
当然,这并不妨碍夏溥斋在自己的诗文集里唱赞歌。如“解放后1952年我第一次参加代表会,看见大礼堂里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九个字,当时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在解放后,更觉得在政治社会上,只有这一条路,一心拥护社会主义。我当时的诗中曾有两句,是‘徘徊瞻顾总无聊,只有当前路一条’,可以证明我的心理”……
大概这就是在一份检举信里,中国书店一店员形容夏老先生“为人滑溜”的原因吧。
再说回黄正明。一名单身女性借住在夏莲居家,易被人嚼舌头,黄正明当然得交代两人的关系。七十岁的她检讨道:“为了同夏莲居学习,就经常同他到各文艺商店或是去故宫看历代的文物字画,并在返回路上,有时同他吃小馆子或者看电影、看剧等活动来满足自己的爱好和享乐。”“从1955年来到夏莲居家养病,犯下的错误更大了,悔恨自己不知检点,同夏莲居共桌吃饭。他的老爱人,双目失明,不在一起吃。在这情况下,自己就应当有个分寸,要避免嫌疑才对,而却粗心大意,留下很不好的影响,这完全是我的错误,只有老老实实的向人民悔过。”
她又说:“在经济方面,彼此都划的很清楚,我入他们的伙食,每月付给十元伙食费。我借住他家的房子,在1962年我退休时,向他提出每月按一间房五元付给房租,是合理的办法。但他不接受。因为我在锣鼓巷储蓄所,用夏一翁的名字存了一个付房租存折,于是向我大发脾气。说是给他找麻烦,说是等于骂他。因此就把这件事作罢了。以后就在其他方面补报人情。他卖出扁担厂房子时,曾给过我四十元,也给了曲善堂和张康侯,他说因为你们都同我看过房子,就应当有这份的享受。还有一次出售了一部佛教续藏经,因为在慈德小学存放着给以保管着,也应当给以酬劳费,非给我四十元。我不能接受,但是因为他的脾气,是不敢回驳,我只暂为存留。还有一次,他买汉古铜盆,少了一个脚,卖不上高价,过了一个时期我打扫卫生从墙角扫出来了,古盆出售后,送给我二十元。这是没有理由要的,前后共一百元,我就捐在他印制他所作的‘念佛诗抄’一书中的印刷费了。同时我自己另外加上一百元。”
从黄正明的叙述来看,夏莲居并不小气。
最有画面感的一幕是:1957年全民灭四害打麻雀,当时整个北京城锣鼓喧天,哄赶麻雀,想把麻雀累死。人们抬着成框的死鸟从街上走过,一墙之隔的帽儿胡同68号院里,大居士夏莲居却正指挥全家主仆,轮流敲击院里那口刻着金刚经的铜钟,为死去的麻雀超度亡灵。
夏莲居解放后被吸收为东城区政协委员,主要靠收房租、卖古董过日子。在他撰写的个人简历里,主要社会关系填的是梁漱溟、陈铭枢和李济深(梁漱溟是多年好友,梁漱溟日记里曾记请夏莲居为他诵咒,他也为夏的《集本大经解》题签)。
黄正明和其他几位弟子之所以被要求交待和夏莲居的关系,其由来还要回溯到解放初。1953年1月,尚被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日伪时期高官江亢虎(伪国府委员)、邹泉荪(伪北京商会会长)分别检举夏溥斋是汉奸、特务。江亢虎说夏莲居“由日寇佛教徒峰籏良充(驻华北军事机关特务,在东北教书多年)特务头子,给予他二十万元的开办费,在北京嵩祝寺组织佛教同愿会,扩展以佛教为掩护的特务势力,打入人民心脏。曾由日寇捧他做伪华北政委会的委员长没有成功,但他手下的一批特务信徒,都散布在各伪组织里,所以他与日寇始终是勾结得很密,专门做反共的活动和卖国的勾当,如2360监犯潘毓桂说‘他在1924年间曾写信给徐树铮说可用共产党嫌疑来打倒冯玉祥’……”(按:峰籏良充在鲁迅日记里亦数次出现)
江亢虎检举表
上海市公安局检举材料转移单
上海市公安局将这份检举材料列为重点,立刻转给北京市公安局,并申明:“此种检举材料来自犯人,本局无法肯定其真伪,为使对犯人的奖惩正确有效,务请惠予配合,将该材料效果情况及时函覆本局(劳改处)为荷。”如果检举有效,大概算几位犯人的立功表现。
北京市公安机关随即对夏莲居展开了调查,焦点是他在日伪时期担任北京佛教同愿会理事长一事。
日本佛学家道端良秀在《日中佛教友好二千年史》中说:“同愿会是以北京的佛教居士为中心的佛教团体,昭和13(1938)年12月30日在北京广济寺组织成立。成立仪式有中国、日本的军、官、民300余人参加。”“同愿会的组成人员是:会长安钦活佛、副会长王揖唐、名誉会长印光法师、王克敏、靳云鹏、周学熙。理事长夏莲居、副理事长现明法师、全朗法师。评议长江朝宗、副评议长余晋和、汤芗铭。常务理事周叔迦等5人;……全是政界、实业界、高僧、博学之士等等头面人物,阵容堂皇。”“其事业有法会、翻译经论、出版佛教书刊、调查各地佛教情况、调查保护佛教古迹、文物、古书等。”其实,参加成立大会并致辞的日方代表,除了文章开头提到的外务省参事官堀内,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即力主增加驻华兵力,并起草《对华宣战声明》的北支派遣军总司令杉山元。后来检举夏莲居的邹泉荪此时亦在现场。他当时在同愿会中担任评议委员,并且在次年曾代表同愿会访日。
同愿会发行有会刊《同愿学报》。《学报》上刊登了夏莲居在成立大会上的致辞:“在很久以前,王揖唐居士、靳翼青居士、和野崎先生,就属以弘扬佛法的工作,约我参加。彼此研究考虑、经过数月之久,我总不敢追随,因为自己知道学业修为,精力时间,种种都不够,所以屡经审慎,不敢自任。后来因为安钦上师以大悲心,答应担任会长,内政部总长王揖唐居士,又答应担任副会长,又有许多在家出家诸位大德善知识参加指导,莲居才不敢辞,在最近几天,才定发起本会,这是本会成立的经过。”
《同愿学报》第一期
《学报上》罗列的同愿会工作内容有:举办各种吉祥道场;建议政府重兴僧政;募修坛城;中日两国共修念佛;设立佛学讲座;广播宣讲;监狱布道;发行会刊及各种特刊;征集写经佛像;筹设佛教学院;筹设佛教图书馆;施送般若茶大悲水;发起华北救济联合会(夏莲居任副主席);吉日禁屠;筹设佛教工艺传习所等等。并制定了详细的五年发展计划。
从《学报》上发表的《本会成立以来纪事简表》可以看出,夏莲居是同愿会实际上的核心和负责人。
同愿会规格很高,每次年会均有日本佛教界代表参加。比如1939年12月1日召开的第一届年会就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王揖唐、夏莲居和日本的大僧正林彦明都在会上讲了话。会期五天。会毕,全体人员在中南海怀仁堂集宴。
黄正明女士被认为是江亢虎检举信中所说的夏莲居“手下的一批特务信徒”。她在交代材料里回顾了参加过的同愿会活动。如日方组织了一些中国矿工,由黄正明对他们宣讲佛法。黄正明说“这完全是老虎戴念珠——假慈悲,实际是用佛法毒素麻醉他们的思想”。她又提到,1945年佛诞日,夏莲居在北海团城举办过一次熄灾念佛道场。七天七夜不间断唱诵《无量寿经》:“惟愿天下和顺,日月清明,风雨以时,灾劫不起,国丰民安,兵戈无用,崇德兴仁,务修礼让,国无盗贼,民无冤枉,强不凌弱,各得其所。”每天参与的人数众多(夏莲居有《苍生泪》二首咏此道场,说每日参与者近万人)。实际上,这段时间,同愿会组织了多次道场。比如1943年9月5日的《申报》曾报道当年中元节(8月15日),同愿会在北海举办道场的盛况:“最热闹的要算是北海的天王殿永安寺。以前曾为各次内战的死难英灵招魂,今年则为大东亚战争的烈士普渡。据新北京报记者的描写,当日的情形‘门前设高大牌楼,上书盂兰盆法会……天王殿乃昨日最盛之地,将近园门,已闻梵音满耳,而经坛四周,即满布旗旌,随风飘扬,宛如列阵……永安寺则由菩提学会佛教同愿会主办,规模宏大,秉意虔诚,而灯烛辉煌,佛像森严,极为壮丽……迄九时莲灯随流而下,岸上万众欢呼,与寺内佛声法乐相应,别具一番风味。夜十一时始烧法船……’。”
此外,每月初一夏莲居还组织数十名佛教信徒在东安市场森隆饭庄举行一次素餐会(森隆饭庄的老板张森隆也是夏莲居的信徒),饭前由夏领着先唱一遍佛经回向文,祈祷中日和平。
北京市公安局几经调查,最终,夏莲居并未因历史问题受到什么冲击。政府在对待宗教界人士时一贯比较慎重,另外夏莲居的军属身份也为他加了分(他的一个孙子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他也幸运地在文化大革命到来的前一年病逝。根据遗嘱,儿子把父亲收藏的部分古画捐给了故宫博物院,其中一幅佚名宋画《秋山红树图》,被收入故宫1999年出版的《故宫博物院50年入藏文物精品集》(夏莲居在生前就曾数次捐献文物给故宫、山东省博物馆和老家郓城)。
除了书画和古琴,夏莲居的佛教文物收藏也是一大特色。同愿会成立之初,在办公地嵩祝寺举办过一次规模空前的佛教美术展览会。展品分五大类:佛像、法器、经籍、书画和古物。提供展品的有周肇祥、夏莲居、周叔迦、陆宗舆、张伯英、傅增湘、关祖章、萧龙友、日人峰籏良充及北平法源寺、嵩祝寺等寺庙。其中周肇祥与夏莲居藏品最丰,前者一百三十九件,后者亦有一百〇七件。夏莲居的展品包括宋造鎏金毗卢遮那佛铜像、宋造普贤、文殊菩萨铜像、宋代白玉造宝相佛像等各种佛像、法器及唐卡。
渠园先生除了佛学方面的著述,又将一生诗文整理成渠园外篇十种,油印行世。黄正明在《艺林漫兴》书后述其缘起:“先生所为诗文,率皆口授,向未分类。……兹届先生八旬诞辰,同人咸愿分任收辑录存,为献寿之资。”十种书从收录早期作品的《鲁东賸稿》到四九之后所作的《欣然录》,还包括一卷与时俱进的乐府长诗——歌咏舍身救火女英雄向秀丽的《秀丽辞》(首发于《光明日报》)。这些油印本均流传稀少,我几年来也只觅得其半。第一种《鲁东賸稿》,可以辨认出书名为康生所题。夏莲居有《纪事诗十四首寄郭沫若院长》,其中一句“两种题签感康老,百忙思见佩陈公”,即指此事。郭沫若在报上读了夏莲居的《说砚诗》,就登门拜访。夏莲居在回访时,得知郭沫若妻子于立群的祖父是故交于式枚。两家的关系就更近一层。郭沫若请夏莲居欣赏家中所藏碑帖,在谈论碑帖法书时,不免提到夏的山东大同乡,对书法相当自负的康生康老。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夏莲居请郭院长代求康老题签。“陈公”指陈毅。夏莲居与他的交往,也是缘于陈毅读了夏的《秀丽辞》,即邀来设宴款待。夏写诗答谢。一唱一和,文人之间就算订交了。就这样,夏溥斋先生到了晚年,仍能凭借一手漂亮的诗文,与政界保持着联系。
油印本《鲁东賸稿》
说到这里,似乎该结尾了。不过在2018年泰和嘉成春季拍卖会上,居然出现了一册康生批校的《鲁东賸稿》。康生不仅题签,对夏莲居的书还很感兴趣。书中有一篇讲述琴人王露事迹的小传。王露出身诸城王家,与康生的张家,俱为诸城望族。康生与王露早有交往。他在小传后面用朱笔写道:“此公对王露似非深知者。露之为人,豪放奇特,绝不类隐者。其怒时如虎,喜时如童。兴来则抚琴终日,兴去则终年不弹。喜豪华,厌山林,爱青年,恶绅宦,好歌唱,拒女色,终身不与夫人同居。疏狂高傲,与人交,爱人欲加诸膝,恶之欲之欲投诸渊,奇人也。露与予家为亲眷,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时极力支持我等之新文化运动。我与孟超弟所组织之明星戏剧社,推露为名誉社长。”
康生批注本《鲁东賸稿》
1965年12月14日夜,夏莲居在念佛声中安然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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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念祖老居士:
乙未年的春节,正月十三,夏老师关于念佛的一次开示。过去老师每个礼拜到我家一次,很多人都能参加,这样的道场现在很难遇到,解放了嘛。今天是殊胜又殊胜,有人能讲,还有人能听,有道场,鲜花庄严,同修又能聚会,这里头有殊胜的因缘啊。因为当时我那儿做道场,所以夏老师常去。那儿的地都成了金刚地了,这种话夏老师不止一次说。
底下就讲到佛号了。这一句佛号,能够不废世法而证佛法,这是沈善登老居士的话。他特别赞叹净土法门,他说了四句,夏老师这里引用了两句。“净土法门不离佛法而行世法”。不要离开佛法,可以行世间一切法。不废世法而证佛法,不要把世间法都扔掉,而能证佛法。所以这个法对在家人非常契机。《无量寿经》中,说完文殊、普贤、弥勒几位大菩萨后,“德尊普贤品”,一开始就说到贤护等十六正士。十六位正士是哪些人呢?正士是在家人,是在家的菩萨,不止是十六位,这十六位是在家菩萨的上品。贤护大菩萨,是位等觉菩萨,他降生在印度,一位大户商人,很多经典都提到他啊。还有其他几位正士,都是从它方世界来的,替佛弘化,现居士身。所以这个法门特别适合在家居士。为什么呢?不要废除世法,可以证佛法。不必离开世法而证佛法,画画啊,写字啊,设计电脑等等,哪一件事能防碍你修行,世间的事都可以做。所以净土法门,特别适合于当今这个时代。大家都能够去生产,都能够在社会上做工作,不用关着门去修持,所以它特别契机。不管将来社会发展成什么样,净土法门都能适应时代。从现在起,一直到最后法灭。佛法住世的时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有四千年,一种说还有九千年,净土法门都能契机啊。
所以夏老师说“这一句佛号,即是不离世法而证佛法”。就这一句佛号就可以证佛法。这一句佛号,不管干什么都可以念。古代有一位黄打铁,只会打铁,不识一字。拉风箱时,南无阿弥陀佛……,打铁时,也是南无阿弥陀佛……。三年之后,站着说了四句偈:“咛咛当当,久炼成钢。太平将至,我往西方”。说完后站着立化了。不废世间法呀,他还是照样打铁,而证了佛法嘛。
夏老师的话,“但能不忘,即是功夫”。刚才有人说,念得时候还有些妄想,没关系。只要这句佛号,但能不忘就行,即是有功夫。妄想刚钻出来,不跟着它跑,这句佛号马上就接上,这个不碍事。必须得有个地方才能修,即是将世法佛法打成两截了。非得有个地方,有个佛堂才能修,就把世法佛法分成两截了。不需另外找一个环境,什么地方都可以修,干什么工作都可以修。佛太慈悲了,净土法门是佛不问自说的。《阿弥陀佛经》不是谁问的,佛自说的。佛告诉大家,有极乐世界,有阿弥陀佛,你怎么做才能去。为什么佛不问自说呢?就是因为它能不离佛法而行世法。
夏老师的话,“一句佛号称为显亦可,密亦可”。这一句佛号可以称为显教,说它是密教也可以。佛号即是密咒。净土法门是密宗显说。把密宗公开了显说,就是净土法门。夏老师的话,只要佛号不断,在烦恼、苦痛、欢喜中,不忘即是功夫。只要肯念,成佛一半。只要抢救,救一句是一句。这话说得非常恳切啊,只要肯念,成佛已经成功一半了。抢救,别管它是有妄想还是没妄想。如果不抢一句是一句,以后还不一定有什么麻烦呢。能抢一句是一句,就不止是一句了,也许能念个一千句,一万句。“抢救”这两个字,大家要好好体会。
底下是夏老师的话,这一段很重要啊。“念到成片,一心不乱,理一心,事一心,都是证。一般说来,不忘就是证。苦乐忙闲老有这一句,就是证。这是证明,就是凭据,不证这个不能证正觉”。念佛念到成片,就是能有一片很清净。再进一步,就是一心不乱,理一心,事一心,这不大容易达到。事一心,就是老有这一句。无论在干什么,无论什么时候,这一句都不断啊,见惑、思惑都没了,就到了事一心。这个很具体啊,所以佛法是最科学的东西。有很多人乱来,我们一下子就知道了,要说证到了事一心还有见惑、思惑,那就不是。理一心要破无明,这句佛号是破无明最好的方法了。理一心就是破无明了,就是证。念佛成片就是证。一般说来不忘就是证,老记得这句佛号,老把它当做主要的一件事。我常常说,不要求你把佛法当做唯一的,只要求把它当做第一件事,这个要求不是很高。如果要求你把它当做唯一的,别的都放下,那只能专心去修持了。现在不做这样的要求,不符合时代,也不符合现在人的根器,而且这么做也不见得就好。只要求你把它当做第一,把它照顾好,还有第二第三啊。但在有矛盾的时候,你要保持第一啊。两个要选择的时候,要保证第一,放弃第二。就这个就决定了你,能不能证。这个事咱们都能做得到啊。把佛法放在第一位,不是唯一的,唯一的就太高了。大家老说证,这就是证明,就是凭据,不证这个就不能证正觉啊。“不忘”也做不到,“成片”也做不到,还想成佛就不可能了。
夏老师的话,“第一步证,就是要从这里证起。不一心不乱,也能往生。不一向专念,不能往生”。所以我们修持还是要专一点,不要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不管什么还都有一点,其实一法就是万法。要是真熟了,修行也就是六个字,生处熟,熟处生。贪嗔痴咱们太熟了,我们修持让它生一点。念佛往生这件事,咱们太生了,就是让它变熟一点。就是念佛往生这件事,咱们老想不起来。要熟处变生,生处变熟。要想生处变熟,你就是老提这一件事很容易变熟。一会这儿,一会那儿,那就不大容易熟了。所以不一向专念,不能往生。应当要老念,苦也念,乐也念。不必要一名顶一句。我过去就用追顶法,一句顶一句,不是必须的。一句顶一句的好处呢,不给妄想留缝,就是紧了一点,不必老是这么念。心中老有这一句,这一点不大好体会。不是一句顶一句,那心中怎么会老有这一句呢,慢慢体会。只要心中老有这一句,就是一向专念。所以有的时候要体会,就是去把当时打掉的什么话,都体验起来。只要心中老有这一句。
夏老师的话,“一向专念是因,一心不乱是果。一向专念,人人能办”。还有些人不能办的,那只是他不肯办。还有人说身体上有缺陷,我“抢救”不了,没有这回事。所以老有这一句,佛法时时现前啊,时时心里头都有佛法。夏老师说,“佛法能够时时现前,尘劳就处处解脱”。时时都有佛法,处处都可以解脱尘劳啊。底下这几段话做证明了。夏老师讲了念佛,这句佛号就是真般若,这是最密的核心,是剥芭蕉所见的心,一句佛号当下即是常寂光。这是很殊胜啊,为什么呢?夏老师说,正念相续就是“常”。念头是正念,一念接着一念就是“常”啊。湛然不动就是“寂”。就是这句佛号清清楚楚,清湛极了,这里没有动摇就是“寂”啊。光明遍照就是“光”。所以念佛人有一由旬的光明,一由旬最少是四十华里啊。有人说,你修得好有一尺多高的光,其实这些都是诽谤,我听了很不高兴。念佛人有四十里的光。有人就喜欢找这的人看。当然这一句佛号就是常寂光。
“起心即错,动念即乖”。起心即错,动念即乖啊。“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起了我要精进的心,这是妄,不是精进。所以起心即错,动念即乖啊。真正的佛法,没有思量的地方。这些话都不是夏老师自己说的,多少经典都是如此,这是个总结。就看你肯不肯接受了,相信不相信了。“常思净土在目前,日用头头无缺陷”。常常想着净土就在眼前,老当眼前就是净土,你在日用上头头没有欠缺的。这就是净土,香光庄严,这就是佛法。
最后夏老师说了一句偈子:“坚持正念相继不断”。贵在坚持要相继,关键在相继。所以刹那的见法也不是难事,就是相继大难。坚持正念相继不断,这样的话怎么样呢?“常寂光中时时相见”。彼此在常寂光中时时相见。常寂光土是极乐世界四土中最高的土,是佛所居的土,法身大士所居的土,称为常寂光。凡夫往生,只是在凡圣同居土。断了见思惑,才能生到方便有余土。破无明,才能生到实报庄严土。四十二品无明,这里是很深啊,无明破了一层还一层。破一层就可以分证常寂光土,全破净了就是佛了,究竟的常寂光土。那么,只要正念相继不断,就在常寂光中时时相见。“虽隔万里无异对面”。虽然相隔万里,跟在对面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常寂光中时时相见,虽隔万里无异对面。“如人饮水自己体验”,就像人喝水一样,是冷是热的,自个知道。因此,我们说佛法是真实不虚。
今天啊,有这么殊胜的机会,我有二十几年没到这儿来了。当年,夏老师说这些开示的时候,就坐在那面,我就坐在这个位置,就在这个屋子里。今天我很惭愧,主要讲了夏老师的两段偈,全拿出来讲时间不大够,把重要的拿出来供养大家。那么,在目前这种形式下,这样的聚会还是很稀有的,应当珍重。我搁耽大家不少时间,向大家道歉。
念佛当如香象过河,步步着地。念佛当如羚羊挂角,四面不靠。
全身靠倒,炽然而念。光涵虚空,声满天地。
佛声所到处,即佛光所照之处。我在佛光中念佛,佛在我心中念我。
将一句阿弥陀佛如靠一座须弥山一样,无论遇到任何顺逆苦乐的境界,决不忘失这一句佛号,方为坚持正念。(见律航法师《念佛入门白话解》)
只要肯念,成佛一半,天下还有这样便宜的事吗?(见律航法师《念佛入门白话解》)
夏莲居老居士有两句诗云:“莫管过去与未来,念准当前这一句。”当时行人体会诗意,便得着受用的很多。(律航法师《念佛入门白话解》)
念不到一心不乱,一样可以往生。但是不能一向专念就不能往生。(见黄念祖居士《净修捷要报恩谈》)
这一句佛号,就是不废世法而证佛法。但能不忘,即是功夫。第一步证,就是要从这里证起。
不一心不乱,也能往生。不一向专念,不能往生。一向专念是因,一心不乱是果。一向专念,人人能办。
佛法能够时时现前,尘劳就处处解脱。正念相续就是“常”,湛然不动就是“寂”,光明遍照就是“光”。起心即错,动念即乖。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常思净土在目前,日用头头无缺陷。
偈云:坚持正念,相续不断。常寂光中,时时相见。虽隔万里,无异对面。如人饮水,自己体验。(见黄念祖居士笔记)
净宗是密教显说,显密是不二的。(见黄念祖居士《心声录》)
《华严经》、《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三部经是一部经。《华严》是大本,《无量寿》是中本,《阿弥陀》是小本,三本是一部经。(见黄念祖居士《华严念佛三昧论讲记》)
佛法中唯净土宗可以三根普被,因其于一切时一切处,皆能不离佛法而行世法,不废世法而证佛法。(见黄念祖居士《净语序》)
真佛徒必能勤俭爱国,真佛徒必能严守戒律,真佛徒必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凡与以上数则相反者,皆系邪见谬种、波旬眷属,非本师迦文教下人也。(同上)
苏州有一老居士,自谓已开悟,实则尚未。夏师曾问伊,平日如何修持?伊曰:“我只是浑浑沌沌。”夏师曰:“你还有什么浑?你早已是日凿一窍而浑沌死。”夏老之当头一棒,打得正好。惜伊不识,当面错过。事后弟曾请问夏师:“似此浑沌已死者,当如何办?”夏师曰:“继续凿,直到通身凿通为止。”(见黄念祖居士《谷响集·答J老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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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临危不惧,念佛不止
“文革”期间,黄老曾在河南驻马店“五七干校”劳动。一次开黄老的批判大会。台上的红卫兵,一个个热血沸腾,脸上的青筋直蹦,穷凶极恶地煽动大伙批倒批臭黄老,台下千余名革命群众也是群情激愤。整个会场“打倒黄念祖”的口号声是一浪高一浪。可再看看台上的黄老,毫不畏惧,心平气和,平平静静,好象不是正在挨批斗,而象是一名观众,正在欣赏一场闹剧。红卫兵见状直愣,以前批斗过那么多的人,到这个时候早就吓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怎么他就一点也不在乎呢!这时,老人旁边的一个红卫兵发现老人的嘴里象是在默念着什么,右手插在裤兜中一动一动地,不知在鼓弄着什么。便冲上前去,一把将老人家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串用干草编成的草结念珠,便知道老人又在念佛,则把念珠当场焚毁,继续猛斗老人。
过了一会儿,发现老人低着头,嘴还在微微地动,还在念佛,使他们非常气愤,于是当即宣布:“黄念祖顽固不化,死不悔改,必须严惩,立即枪决”!于是几个红卫兵上来,把黄老押出会场,扔上卡车,后面数百群众也跟了出来。红卫兵心里想:马上就要死了,该害怕了吧!可是再看看车上的老黄,泰然自若,象什么事没有发生似的,缓缓地爬起来,昂首往车旁一站,是刚才怎么念,现在还怎么念,并且越念越欢,几个红卫兵跳上卡车,冲着人群振臂高呼了几声“打倒黄念祖”的口号后,随即开车直奔郊外。
车到半路,恰巧碰上一名当地革命委员的头头,他拦住了卡车,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想,从来还没有枪毙过这么大的人物,需向上级请示。于是向押车的红卫兵说:“此人问题严重,是一条重要线索,必须等问题弄清后,再作处理。”这才把老人重新放了回来。此事老人并未向家属详说。是在老人圆寂后,一位老人的同事找上门来向黄老家属详细讲述了这件事的经过,他也是当年参加批斗大会的革命群众之一,亲眼目睹了以上的一切。
二.龍捲風中的神奇
摘自《我的外公我的恩師我的人生導師》
以上這些已經讓我足以頂禮膜拜了,但這還不是外公讓我最為感動的地方。「文革」動亂期間,外公在河南「五七幹校」農場,被迫進行勞動改造。一次農場遭遇罕見的龍捲風,剎那之間,天昏地暗,房屋倒塌,碗口粗的大樹竟被連根拔起,當時黃老正在屋中間站著,周圍坐了一圈人,正在「批評教育」外公。透過窗口,忽見前面的東西都在上升,心想不妙,一定是來了大風,便跑去關窗戶。剛到窗前,眼前的窗戶轉瞬就被風吹飛了,再抬頭一看,屋頂也飛了,後面與左右的牆壁也瞬間即逝。此刻,老人本能地伸手去扶眼前的牆壁,轉瞬之間眼前的牆壁也飛了,頓時無有「葛藤攀緣」,似從萬丈懸崖縱身而下,思維意念立斷,當下即達空、樂、明三結合之無上密宗妙境,亦即空、樂、明三種境界同時達到。外公後來說,自己以前有的時候達到過「空」,有的時候「樂」,有的時候「明」,但這次空、樂、明三個境界同時達到,還是首次。 」
龍捲風過後,整個農場一片狼藉,到處是殘牆破壁。一幢用洋灰水泥新蓋的澡堂,一天都沒有用過,就被大風整個捲走,只剩下地基,在幹校的數百人中傷者佔半數以上,有的骨斷筋折,有的甚至頭蓋骨都被掀去,有四人被當場砸死。與老人同屋的四人中兩名輕傷,一名重傷,另一名是在匆忙中鑽入老人床底下才倖免於難的。龍捲風過後,整個幹校牆倒屋塌,哀嚎遍地,只有外公一人屹立在瓦礫叢中,毫無躲避,卻安然無恙,身上只是落了一層厚厚的黃土。見者聞者,無不稱奇!就連造反派都暗自嘀咕:「太奇了,難道真有佛?神靈保佑著黃念佛呢!」 (當時他們給外公起的外號叫「黃念佛」。)外公也寫過一首詩「紀龍捲風」紀念當時的情景,玆恭錄於下:
紀龍捲風
我憶當年龍捲風 此風真是大雄風
剎那之際乾坤變 萬物羽化欲飛升
睹宇宙之奇變 頓思忘而慮窮
忽當頭痛棒速施 驚回眸屋頂化空
瓦礫紛紛兮如雨 危牆搖搖兮欲傾
死之神兮狂舞 生之路兮絕踪
乃瞑目以待兮狂心頓歇 山窮水盡兮柳暗花明
枯木逢春兮新葉如翠 偷心去盡兮絕後更蘇
清湛湛兮恆寂 樂融融兮真空
赤裸裸兮光皎皎 說似一物即不中
火中踴出白蓮花 盲龜飛上妙高峰
奇已哉 龍捲風
掃去陰霾千重暗 踴出晴空一輪紅
—十月十九夜,枕上。
三、欣賞罵自己的大字報
摘自《我的外公我的恩師我的人生導師》
直到現在郵電學院的一些退休的老教授、職工,談及當年此事,仍好似昨日之事,歷歷在目,津津樂道,皆稱老人不是凡人。他們說起外公在文革期間的奇事,太多了,僅再舉一例。當時運動來了,外公被打倒,學院裡到處張貼著誣陷外公的大字報,別人看到肆意誹謗辱罵自己的大字報,早已氣得瑟瑟發抖了,「大字報不能撕毀,不能辯解,不能回應,但我不看總可以吧?」只有黃老,看著罵自己的大字報,一邊看一邊笑,一篇篇欣賞,最後跟旁邊的人說: 「你看,這一篇寫得不錯!」外公先不說別的,僅就這一點,就能令我崇拜的五體投地。很多人都會說人生如戲,但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只有對世間的名聞利養早已看破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超然灑脫。
四.把命豁出去了
摘自《我的外公我的恩師我的人生導師》
「世俗之人對我的評價,可以一笑了之,但我對眾生許下的願,卻是一諾千金!」這就是黃老。在1988年陰曆七月十五,是外公要為死難亡靈超度的日子,可就在快到修法的時候,老人家身體突然不適,接連一口一口吐血,面色發黃,渾身無力。大夫曾經說過,這種情況必須臥床好好吃藥休息,盡量不要說話,更不可喊話或劇烈的咳嗽,否則肺裡的血管就很有可能爆裂,病人會因大口吐血而暴斃!而外公要修的這座超度大法(即彌陀大法,非常殊勝的),恰恰就是需要外公在座上費盡氣力,氣要從丹田和腹腔中爆發出來,就像大聲喊話或劇烈的咳嗽一樣。家人都急了,勸阻外公:「您都大口吐血了,太凶險了!趕緊休息吧,等病好了再修吧。」外公卻態度堅決地說:「事前我已把要超度的亡靈的牌位都寫好了,絕不可失言。恰在此時我突然重病,看來這些亡靈的罪障很重啊,不過越是這樣,我越要修!拼了命修!!! 」於是強撐著身體讓家人扶進佛堂,上座修法,旁邊就放著痰盂,一邊修著法一邊吐著血,我們家人在一旁都擔心得要命,生怕外公有生命危險。
神奇的是,外公修著修著,上一口血與下一口血的間隔不知不覺地拉長了,血的顏色也從鮮紅變成淡紅,等修完超度大法,下座頂禮時,吐出的最後一口血,只是略含血絲了。於是這場大病,是在沒有休息,也沒有服任何藥物的情景下,就這樣自癒了。我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事後外公說:「在座上開始修法的時候,血吐得還是挺厲害,感覺就要頂不住的時候,忽然胸腔裡好像出現了一個大氣錘,在腹腔裡有力地上上下下打了幾下,當時立刻感覺病好了大半。密宗修法之所以殊勝,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悲心大,發心猛!為眾生修法,不是喊口號,關鍵時刻就要看你能否豁得出去! 」
五.決不受頂禮和供養
摘自《我的外公我的恩師我的人生導師》
黃老在1953年40歲時,就已開悟。在1959年繼蓮華精舍金剛阿阇黎位,而成為紅教第三十四代祖師,夏大師印證:「實際上國內紅、白密與顯教大統均歸於念公一身。」作為密宗的金剛阿阇黎,收弟子、接受頂禮和供養,這是正常的事,但外公極少收弟子(收弟子極謹慎),堅決不受頂禮、不受供養、不受任何形式的禮品,而且嚴格到超乎常人的理解,甚至到不盡人情的程度。比如說「不受頂禮」,來拜訪外公的人,要向外公頂禮,外公阻止,若來人還非要頂禮,外公必馬上在原地上回禮!外公學佛之初就發願:「絕不從佛法中營取利益,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私利!」外公說:「我為什麼要當大學教授?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保證我的基本生活,以實現我的願。我們要當佛的助手,要想著報佛恩,要想著為佛我能做點兒什麼?而不應該總想著從佛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外公這麼說,自己更是嚴格這麼做的,生活節儉到常人難以想像的程度,居住的條件和環境更是極度的簡陋,甚至到了讓人看了都要落淚的程度。
六.極簡生活
摘自《我的外公我的恩師我的人生導師》
海外弟子中很有經濟實力的,他們懇請外公:「我們迎請您去海外,給您建好道場,請您過來弘法。」外公笑答:「你們那裡已經很好了,這裡要苦一些,我要是走了,他們會更苦。我就在這裡,這裡更需要我。」為了我們,外公留了下來,過著極簡的生活。外公日常的起居生活,早點能有一個煎餅就已經很不錯了,若有客人來或要趕稿,就連早飯都省了。午飯是將前一天晚飯後的兩三樣剩菜,跟米飯燴在一起,放在火爐上熱一熱,這就是外公的午餐了。外公因惦記著寫書,經常把飯靠在爐子上,就去寫書,結果等想起來的時候,煮的飯就變成了糊粥。只有晚餐勉強算是一頓正經飯,能吃上我老姨新做好的兩三樣時令蔬菜。上個廁所,那是院裡十幾戶人家公用的極簡陋的小廁所;要想洗個澡,更是人生奢望!院裡的鄰居什麼樣的人都有,但對外公沒有一個不打心眼裡頭佩服的,就跟我說:「你外公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喝著糊粥,怎麼每天還能這樣開心?還能這樣精力旺盛地寫書,會客,修法?我算是服了! 」
七.勇猛念佛
黄老早在1953年40岁时,就已开悟。在1959年继莲华精舍金刚阿阇梨位,而成为红教第三十四代祖师。可是数十年来,老人决不因此而对自己的修持有丝毫懈怠,反倒愈加精进,每日持咒念佛,少则4、5万,多则7、8万(在退休后,每年四月、十二月初一至十五期间,都要闭关念佛,持咒每日达十几万),每天还要修一座以上的密法,因而经常要深夜一、二点才得入睡。尤其在当年上班期间,赶上工作忙时,下班回家已是深夜十一、二点了,虽然非常疲倦,但仍要完成定课,什么时候修完,什么时候才睡觉,没有半点含糊。
在”文革”期间,老人的身份是牛鬼蛇神,在”河南干校”接受劳动改造,前途一片昏暗,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老人仍能做到:时时处处都有一句。当时老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就用一簇干草捻成绳,打成结,形成一串念珠,用来随时计数,仍坚持完成念咒之定额。晚上则在熄灯后趁大家熟睡之机,悄悄坐在床上修法。
有一天中午,家人服侍老人刚刚吃过午饭 ,老人便叫家人把念珠递给他,他老人家靠着棉被垛,合上双眼,拿着念珠,静静地默念,过了一会儿,老人突然坚定地说:”就是要拼死念!念到死!”他好象是自言自语,但更象是在对家人讲,在劝导家人。这是他用以要求自己的誓言,也是对我们的期望和要求。老人的一生从不愿与别人论长短,争对错,辩是非,而是以自己之实际行动,示现给别人,到底应该做什么,那些不要做,怎样做才能成功。家人最大的感受之一,便是同样一句话,那怕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从老人嘴里说出来,听到后感触截然不同,为什么如此?就是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在要求别人做到之前,他自己必须先做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1992年,老人家的主要任务是要完成《大经白话解》。老人不顾自己八十高龄,且体弱多病,除了每日赶写《大经白话解》之外,还要完成自己的定课(一日念三、四万佛咒,修一座大法),因此,天天在深夜一点钟之后才能睡觉。
因为拼命注书,家人都上班,黄老常常吃些剩菜剩饭,菜饭一块煮。因写书任务忙,也常常吃些焦饭,糊菜粥,有时都烧焦了,还要吃。家人上班回来,闻到院子里焦味,准是老人忙又忘了拿走,家人说这粥不能吃了,老人却笑着说:”这饭很好,不要在吃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于是他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菜粥,津津有味地一边吃,还一边笑着,跟家人说:”我现在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拿谁的生活跟我换我都不换,人生极乐是什么?是法乐啊!”
八.临终瑞相
1992年月16日至18日,老人连续三天给一个人讲法,每天都讲得很晚,因而挤掉了许多本来是用来念佛的时间,晚上就得加班完成定课,这几天睡的就更晚了。19日晚上,老人突然感觉嗓子不适,坐在床边拿药,手把药拿起来,人已困得打了盹,一个瞌睡过来,人就从床边栽下去了,摔在椅子棱上,老人一声不吭,强忍剧痛,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摸黑爬上了床。到第二天早晨,老人轻松地告诉家人:”我昨晚摔了。”后来经检查,是股骨粉碎性骨折,受伤的大腿已出现一大片紫黑色的瘀血,就这样,老人还说:”我这个岁数了,腿能不能好,都无所谓了,好在脑子好使,手能活动,我就是瘫在床上,也要把《白话解》完成”。这一摔,引起了老人许多宿病复发,心脏、肺、肾都恶化。老人一生不愿去住院,更不愿死在医院,还是为了完成《白话解》,才同意送他去医院,尽最后的努力。
这时,海内外弟子闻讯要来侍奉老人家,他回电:”谁也不许来,都在原地念佛,求我能完成 《白话解》。”
自摔腿之后,老人身体非常虚弱,浑身经常出虚汗,额头上一会儿功夫便是一层汗珠,老人右腿粉碎性骨折,加之身体又胖,在床上要想翻身都很困难,需要几个人协调用力才行,配合稍不好,都会给老人带来钻心的酸痛。每次翻完身,老人都要喘着粗气,闭目休息一会,头上的汗珠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老人紧咬牙关,不肯哼叫一声!这一摔,引起老人各种宿病并发,心脏、肾、肺都恶化,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老人仍是处处不离念珠,时时不忘念佛,自始至终念佛不断。
3月26日,老人病加重,嘴张几下,已无法说话,但他此时极为超然,轻松地一笑,令家人无不感到,他心中什么事都没有了,轻爽极了!直到27日深夜1点07分去世。家人趁深夜,抬灵体至家中,由家人和老人在京弟子,昼夜念佛七日。天气很热,又无任何防腐设施,然老人遗体不但无异味,反而很多人闻到奇香,并多次看到大瑞相(由于老人生前不重瑞相,不重神灵,故不透露)。
黄老灵体在家中停留期间,大家昼夜助念,美国的弟子叶太太多次闻到灵体发出的奇香,美国的周佩臻弟子也数次闻到奇香(这二位弟子闻到奇香后,就速飞抵北京)。在3月28日凌晨,一位齐居士(在京弟子)在灵前助念时,听到遗体处,老人也在与大家一起念”南无阿弥陀佛”!
在4月2日,即老人往生后第七天,台湾莲华精舍的沈居士在家中佛堂为老人助念,当他念到极为清净处,突一发心,顿见供于老人灵牌前面的油灯灯芯竟蹦出两粒元宝舍利(油灯正在燃烧),现此二粒舍利已供于舍利塔中(沈居士是老人在台之密宗弟子)。
老人4月7日火化,已是去世后第八天,家人抬遗体时,觉得柔软,手指都能活动,并感到遗体明显变轻,时而发出奇香。是日 8点-10点,于八宝山礼堂举行告别仪式(有数百人参加),10点15分至10点50分火化,由于要观看火化的人太多,结果全被请了出来,只有两位比丘尼(北京通教寺的昌图师和圣慧师)偷偷钻进了火化控制室,她们亲眼见到遗体在火化的时候,三次放红光和绿光,并且遗体上空呈现由光组成的白色莲花。
火化后,老人随身带去的念珠经大火而不坏,遗骨洁白如玉,并从骨灰中拾得五色(红、黄、白、绿、黑)舍利三百余粒(由于没有经验,火化当日即找舍利,致使许多正在形成的舍利被夹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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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早在1953年40岁时,就已开悟。在1959年继莲华精舍金刚阿阇梨位,而成为宁玛红教第三十四代师。可是数十年来,老人决不因此而对自己的修持有丝毫懈怠,反倒愈加精进,每日持咒念佛,少则4、5万,多则7、8万(在退休后,每年四月、十二月初一至十五期间,都要闭关念佛,持咒每日达十几万),每天还要修一座以上的dafa,因而经常要深夜一、二点才得入睡。尤其在当年上班期间,赶上工作忙时,下班回家已是深夜十一、二点了,虽然非常疲倦,但仍要完成定课,什么时候修完,什么时候才睡觉,没有半点含糊。
在“文革”期间,老人的身份是牛鬼蛇神,在“河南干校”接受劳动改造,前途一片昏暗,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老人仍能做到:时时处处都有一句。当时老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就用一簇干草捻成绳,打成结,形成一串念珠,用来随时计数,仍坚持完成念咒之定额。晚上则在熄灯后趁大家熟睡之机,悄悄坐在床上修法。
约在1988年阴历七月十五,老人身体突然不适,接连吐血不止,面色发黄,浑身无力,可就是这样,老人还要硬挺着去修法,家人上前劝阻,他却说:“今天是为死难亡灵超度之日,而恰在此时,我突然重病,看来众生罪障很深啊!不过越是这样,我越要修!就是要拼一拼!”于是勉强站起身来进了佛堂。修法过程中,开始仍是一边修一边吐血,可是修着修着,上一口血与下一口血的间隔就不知不觉地拉长了。血的颜色也从鲜红变成淡红,等修完超度大法,下座顶礼时,吐出的最后一口血,只是略含血丝了。于是这场大病,是没有请任何医生,也没有服任何药物,就这样好了。
在摔腿之后,老人的身体非常虚弱,浑身经常出虚汗,额头上一会儿功夫便是一层汗珠,老人右腿粉碎性骨折,加之身体又胖,在床上要想翻身都很困难,需要几个人协调用力才行,配合稍不好,都会给老人带来钻心的酸痛。每次翻完身,老人都要喘着粗气,闭目休息一会,头上的汗珠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老人紧咬牙关,不肯哼叫一声!这一摔,引起老人各种宿病并发,心脏、肾、肺都恶化,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老人仍是处处不离念珠,时时不忘念佛,自始至终念佛不断。
有一天中午,家人服侍老人刚刚吃过午饭,老人便叫家人把念珠递给他,他老人家靠着棉被垛,合上双眼,拿着念珠,静静地默念,过了一会儿,老人突然坚定地说:“就是要拼死念!念到死!”他好象是自言自语,但更象是在对家人讲,在劝导家人。这是他用以要求自己的誓言,也是对我们的期望和要求。老人的一生从不愿与别人论长短,争对错,辩是非,而是以自己之实际行动,示现给别人,到底应该做什么,那些不要做,怎样做才能成功。家人最大的感受之一,便是同样一句话,那怕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从老人嘴里说出来,听到后感触截然不同,为什么如此?就是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在要求别人做到之前,他自己必须先做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1992年,老人家的主要任务是要完成《大经白话解》。老人不顾自己八十高龄,且体弱多病,除了每日赶写《大经白话解》之外,还要完成自己的定课(一日念三、四万佛咒,修一座dafa),因此,天天在深夜一点钟之后才能睡觉。因为拼命注书,家人都上班,黄老常常吃些剩菜剩饭,菜饭一块煮。因写书任务忙,也常常吃些焦饭,糊菜粥,有时都烧焦了,还要吃。家人上班回来,闻到院子里焦味,准是老人忙又忘了拿走,家人说这粥不能吃了,老人却笑着说:“这饭很好,不要在吃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于是他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菜粥,津津有味地一边吃,还一边笑着,跟家人说:“我现在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拿谁的生活跟我换我都不换,人生极乐是什么?是法乐啊!”
同年月16日至18日,老人连续三天给一个人讲法,每天都讲得很晚,因而挤掉了许多本来是用来念佛的时间,晚上就得加班完成定课,这几天睡的就更晚了。19日晚上,老人突然感觉嗓子不适,坐在床边拿药,手把药拿起来,人已困得打了盹,一个瞌睡过来,人就从床边栽下去了,摔在椅子棱上,老人一声不吭,强忍剧痛,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摸黑爬上了床。到第二天早晨,老人轻松地告诉家人:“我昨晚摔了。”后来经检查,是股骨粉碎性骨折,受伤的大腿已出现一大片紫黑色的瘀血,就这样,老人还说:“我这个岁数了,腿能不能好,都无所谓了,好在脑子好使,手能活动,我就是瘫在床上,也要把《白话解》完成”。
这一摔,引起了老人许多宿病复发,心脏、肺、肾都恶化。老人一生不愿去住院,更不愿死在医院,还是为了完成《白话解》,才同意送他去医院,尽最后的努力。这时,海内外弟子闻讯要来侍奉老人家,他回电:“谁也不许来,都在原地念佛,求我能完成《白话解》。”
3月26日,老人病加重,嘴张几下,已无法说话,但他此时极为超然,轻松地一笑,令家人无不感到,他心中什么事都没有了,轻爽极了!直到27日深夜1点07分去世。家人趁深夜,抬灵体至家中,由家人和老人在京弟子,昼夜念佛七日。天气很热,又无任何防腐设施,然老人遗体不但无异味,反而很多人闻到奇香,并多次看到大瑞相(由于老人生前不重瑞相,不重神灵,故不透露)。
黄老灵体在家中停留期间,大家昼夜助念,美国的弟子叶太太多次闻到灵体发出的奇香,美国的周佩臻弟子也数次闻到奇香(这二位弟子闻到奇香后,就速飞抵北京)。在3月28日凌晨,一位齐居士(在京弟子)在灵前助念时,听到遗体处,老人也在与大家一起念“南无阿弥陀佛”!
在4月2日,即老人往生后第七天,台湾莲华精舍的沈居士在家中佛堂为老人助念,当他念到极为清净处,突一发心,顿见供于老人灵牌前面的油灯灯芯竟蹦出两粒元宝舍利(油灯正在燃烧),现此二粒舍利已供于舍利塔中(沈居士是老人在台之密宗弟子)。
老人4月7日火化,已是去世后第八天,家人抬遗体时,觉得柔软,手指都能活动,并感到遗体明显变轻,时而发出奇香。是日8点-10点,于八宝山礼堂举行告别仪式(有数百人参加),10点15分至10点50分火化,由于要观看火化的人太多,结果全被请了出来,只有两位比丘尼(北京通教寺的昌图师和圣慧师)偷偷钻进了火化控制室,她们亲眼见到遗体在火化的时候,三次放红光和绿光,并且遗体上空呈现由光组成的白色莲花。
火化后,老人随身带去的念珠经大火而不坏,遗骨洁白如玉,并从骨灰中拾得五色(红、黄、白、绿、黑)舍利三百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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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莲居(夏继泉),1884年3月20日(甲申二月二十三日)生于新疆于阗,1965年12月14日(己已十一月二十二日)西逝于北京,享年八十二岁。字溥斋,号渠园,旅日时曾改名夏泉,中年后改名夏莲居,字溥斋、一翁,籍贯山东郓城。后寄籍济南历下。莲公生于官宦世家,父亲夏辛酉曾任清朝云南提督,谥壮武公。莲公为家中长子。
清朝末年,莲公以科举进士出身,曾任直隶静海县知县、直隶知州、江苏知府、山东巡警道、山东团练副大臣等职。辛亥革命中被公推为山东省各界联合会会长,宣告山东独立。民国纪元被聘为山东督都府最高顾问,兼秘书长、参谋长等职,此后又历任多种军政职务。一九二一年辞职,以后主要倾心于人化、宗教事业。至于佛法方面则追踪古德,继佛光明,德风广被,大众同钦,号为南梅(梅光羲)北夏(夏莲居),正如衡泰,为众仰止。
夏莲居居士生于世宦之家,弱冠习儒,以匡时济世为怀。虽生长华屋,然性甘淡泊,绝博弈、烟酒之习,所嗜唯学。广研程朱陆王之学,甫壮学佛,受戒于宗说俱彻之慧明老法师,广参内典,深游佛法,从显入密,摄禅归净,圆解圆修,融通无碍。
乙丑年因山东军阀张宗昌加害,避居日本,备受朝野尊重,各宗耆宿无不亲晤,倾谈心要,贤俊之士多来问学,甚至恭执弟子之礼,终身不论。
归国后,掩关津门,会集《无量寿经》,誓为此经会成完善之本,以满先贤两千余年未偿之愿,乃谢绝宾客,冥心孤诣,三年不下楼,稿经数易,方庆告成,普海同欣,称为善本。
九一八后,悲洗劫将临,乃来京宏法,应广济寺方丈现明老和尚之请,宣讲净土法门,现老与京中各寺之方丈均搭衣列座,为影响众。莲翁老人在京大宏净宗,广育英才,数十年如一日,沾法益者不可胜数。当代尊宿谛闲、慧明、省元诸大长老对其均甚推重。
四六年红白教大德贡噶活佛曰:此间堪任无上密法金刚阿阇黎位者,唯夏公一人而已。解放后宗门耆宿虚云老法师赞其曰:不意为北方能会晤如是之大善知识。
1912年民国改元,夏莲居被聘为山东都督府最高顾问,兼秘书长、参谋长等职。3月间,统一党山东支部成立,靳云鹏等人为名誉会长,夏莲居担任部长。1913年任岱北观察使,将沾化古刹经典1872册送山东图书馆保存。5月,共和党、统一党、民主党三党合并,成立进步党。7月,山东进步党支部成立,任副部长。
民国元年、二年间,夏莲居正研阅宋明诸儒书。夏莲居之学佛当与母教息息相关。又据黄念祖居士所述,夏莲居之信佛与其挚友梅光羲居士之劝导有关。又《渠园先生诗集序》残稿云:“蔬食卅载,仿佛枯僧。”撰者王一叶为夏莲居弟子,因抗日遇害,此文约作于抗日战争之前,则夏莲居学佛不久,即开始茹素。
其后由山东岱北道,调职河南任豫西观察使、汝阳道尹。1916年辞职归里,又被聘为总统府秘书。1918年当选国会议员,任齐鲁金石书画馆监督、山东佛教居士林林长。1919年11月任山东盐运使,时屈映光任山东省长。就任后彻底根除了多年的盐务弊端,深博民众称颂。
大约于1921年前后,与学佛好友梅光羲(时任山东高等检察厅检察长)、龚伯衡(时任山东财政厅厅长)等居士,同受皈戒于安庆地藏庵慧明老法师。慧明法师唯教人念佛,叩以宗门事,唯无语。夏莲居《答任城靳艮斋居士》有诗记其事:“传戒法师老慧明,教吾念佛意难倾,不施棒喝但无语,颇怪此翁太世情。无言即是三顿棒,觌面失机敢怨人?当日云何不知痛,只因习气遍全身。”《题龚伯衡居士遗像》云:“又八、九年,同熏戒香,净因虽植,未办资粮。”夏莲居虽尚未能深明净土一法之殊胜超绝,然其留意于净土法门,深探其奥,当自此始。
学术报国
1922年6月夏莲居辞去山东盐运使一职。自此冷眼观世,坚拒各种从政邀约。专志于学术、教育领域,誓以学术匡时,人格化物。作为齐鲁名理学家,首创私立东鲁中学,并任校长,以“发扬东方文化”为办学宗旨,亲自执教,在盛行的疑古风潮中卓然挺立,为学界所瞩目,俊彦之士多来求学。如后来成为国学大家的屈万里先生,就因歆羡该校而于1925年由省立第七中学转入其校高中部就读。时任教教师皆为一时之硕彦,如吕今山(鸿升)先生授诗文,李云林(继璋)先生授经学,丁佛言先生授《说文》,而由校长夏莲居授《明儒学案》。
夏莲居之治学,始由词章,转入经史,继而先秦诸子、宋明理学。虽事政多年,却未忘求学。博古研今,拈佛儒不二之旨,标道艺一元之宗,俨然已为学术大家。后有诗自嘲云:“文章两汉诗三唐,性理程朱到陆王,教下宗门忙不了,之乎者也误时光。”(《幻余吟》)“认沤弃海昔年事,鼻孔撩天未识羞”,“入海算沙闲活计,寻枝摘叶旧通家。”(《答人问话且自勘也》)其诸著述类广文新,诗章独具韵格,文坛大家多为叹服。
然军阀混战,国运维艰,夏莲居素抱学术济世之志,郁而未彰。其忧时之心,时见于诗文中,如1924年冬作《感怀四首》诗云:“共对湖山天似漆,不堪风雨满齐州”,“空王不语天魔舞,满眼苍生奈尔何!”诗中尚有“十载禅心空落莫”,“喜听清呗厌闻歌”,以及“文字千秋供一唾,素心幸未负青灯”之句。夏莲居由百家众流而归之于佛,不仅久叩禅门公案,颇有悟入,而且广涉教海,修习天台止观,出世之心弥笃。
掩关习净
1925年军阀张宗昌督鲁,以宣传赤化罪加害,籍没家产,加以通缉。夏莲居乃去国东渡,避居日本,是为夏莲居人生一重大转折。在日期间,与文化艺术界及宗教界知名人士多有交往,备受尊重。贤俊之士多来问学,甚至恭执弟子之礼,终身不渝。1927年归国,卧病津沽,时年四十四岁。
此时华夏大地战火正炽,故里已然成墟,满目皆是演说无常、苦、空。夏莲居阅尽沧桑,其心转定。金石书画、性理词章,终非究竟,从此屏弃。作《无闷》二首云:“狂心果歇方无闷,世不能知道始尊,九死余生契此语,纷纭幻迹更何论。”“两字渠园亦幻余,园非是我我非渠,浮生有境终归幻,除却莲邦未可居。”自此改号“莲居”,借病掩关,专修净业,决志西方。
夏莲居在卧病期间,曾入京参访拈花寺省元禅师,颇为相契,师坚云“念佛胜参禅”。又据《金刚上师法贤传略》,1929年元旦,与屈映光居士皈依白普仁喇嘛,受四臂观音法灌顶,传六字明法。而据梅公之《大经重印序》“同受灌顶于密宗大德”,则同时受灌顶者还有梅光羲居士。
1932年,夏莲居四十九岁。三月间,友人靳艮斋居士(即靳云鹏,曾任陆军总长、国务总理等要职,为夏莲居山东同乡,曾一同参加辛亥革命)习《起信论》,见夏莲居抱病掩关,简缘习净,斥为偏小。又复函示四偈,自述所证,谓观真如三昧,已得见性断缚,万法皆空,欲公舍净归观,共觅捷路。
净宗学会
七七事变后,日方曾不断托人敦劝夏莲居参加伪政权,先后提出的任职有山东省长、教育督办等,均予拒绝。
1938年底,夏莲居与安钦呼图克图、内政部总长王楫唐、现明法师等,共同发起佛教同愿会,希望能联合佛教不同宗派,同心同愿,祈祷消业。感召天和,消弭战争。其《同愿会特刊》云:“一切苦果,皆有苦因。业由心造,业由心转。”“须知众生业力固不可思议,而愿力亦不可思议。当前浩劫既属共业召来,而弥天厄运,定凭大愿消去。”
1939年,由夏莲居首倡,与广济寺退居现明法师、靳云鹏居士共同创建净宗学会,并订于大势至菩萨圣诞为成立纪念日。其组织形式为四众平等的自发团体,不设实际机构。在佛教大众化、信仰生命化、佛法生活化的精神指导下开展学修活动。学会所订立的学修准则为:“理明信深愿切行专,功纯业净妄消真显。持戒念佛看经论,察过去习毋自欺。”夏莲居希望以此方式弘扬净土法门,以信愿持名,入弥陀愿海。净宗学会初建于北京北城扁担厂,夏莲居作《陋巷》诗以明志:“净宗学社傍城隈,松竹当轩一径开,莫笑斋居邻陋巷,乐邦自有好楼台。”学会成立初期,分别在广济寺、贤良寺、拈花寺、极乐庵、慈德小学、扁担厂等地点,每年启建佛七道场数次,并礼请大德讲经说法。
1939年秋冬之际,现明老法师示寂于广济寺。老法师两次重兴广济寺,艰难缔造,力擎门庭。又曾倡设利生会,全活难民无算,示寂后哭拜者甚众。法师与夏莲居相识两年多来,对夏莲居弘法利生之愿一直鼎力相助。今痛失法侣,夏莲居心中不禁顿生孤寂之感,因作《挽现明法师》十一首以悼,有云:“摇落西风万木哀,娑婆长谢证金台,明知抱有重来愿,特为人天痛此才。”“平生有志复莲宗,喜遇东林愿继踪,岂意远公先去也,遗民反作后凋松。”“孤飞倦似云中鹤,法侣寥如曙后星,重过西留村畔路,满襟热泪为谁零!”
现明老法师示寂之第三日,其弟子宗月上人无疾坐化。于坐化前二时,夏莲居尚见其在灵旁长跪,神色如常,毫无异状。作《挽宗月法师》四首以悼,有:“此公姓氏君知否?三十年前刘善人。”称叹宗公“于佛法为忠臣,于师门为孝子”。
黄念祖居士在重庆侍舅父梅光羲居士讲席。梅公素不轻许可,然每谈及当代佛教学者,必首推夏莲居先生。
1946年,夏莲居自1932年发愿会集《大经》,已历十五年,稿经十易。初冬,黄念祖居士为祝母梅太夫人六十寿辰,敬承母命,发心重印千部。舅父梅光羲居士为作长序,备陈会集缘起与始末经过。岳父萧龙友老先生作跋。夏莲居值此胜缘,重加修订,将初本三十七章增为四十八章。又于本经印成后,决定补入“为教菩萨,作阿阇黎;常习相应,无边诸行”四句,列于勘误表中,而成最后定本。
在梅光羲居士所作《大经重印序》(即《重印无量寿经五种原译会集序》)中,列出或提及夏莲居各类著述,包括已经印行或正待印者共计17种:《大经》会集本、《阿弥陀经》会集本、《会译引证记》、《校经随笔》、《大经合赞》、《净修简课》(即《净修捷要》)、《大经五念仪》、《莲宗密钞》、《欢喜念佛斋诗钞》、《听佛轩自警录》、《一翁幻语》、《入道三字箴》、《一梦漫言评叙》、《邵康节安乐集钞》、《白玉蟾诗禅道影录》、《二溪学粹》、《渠园诗文集》。是研究夏莲居著作的重要史料。
《大经》重印后一个月,净宗学会、儒佛同心学会、崇俭素食会、万国道德会、正谊学会等诸方善信,发心续印此经达三千部,是为本经第三次刊印。黄念祖居士为作跋文。时有黄正明女士,多年沉疴,百药罔效,因拜诵此经,宿疾顿瘳,判若两人,发愿尽未来际读诵弘扬此经。又有萧方骏(即萧龙友)、郭则澐、李广平等先生,发心手写此经,预备将来影印。至此,《大经》会集本初印二千部,重印一千部,三印三千部,共计印行已达六千部。此外,据萧龙友《大经重印跋》,青岛湛山寺印经处亦曾印行多部。
1946年,黄胪初中将由西安奉调北平,得识夏莲居,每于周末前往黄府听闻夏莲居讲解《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乃知此法顿赅八教,圆摄五宗,广大精深,而欢叹愧奋于不能自已。并追随参加净宗学会历次佛七道场,法喜充满。白教大德贡嘎呼图克图于京弘法,一见夏莲居即亲告黄念祖居士言:“此间堪任无上密宗之金刚阿阇黎,仅见此一人耳。”山东同乡何思源于1946年10月调任北平市长,常至夏府与夏莲居进行学术研讨。
夏莲居生平,无时不在学中,故其著作宏富,立言精当,语无泛施。金石书画、文物考古亦其擅长,且收藏宏富,鉴定颇精,在文物界颇具影响。如成公亮《齐鲁藏琴录》言其藏琴颇丰,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自日本返国经大连时购得的“猿啸青萝”琴,体大,貌奇古,近似连珠式,漆色黑,大蛇腹断纹,音质雅正无木声,深得查阜西先生赞赏并称其为“奇琴”。《净语》中亦记其1924年春于稷门得天青蕉白荷盘研,为清容居士绛雪楼中物,又有梅月古研等。
夏莲居于佛学专著之外,其博古究今、感物咏时之作颇丰,如《净语序》云:“在文艺方面,除因避乱散失者外,尚存有《渠园外篇》十数种。”人民出版社曾拟出版其《渠园外篇》十种,由于文革开始,未能实现。
此外,夏莲居晚年常有诗文在报刊上发表。如1961年9月28日于《光明日报》发表《秀丽辞》。陈毅副总理读后,于中南海紫光阁设宴相款,席间备陈日内瓦之行见闻,并以诗文为娱。1962年7月14日于《光明日报》发表《说砚》,郭沫若见后当即前往求教,第二天亲书该诗第四首以赠。又于1962年山东省政协、省历史研究所编《辛亥革命五十周年纪念文集》中发表《中山引》、《辛亥革命山东独立记》等。过从探求学海者,常有谢无量、邓拓、郭沫若、廖沫沙等人。
1962年,夏莲居八十岁。为表达爱国之心,将一生撙衣节食所收藏之历史珍贵文物三百余件,分别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山东博物馆和郓城县。《光明日报》、《大众日报》曾刊登报导。有关单位并在人民大会堂设宴答谢,同时国务院有关领导人习仲勋、齐燕铭、夏衍等亦出席参加。亲朋好友赞其生平处事公允,为人刚正,但多有峻严之嫌。诸弟子等为其庆贺八十寿诞。黄念祖居士作《莲翁恩师八秩寿赞》,请师住世,作人天眼,长寿无疆。
1965年,夏莲居八十二岁,时其弟子多在运动中受到冲击。夏莲居以自己曾受军阀张宗昌抄家加害为例,勉励其亲近弟子要经受住磨难。并说:“我看到我最关心的人种种的煎熬,当然心中很难过,但是认识到不经过这个不得成功,所以我也就释然了。”
1965(乙巳年)12月14日(夏历十一月二十二日)。一日,谓人曰:“余大事已办,决舍浊世矣!”于时精神奕奕,开示法要,及修持所现境界,多为平素未曾道及者。旬日后,示微疾。夜间家人侍侧,闻其念佛相继。忽闻厉声一唱,惊视之,即于此一句万德洪名声中,安祥往生矣。正念分明,说行便行。入弥陀愿海,为学人楷模,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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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居士法号莲华龙尊,亦号心示,乐生,别号老念,不退翁。祖籍湖北省江陵县,公元一九一三农历癸丑年三月初六日生于上海。祖上五代单传,代代信佛,至念公一代同胞四人,念公居长,自幼异于常,几不喜嬉戏玩耍,而原跟从舅公(舅公梅光羲老居士为著名佛教宿德与夏莲居老居士同被尊为”南梅北夏”)闻熏佛法聆听众多禅宗公案,从小就显示出了超人的志趣,深厚之慧根。
念公性纯孝,七岁丧父,父病危弥留之际,嘱念公寻求往生咒正音传授。梅太老夫人笃信佛法、礼敬三宝,念公常随侍庙中,恭敬念佛,往往至人散后独自一人绕殿经行不已。后来见到多年念佛仍然只求世间福,个人名利之心丝毫不减旁人者,则十分反感,视为迷信以为拜佛无用,曾一度不信佛。
一九三二年入北平大学工学院学习,性格开朗活跃,学业成绩优异,名列全系榜首,大三暑假中偶读《金刚经》至于”无所住而生其心”句,受大震动,觉一次次甘露灌顶,从头至踵,阵阵清凉,久久不已,深切体味到”无住生心”之妙,以凡夫心欲臻此境,除念佛或持咒别无它途,从此深信佛法。
毕业后被校方推荐至开滦煤矿工作,身处异地,思家心切,一次梦中觅家,了不可得,与空中问答之际,思想顿□,身处大光明中,初步开悟。
抗战期间,黄老工作于重庆,辗转由同事齐昌鼎老居士寻访到诺那呼图克图嫡传继位弟子王家齐上师,一九四二年初与郑崇武等五人同时皈依王上师,赐三字法号,唯独赐与黄老四字法号,曰”莲华龙尊”。
于重庆求法修持,恭敬刻苦,公务下班后,经常步行四十余里山路听法,深夜返家,几次遇险,均安然渡过,每次传法前,按王上师指示,均日叩百遍以上大头,百日后方予传授,法本手自恭录,于此得到黄老之先父欲求之往生咒正音,并接受了全部阿弥陀无上密法。
一九四三年念老皈依当代禅宗大德虚云老法师,深受法要,直达禅宗巅峰,得无上妙谛。一九四六年皈依白教大德贡嘎活佛,活佛曾多次于北京传授其大法。在一次传法后极高兴地说:”金刚种子撒在了北京”。于交谈中,贡师发现念老颇具”大圆满见”,从此对念老如获至宝地看待,成为贡师最得意弟子之一。其后,又皈依了大宝法王与督嘎上师。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后,经梅光羲老居士引荐禅净大德夏莲居大师,深蒙奖掖,成唯一入室弟子。夏大师著作宏富,悲智并运,艰苦卓绝,会集《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黄老亲闻大师讲解此经,直探法要,六十年代初撰写大经玄义提纲一册,呈大师鉴核,得到充分肯定并赞叹具超师之见,嘱托弘扬大经,允其直抒己见,讲解中可任意发挥。尽管如此,黄老不敢稍懈,批注中引经据典,一字不苟。
一九五三年,黄老任教于天津大学教授,精进修法持经,一次读到”佛法无多子”公案时,心地豁然开朗,大笑三日不能自制,继而大哭三日也不能自止,从大光明中自然流出三段偈子,后恭录两份,分转呈王上师、夏大师。夏大师见后拍案大呼”念组开悟了”!王上师见后说:”汝如是,我亦如是。”其后督嘎上师也印证说:”你可以接受顶礼和传法了,可以收弟子和接受供养了”。
一九五九年,王上师圆寂时留下正式遗嘱,将诺那祖师传承衣钵之佛像(诺那祖师从西藏土牢中脱险时,身上仅带此一尊佛像,别无它物。)及莲华精舍金刚阿阇黎位传给了黄老,是为红教第三十四代祖师。夏大师并印证说:”实际上国内红、白密与显教大统均归于念公一身”。
在文革动乱中,黄老数次遇死,均安然持诵,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放下,安然渡过。一次在河南干校驻地遭遇龙卷风袭击,剎时房屋对象一扫而空。众人惊呼奔逃,死伤多人,独黄老直立原地持诵如常,获大飞跃,印证了夏大师悬记:唯艰难困苦备尝之已,方可成就。
文革后,念公发愿完成《大经解》,以图上弘下化总报四恩。自一九七九年起闭门谢客,专心注释大经,一九八四年完成定稿,其间稿经三易,一九八七年流通于海内外。其中之甘苦非文字之所能言表者。
1984年黄老除完成《大经解》外,尚有《净士资粮》与《谷响集》、《心声录》等,以图上弘下化总报四恩。
自1997年起闭门谢客。老人每日除了撰写著作外,还要完成自已的定课。老人常讲:“任何事情也不能挤掉念佛!”
老人长年吃素。他老人家为了报佛大恩,有一天做粥烧焦了,他完全忘我地在注书,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刺鼻的浓烟,外孙掉着睛泪跟他说:“这粥不能吃了。”他却笑着说:“这饭就很好,不要在吃上花费精力和时间。”于是他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菜粥,津津津有味地一边吃,还一边笑着说:“我现在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拿谁的生活跟我换我都不换。人生的乐趣是什么?是法乐啊!”
老人为了注大经白话解,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念师坚持世事克减的原则,将生活减至再减,始终恪守不从佛法营私利,不受顶礼之初愿,拒收一切礼品,实在无法拒绝者,则劝其转赠寺庙,国内讲经一律拒收报酬,不受为讲课所供馔食,国外讲学所得全部捐中国佛协。当有人违背告诫而顶礼时,必定顶礼还报,无论身体如何不适也不废止。念公日课持真言四至五万,修一座以上大法,撰稿中带病忘身,废寝忘餐均非虚誉,实更有甚者。
念公著作尚有”净土资粮”、”谷向集”、”华严念佛三昧论讲记”、”心声录”、”大经白话解”前半部,计划中尚有”净修捷要报恩谈”、”禅、净、密三法一昧论”与”随笔”三种,惜众生福薄,未能实现。
1992年3月16日至18日,老人连续三天给几个人讲法,每天都讲得很晚,因此挤掉了许多本来是用来念佛的时间,晚上就得加班完成定课,因而这几天睡得更晚,19日晚,老人家突觉嗓子不适,坐在床边拿药,手把药拿起来,人已困得打盹了,一个瞌睡过来,人就从床边栽下,摔在椅子棱上,老人家竟一声没吭,强忍剧痛,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摸黑爬上了床,到第二天早晨,老人家竟笑着告诉家人:“我昨晚摔了。”大家当时还都不信,以为老人在开玩笑。
后来一检查方知,是股骨粉碎性骨折,受伤的大腿已出现一大片紫黑色的瘀血。就是这样,老人还说:“我这个岁数了,腿能不能好都无所谓了,好在脑子好使,手能活动,我就是瘫在床上,也要把《白话解》完成。”
这一摔,引起他许多宿病复发,心脏、肺、肾都恶化了。家人才破例把他送去医院。海内外弟子闻讯要来侍奉,老人回电:“谁也不许来,都在原地念佛,就祈祷我能完成《白话解》。”
3月26日,老人病加重,嘴张几下,已无法说话,但他此时极为超然,轻松地一笑,令家人无不感到,他心中什么事都没有了,轻爽极了!直到27日深夜1点07分去世。
家人趁深夜,抬灵体至家中,由家人和老人在京弟子,昼夜念佛七日。天气很热,又无任何防腐设施,然老人遗体不但无异味,反而很多人闻到奇香,并多次看到大瑞相(由于老人生前不重瑞相,不重神灵,故不透露)。
黄老灵体在家中停留期间,大家昼夜助念,美国的弟子叶太太多次闻到灵体发出的奇香,美国的周佩臻弟子也数次闻到奇香(这二位弟子闻到奇香后,就速飞抵北京)。在3月28日凌晨,一位齐居士(在京弟子)在灵前助念时,听到遗体处,老人也在与大家一起念“南无阿弥陀佛”!
在4月2日,即老人往生后第七天,台湾莲华精舍的沈居士在家中佛堂为老人助念,当他念到极为清净处,突一发心,顿见供于老人灵牌前面的油灯灯芯竟蹦出两粒元宝舍利(油灯正在燃烧),现此二粒舍利已供于舍利塔中(沈居士是老人在台之密宗弟子)。
老人4月7日火化,已是去世后第八天,家人抬遗体时,觉得柔软,手指都能活动,并感到遗体明显变轻,时而发出奇香。是日 8点-10点,于八宝山礼堂举行告别仪式(有数百人参加),10点15分至10点50分火化,由于要观看火化的人太多,结果全被请了出来,只有两位比丘尼(北京通教寺的昌图师和圣慧师)偷偷钻进了火化控制室,她们亲眼见到遗体在火化的时候,三次放红光和绿光,并且遗体上空呈现由光组成的白色莲花。
火化后,老人随身带去的念珠经大火而不坏,遗骨洁白如玉,并从骨灰中拾得五色(红、黄、白、绿、黑)舍利三百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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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钦老和尚:“度众生不是用说的,是要修到无形中能感化人,不是拿个什么东西来弘法。”
宣化上人:“是的,处无为法,行不言教。我现在要做什么事都能够办到,譬如我要现在所住的三藩市不地震,就不地震,不是地不会动,而是我能使之不动。以前我在香港,飓风要来,我能使之在二十英里外不来。在东北做沙弥时,就有许多鬼、神、龙、狐狸精等都采皈依,现在我度的这些美国弟子,就是我打他们、骂他们,他们也不会离我而去。”
广钦老和尚:“修行要修到口说出来,就能成,说这样就这样。我没讲我在做什么,人见了我或听我讲一两句话,就深深感动,我到台湾后,台湾也比较安定。”
宣化上人:“这是老和尚的德行感化人,这些事我不向人说,因为遇到知己,说些知己的话,我到美国是六祖大师叫我去,我的字叫度轮,法名安慈,虚云老和尚传法给我,叫宣化。”
广钦老和尚:“我在鼓山也见过虚云老和尚,我是修苦行,一字不识,不会说法,我什么也没有。”
宣化上人:“老和尚太客气,本来就是无所得。修道不在文字上,有了德行自能度众,六祖大师也是一字不识。我所得的功夫是楞严咒及大悲咒,遇到什么事急需用到时,不必从头念到尾,只要从中取一、二句或一字,也能感应,看什么情形用那一句即可。”
广钦老和尚:“我是念佛,遇到什么事,只要一句阿弥陀佛就行。”
宣化上人:“我喜欢助人,但为了助人遭到很多毁谤,虽然如此,我利人之心仍不退转,就是把我的头砍掉,我也高高兴兴,人家骂我,只当做是唱歌,打我如碰壁,我要降伏天魔,治诸外道。”
广钦老和尚:“你是菩萨。” 宣化上人:“您是大阿罗汉,我们早就相识,是老同参,几十年不见,现在又见面,虽然如此,我们已经见面好几次了。” 广钦老和尚:“您进来,我早已知道是您,菩萨心定就是见面。”
宣化上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广钦老和尚:“这还是有形色相,不过无形色相还得从有形色相修起,我没有说有形色相、无形色相。”
宣化上人:“请老和尚多住世,暗中加持我弘法。”
广钦老和尚:“这次我本来要离开这娑婆世界,没想到却被信众留住。”
宣化上人:“来者无所从来,去者无所从去。”
广钦老和尚:“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来去自由。”
宣化上人:“您没去,因为我还没来,现在我来了,您更不能去,要多住世,使世界和平,我们各住一方做各人的工作,请老和尚以精神加持我弘法,治诸外道。”
广钦老和尚:“就以现在我们所谈的来弘法,不是拿个什么东西来弘法,要修到无形中感化人,就是坏人一见也起深信,不用口说。”
宣化上人:“如是,如是,我在美国,许多有钱的美国人来,我不开口,他们也起信仰。所谓动也大转法轮,静也大转法轮,动静不二,动静一如。”
广钦老和尚笑笑,宣化上人也笑笑,宣化上人翻手掌给广钦老和尚看,广钦老和尚也翻手掌给宣化上人看,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广钦老和尚:“我没有准备要说什么,您讲我就答,不必讲太多话。”
宣化上人:“我没有说。”
——摘自《大相国寺》
广公上人与宣化长老对话录
江启超笔录
(编者按:民国六十三年农历正月十四日,宣化长老来承天禅寺拜访广公上人。对话录中的老和尚系指广公上人,大法师系指宣化长老。)
老和尚问:坐是什么意思?
大法师答:无意思!
老和尚问:无意思,是不是像一块石头?
大法师答:有意思也是石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故无意思,无智亦无得!
老和尚说:不顾惜身体!
大法师说:因为无人、我、众生、寿者等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所以我见如来,如来无所来,亦无所去,故不可去。
老和尚说:这是菩萨所说的,但是我们还有肉体。
大法师说:不执著即是菩萨。
老和尚说:执著才是菩萨。
大法师说:一切皆是幻化,所行无事。
老和尚问:但是说者是谁?
大法师说:说者是说者那个人,吃饭是吃饭那个人!
老和尚说:吃不饱,心不愿!
大法师说:吃不饱,因没吃;吃一定要吃饱!
老和尚问:贪者是那个人?
大法师说:贪者是贪那个人,贪者也是佛!
老和尚说:说者有理!
大法师说:如无理者,我在美国,美国人不会服从我!
(问答到此时候,度轮大法师就对其美籍弟子们指导)
大法师对门徒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可请教老和尚吧!
门徒点头答:我们想不出什么问题可请教!
老和尚即时向美国门徒们说:你们不用口问,只用眼睛看看就知道!
大法师说:不用眼看亦可知道,我在美国尚未来此的时候,早就知道,你是老修行家!
老和尚说:不是!不是!我时常感觉这件假壳子仍是不自在。
大法师说:自在不自在总是不管他!
老和尚说:不管他也会痛苦!
大法师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你要顾身体!
老和尚说:要顾也顾不来啊!
大法师说:不顾也得顾!
老和尚说:无所住!
大法师说:顾也是无所住!
广钦老和尚如是说
守如
今年九十三岁高龄,修持了七十八年的广钦老和尚,慈祥地盘坐在土城改建快要竣工的承天禅寺里地藏殿的藤椅上,告诉我们,他不会禅。
四月一日上午,天下著大雨,十方月刊的同仁们,决心上承天寺去拜谒老和尚,请教他有关创建禅修道场的意见。大护法许国正先生九点正就驾著他的车子来送我们上山,耳朵很尖的同学们立刻叫了一辆计程车随行。知客师传顗法师马上搁下正在热闹地举行法会要办的事务,把我们请到地藏殿,和老和尚作了近四十分钟谈话。
我们从数年前老和尚给大家的开示:‘不是佛法衰,而是人衰’谈起。
他说:‘人为何衰?因为不肯持戒,不在行住坐卧中用功。’
忽然,他反问我们:‘人从那里来?’看看我们没有接腔,他只好自己回答:‘胎卵湿化。’
显然,他怕我们著一副好相去闻法。
去承天寺访谒老和尚的,多的是香客和游客,禅和子是很少的。因此,当你请教他学禅经过,最常见的老招式,是说他学佛从净土入门,只会念六字洪名,也以此教人。事实上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慈悲,今天的佛门,以净土最为当机,不说净土又说什么呢?
我们并不以此自馁,继续提出有关禅修的问题。
問:‘老和尚禅净双修?’
他说:‘我念阿弥陀佛。’
問:‘一般说来,禅净双修,是否容易相应?’
答:‘在我没有分别。如果强调禅,还有我相,一开口就有个我。’
問:‘假如有人要学禅,您老人家如何教法?’
答:‘禅不是教的,各有根器。’
問:‘德行好的人,是否容易体会到禅?’
答:‘这个我不知道。承天寺是自自然然的,这里住这么多人,我没有感觉在度他们。’
問:‘要他们自力自度?’
答:‘这不是用讲的,一个钟打下去,大家都听得见的。’
精彩的开示,吸引了一大堆人,近的蹲著,远的站著,都那么恭敬,肃静无哗。老和尚是在为大家说法了,要大家‘歇心安住’,老实用功。可是,我们的问题还没开始呢!
問:‘假如有一批年轻比丘,精进发心,希望接受一种理想的僧团教育,将来能光大佛教,老和尚有何指示?’
答:‘有一些大法师可以办僧教育,培植人才,我年纪大了,要做也是来生的事了。’
問:‘有的其实只要您老人家点化一句两句就够了。’
答:‘像我坐在这里,嘴巴讲我要度众生,如何度呢?’(有很多年轻人去看老和尚,问起他们的愿望,什么叫弘法?什么叫利生?答非所问。)
問:‘我们要身心变化得快,最好像您老一样,经常打坐?’
答:‘你现在跟我讲,我才知道我在打坐。’
問:‘僧团的修持,在山林、在都市有什么不同?’
答:‘起先宜在山林修,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不只在都市中,街头都可修。’
問:‘假如办一个佛教教育机构,或一个禅堂,在山林好呢?还是在都市好?’
答:‘不要说我们要做什么,还有色相,还有执著。’
問:‘您老人家在这里方便说法,还不是办教育?’
答:‘这个承天寺也不是我的,如果是,我就成了守庙的庙公了。’
老和尚就是不肯谈教育。我们想,是他不喜欢玩弄名相,这里现成的僧教育不就是最好的话题?!
問:‘这里有几单出家众?’
答:‘四、五十单。’
問:‘您老人家如何教他们用功?’
答:‘随他们自己用功,要修苦行,每晚有一枝香共修念佛拜佛。’
問:‘如何度日?’
答:‘粗茶淡饭、自耕自食。‘
問:’这是百丈清规的规矩。‘
答:规矩一立下,大家都要这么做。’
問:‘百丈清规在这里有无补充?’
答:‘没有。’
問:‘年头不一样了,怎么可能都一样呢?’
答:‘从前出家和现在出家是不一样了。’(意谓:纲维应是一样的)
問:‘除了规矩以外,有没有教他们看些经典?’
答:‘有,要看经才知路头,我教他们看心经。’
問:‘还有呢?’
答:‘心经的包容很大,要自己去体会,自己去行,到了自然明白。’
問:‘心经中那句话最为要紧?’
答:‘观自在菩萨。’
問:‘您老是拜地藏菩萨,行地藏大愿的?’
答:‘我不知道,我懵懵懂懂。’
問:‘有没有教这里的大众都念诵地藏经,行地藏菩萨愿?’
答:‘各人有各人的愿力。’
問:‘老和尚此生弘扬佛法,主要的大愿是什么?’
答:‘我一天到晚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問:‘这是大禅师的作略……’
答:‘多大?最大也不过我的椅子那么大。’
問:‘同来的法师想修建禅修道场,老和尚是否能慈悲赐告一、二?’
答:‘我自己也没有力量。’
問:‘有人来求,也是有缘,希望尽量满愿。’
答:‘有,人家来求我,我都方便。’
这一趟老和尚的谈话,据那里的常随众说起,是近年来罕见的。难得他有那么好的兴致,翠竹黄花,机锋便给,还逼出了一部‘心经’。不但提示了理想的禅修道场如何修建,也使大众共预胜会,同餐法味,谁说他老人家不会禅?!
广钦老和尚访问记
章克范
——民国64年7月1日海潮音——
名山禅窟礼谒高僧
又一次礼谒了素所崇仰的清净僧——台北县土城乡清源山上承天禅寺中的广钦老和尚。
这位现年八四高龄的老僧,曾以禅定功夫,不食烟火,只吃水果,故有‘果子和尚’之雅号。如今,为了接引远来的香客、游客、洋客和满怀狐疑意存问难的闲客,方便开示之余,也会偶而啜上几口薄溥的麦片汤。他的精神好极,眸子清明,听觉聪颖,步履安详,气韵生动,比往昔任何一次所见都好。他说已经三年未下山,但也不准备讲经。
安坐在地藏殿中不求闻达的广钦长老,他的盛名,却默默地正在韩国、美国、欧洲迅速传布,也在国内年轻的学子群中传布,因为他告诉他们:‘佛法并未衰微,人心确在衰微。’
向来不问俗事只谈修持的高僧,这次却意外地以非常亲切的笑容来欢迎我们,并破例地与我们大谈僧事,使我们受宠若惊,猛然想起,这不是他一生行持的写照吗?对!这真是他吐属平凡寓意深切的箴言!
山花含笑鸟语迎人
三月九日清早,天色灰蒙蒙的,虽无雨意,也不见得会放晴,是个乍暖还寒的星期日,本想在家沏杯好茶,读些佛经,忽然记起昨晚曾与任教三军大学的丁肇强居士有约,要去土城承天禅寺瞻礼广钦老和尚,遂匆匆用过早点,向车站绝尘而去。
到了公路西站,黑压压一片人潮,去登山的、郊游的、赏花的、钓鱼的,挤得水泄不通,好容易在人丛中找到他,竟是西装毕挺,披挂齐全,如赴盛宴模样,原来他是初度晋谒,坚持一定恭敬诚信,不但事先沐浴,换著新装,也不杂饮食,拒进早点,使我惭愧不如。登上公车,居然那么凑巧,不但天气回暖,太阳也张著笑靥,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了。
车到土城,徒步登山,山道幽静,鸟语迎人,花吐清香,树发新绿,使人俗虑顿消。到了半山亭,每隔数十公尺,路旁就有一块信众捐建的石碑,碑上刻著佛、菩萨的圣号,朝山的男女,已络绎于途,各怀虔诚,徐步向前,使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参礼古刹的境况,颇有几分相似,所不同的只是此山开辟未久,少了几棵合围的古私,松涛清响无从领受罢了!
进入禅寺,山花含笑,林木苍翠,高僧住处,毕竟又有一番风光。先在大雄宝殿礼过佛,蓦直向地藏殿行去,安坐在门口的老和尚,老远就向我们招呼,慈祥亲切,如迎远归游子,其发自内心的愉悦,为历来所仅见。
古佛风范不可忘记
他把我们让进殿左的沙发椅上坐定,愉快地为我们说开示,从山居的近况说到弘法利生的规范,整整为我们说了一个小时。
他说:‘近年来经常有韩国、美国以及欧洲的学人或僧侣上山来参究佛法,他们既怀著诚心,也怀著疑心,经过简单的说明,莫不皆大欢喜,轻松愉快地回去。还有国内年轻的大、中学生们、老师们,信佛的虔诚,见解的深刻,也令人欢喜,这都是值得欣慰的事。他们无论用语言或文字,直接或间接去宣扬佛法,对社会都会发生良好的影响。’
叙过家常,话锋一转,他就对现在的僧团有了感触。他说:‘社会环境在变,僧团的环境也在变。从前我们在丛林里的作法和现在的出家人的作法就大有差别。从前的出家人比较重视佛法,成天在行、住、坐、卧中办道,现在为环境所迫而出家的人多,因此,为自己的利益而奔忙的人也多,真正为佛法弘布而尽心的人就少了。’
接著,他就说明理由。他说:‘佛法是出世间法,与世法毕竟有别,过去佛的风范犹在,我们不可忘记。遗憾的是现在的出家众不自觉地将政治也带到佛法中来,以观光、出售佛的雕像、塑像、画像来弘扬佛法,这样向工商业社会看齐的做法,就戒律来说是有抵触的,就是“不如法”。’
戒律主要戒自己
于是,他以丛林规矩来作证,加强他的论点。他说:‘丛林规矩,不论你是学禅、学净,还是学天台、学法相,都讲老实修行。现在大家多为生活忙,修行只是应应景而已。难道会看经、会穿袈裟就成了僧宝?也有人拿起笔来能够写写,也归不到佛法这一边去,说起来也是遗憾!’他又感喟地指出:‘从前的丛林,以救济灾荒与施舍穷困来与社会结缘,消灭苦难;今天台湾各道场的做法恰恰相反,大家尽在比赛谁个的斋饭做得好,以拉拢社会上有钱和有地位的人,这样成天在声色货利里打转,与佛法的距离就远了!’
谈到僧众与居士之间的关系,老和尚谦称僧团做得太少,没有产生领导作用。他举了两个例:第一个说法师们没有切实地去和居士们说明佛教的佛、菩萨与道教的神祇有什么不同,到了今天,无论在城市或乡村,土地公、城隍爷、文昌帝君、关公、妈祖、赵公明、吕纯阳等,与佛菩萨供在一起的寺庙还多的是,实在不应该。其次说到戒律,出家人也多未深究。他说:‘戒律主要在戒自己,不是光教人做,自己不做。’
佛法未衰兴衰由心
讲到这里,他才郑重地将国内外许多人问过他的这个重大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佛法并未衰微,人心确在衰微!’他接著说明:‘因为人心衰,所以社会风气乱,道德水准堕落,佛法自然不兴了。无世间法就无佛法,要佛法兴盛,就应该在人心上做工夫。’于是,他庄重地念出三句人人皆知的老话:‘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中国难生!’但是这三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千钧之力,震得我们在座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接著,他为这三句话打个浅近的譬喻来作解释。他说:‘现在的读书人,作兴到国外去留学,特别是到美国和欧洲去。这些西方国家,就是不重视伦理道德,只讲求科学技术,尽管技术学好了,还是皮毛,做人的道理没有学,纵然一个个都得了博士学位回来,于国家、于社会,严格说起来,并无多大用处!’
梦在六道不出娑婆
老和尚甚至将世界的祸乱与纷扰,也归咎到西方人的无知上去。他说:‘他们(指西方人)以物质文明点缀了花花世界,却又以不能明礼尚义而使世界发生动乱,引生灾难!’因此,他说:‘西方人不容易了解“人身难得”这句话的道理,自然对“众生(水陆四生胎卵湿化,九类蠢动,一切含灵)皆有佛性”更无从体会了。我们的身体会坏,佛性却不会坏;众生虽有佛性,却天天在做梦,连吃三餐还是在做梦。梦在六道轮回,不出娑婆。要出娑婆,就须有缘得闻佛法,并照著它的道理去做。’
他说:‘社会并不是照佛法组织起来的,但是娑婆世界向往佛法。因此,献身佛法的出家人,不可自己被社会染污,应该以自己的行愿去净化社会。出家人是为舍名利而出家,现在竟也有人在为名利而明争暗斗,真有失出家人的本分!不从苦入道,不忍辱精进,竟跟社会上的人一样去搞派系,试问:这样怎么成得了人天师表?!’
由苦入道行愿相继
一阵感叹的话说过,他又把话题转到过去佛、菩萨的修持上来。他说:‘过去的佛、菩萨都是苦修的,有的修几生,有的修几多劫,生活淡泊,不妄造作,所以能开悟,了生死。现在的人多不想吃苦,也不相信佛、菩萨为佛法而舍命的道理,因此入道很难!’他说:‘过去的佛、菩萨,各各愿力不同,如阿弥陀佛有四十八愿,药师佛有十二大愿……,修行人应该效法佛、菩萨,每人至少发一个愿,永持勿失,直到成佛而后已。但这是弘法度众的愿,圆证佛果的愿,不是要你把庙子盖得大一点,住得舒服一点,如果这样发愿,真是太可怜了!’
他慈悲地指出:‘现在的世间上,的确有这样的出家人,他们只图把自己的庙子建得大,自己的信徒聚得多,好在人前称能!他不许信徒敬信别家寺庙的佛,只信他庙内的佛,只许信他一人,也不许信徒尊敬其他的出家人。像这般贡高我慢妄自尊大的人,还不是在名利圈圈中打滚,同平常的在家人一样,在苦恼中过日子啊?!’
上山的信众与游客越来越多,有的憩在殿内,有的站在殿外,老和尚看他们一双双带有祈求的眼光,知道还有许多问题待理,才以坚定的语气作结论:‘佛法未衰,而是人衰!’接著,以鼓舞和嘉许的神情告诉大家:‘在家居士近年来在护法上的成就颇能尽力,但是,还要精进,不可满足。只要真心学佛,不问在家出家,都可成佛。’
丛林修持不在言说
广钦老和尚的谈话,如江河倾泻,开口以后,就插不上嘴,只有道一师的口译,不断传述。真奇怪,往常听开示,多半靠译人,这回忽然耳根灵光起来,几乎可听到七成左右,句句发自肺腑,切中时弊,令人感激莫名。但是他到底未曾谈到宗门的修法,而这正是年轻的学佛人所想知道的,于是我以恭敬恳切之心,请他说一说‘时下修禅,是否禅、净双修最为逗机?’
他说:‘禅非关色相,非关话头(参话头是参佛),不在讲说,不在弄神,只求入定,能定就有禅。近百年来,学禅人多从念佛打基础,这确是一条路,但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因此我不劝大家也走这一条路。’
礼谢出来,到斋堂用过午膳,就与丁兄折往后山的日月洞去,这是当年广钦老和尚的住处,现在传良法师在那儿安单,修持平实,接众谦和,是一个难得的龙象。回程路上,想起寺内清淡的斋供,大众安和的行止,高僧悠然的慈颜,山野宁静的幽风,谁说我们国内没有禅呢?!
无处不自在的水果法师
四月九日下午一时,一行人又从台北出发,约经个把钟头,车行到土城乡,转爬弯曲的山路,汽车一档的吼声,声嘶力竭得令人听了真想下来步行。一个大弯后眼前一亮,承天寺已遥遥在望,大家开始指指点点,谈论著自己来过此地的历史。到了寺前,只见一大片新垦的黄泥地,原来是承天寺正重建中,在山边上临时搭的铁皮屋里,供奉著三尊佛,二条长凳,几张藤椅,布置简单而清爽。
屋里大藤椅上,一位老法师双手合抱,意态安详地坐在那里,看到我们进来,面露微笑,点了点头,令人颇觉亲切,他就是人人称道的水果师——广钦老法师。
大家到佛前礼座后,他要大家自己找椅子坐下。蓝老师首先说道:‘我们是佛光山中国佛教研究院研究部的学生,今天特来参访,请师父给我们开示。’
‘我觉得一个新出家的人,应修一段苦行,也就是要粗衣淡饭、勤劳作务,不管是拣柴火、挑水、种菜、煮饭等,你都要做,多做苦工,智慧就易开。一个初入门的人,要把心安住,最好的办法是一心念阿弥陀佛。’
老法师指著他的弟子并且说:‘我平时教他们也是一心念南无阿弥陀佛。’
依严法师问道:‘请问法师,修苦行是指做什么事情,才算修苦行呢?’
老法师答道:‘一切都不计较,日常生活中不起分别心,就是修苦行。’大家觉得老法师答得很特别。
慧根师接著问:‘请问老法师,对研究教理有何看法?’
答:‘没有什么看法,我觉得很自然,你们以研究教理弘法,我以修行弘法,一样嘛!’
从智法师问:‘请问老法师,你过去修行、闭关,遇到不顺利的时候,你如何对付?’
答:‘要有信心——在自心深处要有一依止。’
又问:‘闭关时,在吃的方面,是否要愈吃愈少呢?’
答:‘不是的,要顺其自然,也就是要正常。要无所挂碍,要无我才是闭关,如有“我”、“吃多少”的观念,那就不是修行,而是执著了。’
又问:‘我闭关时,有时是不想吃,所以不吃。’
答:‘故意不吃,火气会上升,不能修行,不想吃的念头起来了,那还是执著,不想吃,是有一个你不想吃。’
又问:‘有时不吃,反而觉得很轻松安适?’
答:‘那只能轻松几天,是暂时的现象。因为我们还未到一心不乱、一念不起的境界,所以,执意不吃,身体会虚弱下来。’一连串的问答,大家都在回想刚刚讲过的话,忽然慧智师开腔。
问:‘听说老法师是吃水果度日…..’话未说完法师就答说:‘现在没有吃水果,在民国卅六年(时法师五十五岁),我从大陆来到台湾,在山中修行,就从五十五岁开始到八十四岁,这中间都是吃水果,现在是方便,吃素食。’
又问:‘请问法师为何会动念头要吃水果呢?’
答:‘因为在山上没有东西吃,当然只有吃水果。’大家听了哄堂大笑,他的答话,完全出乎意料,‘我不是故意要去吃水果,有时没有水果,喝水也是过了一天。’
从智法师问:‘听说老法师当初是在山上迷路途,找不到东西吃,才吃水果的?’
答:‘对的,山上没东西吃,又没有天人来供养,只好找野果子来充饥。’
慧净师问:‘光吃水果,身体能否支持得住?’
答:‘支持不住也要撑,有水果吃就不错了,那里还想得到支持得住或支持不住。’老法师做了一个表情引得大家又是哄然大笑。
蓝老师问:‘您是否还每天坐禅?’
答:‘我方便,现在每一项都有喔!包括吃饱睡觉,睡好了在竹椅上坐坐,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无处不自在!’法师让人觉得风趣、亲切!
慧嵩师问:‘打坐要从何学起?’
答:‘从观自在学起。’又是一个特别的答覆。
又问:‘您是否走禅宗路子?’
答:‘不是,我偏净土,念南无阿弥陀佛。’
慧明师问:‘请问老法师,念佛有何窍门?’
答:‘无有一窍,但看己心。有的人不会念佛,要寿命长,求寿命长有何用?只是多一些时间去造业。会念佛的人,心与佛同,多一年寿命,就多一年的无量寿佛。’
慧根师问:‘弘扬佛法,在现在这个时代,应以何种方式较为中肯?’
答:‘唉!刚刚讲过了,你们是以读书弘法,我是以念佛弘法,都须要。’
从智法师问:‘听说这里要重建大殿?’
答:‘信徒们发心要建,就给他们建,我没有挂碍,我不会高兴,也不会嫌烦。’沉默了一会儿。
有人问:‘开始打坐时,妄念很多,如何对治?’
答:‘妄念多,就是业障。去妄念,念佛较易。另外俗缘要少,也很重要。’
蓝老师问:‘有一种人信外道,但做人很好,请问他将来会到那一界?’
答:‘这是你们的分别心,我的看法是看每一个人都一样,每一种宗教都有它某种程度的好处,都对社会有某种程度的利益。这不是你好、我不好的问题,而是层次上的问题。’
接著老法师反问:‘度众生如何度?’这突来的一问,大家在心中来不及想好答案。他乃自代答:‘这个“度众生”真不容易,我们把慈悲心发出去,他要肯接受,才会受我们度,他不接受,就无法度,所以一切要自自然然的,要他看到我们欢喜。度众生要随缘而化、慈悲为怀,度众生是顺其自然的,所以这个“缘”就很重要了。’
慧智师问:‘请问老法师对了生死的看法?’
答:‘了生死?喔!那谈何容易!不过,了生死有比较容易的办法,就是念佛啊,但不要以为念佛容易!一念疏忽,就会想睡的(昏沉)。’
有人问:‘如念佛念到想睡时,怎么办?’
答:‘想睡就睡呀!’
蔡月秀问:‘有的人念佛要了生死,但有的菩萨要乘愿再来,您对这二种人的看法有何不同?’
答:‘我的想法是,各人的愿力不同。我请问:你们读书是否有一样的愿呢?’老法师很灵巧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蓝老师问:‘修行到某种程度以后,对于往生西方是否能够自己知道?’
答:‘只有到临死时才知。人人都可成佛,只是业感不同,故有早晚不同,人身难得,要努力修行。地狱、畜生,都是自己要去的,成佛作祖也是自己作的。要成佛,一定要经过人这一大劫,要把握机会,好好修行。’
依广师问:‘念佛号是否也是执著?’
答:‘执持名号不是执著,因执持佛号,可得正念。如有一点散心或名利之心,那就是执著。’
又问:‘一直要念佛,一直要念,是不是执著?’
答:‘这也不是执著,是精进。’
慧明师问:‘有人说,念佛会著魔,请问这是为什么?’
答:‘这是你有此念头,才会著魔,你心不专,才会著魔。’
常殷法师问:‘念佛如有散乱心,怎么办?’
答:‘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念,把全付精神投掷到六个字里去,就对了。’
蓝老师问:‘您对带业往生是如何看法?’
答:‘带业不能往生,经典中之“带业往生”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你有愿心要往生极乐世界,临终时,如业力大于念力那还是不能往生,但会因你的愿力而转为人身,再继续念,如此转了几转,一直念到你的念力大于业力,就能往生。’
依恒法师问:‘如转生时,生在一个基督教的家里,那不是就不念佛了?’
答:‘不会的,时候到了,他的愿力会促使他念佛。有愿力的种子,即可促使他念佛。’
蔡月秀同学问:‘有人很有修行,但临终时,还要遭病或意外,您对这个问题有何看法,是否为定业难转?’
答:‘可以说是“定业难转”,也可以看作是“乘愿还业”。’‘有人会说,他那么有修行,难道不能以修行之力克服业力吗?’‘我可以说,就是有修行,才会遇此苦难挫折,这正是他修行的功德,使事情在这一次就解决了。’
老法师强调要一心念佛。
宏意法师问:‘在阿弥陀经上,有“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之句,为何您说只专心持佛号即可呢?’
答:‘只要“具足信心”,那福德因缘就一切具足了,现在的问题是你的信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心了。是相信的信心?是每日三、五万声佛号的信心?是将全付生命投注下去的信心?是一心不乱、一念不起的信心?……你自己具备了那种信心?你自己应该知道,是否福德因缘具足了?’离开了承天寺,大家都有一个感觉,老法师和一般传说的有点不太一样。从他风趣的谈吐、无碍的辩才上,可以见到一位高僧的风范,不但增长了我们的见识,更激励了我们的信心。
我与广钦菩萨的一段因缘
周宣德
尽形寿九十五年,念佛度众从未断,而今舍报,往生极乐净土,咸盼慈航倒驾,再续前缘!举世赞颂的高僧广钦老和尚,不食人间烟火,夜不倒单,一心念佛,数十年如一日,由此而得神通妙用,度化了无数众生。他与我因缘很深,所知他的事迹也不少,现因讲话时间限制,只能选出三个实例和他在修为上的六项提纲,来证明他是乘愿再来的菩萨!
一、超度亡灵,保寺安宁
民国三十九年,我住台北万华昆明街台糖宿舍,时常到附近的法华寺礼佛,与寺里的斋姑认识。她说她原来是该寺信众代表,自日人住持回国以后,就将该寺给她负责接管。她邀我每星期天去参加法会并为信众讲经,共进午斋。她说那寺内晚间无人敢住宿,因为深夜有鬼自动打开房门、窗户,并且开关电灯……,种种扰乱动作,使人身心悚然,夜不成眠。每天在傍晚七时日落后,大家必须离寺另住别处。我听到这些话,总觉得鬼怪为祸应设法对治,心中不免悒悒。有一天午后,我忽然遇到一位身材不高的老和尚路过西宁南路,慢步向南走,距离法华寺不远,就趋前向他合十为礼,请问尊号,他回答说:‘广钦。’又问他住在何处,他说:‘没有一定。’我看他步伐轻飘,目光炯炯,似有道行,就劝他一同进入法华寺休息。他到寺内首先礼佛,然后走到佛龛左侧向西的地板上,跏趺而坐。当时斋姑亟欲为他准备晚餐,他说:‘我不吃饭,只吃水果。’于是我就跑出寺外买了一些香蕉,放在他座前一张小桌上,任他自取进用。到了天近黄昏时,我暗示斋始们大家离寺,留他过夜,且看他如何应付鬼道来扰。
第二天早晨我们去法华寺,广公老和尚用手指殿前右侧一客房说:‘那儿有两个日本鬼,你们去翻开榻榻米,取出尸骨,让我给他们超度。’果然如他所说,斋姑们找到了两具骷髅,老和尚叫斋姑把它放进寺前焚化冥纸钱的炉里燃烧掉,他口中一面念佛号,又像是念往生咒,之后便回大殿里说:‘已经超度过了。’但当晚斋姑们仍不敢住进寺内。第三天早晨老和尚仍坐原处,又说右侧后面寮房还有一个鬼,嘱令如前掀开榻榻米,又发现了一髅骸,送入化纸炉,老和尚念佛持咒后说道:‘他也走了!’第四天早晨,我又去法华寺,斋姑告诉我:‘师父叫我们今晚可以来寺内方丈寮安住。’从此斋姑就放心地邀同数位信徒大胆地住进寺内,果然无事,一切清净了。于是我告诉斋姑说:‘你们应当拜请他为本寺住持,留他常住,确保安宁。’
我在每天下班后几乎每晚都到法华寺,请教他修行的经过,知道他在泉州山洞驻锡之初,以至来台经过等种种奇迹,想已有很多人知道,将有写作,这里就不再赘言了。他这生虽没有读很多经典,只是经由苦行念佛而开悟,当因多生修持,才能具足这种神通!
二、昼夜念佛,一心不乱
我在亲近他的初期,总觉得他没有多研佛典怎能有此神通?屡次请教他修行的方法。他总是回答说:‘你只要净念佛号,久后达到一心不乱,自然会有感应。’但是我没听到他口出声音,总觉莫测高深。所以我就在一个周末假期的晚上,特地到寺拜见他老人家,他正在佛殿中间日本式的一个矮圆桌上,盘腿而坐。我就在他旁边不远的椅上也坐下来,在黑夜中拨开电灯,专心侍候他,每隔一小时或四、五十分钟,此轻步走向他的座侧,细声向他问道:‘你在做什么?’他答:‘念佛!’又问他:‘念那尊佛?’他答:‘阿弥陀佛!’如此七、八次都是如是问,如是答。我一夜没睡,直熬到第二天早上,我再问他:‘您老总说是念佛,可是没有口动出声,究竟怎样念法?’他说:‘念佛重在“心念”、“专精”且昼夜不间断、不杂乱;但是你们能口念、耳听、心想就是下手功夫,慢慢自然就会做到不分昼夜,一心念佛不乱。由于念佛得定而发慧,必有成就。’
三、预示信众,各安其业
我的一位皈依师父智光老和尚,遇到一位东吴大学李杏屯教授到华严莲社,向他提出佛学与心理学的问题,师父不与多说,只写了一张名片介绍他来我家谈话。在我和他讨论后,知道他颇有善根,就介绍他去请教广公老和尚。他一见面,就被广公的道行摄化,而自动地皈依三宝。他本来已经与美国夏威夷大学商订好了合同,将聘为教授,而且该校美籍系主任不久将来台接见他,而面送聘书。所以就向老和尚问:‘我去美国会成功吗?’他答:‘这时不行。’又数日后,一位中兴大学农学院汤之屏教授,也经智公老和尚介绍来和我讨论佛法。据他说,家计困难,烦恼很多,急求解决经济问题,佛教有何办法?我也介绍他去见广公和尚。汤兄见到和尚问道:‘我有很多烦恼,怎样解决?’老和尚说:‘你可出国多赚点钱,生活就安定了。’此后李、汤二位教授,相约来到我家,李兄先说他已有出国的把握,师父说‘不行’,而汤兄说我并没有出国计画,他却说‘可以’,都认为和尚的话很难令人相信。我回答说:‘广公有预知他人未来事情的神通。我建议汤兄不妨去试试寻找出国的机缘,而李兄且看系主任来台接见后的结果。’时隔不到一个多月的光景,李兄在系主任的接见后,系主任仅说要回檀岛与校长商量后才能寄发聘书,从此没有消息。而汤兄则回校查阅加拿大农业杂志,巧见招聘农技人才的广告,汤兄随即去函申请,果然温哥华农场的聘书连同他们全家的机票一并寄台,而去就业,从此他们家庭生活大为改善。
四、修为六大提纲
这些只是预知他人未来的事而已,此外,还有许多的事迹,在此不能尽述。但依我由观察而归纳他的修为,可简列为六项提纲:
一、心想忆念阿弥陀佛。
二、开口说话必利于人。
三、举止行动无不在定慧中。
四、持戒严谨远超凡夫。
五、视名利为空无。
六、度众咸令解缚。
从以上这些事实可以证知他是乘愿再来的菩萨呵!
我接到台北慧炬同仁长途电话说:‘广公菩萨宣称今年二月八日将缘尽离此世间,经大众再三恳留,才慈允延迟五天,于二月十三日午后,果然在妙通寺大雄宝殿中,由大众围绕齐声念佛声中而坐化了,世寿高达九十有五。众议并将于三月六日荼毗。’我听到这一消息,不禁为众生福薄痛失导师而惋惜、悲泣!恰巧这儿,正逢到二月二十三日美国洛城蒙市法印寺举行周日念佛会,住持印海大法师嘱咐我主讲,我就便在这儿向诸位简单地报告,也祝愿广公菩萨暂住常寂光土,亲近阿弥陀佛,然后再来这个浊染世间,净化众生身心,同登安养,共成佛道。
广钦老和尚·舍利子灵异录
大荒
——录自‘中国慈善之声’试刊号——
广钦老和尚,苦行一生,也是传奇一生,为苦修,作过十三年的‘山顶洞人’,降伏猛虎、点化灵猿,入定四个月险遭焚身之祸,预知起台风、避车祸,往生之前,更能安排身后事,‘无来也无去,没有事’,拍拍肚皮,潇洒而去,即连荼毗(火化)后所遗下的舍利子,也透著几分神奇与灵异。
据传:当老和尚火化后,共捡拾较大舍利子一百余颗,所余较小者,悉被在家弟子捡拾一空,一位迟来的信徒,仍在火化炉前跪求一夜,天明时竟然在其膝头上找到一颗不小的舍利子。
又有一位信徒,在家供奉了老和尚一撮骨灰,结果,一次又一次发现了舍利子。
有一夫妇徒众,曾参加老师父的荼毗大典,当日北返,次日(二月七日)听说老师父留下不少舍利子,于是复于八日驾车南下,结果竟在火化炉顶篷上,发现甚多舍利。
一位小姐信徒,在舍利花中,寻得一花,其形酷似观音菩萨的莲花座。
又一位老太太,年老眼花,无法寻觅微粒舍利子,立即跪求老师父慈悲,结果叩了三次头,就连得三颗,真是不可思议。
有一位家住台北汐止的张姓盲翁,年已七十,亦是广老徒弟(去冬受戒),以其身患风湿,故其家人未将广老圆寂及火化告知,待其获悉师父往生后,乃于三月七日偕其孙女雇车南下,抵妙通寺火化场后,火化炉中舍利子,已被先来信徒捡拾一空,当即悲从中来,哭倒火化炉前,两手抓起炉灰两把,以手帕包起,乘原车返家,一路上默念‘阿弥陀佛’不止。抵家后,即将墟灰置于漆盘中,于是奇迹出现,炉灰中竟发现大小舍利子三十余颗,晶莹剔透,观者莫不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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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广钦老和尚的因缘
林觉非
承天禅寺飞来塔
丙戌(民国卅五年)端午节后,余由原籍福建永春来泉(泉州府现为晋江县)访同学王君,告作渡台之游,得王君赞许,并谓伊有帆船一艘,专驶泉台,惜船于日前出海,汝暂住我处,俟船回来搭往可也,余于是留住候船。
余素嗜山水,喜游访名胜古迹,次晨即游承天寺,该寺位于泉州城中,略偏东门,为泉城三大丛林(承天、开元、崇福)历史最古之梵刹。由南大街走承天寺,即抵寺前山门,壁上有‘月台倒影’四大字,内有数大石龟,经四天王殿,由青石甬道,过放生池桥,可直达大雄宝殿外之平台,在甬道旁,有两石塔对峙,高宽(高丈许、宽仅数尺)模形均同。所异者,一塔洁净如洗,可谓一尘不染,闻苍蝇停息塔上,均尾朝天,绝不头部向上。另一塔则满堆岛粪,脏秽不堪。
据传:寺中前有一僧,专事苦工,素鲜言笑,一日忽传京城诏至(朝代未详)谓帝梦太后嘱请福建泉州承天寺得道高僧,晋京为伊超度事。寺中当即遴选一班僧仪修德俱优者应诏前往,临行时该苦工僧突上前请求同往,诸僧曰:‘汝不谙佛事,何得同去?’苦工僧曰:‘我虽不谙佛事,然可助汝等肩挑行李。’诸僧因感其平时勤谨操劳,不计苦累,遂许同行。
抵京至午门外,帝宣众僧入朝,诸僧皆入,独苦工僧伫立不动,帝问何故不入?曰:‘地下有佛,弗敢妄跨而过也!’帝强欲之入,苦工僧则俯身以头顶地,两足朝天,翻筋斗而进。帝奇之,命掘地,得金刚经一部。至是帝知太后欲请得道高僧者,即此人也。遂虔诚亲为厚待,帝请示超荐时应备诸事,曰:‘除诸僧按照超荐仪式举行外,可另搭一台,上供香案,中插太后魂幡。’在法书中,苦工僧突率帝登台,举幡三摇,而诵偈曰:‘我本不来,是汝偏爱,一念不生,超生天界。’帝立见太后现于云端,向僧拜谢,冉冉上升。
法事毕,诸僧辞归,帝独留苦工僧,并亲自侍游于御花园及京都诸名胜。一日行经一石塔旁,僧忽止步凝视石塔。帝问:‘师爱此塔乎?朕当命工拆下运送师处。’僧曰:‘陛下如肯相送,衲自取回。’言罢以袖一拂,塔竟收藏袖中,遂即向帝合十辞谢而去,帝命人追送,已无踪影。回抵承天寺,诸僧尚在途中。诸僧抵寺后,其中有人识谓苦工僧曰:‘汝既超度太后,帝当厚赐于汝,可否分沾大众?’苦工僧曰:‘有之,第恐大家拿不动耳。’即从袖中倒出此塔,竖于甬道旁,故名‘飞来塔’。后人雇工重建同样一塔与对。不久该苦工僧即离去。
又一传:福建漳州南山寺,有一龙裤祖师者,其行迹与上述同,唯偕帝游时,祖师辄注视帝之龙袍,帝问:‘师爱此袍否?’师即拈裤笑曰:‘裤破矣!’帝随脱龙袍,命工改制师裤奉送,师穿裤辞归,故得名‘龙裤祖师’。是否龙裤祖师即系承天寺之苦工僧,未得详查,弗敢妄断。
初见广师宿缘深
大雄宝殿正面有三门,中门上悬一竖匾,两边雕龙,中有‘敕赐承天禅寺’等金字。左边大门内,即师趺坐处也,右边大门内,有一老僧专司大殿香烛。余见师垂目趺坐,忽忆古小说中,常有禅师之称,惟迄未见过坐禅真相,今见师坐,内心顿生无限欢喜与崇敬,有甚于突获至宝之感。然不敢妄加惊动,只得在旁静候。嗣有一小沙弥从内呼师名,告以奉库头师命分钱与师,略谈数语即去。余乘机向师鞠躬一礼(时尚不懂合十)向前请示。师问:‘汝何方人?来此何事?’余将原籍居处及暂住友处候舟渡台事详告,师闻及此止问而云:‘汝鲜来此,寺中地方甚广,可到各殿参观。’余当即进入大殿,略为一转,回视师又静坐矣!然余对师之心向,如受不可言喻之吸力所吸引,全部游兴均集中于师身上,似有半步不肯与离者。旋又一僧与师谈话,余得再次近师,时师似有厌烦,即谓:‘汝既是永春来者,寺中有一老僧,是汝邻县(德化)秀才,汝是读书人,我带汝进去见他,也可聆他谈谈佛法,增长智慧。’言罢立即下座,带余入内。至客堂,为余简介于老秀才僧(老秀才俗姓赖,家甚富有,儿孙满堂,出家已二十余年,其弟亦一饱学之士,与余有数面之交),稍叙寒喧,师已回大殿。时老秀才已近古稀之龄,谈笑间,满口只剩一、二长牙,曾出寺中所印之金刚经、弥陀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等法宝相赠,并概为宣说。余心不在焉,唯唯聆受略与坐谈,即与辞离,并将经请回。出至大殿,又至师侧,伺机纠缠,然师惟勉为应付而已,至日午,余始离寺。
午后再游开元寺(泉城最大宝刹),重瞻东西塔(在开元寺左右分列两旁,东西对峙,塔高据泉州府志载为二十一丈余,以青石砌成,分八面五层,每层每面正中均雕有不同佛像一尊,塔尖相传为七宝铜所制,落日斜照,尚金光灿烂,诚一伟大建筑物也)。次晨又至承天寺,师仍坐大殿左门,见余至,笑颜相迎,情况迥异昨日。师大开话匣,告余曰:‘汝欲去台,可也!亦须汝去,惟汝去后,要与我来信。台湾佛教受日本神教影响,已是僧俗不分,我与台湾有缘,将渡台建道场度众生,以我此身,为修佛范,以挽佛教狂澜,重归正轨,此乃吾愿,汝须谨记。汝抵台后,尚有一段苦尝,恐汝不堪忍受。’余答:‘台湾如我当去,万苦莫辞,自愿乐受。’师叹曰:‘汝宿业深重,非经苦磨,无由消除,汝既愿受,尽可前往,古云:“有苦自有甜”,望汝遇极苦时,莫退初衷。’余答:‘绝无退悔!’即决意拜师,师亦喜诺,谓确有师徒之缘。然其时余唯知一心恭谨,以师礼待师而已,全然不知求皈依之法。
偕师共游碧霄岩
从此,除回友处寝食外,余均随侍师侧,夜必亥后始归。经旬日,师忽谈及在山苦修事,余好奇念生,问师修处途径,师云:‘汝欲去乎?明早吾与汝同往。’
翌晨,天将拂晓,余即至寺,师已先下座,候于殿外平台矣!头戴草笠,背一地水火风之布袋,手拄一杖即出寺。出泉州北门,经小街,两旁店铺老少均喊:‘广钦师!您又上山耶!’师曰:‘吾带客游耳,不住山也!’街上众人皆云:‘此位伏虎和尚,离开此地,实为可惜。’
行数十步,师欲跣足上山,余亦随之脱鞋,由师寄放一理发店内,师再至一小铺,买面与青菜,为余准备午餐,置于布袋内,不让余带。如是出北门,拾级登上清源山(泉州府后山),先至弥陀岩,再转碧霄岩,岩在半山右,岩右有一正竖石壁,高可丈许,外挂一大石,中空成一小洞,洞内宽约五尺,高六、七尺,两边各成天然小门,均可通行,惟左门稍宽(约三尺),最高处,余进入时适可直行。右门宽仅尺许,高则不满四尺,出入要俯身始过。洞中有尺许见方之破旧板椅,四周略可通人,此即师面壁十二年(民国二十三年癸酉四十二岁至三十四年己酉五十四岁)之处所也。洞外余地不大,有师手植果树及花数棵。
碧霄岩闻为前人所建,早成废墟,师在洞中入定数月,远近驰闻,后一归侨上山谒师,始捐资重建。岩只一进,占地不满十坪,石墙瓦顶,左右两门,中一大窗,室内空无一物,亦仅一破旧方板椅耳,师叹告余曰:‘吾将下山时,有一斋姑,要求进住于此,待吾下山,她却不肯住下去,任令荒废,出家人不堪茹苦,可惜!可怜!’
再顺右边石级登数十步,至瑞藏岩,师告:‘此岩原为吾法师父宏仁老人念佛之所,老人升西,岩亦空矣!’再往上登至一小庙(系杂神庙),住有庙祝一人,师即取出面菜,请其代余作餐。师则自袋中取出水果为餐。
餐后略事休息,即从山右寻路归,经一仙洞,内供仙像一尊,已久缺香烟。再下有斋堂两所,相距不远,堂中斋姑皆以布巾包头,在园地耕作,堂内仅一、二老斋姑留守作炊。该斋堂系承天寺之派下,老斋姑与师熟,乃入内喝茶,时日已西斜,诸斋姑适于园中收工回来准备晚课,师亦辞谢下山。至平地,顺游泉州府之城隍庙,庙后一院,为泉城士绅叶青眼老先生所创办之养老院,前弘一大师来泉时,即驻锡于此(后弘一大师圆寂于泉,其骨灰现供于承天寺功德堂,骨灰盒约七、八立方寸,裹以黄绫,外书弘一法师灵骨)。时天色已晚,匆匆转道北门,取穿寄鞋,即回承天寺。
台风助结师徒缘
余因久候友船未回,急于去台,自向船行(即船公司)购票,六月十七日,船行通知晚间九点上船。余向师辞行,临别时,师曰:‘如未去时,可再来谈。’余闻师语,知话中有话,自思此次恐难成行,然船行既已通知,亦只好上船,一试究竟。
午夜十一时,船由南门外新桥码头解缆,慢慢由泉州湾出港,是夜月如明镜,碧天无云。船中除七、八船工外,乘客共三十六人,均入舱睡,惟余一人独坐于桅杆下之舺板上,藉月光开阅经本(由承天寺请出)。
翌晨,天将拂晓,船甫出港口,船头两年轻船工,于船边抽出竹竿,往港中一插,告船后把舵老者:‘一丈二’再一插曰:‘八尺矣!’时船底忽有响声,如遇触物,船身右倾,已潮退搁浅矣。船员急跳下持棍抵住倾船。天明后,乘客纷纷跳下沙滩,小孩竟得于沙滩上挖捕螺蚌。十时许,潮见涨,老舵工命作饭饱餐,准备十二时挂帆出海。
正午,大帆业已挂上,老舵工翘首细察天气,忽喊:‘台湾有台风,今天不能出海矣!’即命收帆,重驶入港。回至一镇(惠安秀涂)暂息,至三时许,老舵工又谓:‘风候恐能延至数日,为应乘客之便,船须驶回泉州。’晚七时许,船仍驶回原处。
余下船后,即直奔承天寺告师,师已站立于殿外平台上,见余至,哈哈笑谓余曰:‘我知汝将再回,你我师徒缘尚未结,何可行也!’师即择次日(六月十九日)于大殿后之观音殿为余皈依。
十九日晨,余虔备香烛果品,供陈观世音菩萨像前,师教礼佛已,即为余说三皈依,完成皈依仪礼(皈依者,余为第三人)。事毕,余问:‘弟子去台心切,不知何时成行?’师曰:‘风可息矣!二十晚当得上船,二十一日出海,二十二日即可抵台。’
二十日午后,果得船行通知当晚上船。七时许,余向师辞行,师再三叮嘱:‘汝须来信联络!’余答:‘谨遵师命。’临行师连嘱‘顺风’数句,余拜谢出寺,满心欢喜,知此次定可赴台矣!深夜十一时开船,月光皎洁,余则独坐舺板上阅经。
二十一日晨船抵港口,舵工靠岸至其家(海滨)再装货品,正午十二时悬帆出海,是日风平浪静,烈日高张,舟行海上,一起一伏,朝台顺航。至夜余仍坐桅下阅经,月色朗照,水天相连,偶感宇宙之宽大,此舟之渺小,而伤旅途之茫茫,人生之幻幻。
二十二日初晓,台湾已隐约可见。午前十时,已抵中部公司寮(海线龙港站)矣。老舵工嚷曰:‘我家数代公司舵,航行泉台,如获顺风二十四小时可到,最速者,亦需二十三小时,于我一生航海中只得数次而已。独此次航行二十二小时,诚然出人意料之外,亦闻所未闻也!’余感佛力之无边,师恩之加被,对师之崇敬益笃。
上岸后,即搭北上火车,直抵台北,住家叔寓,即修书禀师,不数日获师回谕,师仍在承天。余旋即参加台省国民学校国语教师考试,录取后,经两周讲习,被派嘉义民族国校服务,余又作禀,师覆将往厦门南普陀寺。冬间,连奉两函均未获覆。卅六年(丁亥)春,余转职台北铁路党部,再去函禀师,亦未奉覆。四月间,忽奉师谕,决欲来台,尚缺旅费,余即急汇船资。
师于是年农历五月十五日下午安抵基港登陆。师到台后广度无边众生事,在此无庸多赘。念师恩未报,寝食难安,敢将承师携度之一段因缘,谨纪为念。
广钦老和尚的‘念佛三昧’
云林
九年前,朱博士有个美国好莱坞的朋友金博士(Doctor King),到台湾来请教南老师有关佛法方面的问题。这位金博士年纪轻轻,卅来岁,基督教家庭出身,学的是音乐,对佛法特别有兴趣,铃木大拙等各家的禅学著作、大般若经、及若干小乘英译佛典都曾涉猎,并有在锡兰斯里兰卡某处习定一年多的经验,是一个受现代高等教育的西方佛教青年。
他在台期间也随众听南老师讲课,由朱博士当场传译,由于语言的隔阂,对于所讲内容的吸收颇感吃力。后来他要求朱博士有空带他去参访台湾地区的有道之士,朱博士当时很忙,抽不了身,便找上了我,要我带著这位到处寻师访道的老外,到外面去走走玩玩。我说我也不晓得那个是有道之士,帮不上忙啊!后来经不了再三的请托,推辞不掉,只好勉强应命。
我说,那看谁呢?朱博士说随便,再问金博士的意见,他说他喜欢修禅的和尚,在家出家二者都想见识见识。这下我可傻了眼,谁又知道谁会禅呢?我问他:‘你在西方基督教家庭长大,怎么也喜欢搞这一套啊?’他笑笑说:‘我不知道,大概前生我喜欢玩这个吧!’我说:‘你们美国人也讲前生?’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怎么不讲啊!’
大家就这样聊了聊,彼此有了认识。隔天,本来我想带他去拜谒印顺老法师,但以在嘉义太远而作罢,最后乃决定先去找在武昌街摆书摊的诗人周梦蝶,再上土城承天寺参访广钦老和尚。结果金博士与诗人见面后,可说对机也可说不对机,彼此并没有什么话讲,三人站在人潮川流不息的明星咖啡店前廊下,默然以对,不到半小时,便告辞走了。
金博士与我转搭公路局车往土城,下车后,改雇计程车上山,原先讲好他出计程车费,我说我也坐了,我出一半吧!他说,那刚才公路局的车费他也要出一份。
上了山,到了大殿,看见老和尚坐在殿中一处的莲花垫上,我有一个老习惯,看了和尚喜欢拜,走到老和尚座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想不到这个年轻的老外也紧跟著我趴地一声拜了下去,老和尚只是坐在那儿,不作一声。
后来老和尚移到窗边的旧藤椅上去坐,我们跟了过去,他周围的几个尼师也围拢过来,准备要当翻译,我说我的闽南语还马马虎虎懂得一点,我来翻译好了,省得多费一道翻译手续。
我首先跟老和尚简单介绍了金博士的背景情况,说他这一回专程到台湾来参学佛法,我特别带他来,师父您老人家给他开示。
老和尚听完话便问金博士:‘你几岁?’
我以最快的速度作传译,‘卅五岁。’金博士答。
老和尚又问:‘你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来看看。’
老和尚再问:‘佛法中你喜欢什么呢?’
‘禅宗。’金博士答。
老和尚说:‘净土也很好嘛!净土也是禅。’
停了一会儿,大家没讲话,旁边的尼师端来几杯茶,我跟金博士各接过一杯饮用。
这时老和尚抓到了题目,又问:‘你手中拿著什么东西?’
‘茶。’
老和尚接著要金博士不要犹豫,马上回答他能喝茶的是什么?
金博士如法答:‘渴啊!’
我回禀老和尚说:‘口干啦!’
‘不对!不对!’老和尚当头不客气地猛下一棒,弄得金博士很不好意思,回不了话。大家想想能喝的怎么会是‘渴’呢?
老和尚看金博士不讲话,便安慰他说:‘普通到我这儿来,我都让人念阿弥陀佛,什么也不谈。这次你来以前,我莫知你来,你走了,我也莫知你到那里去,现在你喝茶,我便问你喝茶。能喝茶的并不是渴,渴只是一种现象。’
说完,老和尚又将同样的话重覆了一遍,并说:‘我听云居士说,你在锡兰下过功夫,我现在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停了一下,金博士开了口,问说:他曾看佛学书籍中提到有个‘念佛三昧’,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老和尚是否得过这种境界?
老和尚这下又说:‘你来以前,我莫知你来,你走了,我也莫知你到那里去,现在你问我问题,我凭我的记忆回答你。我在五十几年前,有一次情况我认为是念佛三昧,你以为怎样我不晓得。’
金博士一听,精神来了,说他喜欢听。我赶快从旁翻译道:‘他请师父开示啦!’
老和尚说:‘五十几年前,我在福州鼓山时,有一次随众在大殿行香念佛,大家随著木鱼声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手结定印,边走边念,突然我那么一顿。……’
老和尚的话我逐句翻来,到了‘那么一顿’这里,我头大了,勉强译成‘Once suddenly a
stop’。老和尚马上对著我说:‘你不要翻错啊!不是“停止”哦。’这时金博士看了老和尚‘那么一顿’的身势与手势,表示他懂得老和尚的意思,而我也觉得我的翻译有误,惭愧莫名。
老和尚接著表示,当时‘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先在大殿地面盘绕,然后再冉冉地回旋上升起来,老和尚讲到此处,边作缓缓盘旋手势,同时念佛,声音深沉而浑厚。他说当时没有什么寺庙建筑和其他人事物的感觉,只有源源不断的念佛声,由下至上一直绕转,尽虚空、遍法界尽是弥陀圣号。
我问老和尚:‘此时师父行不行香?’
老和尚说,那时他也不晓得行不行香,也不晓得定在那里,光是‘南无阿弥陀佛’而已,最后维那引磬一敲,功课圆满,大众各归寮房,他还是一样‘南无阿弥陀佛’下去,二六时中,行住坐卧,上殿过堂,完全融于南无阿弥陀佛佛号声中,鸟语花香,如此有三个月之久。
老和尚笑著说:‘那真的很爽快!不过这只是我记忆中的体会,是不是念佛三昧,我给你作个参考,我觉得是个念佛三昧,你认为是不是那是你的事情了。’
老和尚这么不见外地坦诚相见,以个人实际的修持经验为来者解惑,金博士听了似乎大感受用,法喜充满,高兴得不得了。
这时围侍在旁边的尼师们怕老和尚累了,一直要他休息,我想这回上山已有收获,没有白跑,便起身告退,没想到我没拜,这位获尝法味的老外又趴地对老和尚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我们出了殿外,由于时间还早,便在周围的栏杆边徘徊了一下,欣赏承天寺的翠绿山景。我告诉金博士说,对面有个日月洞,听说老和尚早前刚来台湾时,曾在洞里闭关,他可以从大殿这边一跃飞到那边,不知是真是假。我们两人正这么闲扯时,不经意一回头,老和尚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我赶快叫说:‘师父,您怎么跑出来了!’
老和尚一脸笑得好开心说:‘玩玩,玩舛嘛!’
那时老和尚已很少出门,我看到几个尼师站在大殿门口,很关切地望著这边,想是怕老和尚走远了,又有老和尚的吩咐,不便过来。
我一时兴来,便提起老和尚有关他飞越两山间的传闻。
老和尚答说:‘莫啦!莫啦!不要乱讲。’
我又转头告诉金博士:‘你今天的缘很好,老和尚平时很少出来。’又跟老和尚说:‘我看师父是中意他。’
老和尚笑著说:‘莫啦!莫啦!跟你们玩玩,玩玩。’
大家如此站在一起,不再讲话,我告诉金博士,这时正好一起念佛,便自个念了起来,金博士没念,老和尚在旁边看看我,又看看他,大约有三分钟的样子,我看也差不多了,便再跟老和尚告辞,老和尚又送了我们几步路,被我劝止回去。
下山时,我们的计程车沿著曲折的山路蜿蜒而行,柔和的阳光在林间山边闪耀,我感觉整个身心非常畅快,金博士转过头来问我原本的中国文化是否也讲三昧呢?我没有什么学问随便以破烂的英语拾了论语中‘君子无终食(日)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及‘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的记载给他参考,他一听大为兴奋,说:‘这应该就是一种三昧吧!’我笑笑说:‘这是个大问题,我可就不知道了。’
广钦老和尚云水记
宗昂
一、初见广老,再见挖宝
民国六十五年,第一次见到广钦老和尚,当时老人家没别的开示,只教我们好好念佛。同去的政大东方文化社同学,都觉得非常失望,传说中老和尚是一位传奇人物,可是见面竟觉平淡无奇。大家以为大老远跑来,但这么一句话打发,未免大失所望。同学中有一位素以博学多闻自居者说:‘一字不识的老和尚,能开示什么嘛!’无知的我们,在心里上也认为——没错,就像有眼的向没眼的问路,当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翌年,参加忏云法师在台北念佛团打佛七,忏公非常敬重老和尚,于佛七圆满后,浩浩荡荡七、八十人,上土城承天寺拜访老和尚。当时,承天寺建筑简陋,只有几栋寮房,没有现在这么辉煌壮丽。在老和尚的丈室,里里外外挤满了老老少少,有专程来请益的,有好奇凑热闹的,有登山路过的。
老和尚一语不发地坐在禅椅上,俟忏云法师进来,引领大众行过大礼后,大家就地坐定。忏师与老和尚请安后,整个丈室就静默下来。老和尚显得精神愉悦,似乎非常高兴。见大家默默无语,老和尚面对大众说:‘你们打佛七挖宝,既然挖到宝,应该奉献出来;来,道一句。’听老和尚这么一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像是说,挖到宝的不是我,你们有那位挖到的?赶快拿出来,否则真没面子!经过一阵眼目传神后,平日谈天说地、讲经说法头头是道的我们,谁也拈不出一偈半偈来。
当大家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压得有点坐立难安时,忽然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从一位比丘尼口中迸出来。大家猛然回头,将注意力投射到这位中年比丘尼身上,看看是何方神圣作此狮吼!瞬即将注意力又回到老和尚身上,想由老和尚这里觅个消息!只见老和尚摇摇头,指著前面一位小孩子说:‘这句,连三岁孩子也说得。’
接著,又恢复宁静死寂的状况,只见老和尚目光炯炯,似乎在探寻,到底谁把宝藏起来不肯示人,到底是谁?‘来!道一句,道一句。’老和尚似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兵临城下,在那儿叫阵。大家在老和尚凛冽眼光与坚决有力的鞭策声下,噤若寒蝉,连呼吸都觉紧张。这才令我觉察到—这不是书生论战,而是真刀实枪上阵,没有真功夫真本事是上不了战场的。
有位坐在前面的比丘,大概是被老和尚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摇动一下身子,揣摩一下,然后压宝似地挤出一偈:‘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老和尚表情淡然,转过来面对这位比丘说:‘我们关起门来说话,你不要以为这件衣服(指著自己身上所穿的出家衣服)可以随便穿的,要真正穿得起这件衣服可不是容易的!’接著又是一阵寂静,老和尚见大家拿不出像样的货色示人,一缓咄咄逼人的眼光,和颜悦色地说:‘古人打佛七,要在克期取证,若是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那不变成“打佛吃”了么?(即打著念佛的招牌吃饭)’停一口气,老和尚又说:‘打佛七,想挖宝,这是贪。来我这里,又想挖点什么走,这也是贪。’老和尚话未说完,底下有两个人在那儿交头接耳,意思是说:‘我们挖不到宝,老和尚要我们把宝奉献出来,老和尚自己有宝,还要我们的,这不也是双重的贪心吗?’此话刚说完,老和尚似知若不知的,接著说:‘若是听懂我所说的,摆在眼前的,他就拿得到;若是听不懂的、不识货的,就是双手捧到跟前,他也得不到。’
老和尚此话未完,忽然有一位年轻人问道:‘老和尚,您有念珠吗?’老和尚回说:‘没有!’他见老和尚身上真的没念珠,这出戏演不下去了,侧见忏公手上拿著一串小念珠,正在那儿念著,于是箭头指向忏云法师问道:‘这位法师,您有念珠吗?’‘有!’忏公坚决有力地回答。年轻人老大不客气地说:‘请您把念珠给我!’忏公回说:‘我在念的不能给你,我要给你的,你不能丢掉。’‘念珠拿来!’年轻人手伸得直直地说道。话犹在耳边,老和尚忽然指著年轻人说:‘你现在念的就是!’年轻人顿息骄傲之气,默默无语。两位法师出广长舌,一个由空入有,一个由有转空,配合无间,真令人赞叹!
二、众生有病,法师亦病
大概是民国六十七年,听说老和尚法体违和,有意撒手西归,寺里大众非常难过,特地请名医上山为老和尚把脉,老和尚不愿劳师动众,经过寺众一再恳求,勉强答应让医生诊断。医生毕恭毕敬地把脉后,脸上表情奇特,把了一次又一次,只见其仔细在那儿,似乎在细听,又似在沉思;最后他说,老和尚脉搏与常人迥然不同,可是却查不出什么病。老和尚笑著,指著在地下胡跪的徒众,向医生说:‘他们都有病,顺便给他们看看!’大家表情讶异地看老和尚,然后排遣那份凝重的忧心笑了出来。这似乎应了净名经中,维摩居士所言:‘众生有病,我亦有病!’据寺里法师说:‘老和尚曾经说过,他老人家往生,当示现病相,娑婆世界太苦,怎堪蹉跎!’老和尚慈悲,连走时也要为众生上一课。
风闻老和尚生病,上山请安、慰问的人络绎不绝;忏云法师及四众弟子,也急忙上山‘请佛住世’。当我们见到老和尚时,只见他老一会儿咳嗽,一会儿吐,又不见吐出什么东西来,有时又咳得一句话要分作好几次讲,而且身体随著咳嗽,前后摇摆得很厉害。看到他老人家如此,大家心里都有一些不忍。忏公及大众一齐恳切地请老和尚慈悲,应以苦难众生为念,多住世几年;老和尚说他作不了主,他这个身躯如破旧的瓦房,即便勉强维持,台风一来也是经不起考验的,不如早点走,换个钢筋水泥之身再来,才可大弘法化。大家极力劝说,老和尚这一去一来,前后至少要二十年,这二十年人天没有眼目,众生失去依怙,还请老人家多留几年。老和尚说他丹田无力,说话有气无声,无法应众生所需,勉强留住也没意思。大众又说:‘老和尚住世,只要静静地坐著,无形中即可增长大家信心。’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午斋时间到了,老和尚依然说他作不了主。忏云法师持午,于是决定在承天寺为老和尚举办‘消灾延寿药师佛七’,为老人家暖寿,遂匆匆赶往斋堂。
大家怀著沉重不安的心情,正在斋堂用餐,没多久,一位比丘尼很兴奋地跑了进来,在忏公面前,迫不急待地说:‘忏公慈悲,老和尚答应不走了;还得请忏公来打佛七,不过老和尚说最好打阿弥陀七。’大家听到这些话,都高兴开朗起来,管它药师七、弥陀七,只要老和尚想留,打什么佛七都可以,顿时胃口大开,一扫方才郁郁不安的心绪,有的等不及,上楼看老和尚,只见他老人家悠游自在地在室外散步,这是忏公在承天寺打佛七的因缘,也是本人亲近老和尚,探知老和尚生平的因缘。
三、清贫如洗,坎坷行旅
广钦老和尚生于清光绪十八年(西元一八九二年)阴历十月二十六日。原是福建漳洲惠安人,本姓吴,家里赤贫如洗。三、四岁时,家里为老大娶妻没银两,将师卖到晋江泉州李氏人家。李家务农,在山坡上种些水果维生,日子勉强过得去。养父母由于膝下犹虚,待他如同己生。师幼时体弱多病,养父母忧心如焚,为保平安,依当时习俗,在养母娘家附近观音亭许愿,将师送与观音菩萨当契子。此举,为师与佛菩萨种下深缘厚愿;而师亦本宿慧根,养母茹素,于七岁时,亦自愿素食,不曾动摇。
一九○○年,师九岁,不幸,养母别世;过二年,养父也跟著走了。短短的时间,由于无常的摧折,师顿失依怙,举目无亲,幼弱无力,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如何归趣?俟养父母丧事办妥,远门亲戚遂为师安排到南洋谋生。先在店里为人扫地、煮饭,做杂役佣工维持生活。年纪稍长,身体渐强,力气较足,转而与人结队上山垦林伐木,虽然辛苦,赚钱较多,也较自由。一日,大家照往昔时间散工,正准备搭乘‘轻便推车’下山;师不知怎的,一直觉得这班车不安全,他直觉地警惕同事不要搭乘,大家急于回家,只当他是胡言乱语。没料到,这部推车果然出事,翻落山谷,人皆以为奇。师虽在山上做苦力,依然我食我素;此事过后,同事都半开玩笑地劝他:‘你既然如此坚定地吃素,又能料事如神,何不回泉州老家修道去!’他们虽是戏言,可是,师却如梦初醒,想起养父母正当壮年,说死就死,以后自己迟早要走上这条路,何必绕著圈子走路呢?于是束装返乡,决志出离。
四、弱冠出家,一心苦行
西元一九一一年,师二十岁,于泉州晋江城内承天禅寺剃度出家。承天禅寺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帝王殿宇,传说该寺建于明英宗统年间(西元一四三六—一四四九年),距今约五百多年,占地十八万坪。当时,有位勤王野心勃勃,见该址风水优越,地基广大,妄图依止风水成就帝王九五之业。可是殿中缺水,必须于一夜之间凿井百口,否则帝业难成。勤王于是选择良辰吉日,鸠工凿井;一口一口拼命直凿,只见水如泉涌,王心中暗喜,没料到井成九十九口,群鸡惊啼,晨曦抖露。勤王急得冷汗直流,只因一井未成,帝王之业瞬成泡影。惊叹之余,自知福德不足,遂将帝殿奉为禅林,命名为承天禅寺。
我们若有机缘到泉州承天禅寺参访,可见直写的寺名,上方加有‘敕赐’二字,字旁刻有龙纹衬托,中间写底‘承天禅寺’格外醒目。我们无法从寺匾门额证实传言真伪,但是,由此事可知该寺确实源远流长,传说颇富神秘色彩,而寺里亦多古迹。该寺石铺的古道旁,矗立两塔,其一为传说神奇的‘飞来塔’,另一则与之高低相若形体划一对峙而立。虽然表面看似相同,可是飞来塔常年清净,一尘不染,另一则鸟粪满柱,飞尘粉饰,不忍卒睹。进香者每每伫思良久,思不出所以然来。凡此古迹共有八处,另有‘月台倒影’、‘石龟食米’、‘狮子吐烟’、‘石梅花香’、‘一尘不染’、‘龙王井’、‘鹦哥吐雾’等奇观活景,为世人所乐道,而这些传闻,越传越远,越传越神奇,至今,只堪怀古幽思,已无从查证。而不为传说佳话所变者,唯是寺内宏伟之建筑,寺内有禅堂、念佛堂、法堂、祖堂、客堂,宽敞轩伟,计有六大幢房,大殿可容千人,寺里常住六百多人,俨然一丛林古刹。
师未上承天寺出家之前,自以为福浅德薄,出家之后未成道之前,若广受十方供养,恐偿还无期,道业难成。因此,当师决志出家后,亦随即在家里学著减衣缩食少眠,为进入空门铺路。及至能够日中一食,树下一宿,不依床铺止息,方肯祝发为僧。出家后专志苦修,食人所不食,为人所不为。承天禅寺以‘佛喜转瑞,广传道法’八字传承法脉,当时承天禅寺住持为‘转’字辈的转尘上人,而师则拜在苦行僧瑞舫法师座下,由此亦可知师心志所在。
瑞舫法师苦行过苛,不幸英年早逝;师虽拜在瑞公座下,而实际教化广师的任务,完全落在转尘上人肩上。转公知师根基深,将来必为法门龙象,因此,鞭策甚紧,时时耳提面命。某日,大家出坡工作;近午,收工返寺时,正闻午斋云板价响;由于丛林人多,供众不易,平日省吃俭用,汤汤水水,没有滋养,加上出坡卖力,众人都饿得发晕,顾不得把工具收拾好,纷纷挤往斋堂。师本亦想赶往斋堂,可是为转尘上人叫住,命其将所有工具归位;当时,师也饿得四肢发软,两眼无力,一边收拾,心心里边一直不是滋味,心想:干这么粗的活,吃这么差的饭菜,又受此奚落,何苦来哉!嗔心一起,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和尚不干了,信步朝山门外走去。没有多远,又自忖道:我不是决志苦修,专为了生死而出离吗?今独为一点苦差事闹意气,岂不有违初愿吗?经自己下一转语,忽觉志气昂然,一时倦怠、饥饿、不满,全部抛却九霄云外。遂至转尘上人跟前覆命,转公允其随众入斋堂,并叮咛一句:‘吃人不吃,做人不做,以后你就知!’自此以后,师更刻苦自励,不敢兴退却之念。
师由于自小不曾受过教育,大字认不得几个,既不能讲经,又不善敲打唱念,经常为人所不耻,自己也觉苦恼。心想:虽然少吃少睡少穿,可是仍然无法上报常住下化众生。于是,决意植福报恩,每天为大众盛饭,等大家吃饱,然后将掉落于桌上地下的饭粒收拾起来,也不重新洗过、蒸过,就吃将起来。若有远来大德高僧,则为倒茶水、送洗脸水、递毛巾、拖鞋、放洗澡水,或搬砖运瓦、砍柴、煮饭、洒扫、洗刷……,举凡一切粗活贱役,极力承担,从无怨言。
五、常坐不卧,念佛得证
师执贱役修福十余载,后被委派为香灯,每天早起晚睡,负责清理大殿,以香、花、灯、烛供佛,并打板醒众共修等工作。某次,师睡过头,慢了五分钟敲板,心想:六百人同修,每人错过五分,一共怠慢了三千分,此因果如何承担得起?遂于大殿门口跪著,一一与大众师忏悔。师责任心重,罪己甚严,自此以后,每天于佛前打坐,不敢怠慢。由于警戒心重,一夜惊醒五六次,就在惊警戒慎之中,醒醒睡睡之间,师自然而然打下‘不倒单’的基础。
一九三三年,民国二十二年,师已进入中年,却仍未曾受具足戒;师自弱冠出家至今已二十二年矣!其所以迟迟不肯受比丘戒,承担如来家业者,实恐上欺佛祖,下瞒众生,外负师友亲恩,内负己灵。及至,于鼓山寺精进佛七中,得证念佛三昧,方许顶戴如来,前往兴化龙山寺受具足戒,得自在云游身。
一般人只知道是参临济禅开悟,不知师实是于念佛先得力而后参禅。师于鼓山寺佛七中所见,只能从一外国参访者与师的对话中,得知一二。师谦谨朴素地答覆这位远地参访的异国同道说:‘当时,在念念念佛声中,忽然之间,身心皆寂,如入他乡异国,睁眼所见,鸟语、花香、风吹草动,一切语默动静,无非在念佛、念法、念僧。此种景况绵延三个月未曾中断。’
佛说阿弥陀经有云:‘复次,舍利弗,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又言:‘舍利弗,彼佛国土,微风吹动,诸宝行树,及宝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闻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由是经典所宣,与师所见对照,佛陀慈悲,师父慈悲,虽然是轻描淡写,可是于我辈凡夫确是如雷贯耳,轰隆价响,谁也无法装聋作哑,佛陀所言,师父所证,句句实言,于念佛大法能不深信乎!
师经此证验后,决志潜修,为得自在之身,遂于转尘上人应允与叮咛下,前往兴化受戒。师受戒归来后,即积极准备入山苦修,转尘上人知其功夫扎实,龙象初具,遂允其上山独修。上山时,师只携带四套简单换洗衣物,五百钱米(约十多斤米),即满怀希望迈向承天寺后山——清源山,准备作一番活埋。
六、清源潜修,误入虎穴
清源山,在府城北面,是一座茅草丛生的野山,罕无人烟,山如积木,一山附在一山上,呈梯田状,渐往山后爬升,一山比一山高。后山高多树,有乡民赖砍柴为生,渐成村落,山有小路,可通往府城,村民常由后山朝清源山方向入泉州城卖柴火。相传,大陆古城皆以子午线为准,府城座落方位,都以正北朝正南,以示正心,提示府尹办事亦当如府城居位,一丝不偏,公正不阿,泉州城即是依此道理建立的古城。
师破晓出门,想于清源山寻一隐蔽清幽山洞安身,及至清源山,只见一山山相叠,前山莽草遍野,漫无人烟;后山丛林密布,隐见屋宇炊爨。师曾风闻草莽之山多虎,有木之山多人,盖有木之山,必有飞禽所在,粪便满地,虎怕沾身皮烂,故常避居莽山。师想:‘我居山修行,当避人烟如虎避粪;虎为纹身藏草莽,我为悟道锁深山。’于是,顾不得人虎相遇怎么招呼,一意只为修行觅个立命安身所在。
以师当时脚力,从破晓出发,竟至过午方至山脚下;因山壁陡峭,山路难行,只好卸下罗汉鞋,四肢攀附山壁,一步步匍匐而上;向上爬行未远,忽见一状似平台小山,贴紧在另一山上,似甚隐密;及至,见一小山洞,洞宽五六尺,有两个出口,一边高一人许,一边只容半蹲始可进出,洞中有一平台,余则荡然。
师初上山,身心具疲,乃放下行囊,于石台上安坐。由于远离城市喧哗,一时身心轻安得未曾有。师于洞中稍事安顿,两三天清静无扰,自得其乐。
一天,师与往常一样在洞中坐禅,忽闻一股强烈腥膻,随风飘入,心里正觉奇怪,隐约之中,似有一庞然大物入洞来,随即睁眼瞧瞧,没想到竟是一只猛虎,心中大惊,脱口叫出‘阿弥陀佛’。这只猛虎,万万也没料到,此乃森林之王蛰居之所,居然有此‘师’吼,心里没有准备,猛然之间经此狮吼,竟也落荒奔逃。猛虎于惊魂甫定后,重整旗鼓,挺胸迈步,一步步逼向洞中,并不时闷吼,怒目投向法师。
七、猛虎皈依,人猿送食
师见猛虎奔出后,稍一收心,自想:‘若是我过去欠它一命,此世还它一命,自是因果相酬。’又想:‘若不是,岂不因因果果应应报报永无了期吗?’法师心意未定,猛虎已入洞来。师言:‘阿弥陀佛,老虎莫嗔!冤冤相报,终无了期;你是在地的,我是出外人,你这个地方让与我修行,以后我成就,必当度你。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猛虎见师念念有词,不知是懂还是不懂,停在那儿没有进一步的行勤;法师只顾一心念佛,静待奇迹出现。没料到猛虎竟然颔肯称臣,点了点头,温顺地向洞外走去,伏在洞口站起卫兵当起护法来了。师见此状,心想:必是龙天护法庇佑,诸佛菩萨加被,否则难逃虎口。自此,信心大增,志意更为坚定,遂默默许愿,此生若不悟道,愿终身埋首洞内,永不出头。
师自降伏猛虎后,与虎朝夕相处,了无畏惧,虎亦顺若家畜,乖巧而略通人语,后竟率虎妻虎子回来,于师前戏耍,大献虎舞;又向师频频点头,似有所求,师遂为其授三皈,开示法要。
师虽处人间仙境,了无牵挂,可是,地处荒山,又多草莽,无野菜充饥,师所携道粮滴粒不存,而师定境日深,耽乐禅悦不喜远走。每逢饥畅辘辘,师总低下头来,看看肚皮,拍它两下,然后劝慰它说:‘咱们商量一下,请你稍微忍耐一阵子,我们再坐一会儿,你不必著急,等我修好,再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就这样,师又悠游自在进入定中,忘却物我,不知今夕是何年何月呀!
‘呱噜!呱噜!’师虽心乐禅悦,可是却苦于身躯不听使唤,越叫越大声,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声如雷鸣,再怎么劝,它也不依你了。就像小孩子吵著要吃糖,一次哄他,两次哄他,或许还能安抚得来,但是,太多次法不灵了,不是大吵大闹,就是大哭大叫,不给点吃的,绝对是得不到安宁的。师于百般无奈下,先试著泡茶,把整个五脏庙灌得满满地,可是出定一看,全身由头到脚皮肤都呈黄褐色。改喝白开水,则全身变得浮肿。一气之下,横心不吃不动,只管深入定中,看它如何!渐渐地,只剩一层皮包骨,接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最后,终于一动都不能动。至此,师始觉大事不妙。于是,运用精神力量推动身体,经过一阵观想,先是手掌稍有知觉,渐而能动;接著脚趾也渐渐由知觉而后能移动,身体各部门随著恢复知觉。然而,全身依旧无力,起初勉强可以在地上爬行,依靠洞壁移步,然后绕著坐椅缓步经行,休息一阵子,然后拖著疲惫之身出外觅食。师常常因为极力参究,久未进食,等到无法再拖下去,却为觅食走著出去,爬著回来。
一日,正饿得发慌,见远处有一群猴子戏耍,只见它们吃著一粒粒树子,津津有味,不觉垂涎三尺,肚子更饿得受不了。师一边看看猴子,收回眼光,又看看自己,不觉莞尔,师想:当下的我,这付德性,与树上的猴子,又有什么差别呢?它能吃,为什么我不能吃呢?随手由地下捡拾树子吃将起来。猴群见有人加入它们的行列,颇觉讶异,彼此交头接耳,鼓噪起来。过一阵子,见师手上已无树子,竟纷纷由树上丢下新鲜树子送与师食。师食树子后,竟自觉目光炯炯,精神焕发。自此,这群猴护法竟也深谙人情世故,经常摘取树子、水果送到洞口供养法师。(屈映光老居士,为祝老和尚七十大寿,曾有‘人猿送食猛虎皈依,现届古稀仍是忘形,敬祝佛寿无量’正是写的此段。)
虽然,吃饭问题稍获安顿,可是人总是人,这种艰苦的日子,真是难熬。一日,师正觉心中郁闷,忽见群鸟在空中飞翔,树上啼鸣,似甚安然。师想:人为万物之灵,何以不能自然生活?于是,抛弃胸中郁郁,决定效法飞禽,顺应大自然,自在随缘度日。
八、树薯充饥,自然度日
后,师于地下挖出一大块‘树薯’,重五六斤,如获至宝,珍惜非常;每次,师只切下一块细嚼,剩下的又埋藏土中,把肚子骗饱了,马上钻入定中,下次出定,再挖它一块,就这样挖挖吃吃,五六斤树薯,居然维持好几年的饮食无缺。据师自说:挖下一块,剩下的部份再埋进土里,缺口部份,过一段日子又长出小小的树薯,因此,虽然只有五六斤重的树薯,竟也生生不息,帮法师很大的忙。由于久住山中,野食渐成自然,遂断人间烟火食,成了一个十足的自然人。
某日,师正在洞中参禅,忽闻后山传来惊叫声,师急忙出外探个究竟,只见三五柴夫,站在后山指著山下猛虎嚷嚷;师招呼他们:不必害怕,下来没关系。可是谁也不敢下来,也不再喧哗,大家以惊讶的眼光看著法师。师才恍然,忽又莞尔:我不怕,怎教他们也不怕呢?遂转过来对老虎说:‘你们看看,你们前世造孽,嗔心太重,生得这付凶面孔,人见人怕。去!去!’经法师这么一说,几只老虎识意地跑开了。柴夫们为赶市集,个个急急忙忙下山,也将他们所见所闻,随著柴火传遍了整个泉州城,‘伏虎师’号,不胫自走。
自此,柴夫们经过,总会留意师父行踪,偶或遥见,也会打个招呼。可是,有一阵子,柴夫们因久不见师影,议论纷纷。某位柴夫好奇,遂攀岩附枝上山,前往洞中探视,只见师闭目静坐,状甚安然,不敢打扰,悄悄地离开了。过些时日,又不见师父行踪,再拐进去瞧瞧,师依然故我,这样几次后,心中不免怀疑;于是跑去承天禅寺,禀告转尘上人,转公告以‘入定’,柴夫似知不知,也就不以为奇。可是日子一久,这群柴夫也就甚觉纳闷,虽说他们是乡野无识,可是,谁能相信,人可以不吃不动,坐这么久?于是入山洞中,试与师呼叫,师无言以对,摸摸鼻孔,也没呼吸进出,他们料定师是必死无疑。又有人往承天禅寺通报,以人死入土为安,应早料理,不可任弃荒郊。
经久通报,时逾百二十日,转公亦自觉不对,可是又不敢遽尔断定。于是,一方面请人上山准备柴火,为师火化。另一方面,速与弘一大师捎信去,请他老来鉴定生死。当时,弘一大师正在福建永春弘法,获函,即托人来讯阻止,千万不可鲁莽从事,候其来视再作决定。
九、柴夫一炬,弘公三弹
弘一大师前来承天禅寺后,遂与转尘上人领数人上山;弘公在洞中左观右审,表情肃然而赞叹道:‘此种定境,古来大德亦属少有。’遂在师前,轻轻弹指三下,众人随著转公一齐步出洞外,朝后山碧霄岩漫步而去。碧霄岩乃广老之法师——宏仁老和尚住处。宏公与师相约于山中苦修,一在山下洞中参禅,一在山上岩中念佛。大家来到碧霄岩,茶未泡开,师已出定,上山来与弘一大师、转尘上人、宏仁诸师顶礼请安。
弘一大师谦谨,不肯以长辈自居,亦与师相互回礼。师言:‘大师至此,不知有何训诫?’弘公言:‘不敢!不敢!打扰清修,罪过!罪过!’相互寒喧几句,弘公见事情已有个了结,遂与师言:‘这里没事,您还是请回吧!’差一点付之一炬的生命,举世震惊的大定,就这么简单几句就带过了。弘公恐又干扰广师修行,遂循后山小路,绕了一圈出山去。古来大德行持,竟都如是简朴、谦谨,而又周到。
师自从此番大定后,一路快马加鞭,极力参究,及至证悟,前后穴居共历十三个寒暑。一般人不要说在那么艰辛的荒山上独处十三年,就是在家里万物具备下,一个人独自地面对自己,孤寂地呆守一个日夜,也都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何况在举目无人的山洞中,坐上十三个春秋呢?单就这份耐得住寂寞的能力,已非我们凡夫俗子所能想像,更甭论自内证验那难忍能忍、难行能行的心路历程了。当然,法师自得其乐、法喜自在的证验世界,也非吾人所能揣知,吾人亦无法与其同享,这是属于法师苦修的代价。大自然的法则,本来就是平等的,在这里失去的,必然从别处捡拾回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修行上,没有任何便宜可占,也没有任何取巧诈伪处,都是步步踏实,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
师悟后,常自思惟:若不下山度众,就如洞穴为石头所塞,无法进出,洞里再有怎么了不得的东西,也无法与世人共享,最多不过自给自足,作个自了汉罢了。如此,不但辜负佛恩,亦有违初愿。于是,毅然决然,搬开心中这块大石,信步迈向苦海众生,为作慈航明灯。此时正是民国三十四年,抗战胜利那年,而师已五十五岁矣!
师回承天寺后,自然引起一阵骚动。大众中,有以好奇眼光,面对眼前衣衫褴褛的‘山顶洞人’,有以怀疑的眼光,看看才不出众、貌不脱俗的他,如何能有出类拔萃的证悟呢?然而,大部份的同修,都以怜悯、敬佩的眼光,付予较多的关注,看他三衣拼成一衣,还遮得东来犹露西,三餐挤成一餐,尤其有一顿没一顿的,心中有无限的感慨:修苦行还真不容易呢!不管寺里大众以什么眼光看待,以什么言语相向,师仍一本忠厚谦谨的态度,和颜悦色地待人,看不出上山前、下山后究有什么差别。师依然我行我素,白天与大众分忧解劳,晚上大殿一坐,悠然自得,从外面永远看不出十三年的洗刷,到底展露出什么晶莹的面目来!
十、白眼相向,如沐春风
师回承天禅寺不久,摆在大殿的香火钱丢了。当监院师与香灯师传出这个消息,举寺哗然。师没回寺以前,从来没掉过香火钱,师回来没多久,举寺赖以维生的香火钱居然不翼而飞,而且让大众直接连想到的就是—广师每天夜里都在大殿里坐禅,若说有人动手脚,第一个知道的应该就是他,既然他没有反应,那么偷香火钱的人,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呢?在大家心目中也就不言可喻了!
自此,整个寺里上下,大家虽然都不明说,可是只要一进大殿,或碰到法师,没有不以白眼相向的。古人说:‘万夫所指,不病而死。’师在众人默摈之下,一句表白说明的话也没出口,一点不满怨怼的心也不起。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礼拜,大家仍然怒目相待,师依然如沐春风。这时候,监院师与香灯师才出来讲话,揭开这段公案的谜底。原来香火钱并没有掉,这只是监、香二师想藉此事考验广师,究竟在山上十三年,历练出什么样的人格来!没想到广师居然在众怒之下如沐春风。经监院香灯这一表白,大众师都自觉惭愧,这一个多礼拜,天天怒目所向的竟是一个人格完美、超然物外的道人。大家除了生起一份愧疚不安之心外,倍生一份敬佩赞叹之意,而师却依然故我,不为毁誉得失动容。
民国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年,端午节后,福建永春林氏至承天禅寺一游,与师有缘,师告之曰:‘你到台湾教书,务要与我来信,台湾佛教受日本神教影响,已是僧俗不分。我与台湾有缘,将渡台兴建道场,度化众生。’林氏当即应允,且与师相处旬日,洽谈甚欢,并皈依座下,发心终身护持。六月十七日,林氏向师辞行,准备来台。临别时,师言:‘如不能成行,可再来谈谈。’林氏亦不知所以,别师上船后,只觉师话中有话。没料到,船出海后,忽逢台风,不能远航。林氏下船后,即先奔告广师。师已在殿外平台等候,见林氏至,哈哈大笑谓林氏言:‘我知道你会再回来。’次日,林氏急于赴台,遂与师言:‘弟子去台心切,不知何时成行?’师言:‘二十日晚上船,二十一日出海,二十二日可抵台。’二十日午,果得船行通知该晚上船。林氏又向师拜别,师再三叮咛,必须来信联络。临行,师并祝一路顺风。后,果如师言,一帆风顺抵台。
十一、日月照洞,涌泉献瑞
林觉非居士抵台后,即常与师联络;民国三十六年夏,师遂在林氏安排下,与台僧普旺法师(基隆人,后改名普观,为基市佛教讲堂住持,现已圆寂),由厦门乘英轮渡台。
初,住新店空军公墓下之日式空屋。三十七年,于新店街后石壁上开凿广明岩(即现之广明寺)。三十九年,再开创广照寺。四十年雕凿‘阿弥陀佛’大像,是年冬,佛身已告竣工,正将开脸,不知何因,师忽离寺,工亦告停,四十一年由粤籍李文启老居士募资完工。师离寺后,遂于土城成福山上,觅一天然大石洞,恢复往日隐居的生活。师所居住之山洞,高两丈有余,深约两丈,宽有数丈。因洞口朝东,日月初升,光即入洞,师为之命名‘日月洞’。洞原无水,师住洞之日,泉忽自洞内石隙涌出,顺著山草流下,师急筑小池蓄之,泉清凉可口,饮之顿消暑苦。师喜获灵泉,遂于四十一年春,于洞前盖木屋三间,左连厨房,中供地藏菩萨。是年,又于洞之上方搭一茅棚,有传觉、传波两位弟子同住,并指派传意法师为日月洞监院。
四十二年,师又上山顶,在大石前再搭一小茅棚自住。间有大蟒于深夜至师处,毫无惧意,师为其授三皈。有一日,山下有一邻长诸子,偶遇大蟒,率众持棍欲扑杀之,师于山上听喧哗声,急出告诸大众:‘蟒已皈依三宝,切莫杀害。’众闻师言,遂各散去。师自移锡日月洞内,鲜有人知,三度大定后,方为世惊。
四十四年春,板桥女信众在土城半山购地供师,该山俗称火山,原为一片竹林。师由小径入林内,砍竹约三尺长,再以铁丝捆绑成一竹筏,离地数尺,系于生竹上,师即于上跏趺,有如史前先民生活。后即辟地搭盖瓦房一间,供奉佛像,余则草建茅棚。
四十五年,师回新店,至四十七年底,再上土城火山。四十九年建大殿,自此始命名为‘承天禅寺’,改山名为‘清源山’,遥念师出家面壁之本源。五十一年再建三圣殿。五十三年顺信众之请,飞往花莲,旋转台中,并于清水山上南寮兴建广龙寺。师数月未得回山,承天寺监院藉称三请于师,师不归,遂将寺中常住积蓄按等级分发,各自散去。五十三年底师回承天禅寺,重整旧观,并建山门及方丈室。
师自来台迄定居承天寺,前后历十七年,深居简出,不欲人知,而此中所受煎熬迫害,亦不曾为外人道。末世道息,师亦自忍让不以为异。常有人与师建言:‘这些无法无天的坏人,应该绳之以法,接受法律的制裁。’师回说:‘好人要度,坏人也要度。我们应该惭愧,自己德能不足,无法感化他们,不应以嗔恨对嗔恨。’
十二、禅净双修,示佛典范
师系禅净双修之苦行头陀,以其一身示佛典范;除雨天外,夜露坐,数十年如一日,破晓时,只见满山林木草丛上,皆露珠晶莹亮丽,唯独师坐处,约数尺直径周围全干。由于师慈悲方便,加上定慧禅功莫测,每日来山访问者日众。有虔诚皈依,求师开示法要者,有好奇凑热闹者,有自视非凡来比试禅定功夫者,各式各样的人物皆有,而师以一不识字老人,对答应付自如,佛法之不可思议,诚不谬也。今随举数例奉献读者:(一)某日有某教授,自认禅定功高,一大早撞进老和尚禅堂,一语不道,自个儿坐将下来,老和尚亦默默无言以对;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这位教授开口了:‘老和尚!您看我这是第几禅?’老和尚言:‘我看不出来。’对曰:‘听说您禅定功夫很高,我已到了第四禅,您怎么看不出来?’老和尚答说:‘我三餐吃饱没事干。’然后随手拿一团卫生纸,嘴巴动几下子,转过头来问:‘卫生纸在跟我讲话,你听到没有?’教授犹如丈二金刚摸不著头,默默而退。
(二)某师来访,与老和尚言:‘我在外国时,每次遇到地震、台风,经过我作法以后,地震、台风都消失了。’老和尚对言:‘我什么都没有。’二次来访,某师又说:‘老和尚,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老和尚答说:‘我每天吃饭、睡觉、还散步。’禅定功夫是自然的,没有个我在作什么,不执有也不滞空。人言我‘有’什么功夫,老和尚即对以‘无’;人执‘无’,则又以‘有’对。某师要走,向老和尚说:‘请老和尚到国外来普照!’老和尚诺曰:‘你到我就到!’某师以为老和尚要大显神通,整装回侨居地,不见老和尚到来,心里觉得纳闷。再次拜访老和尚时,即询以:‘老和尚不是说我到您就到吗?许久怎不见您老人家到来?’老和尚笑曰:‘你来我这里,我怎么对待你,怎么言说,你不是很清楚吗?你回去把到这里我所说的说给他们听,不是你到我就到吗?’恍然大悟,默默无语。
(三)某日,某清修法师来访,语老和尚言:‘我修某某三昧数十年,今来台觅地修行,请老和尚开示!’老和尚对曰:‘您修某三昧数十年,应该由您与我开示,我没修过什么三昧,无法与您言说。’某法师又言:‘我想闭关,大约要几十坪地,外面弄个小花园,您老看如何?’老和尚对曰:‘我们闭关,到底是心要闭关,还是身要闭关呀?若是心要闭关,我们这个四大假合之身已经够大了,若是身要享受,五大也不够。闭关是关六根,修心不是入地狱。’
老和尚与人对谈,从不假思索,直言以对,没有人情可攀,没有面子可护,完全是直心道场。
十三、拜山请益,蔚为风气
由于慕名来者日多,老和尚经常有一段日子禁语,可是虽在禁语中,还是止不住朝山的人群。每逢星期六或例假日,都有人沿著石阶,三步一拜,朝上山去。他们或三五人,或数十人,或数百人不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并有身体残缺者,然皆以十二万分的虔诚,诵念著弥陀圣号,或地藏菩萨尊号,不论酷日、寒风、秋雨,蓦直地拜下去,匍匐在地上三个多小时;上山与老和尚叩个响头,打个招呼,或让老和尚摸摸头,简单话个家常,大家都会如获至宝,沾沾自喜。
亦有专研佛法的出家、在家信众,将自己数年解不开打不破的疑虑,拣拾清楚,一齐上山与老和尚当面清点。如某师问:‘闭关时,在吃的方面,是否要愈吃愈少呢?’答:‘不是的,顺其自然,也就是要正常。要无所挂碍,要无我才是闭关,如有我,有吃多少的观念,那就不是修行,而是执著。’有问:‘初出家的人应怎么修行?’答:‘应先修一段苦行,也就是应该粗衣淡饭,勤劳作务,不论是挑水、搬砖、种菜、洗厕、劈柴、烧水……等,都要做,多做苦工,智慧就容易开显。而初入门的人,要把心安住,最好一心念阿弥陀佛!’问:‘做苦工就是修苦行吗?’答:‘一切都不计较,日常生活中不起分别心,就是修苦行。’又问:‘闭关时,有时不想吃,所以不吃,可以吗?’答:‘故意不吃,火气会上升,不能修行,不想吃的念头起来了,那还是执著,不想吃,是有一个你不想吃在。’又问:‘有时不吃,反而觉得轻安。’答:‘那只能轻松几天,是暂时的现象。因为我们还没到一心不乱、一念不起的境界,所以,执意不吃,身体会虚弱下来。’
除了拜山、请益的人络绎不绝于途,寺里每逢老和尚生日、七月信徒大会、打佛七、每月阴历初的第一个礼拜天‘大悲忏’法会,也都经常挤满了人潮,寺里大众,不分老少,大家为度众忙得不亦乐乎。某位常住自觉我执太重,一直突不破。有一天,跑到老和尚面前,跪著恳求师父慈悲,想个办法帮他破解。老和尚满口答应,常住亦喜不自胜,雀跃不已。某日,正逢法会,大众忙得不辨东西,忽闻老和尚在大众面前喝斥那位常住,大家亦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些不同凡昔,老和尚从来不曾喝斥常住,有事也都私下和颜相劝。过些时,只见这位常住整装捆包,跪在老和尚跟前,泪汪汪准备辞行,老和尚笑著说:‘你不是要我帮你破我执吗?怎么才下一针砭就想走了!’他如梦初醒,破涕为笑,叩首而退。
间亦有人在老和尚面前告恶状,说是:‘某某法师将寺里的银两,拿到南部购地建庙,老和尚,您要留意小心!’老和尚对曰:‘喔!只在南部盖一间,这实在太无能了,怎么不多盖几间,最好到外国也能建几间。’谣言止于智者,老和尚对于座下的执事,有绝对的信赖,有人自叹寺里留不住人,实应向老和尚看齐才是。
十四、人无老少,普劝念佛
老和尚八十岁左右,牙已全无,兹后即渐饮流质,夜亦进屋禅坐,十几年来不曾下山。今年九十二,垂垂老矣,然犹硬朗如昔,精神焕发,目光炯然有神,教人不敢正视。每有人询及师几十年修行证什么境界?得什么三昧?师只是摇头,说是什么功夫也无,年纪已老没有三昧,只是老实念佛!
师常劝人念佛,每有轻慢者,师常恳切慈悲劝勉:‘念佛也不是简单的,必得通身放下,内外各种纷扰,都要摒弃,一心清净称佛名号,然后才能相应。要能将一句六字洪名,念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不要有一丝疑念,其他杂念自然消除,决定会证到一心不乱。如果你们信我的话,老实念佛,行住坐卧,不离这个,甚至在梦中都能把持得住,把一句佛号谨记在心,不为六根尘境侵扰,到了这种地步,自然心不贪恋,意不颠倒,等到功夫纯熟,西方极乐世界自然现前。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又说:‘你们看,螟蛉无子,每次拣选小虫,放入黄土块中,天天对小虫嗡嗡价响,你们知道,它在说个什么?它在与小虫说:你要像我!你要像我!就这样把别人的小虫,化成自己的子嗣,一出块垒亦成螟蛉。我们念佛修行,当学螟蛉,专心一意,超凡入圣。每天摒绝根尘侵袭,天天念佛,念的是我要像佛!我要像佛!日后功大成熟,当来必定成佛!’‘念佛如有散乱心,怎么办?’答:‘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念,把全付精神投到六字洪名就对了!’问:‘老法师,你看带业可以往生吗?’答:‘带业不能往生,古德所言“带业往生”,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你有愿心往生极乐世界,临终时,若业力大于念力,那还是不能往生,但若念佛力大于业力,就能往生。’总说一句,人无老少,师总是劝人念佛。师已入古稀之年,为度众生,极力支撑,明眼人士岂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