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孙伦传》
回答熟悉《经藏》的法遍安大师的提问:以下,是1925年5月10日于勃固镇的阿比村中,迦韦大师对法遍安大师之答问的一个扼要记录:
摘自《孙伦传》
回答熟悉《经藏》的法遍安大师的提问:以下,是1925年5月10日于勃固镇的阿比村中,迦韦大师对法遍安大师之答问的一个扼要记录:
摘自《阿姜放: 觉知之心》
阿姜放 · 育提可(1915-1985)
是阿姜李的大弟子,一同与他这位著名的老师度过了24个雨季安居。阿姜李去世后,阿姜放继续主持阿姜李的在曼谷附近的阿梭卡让寺。他的内心是一位真正的林居僧,1965年他离开了阿索卡让寺,寻找便于修行的隐居地,最后在罗勇府的达摩萨地寺住了下来,他在该寺担任住持,直到1986年去世。
平时,阿姜放是个寡言的人,他说话只是为了应付实际情形:
如有必要,他可以给出大段的详细解说。没有必要,他只说一两个字——或者什么也不说。他信守阿姜李的格言:“如果你想教人佛法,但他们不用心听,或者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你想说的,那么无论你想教的东西多么殊胜,仍然算是闲谈,因为它不起任何作用。”
开口说话前,问自己,是否有必要。没有必要,就不说。这是修心的第一步——因为,如果你对自己的口也不能有所调御,怎么能指望对自己的心有所调御?
我们每个人有两只耳,一张嘴——这说明我们应当多听、少讲。
当人们宣传自己多好时,他们实际上是在宣传自己多笨。
如果你还没有把自己纠正好,便试图去纠正世界,你自己的内在善德最后会被破坏,那时你将去哪里?
那样对任何人——自己也好、他人也好——都不会有益。
我们一生下,便被判了死刑——只不过不知何时将轮到我们。因此不要自满。在你仍有机会时,立刻开始培育一切善良的品质,使它们达到圆满。
我们都希望得到幸福,多数人对造起幸福的因却不感兴趣。我们只要果。但是,如果不关心那些因,果又怎么会来我们这里呢?
不管你做什么,要常常想著你的导师。如果你忘记导师,便把自己从根上砍去了。
与导师住得近,但不懂得导师的禅修者,好比一锅咖哩里的勺子,永远不会知道那锅咖哩有多甜、多酸、多咸、多浓、多辣。
假若一位导师当面称赞一位弟子,这是该弟子将达到修行极限的征兆——此生他也许不会超过那个高度了。导师称赞他的原因是,弟子可以对自己起码已达到这一步而自豪。死亡时刻他的心需要抓住好事时,有这件事可抓。
世人都一样,但也不完全一样,不过最后分析起来,都一样。
任何真实的活人,在人生当中都会遭遇到真的、 活的难题。
遇到障碍时,你必须迎头反击。如果你轻易放弃,整个一生就会给放弃了。
如果他们说你不好,要记得,那些话仅止于唇。它们根本没有伸出来触及你。
别人批评我们,过后全忘了,可我们却拿著它不停地想。这就好比他们吐出些食物,我们把它捡起来吃。那种情形下,谁是愚人?
如果人们恨你,那时你就解放了。你可以自由来去,不需要担心他们是否会思念你,或者为你的离去而难过。你回来时不需要带给他们任何礼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动。”
生活中有伴侣是苦。有一个好伴侣是真正苦,因为有那么多的执取。”
感官欲乐好比毒品:
尝一口,就上了瘾。听说**难戒,不过这比它更糟。这种瘾有刻骨之深。正是它令我们出生、而且使我们一劫又一劫地轮回生死。这个瘾,除了佛陀的教导之外,无药可戒。”
我们看印度教信徒崇拜希瓦神的男根时,似乎感到怪异,实际上,世人个个崇拜希瓦神的男根——他们崇拜性,只有印度教信徒是公开崇拜而已。性是世界的缔造者。我们大家出生的原因是,我们在心里崇拜希瓦神的性器。
如果你对任何一种感官之乐有饥渴感,说明你的前世可能享受过。那就是你这辈子如此想念它们的缘故。如果你对这件事想够了,应该足以使你升起离欲与厌欲。
有些人说,比丘们不做任何工作,不过实际上,弃除杂染是世界上最难的工作。世间工作有假日,但我们的工作是没有休息日的。你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工作。有时也许你觉得自己不胜其力,但还是必须去做。你不做,谁替你做?
它是你的责任,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如果你不做,为什么要靠别人的供养活命?
不管你做什么事,要看好你的心。看见它走偏了,就要停止正在做的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它的上面。照料你的心,这件事应当总是放在第一位。”
阿姜放对保持物品的清洁与秩序,一丝不苟,并且教导弟子们也必须一丝不苟,因为这是他的导师们教给他的方式,他知道自己从中得益。用他的话来说:“如果你不能把握如此明显的事物,怎么能把握心那样精细的东西?”
如果你想学,就得像个小偷那样思考,盘算如何偷窃知识。这个意思是,你不能只等著导师给解释一切。你自己必须注意看他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他做的一切事都有原因。”
不要以为小戒不重要。阿姜曼说过,大木头从来不会钻进人们的眼里,但细木屑会——它会使你眼盲。”
佛陀不让比丘碰触妇女的原因,不是妇女有什么错。而是因为比丘们有错:
他们仍然有心理杂染,因此必须把他们管住。”
如果你发现自己在想性,就把手拿到头上摸一下,提醒自己是谁。
住在一个并非人人认真禅修的寺院,是件好事,因为它教你依靠自己。如果你只跟那些精进的禅修者一起住,会变得不能在别处生存。”
我们让难以相处的人留在寺院里,是为了测试,看我们的杂染是否真的都除去了。
在一段经文中,佛陀问道:‘日与夜,逝去了、逝去了。你在做什么?’你对他的问题怎么答?
如果你在自己的修行合格之前教导别人,你做的事害多于利。
训练禅修者,好比训练拳击手:
你出拳时,力度不要超过他能够承受的。当他反击你时,就会用尽全力。”
人们来看我时,我让他们先坐禅,学会把心静下来。那时,我才让他们谈想谈的其它事。如果你试图在他们的心尚未静下来时讨论事情,他们不可能懂。”
如果人们脑袋里得了主意,以为自己已经开悟而实际不是这么回事时,不要浪费口舌去纠正他们。如果他们对你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你越试著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越固守己见。如果他们信任你,只要一两句话,就会醒悟过来。”
心不静,那就是它匮乏,被困难重压的时候。它把鼠丘变成大山。不过,当心静止时。就没有苦,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事。根本没有大山。心里多事时,那只是杂染多,使心受苦。”
你在观想佛陀时,不需要臆测你的禅定是否会成功。如果你用心做,必定会成功。出来扰乱你的不过是些诱惑势力,出来表演一番。不管演的是什么,你只需要看著——不必跟著一起上台。
真正重要的是,使你的见与真相一致。一旦你的见端正起来,心就会立刻静止下来。如果你的见不端正,一切马上出错。修行所需要的一切——呼吸、心——已经在那里了。因此,试著使你的见与呼吸达成一致,你就不需要在禅修中费太多气力了。心会静下来,达到安止。”
心好比一个国王。它的种种情绪好比他的臣子。不要做一个轻易被朝臣左右的国王。
有一位禅修者注意到自己的禅修在阿姜放的指导下进步迅速,于是便问下一步是什么。阿姜放答:
“我不会告诉你。否则你会变成那种奇人——自己还没有见过,就知道一切,自己还没有试过,就掌握一切——你继续修,自己会知道。
不要把你的禅修体验记成日记。如果你这样做,就会开始为了这事那事的发生好让你在日记里写下来而禅定。结果除了你造作出来的那些事,什么也得不到。
有些人禅修不敢太认真,怕走火入魔,不过正如阿姜放有一次说:
“你若想善修禅定,必须得热衷禅定。至于出现什么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真正可怕的是,你修得不够,那些问题根本没有显露出来。”
别人只能教你外在的表面,至于内在更深的层次,只有你能给自己定下规矩。你必须划定界限,随时保持念住,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比有一位导师无论大庭广众下,还是私密场合中,到处跟著你、监护你,告诉你做什么、不做什么,确保你走正道。如果你的内在没有这种导师,这个心必然偏离正道,惹事生非、满城行窃。
坚持来自确信,明辨来自念住。
开始坐禅时,你费了很长时间才把心安顿下来,不过时间一到,马上就站起来,把它给扔了。这就好比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沿著梯子爬到二楼,接著却从窗口跳了出去。
你要知道,禅定不是一个使心虚空的问题。这个心必须得做工作。如果你使它空著,那么任何事——好的坏的——都可以闯进去。这就好比让你家前门大开著。什么都可以信步走进来。
要像养育孩子一样照料心。它必定有坏日子,也会有好日子。如果你只想要好的,必然会出麻烦。因此你得中立:不要介入好的和坏的。
禅修顺利时,不要兴奋。不顺利时,不要抑郁。只要留意去看,为什么好,为什么坏。如果你能这样善于观察,要不了多久你的禅定就会修成一门技能。
万事有赖你观察的功力。如果它们粗糙草率,你只能得到粗糙草率的果报。你的禅定没有进步的指望。”
禅修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禅修是为了放开。
就好比你的房子。如果每天擦亮地板,就会受不了上面有一点点尘土。房子越干净,你越容易看见尘土。如果你不使心保持擦亮的境界,即使让它出去睡在泥地里你也不会不舒服。不过一旦你得以在擦亮的地板上睡,那么即使只有一丁点灰尘,你非得把它扫去不可。你不能容忍脏乱。
你的定,必须是正定:
在任何时候都处于恰好、平衡。无论你作什么——坐、立、行、卧——不要让它有任何上下起伏。
定:
你必须学会怎么达到、怎么维持、怎么利用。”
一旦你抓住这个心,它将住于当下,不滑落到过去未来。那时,你就能够使它按你的意愿做任何事。
当你达到能抓住禅定的地步时,就像风筝终于抓住了风。它不会想降下来。
禅修是在练习死亡,使你能够把它做得正确。
你必须在任何时刻觉知呼吸,那么喜乐就是你的。人界、天界、涅槃都在这个呼吸里。如果你被其它事干扰而走神,喜乐就会从你的指间溜走。因此你必须学会如何在任何时刻观察呼吸。注意它过得怎样——不要把它扔下,让它自生自灭。当你懂得它的生活方式——坐、站、行,一切时,你就能够从中得到你想要的。身体有身轻安,心有心轻安,常有喜乐。”
使心与呼吸[气]成为一体。不要让它们分开。
不要做泥沼地里的柱子。你见过泥沼地里的柱子么?
它前后摇摆,总也站不稳。不管你做什么,要牢固、一心。就像你专注呼吸一样:
使心与它合一,像一根牢牢固定在磐石里的柱子。
书上说,专注身体各个部位的呼吸感,这个意思是,专注凡是体内一直存在着的觉受。
禅定需要喜——一种身与心的充足感——作为润滑剂。否则会枯燥起来。
你打坐时,必须一步一步地放开。像他们去星际太空:
太空舱必须逐节释放助推火箭,才能够到达月亮。
当呼吸充足、寂止时,你把它放开。接着你观想体内的其它每一种元素——火、水、地——逐一观想。当它们都清楚了,你把它们放到一起,也就是,平衡它们,不让身体太热、太冷、太重、太轻;
各方面恰到好处。现在你把那个放开,守着所谓的‘空间’。这就是你转过来看觉知本身的地方,也就是‘识’元素。一旦心像这样合一起来,你接着可以放开那个‘合一’,看看还剩下什么。
等到你能做这一步时,你就修练出入于各个阶段,直到熟练,随着你这么做,能够注意各种心态。那就是明辨开始升起的地方。
你要给予充足时间,保证这个基础打得牢固。一旦牢固了,无论你想在上面造多少层楼,都能够迅速造起来,而且稳定不动。
修定者分两类:
心入定后,一类人有视觉禅相,一类人有体感禅相。前一类就是那些看到人、兽或其它形像的人。
第二类人没有视觉禅相,但他们心入定后,身体会有不寻常的觉受:
重、轻、大、小,等等。这些人观色身元素时,会有不同的觉受:
温暖、清凉、沉重、虚空,等等。教这类人禅定时,我不太担心,因为他们的路上没有多少危险——除了在禅定中因为没有看见什么而气馁的危险。
我担心的是前一类人,因为他们有许多危险。视相会引导他们急于得出各种各样的错误结论。不学会处理视相的正确方法,会给绑住,永远不能超过那个境界。
对于视相——或者禅定中出现的任何事物:
不是要你一概不理睬,因为某些种类的禅相带著重要的讯息。当这样的事物显现出来时,你得调查它们是怎么显现的、为什么显现、有什么目的。”
有视相的人,好比手持一把双刃剑,因此必须小心。显现出来的视相既有它们的用处,也有它们的危险。因此要学会怎样把它们的功能挤出来,把危险弃去。
多数人不记得他们的前世,是件好事。否则事情会比现在还要复杂得多。
世人多数不喜欢真相。他们宁可要假相。
禅修的目的是使心清净。其它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游戏与娱乐。
不管你体验到什么,只要对它有觉知。你不必模拟它。原始的心是无相的。它是对一切的觉知。但是一旦与内在,外在的事物作了接触,它们就使念住出一段空档,使我们放开觉知、忘记觉知本身、而呈现出随后而来的事物的所有特征。接着,我们随之相应地动起来——变得快乐、悲伤,等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拿着俗定真理,紧抓不放。如果我们不想受它们的影响,必须一直守着原始觉知。这需要有强大的念住。
正确的觉知必须与呼吸成对存在。
有觉知,意思是指杂染一升起就觉察到,只明见杂染,不随之行动。
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当下。没有男人、没有女人、没有任何记号。什么也没有,甚至自我也没有。所谓自我,只是一个俗定的感觉而已。
一旦觉知坚实起来,你必须超越它。
专注所有六元素:
地、水、风、火、空间、意识。当你熟悉了每一种元素时,把它们熔为一体,专注它们,直到它们稳定、有力。你的能量会聚集起来,直到身与心都有充沛感。当物质元素平衡、和谐时,它们会充沛起来,心自然会放开它们,转向合一。元素会合一,心会合一。现在,你把注意力转向心。专注心,直到对它有全面觉知。接着放开那个觉知,连同你得到的知见,就不剩下什么了。连你所觉知的当下事件也放开。那时,直观明辨将会升起,禅修达到终点。
我们的杂染已经让我们受够了苦。现在轮到我们使它们受苦了。
有两种人:
一种爱思考,一种不爱思考。不爱思考的人开始禅修时,你必须迫使他们观想事物。不迫使,他们只会像树桩一样卡在定境里,什么进步也没有。至于那些爱思考的人,他们实在必须强迫自己把心静止下来。不过一旦把握了止,就不必迫使自己观了。不管什么触击心,他们必然会立即观。
能够把杂染放开的明辨,是一种特别的明辨,不是普通的明辨。如果要放开,它需要以定力作为基础。
洞见升起时,不要试图记忆。如果是真的洞见,它们会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试图把它们记住,就会变成标签与概念,妨碍新的洞见升起。
即便你的见也许是正确的,如果执取它们,就错了。
心可以想好的念头,为什么不能想坏的念头?
不管它在想什么,只要观察它——不过如果是坏的念头,要确定你不按照它行动。
杂染好比浮萍。你必须把它们推到一边去,才能看见下面的清水。如果你不能连续地把它们推开,它们就会挪进来再把水盖住——不过至少你知道,下面的水是清的。
你不需要斩断杂染。你以为能斩断么?
早在你来之前,杂染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你是那个来找它们的人。无论你来不来,它们自己存在著。谁说它们叫杂染? 它们把名字告诉你了?
它们只是自行其道。因此,试著熟悉它们。同时看它们的利与害两个侧面。
人人生活中都带著苦、苦、苦,但他们不理解苦,因此不能从苦中解脱。
疾病的确能够妨碍你的禅定,不过如果你足够聪明,把疾病作为你的老师,你会看见,身体是病的巢穴,你不应该执取它,把它当成自己的。那样你就能拔除对身体的执取——因为它里面没有什么属于你。它只是一件工具,让你用来造善业,尽量偿还旧时的恶业。
当你专注观察苦时,必须达到精细的层次——直到你看见,苦在你一张开眼看事物时就升起了。
告诉你自己: 我还感受到痛苦的原因是,我仍然有一个‘我’。
总有一天,死亡会对你降临,迫使你放开所有的一切。因此,你应当早早练习放开,把它练熟了。否则——我告诉你——到那时就难了。
涅槃是精细的,需要许多明辨。它不是靠愿力就能达到的。如果我们藉著愿力能达到,世界上人人早就达到了。
就在那没有人苦、没有人死的地方。就在那里。在每一个人那里。就好像你的手心朝下,你把它翻转过来——但只有明辨者才能够做到。如果你不聪明,就看不见,你不会逮著它,你不会超越生死。
解脱时的心,好比空中的火元素。当火熄灭时,它并没有消失在任地方。它仍然弥漫在虚空,只不过它不攀附任何火引,因此不显现出来。
当心从杂染中‘熄灭’时,它仍然在那里,但是当新的火引来时,不再抓取火,不再附著——甚至它自己。那就是所谓的解脱。
摘自《阿姜曼尊者传》
062决定性的阶段——究竟果证的奋斗
在清迈的伽地浪格寺住了一阵子,他(阿姜曼尊者)离开了尊者优波离,开始他的头陀游行,前往该城的森林和山区寻找一个隐居的处所。他独自旅行,现在是他加强精进的最佳时机了,因为帮助别人的缘故而停辍了很久,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分神和延误他精进的了。他在那段时间的隐居之处,包括了美瑞和青道区的森林和山区一带地方和其它处所,雨季和旱季他都住在那里。这是一个决定性的阶段,结果不是死亡就是证果。他已经奉献了充分的时间去帮助别人,现在是为了自立梵行而自行开发的时候了。跟其他人周旋往来的生活方式,充满着痛苦和负担,只有透过念住和智慧,这样的重担才能减轻一些。然而,负担依然在那里,它抵消并降低了努力的成果。
尊者阿迦曼现在是一个孤独的人,在一个孤独的地方,他将要面对面地与因缘“有”、“生”和其它的忧悲苦恼奋战,直到结束。一颗仍然忧虑着其他人们和事务的心,就像一条超载货物的船只,立刻就沉葬水底。对这样的一颗心,是没有希望熄灭于痛苦的。任何对于其他人的慈爱之心,现在都必须停止。当最后的目标正在被达成时,对别人的慈爱必须消逝,因为它会干扰了目标本身的达成。身为佛陀的一个追随者,如果不擅于精进,就有必要去学习一些善巧和方法,才能够随顺于正道。一旦自己的开发完成了,其他的人就能更有效地获得帮助。
现在已经到了烦恼和修行方法之间激战的时刻了。所有这段时间内,心意已经被它的两造(烦恼和法义)所撕扯。现在,其中一方将要成为心意唯一的主人,如果努力不够而且智慧不足,心意就要听任烦恼的摆布了,那必然将它驱向无数痛苦的生死轮回之中。但是如果努力和智慧都得到充分的开发,心意就成为法义,而法义就成为绝对属于他的无价之宝。这是对准烦恼给予决定性一击的时刻了,没有去想到死活的问题。如果不能获得胜利,就让身体死得其愿,不要有被击败的生命留着,那将是羞愧的,必然会被烦恼所嘲弄的。
当他住在清迈旷野的期间,长老阿迦曼就是这样时时警惕和勉励他自己。他在那里的生活是严格地遵照一个固定不变的时间表,全天候地精进,日以继夜——每一个身体的动作和每一刹那的心意。所有这段时间,念住和智慧持续地运行着,查核和思惟着每一个外在的接触和内在的波动。没有任何事物,绝对地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穿透念住和智慧的防御线,现在已经到达转法轮的程度了,成为自动的、自发的而不间断的。
当尊者阿迦曼日后陈述他这段奋斗的插曲时,让他的听众懔然敬畏而肃然屏息,他们都被他勇敢的和独自的奋斗故事愣住了。在旷野里,除了他自己的精进之外,是不能期望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的帮助或鼓励的。它是如此奇妙和令人敬畏而振奋,使他的听众觉得彷佛有一扇门已经为他们打开了,穿过它,他们将可达到涅槃。在这插曲本身的实际时段里,他正向着那个果证全速前进着。
尊者阿迦曼说,他的心意已经长久地、完全地实证于第三果(不还者),但是由于说法布道和训练弟子们的责任,没有时间让他继续精进于究竟的果证。当他这次独自游行在清迈的旷野时,他完成了,还得到几个额外的利益。环境和气候都非常地良好,身心的状况都很轻快,准备支持任何程度的精进,心意则警觉而做好准备。无上的法义似乎即将破晓,而痛苦的止息也不远了。战斗于是趋近结束,因为强壮的法义猎犬驱迫着狡猾的烦恼狐狸进入了死角。烦恼,现在已经虚弱了,而且到了穷途末路,只等待着结束,当法义的猎犬一跃而上吃掉它们时,纵使战斗尚未结束,但结果是不可转变的。
在这个阶段的开发,心里无穷尽地具足所谓的大念住(摩诃沙堤,中译:大守意、大正念)和大智慧(摩诃般那,中译:大正智)。即使没有任何刻意的努力去控制它们,它们的功能也不会消失。大念住和大智慧成了自动的、自发的和不间断的,迅速地运作于处理外在和内在的情况。每一件事情都被查核和思惟过,然后超越它,每一件事都让它留在原属的地方。这明显地不同于早期的开发,当时的念住和智慧必须予以刻意地培养和控制(即使用了很多力量,它的进步却很像小孩子们在玩“蛇和梯子”的游戏一样,有时似乎跳跃前进得很快,有时又像被推下蛇坑,回到很久以前开始玩的地方)。这样做,不要那样做的命令;思惟这样或那样的知识和理由;怎样适当地处理这个或那个的方法;都被嵌入于大念住和大智慧中的一部分。它们的发生不需要有意识的努力,因此,除了睡眠期间之外,它们日夜每一时刻都作用着,很像是泉水稳定地渗注于一个水孔,绝不会枯竭。
受、想、行、识的缘起者,就是观察思惟的对象,它们的作用如靶标,念住和智慧的箭尖穿刺它们的本性。因为已经证到不还者的阶段,以色蕴做为观察思惟的主题,已经失掉它的意义了。这四个非物质的诸蕴,必须予以广泛地和彻底地观察思惟,诸如它们的生起、持续、消失,都证实了无我的基础,在所谓的“男人”、“女人”或“动物”的背后,并没有常住的实体。再重复,在四个非物质的诸蕴中,任何一蕴,都没有“男人”、“女人”、“动物”、“我”、“你”、“他”、“她”、“他们”或任何人在里面(更不要提身体粗陋的物质之蕴了)。认清这项真理,必须要贯通内明或智慧,不是仅仅透过忆想或理性的知识就可以知道的。要记住,两种知识的程度是南辕北辙,有着天渊之别的。
透过忆想(理性的层次)的认识,倾向于自我膨胀,刺激情感,分散心意,增加自我迷惑。这项事实的证据可见于许多法义的讨论中,它被标记为琐屑的争辩、找碴寻错、唇枪舌弹。可笑的是,所有这些都是用来拥抱烦恼而不是抛弃它们。法义讨论的目标应该是舍弃烦恼,若透过世智辩聪的感性词汇来认识这项真理,结果会造成烦恼——粗重和微细的,被压抑的,减少的或除去的——视智慧开发的程度而定。
因为没有烦恼能够在完全开发的慧眼之下得以藏身,所以智慧或者应该说是念住和智慧,是摧毁烦恼最有效的武器。就是透过智慧,佛陀和他的圣弟子们才能达到正觉,绝不可能透过知觉或忆想,那不过是理性的知识、推论、臆测。这不是说知觉或忆想没有用处,因为在开发的初期阶段里,它们是有用的引导线,但即使在初期阶段,也必须小心,不要把它们误认为就是真理本身。
佛陀和他的圣弟子们向世间所作的真理的宣示,永远要经由智慧的开发而完成,而不仅是知觉或忆想。因此,对于修行的佛教徒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经常谨慎于忆想,绝不要认为它就是智慧。必须记住,透过知觉的认识绝不会导致任何烦恼的减少,也不能压抑烦恼,更不要提到真正地消除它了。被忆想制服的心意,就像从前一样,仍然被烦恼压制着。
有一句泰国俗语说:“一座山的知识,非但不会抬高一个人,反而会把他压下去。”为了开发智慧的用意,佛陀劝阻卡拉马族人,不要透过臆测、推论、传说……去相信一个老师或教义。他劝告他们去获取对真理的亲身体验,以便他们自己(透过智慧)能够去认识——这是善的,那是恶的。这种知识是缘自觉知的,不需要推论、逻辑或其他人的文字保证。因为佛陀和圣弟子们并不需要仰仗任何人来做为担保人,或是确认他们的知识。就是法的这项特性,才叫做缘自觉知,那是他们最可信赖的保证人。
尊者阿迦曼说,这个阶段的修习是专注而愉快的,没有食物或睡眠的欲望,没有倦怠或疲劳的感觉,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心意面对烦恼竖起连续的战斗,没有任何犹豫或忧惧。他没有浪费时间,在孤独的生活中,时间,现在完全属于他。
离开伽地浪格寺不久,尊者阿迦曼到达一个大沼泽,名字叫做诺噢(噢字在泰语是惊喜的欢呼语,引申为在一连串的试验和错误之后,突然从迷梦中觉醒)。这里,他的心意开始以豪华壮丽和蔚然奇观的方式,展现它的力量,就像一匹训练良好而生气勃勃的马儿,升腾而上又俯冲而下;它跑出去,到所有的识界去捡取讯息和认知景象,然后撤回来撕碎内在的烦恼,连根拔起。这就是当他受限于对别人负有责任时,长期所压抑的能力和力量,心意连同它所有的习惯都已经被关进了有情世界的牢笼。现在,一旦门已经被打开了,它的潜能就被释放出来了。念住和智慧的力量,变得强烈地活跃和充沛。它闪现而出去观察三界,然后镖射回来察看内部。它在各方面都发挥了全力,现在放弃了,现在释然了,也放下了,再切断,粉碎并刺穿所有残余的虚伪。
就像海洋里一条力气强盛的大鱼,它沉潜,猝然攫取,带着欢乐和喜悦演出各种特技表演。回顾背后,心意隐约看见地平线上,罪恶和危险的乌云恐怖地凝聚着,驱策着它不计一切地为解脱而奋斗。瞻视前方,它看到光辉和荣耀的亮光,似乎招手示意他去享受无限的知识宝藏。
尊者阿迦曼叙述了更多有关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情节,这几页中是不能重述他所说的一切的。
在他全力以赴之后不久,由于大念住和大智慧无穷尽地、持续地运作支持着,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坐在山边一棵孤独而茂密的树下,一块平坦的大岩石上,专注于观察思惟。这棵树的四周是一片开阔的原野,温和的微风给安静的景象添加了凉爽和舒适,那是在白天他也曾偶而地去打坐的地方。不幸地,作者不知道它的真正位置,也忘了询问和记下树名或山名,乃至地区的名称。心意啜饮着他的事迹,陶醉得连细节都忘了。即使在述说之后好几天,他精彩的故事仍不消失。作者也感到自怜,沉思着自己是否有可能达到这种果证?当时心里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要像现在这样,把尊者阿迦曼的生平记录下来。
从傍晚到后夜,尊者阿迦曼思惟着缘起法,经行禅思时和静坐禅思时皆然,顺着缘起的系列和逆着次第,向后和向前,一再又一再地穿越又穿越广大的领域——那里无明和爱欲聚集着去创造心里头各种的痛苦。这是介于尊者阿迦曼战斗之间的最临界点,他以大念住和大智慧,做为致命的武器出击,而无明则以熟练的战术著名。无明是聪明的,不只在于它的防御调遣上,它是机巧不可捉摸的,而且在侵袭的战略上,它能够给他的对手发动一次一败涂地的奇袭。当然,可以想见,这就是从无始以来,它一直统治着再生与再死的大王国,而有情众生的心意都在它的权力掌握之中。但是在尊者阿迦曼当晚的生死奋斗中,三界中强力而狡猾的君王,无助地被废除了。在大念住与大智慧的大武器的无情攻击之下,他瓦解与崩溃了。直到此时,他那不可挑战的权威(对世俗人而言),才被尊者阿迦曼挑战成功,他最后完全地被击败了。
依照尊者阿迦曼的叙述,在那时,世间似乎因为敬畏和惊奇而颤动着。在各种天界里,天使们大声叫出他们全心的赞美,高喊着世间现在已经又出了一个佛陀的圣弟子,他们为这件事而欢喜欲狂。然而,人类由于他们纵情于欲乐,可能并不知道,而且将不会知道,就在刚才,一个人类的心意已经证知了至上的法。
过了一阵子,当雷鸣的呐喊已经渐息了,留下来的是绝对纯净的法,沐浴着他的身心并遍覆着全世界。对他而言,它是一个令人屏息的奇迹,以致于无法向别人描述。无论什么慈悲和热心教导别人,现在(暂时地)都消失了。这是因为证知了那个层次的法,是如此微妙、深奥和奇特的事实,因此大多数的人们,实际上是不可能了解的。独自满足于体验着法的奇妙,他片刻间犹豫着是否要把讯息提供给别人。他充满了对佛陀的感激,佛陀证知了全部的真理并为解脱而宣说正法。那个讯息是绝对地真实,在各方面都是不能反驳的。由于恭敬的感恩,他被感动得整夜都不餍足地忆念着佛陀的功德和殊胜。但是法是如此的深奥,因此,传布正法可能会招来无情和敌意的批评,结果,在这方向上的努力,可能伤害大于帮助别人。这就是在他发现无上正法之后,瞬间经过他心里的想法。过了一下子,他扩大他的眼界,回顾他的修习,并视察别人的潜能。
佛陀之道是适于所有像他那样,愿意并敢于接受挑战的人,当然会有更多这类型的人们。自从佛陀宣说那个讯息以来,就已经有过无数的弟子们,他们已经能够证知并达到相同的法了,在佛陀无余入灭的前、后都是如此。这是随后的想法,让他决定把佛陀的讯息,再度带给那些愿意热诚而恭敬地听受的人们。至于教导那些不愿听受或听闻而没有敬意或兴趣的人们,是没有什么妙方的,他们把法视为平凡无奇,待它就像老生常谈而已。只有在一连串痛苦的考验之后,才能赢得无上法。把无价的正法消溶于汪洋中是没有用的,就像一个人在溶解没有价值的东西一样,只有为了那些用心聆听的人们,正法才得以宣说。一个医生是为了治疗病人们的痛苦才开立处方,只要他们宁愿抱病过活,他们就会对医生的劝告一直置若罔闻了。
一个以法自律的人是自足的,在各种环境下都能找到宁静和喜乐,因为他不必依赖任何人或任何事去寻求他的福祉和安稳。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扰或烦乱一颗已经绝对地净化了的心,它是不可动摇的。因此,尊者阿迦曼大部分的时间都宁愿住在旷野里。当机缘许可时,他时时帮助别人。正法所在之处就有宁静和喜乐,当心意即是法义时,它本身就是喜乐和宁静。为了表面上的成果而奋斗,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这使尊者阿迦曼在说法布道时非常小心,决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法。佛陀所采用的方法,必须永远予以尊重和追随。这永远是他修习的准绳,以提醒他们自己,以自制来追随佛陀之道,于现在、将来获得丰富的利益。
再度考虑着说法布道和修习的方法,尊者阿迦曼再次思惟着已经了然于心的无上法,那是法的完全显示,在那同时也是无法预料、无法想像和无法描述的。他觉得他好像已经死了,然后又再度出生一般,但如此奇特的死亡和出生,却不能以任何已知的事物加以描述。随着这新奇的出生而显现的内明是前所未知而梦想不到的,纵使它与生俱来就属于心意本身。晓悟他的内明光辉是如此不可思议和令人兴奋的奇妙,一时之间让他想起:或许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这么难解和这么深奥的法。
尊者阿迦曼的心意天生就是极其活跃,经常喜欢特技表演,即使在他早期的修习阶段也是如此。随着最后的目标在望,它再度演出本身强烈的特别节目。当三重轮回(英、中译注:烦恼、行业、果报)被打破时,仍然留下它的三个圆圈环绕着(解脱心)。随着第一圈结束时,就生起巴利语所谓的“lopo”(断除),意即藉着它的最后功能,对于一切有情事物的执着都被断除了。随着第二圈结束时,就生起巴利语所谓的“ vimu tti”(解脱),意即藉着它的最后功能,究竟解脱已经达成。随着第三圈结束时,就显现了巴利语所谓的“analayo”(没有留恋和欲望),藉着它的最后功能指出事实,现在没有留恋和欲望存在着。心意从那时以后成为“ ekacitta ”(一心),“ekadhamma ”(一法),再没有像有情世间的二元性了。
这是解脱法,一了百了地脱离了所有的有情事物,然后成为一体。这解脱法只发生一次,不会有两次或更多。佛陀和他的圣弟子们知道解脱法只有一次,从此以后就成为一心和一法,再没有更高的果证了。身心诸蕴仍然这样保留着,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不同成份的诸蕴,它们不再是有毒的,不再有害了。在证果之后,他们一如从前那样保持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增减,它们仍然依照心意的指令作用,而心意现在不再执着于它们了。各自在自己的境界里运作着,各自在自己的境界里都一样地真实。彼此之间再没有冲突或挣扎,因为诸蕴都已经以它们自己的方式而得以平静了。这个协调运作的情况,将会持续到诸蕴各自分离时。
被净化的心意于是成为 yathadipo ca nibutto ——(燃料耗尽)火熄灭尽了。
普通的语言至此已经到了它的极限,更进一步的描述成了不可能。这就是那个重要的夜晚,发生于尊者阿迦曼身上的事情,当三重轮回的三圈之后,世间和解脱之间的界限变得很稳固(虽然世间和解脱仍要一起运作一段时间)。
当夜剩余的时间,尊者阿迦曼悲悯自己过去的无知,使他在生死轮回中受着无数的痛苦,不禁感伤而流泪。随着对于二千多年前佛陀所说正法的觉悟和果证,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孤独和疲倦的旅人,遇到了一个大水池,邀请他去啜饮它清净而怡人的池水。他觉得,为了这个伟大的发现,即使他能够用全部的生命来敬礼三宝,还是不能适当地表达他对佛陀和从前曾经追随相同圣道的僧伽的感激。如果那里有任何人曾经看过他在顶礼流泪,那个人一定会认为他悲伤极了,正在祈祷着诸神的帮助。然而这些眼泪和顶礼,只是对于曾经帮助、引导他到达最伟大的发现的佛、法、僧,表示最深挚和谦逊的感激而已。这个流泪顶礼的比丘,是一个已经在他自己的心里认知了佛陀、佛法和僧伽的人。佛陀曾经说过:“任何人见到了法就见到了我,任何人见到了我就见到了法。”
那天晚上,地居和空居天使,联合着,全心全意地赞美着尊者阿迦曼的果证,声音响彻诸识界,来拜访他并恭敬地表示他们希望听他说法。但是因为他仍然全神贯注于无上法,并且还要一些更长的时间,他指示他们,他仍然没空,希望他们能够以后才来。他们了解他的希望并回到自己的天界,欢庆着在他证果的第一夜,就亲见这位清净梵天(Visuddhideva,中译注:诸天视尊者为净居天的圣者(最高的梵天)原文)。
黎明时,在他静坐禅思之后,尊者阿迦曼忆起昨夜所发生的奇迹,并对经常布施他食物的村民们表示感谢。他也感谢(在它下面静坐禅思)那棵树。当入村托钵的时间快到时,由于当天晚上,解脱的喜乐盈满身心,他最初想着,当天并不需要去寻求任何食物。但因为他对那些供养食物而帮助他的村民,有着慈悲心的缘故,基于道义上的责任,他照常地走向山地部落去了。
那天对于村民有着一份特别程度的慈悲,对那些把食物放入钵里的人、正在家里工作的人和那些正在屋子前后院的泥地上玩耍的小孩子们,他更关心和慈悲地看着他们,然而在以往,他从未特别地去注意任何人。就连人们也都显得很高兴,当他们看到他走来的时候,都带着礼貌的微笑。
回到山上他住的地方,他的身体没有需要食物的征象,因为他仍然被法味所庇护着。他既不饥饿也不疲倦,但是食物既然已经在那里,他就食用它来维持身体的力量,身体不能长时间缺少粗食的。食物似乎没什么味道,它被法味所取代了。就是巴利语所谓的Sabbarasam dhammaraso jinati —— 法味胜过其他所有的味道。
第二天晚上,从各种天界和从所有方向来的天使们,这些虔诚地尊敬佛法的天使们,第二次来拜访他。他们告诉他,昨天晚上他们所看到的光辉灿烂的法光,就好像所有肉眼看不见的众生世界,上层的和下层的,三界里,突然地被敬畏的震动所撞击,同时惊叹于那穿透各界的眩目之光。藉着那片光明,任何一个心意开发到相当知识程度者,都一定会看透他以前所未曾见过与不知道的其它境界。
“从您圣者所辐射出来的法光,远比数百个或数千个太阳还要光亮,”他们说:“那些没有看到或不知道这光明的奇迹者是可怜的,因为他们已经错过了生命中一次难得的机会。从各界来的天使们不禁对您圣者的成就,表现出他们的惊讶和欣喜的赞美。您的果证是伟大而奇特的,各种境界中,无法计数的有情众生们,都被那神圣的光明所遍覆着,体会到一种前所未知的喜乐。许多世间的众生则错失了我们现在所享有的这个卓越的机会。”
然后,尊者阿迦曼为了他们进升于较高的生存境界而说法使他们欢喜。当他们都已经走了以后,他回忆自己的修习模式,曾经不寻常地被困难和危险所包围着,因此可以被称为“通过死亡门槛之道”。对他而言,很明显的,如果没有勇敢地面对一连串严酷的考验,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胁,他是不能够实现愿望去达成最后的目标的。
069诸佛和阿罗汉弟子们的赞叹
在尊者阿迦曼的最后果证之后,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有许多佛陀跟他们的阿罗汉弟子们一起来探视他,赞赏他的解脱。有一个晚上,一位佛陀和数万个弟子们前来;另一个晚上,一位佛陀和数十万个弟子们前来。随从每一位佛陀的弟子人数并不一样,要看每位佛陀的成就而定。然而随同每一位佛陀的那些弟子们,并不是实际的弟子人数,他们只是象徵的,表示相较于另一位佛陀弟子的总数而已。在阿罗汉弟子之间,也有许多沙弥跟随着。就抽象或非人称的意义上来说,“阿罗汉”一词适用于“沙弥”和“比丘”。
诸佛开示尊者阿迦曼许多要点说:“如来(诸佛用于自称时,相当于“我”)已经知道了你从生死轮回的牢狱中解脱了,现在我们来为你赞叹。它是一个广大的牢狱,坚固地被看管着,充满着迷惘和诱惑,全都用来强化它的围墙,而使入狱者迷惑于这样的事实——他们不过是因为放逸而丧失自由的牢囚而已。这就像一个生了病的人,却不想去寻求药方一样,任何处方对他们可能都是完全无用的,如来的正法就像那个疾病的处方。有情众生正感受着由他们自己的烦恼锐箭所造成的疾苦,他们的疾病似乎是无可救药的,只要他们拒绝接受正法治疗的话。他们必须感受着再生再死,身心相续无尽的痛苦。围绕他们的正法是派不上用场的,因为他们既不在意,也不敢去看、听和应用它。
“因此虽有正法,而有情众生却在他们自己痛苦的暴风中无助地回旋着。直到他们注意到正法,并把它付诸修习,否则,无人能够给他们任何帮助。诸佛可能来了又去了,然而疾病仍在那里困扰着那些不愿学习的人们。所有诸佛的讯息是一样的,因为有情众生心里的烦恼也都是一样的,没有诸佛正法所不能揭露和除灭的烦恼,除了屈服于他们自己的烦恼而把正法看得比它还次要的人们。
“正法和烦恼是彼此相反的,一个遵从正法的人必须对抗或不服从烦恼,然而服从烦恼的人,必然会违背正法,认为正法是令人苦恼的,剥夺了他的乐趣。但是一个具有分辨智的智者,就不会像那样地自我屈服。他绝不像一只乌龟被放在锅里煮沸而死在那儿。同样的方式,世间也被它自己的烦恼烹煮着,不知道怎样离开监禁它的锅子,所有活着的众生都包括在内,不论是在水中的,在陆上的,在空中的,或在地下的。那份炙热存在他们的心中,无论他们走到和住在那里,他们都随身带着那份炙热。
“现在你已经见到如来了,并且知道这除了心意的绝对纯净之外,没有别的。如来能够到这里,也只是透过三摩地的形式(虚设的,想像的,世俗的或相关的形式)。”
尊者阿迦曼接着说:“我对佛陀和阿罗汉弟子们没有怀疑,但是,在您般涅槃(完全的灭尽而没有任何余留)之后,怎么还能够以这样的形式而来?”
佛陀回答说:“这样一个暂时的形象,对于已经达到绝对纯净的人是必需的,虽然他是无形的,但是为了来看一个已经达到绝对纯净的人,他仍然要虚拟一个世间的形象。但是当两者都已经达到般涅槃时,就不需要世间的形象了。诸佛之间也是一样,先透过世间形象的过程,藉着这个示现做为暂时的沟通工具,才能知道在他们以前的诸佛。透过绝对的解脱,并没有任何的表现或显示。同样的方式,如来和阿罗汉弟子们为你方便示现,让你能够知道和看到某一位特定的佛陀和他的阿罗汉弟子们的样子。
“换句话说,任何需要透过世间形象接触的地方,就需要一个虚拟的形象才能联系。但是,任何需要透过绝对解脱的关系,就不再需要任何有情世间的形象了,因为双方都已经平等而一致了。然而,当要知道个别的特性时,又再度需要世间形象做为对比,才能了解空无形迹、显示或表现的绝对解脱是自然地辉耀着,也被一种无比的喜乐宁静所实证着。那些了解这个事实的人对于透过世间形象(相对地说)来表达或描述绝对的解脱,是没有任何怀疑的。而自己存在的绝对解脱是不依靠任何事物的。”
佛陀接着问他:“你问那个问题是出于疑问或是为了问候?”尊者阿迦曼回答:“为了问候我才这么问,因为,事实上,在世间或绝对解脱之中,我没有任何疑惑,于佛、于法、于僧,我自己已经证知了经文所说的“见法即见如来”,意即佛、法、僧就是从有情世间净化和解脱。无论佛陀和阿罗汉弟子们来或不来,都不能改变我所证知的信念。”
佛陀接着说,他也了解尊者阿迦曼向他提出这种问题的用意,那是一个互相问候的方式。
很显然的,伴随佛陀的阿罗汉弟子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以感人的态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小沙弥们也安静地坐着,虽然(在世人眼中)他们都很可爱。这些沙弥们都在九到十二岁之间,起初见到他们,不由得感觉就像一个成人看到一个小男孩那样,想要拨弄他的头发。那些事先不知道这些沙弥都是阿罗汉的人,必然会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来。那些已经知道他们是阿罗汉的人,就绝不会想到做那样的事了。就像其他的阿罗汉弟子们,这些沙弥的风度也很感人,不下于他们。因此所有的阿罗汉弟子们,包括比丘们和沙弥们,由于他们完美地自律着,都一样地振奋人心和感人肺腑。
如果尊者阿迦曼好奇的要知道有关于传统的经行和静坐禅思修习、经行和静坐禅思的穿着方式和比丘之间相互尊敬的方式等,在他静坐禅思时,就会由佛陀本身或是一位阿罗汉弟子,为他显示正确的方法。所有给他的解释都很详细,例如为他示范在经行禅思时,怎样放置双手,怎样走路,以及经行时怎样控制自己。静坐禅思也被示范得很详细,显示一个修行人应该面对那个方向,坐的姿势……等。
070基于世俗和绝对解脱的尊敬
比丘们互相尊敬的方式有一个显着的特徵。有一次,尊者阿迦曼对佛陀时代的比丘们如何互相尊敬感到好奇。当他静坐禅思的时候,在他的定境中就出现了佛陀和许多不同年龄的弟子们,有些头发灰白,也有沙弥,大小都有。没有任何人同时到达,而是,各人独自前来或是一个接着一个。谁先到就坐在前面,至于那些后来的人就按照到达的先后次序入座。一个先到的沙弥就坐在比丘们的前面,而年长得足以做他们祖父的比丘们,则安详地坐在这些年青人的后面,他们这样做,毫无困窘的样子。即使佛陀本身,来迟了,也毫不在意地坐在其他比丘们和沙弥们的后面。
尊者阿迦曼对佛陀弟子圈内,明显不按长幼次序的情形感到惊讶,佛弟子们是以他们的秩序和律仪著名的。过了一会儿,不用佛陀发言解释,尊者阿迦曼就了解了,这种尊敬只是基于解脱法而已,没有假设的或相对的事实包含在里面。在这个基础上,没有关于戒腊的传统或社会纪律,那只不过是相对的真实。从佛陀自己起,下至于阿罗汉弟子们和最小的沙弥们,只有基于绝对纯净的绝对平等。
当尊者阿迦曼想再知道有关他们之间传统的尊敬方式时,他面前的佛陀和阿罗汉弟子们迅速地改变位置。佛陀坐在聚会的前面,而曾经坐在前面的沙弥,移动到比丘们的后面,然后,全部按照通常所知道的律仪秩序而坐着。尊者阿迦曼于是明白了,这一定就是佛陀时代,比丘圈中,尊敬其他比丘的方式。一个阿罗汉比丘要尊敬另一个持守戒律而戒腊较高的比丘,即使那个比丘仍非阿罗汉。
这之后,佛陀开示尊者阿迦曼说:“如来的比丘们,是以对彼此的尊敬和善意为特徵,那是基于荣耀和尊严的平等。在一个聚会里,不论多大的聚会,如来的比丘们,没有争吵或侵犯的态度。一群比丘的聚集,如果不互相尊敬,或不依照指定来代表我的正法和戒律(正法律)为师而行,就不能被称为如来的比丘。他们是虚伪的比丘,只是假装成真的而已。相反的,一群比丘的聚集,他们顺从地奉行正法和戒律,就有资格被称为如来的比丘,不论他们是在那里剃度的,不管他们是谁,属于什么阶级或国籍。他们全都追随着如来的脚步,迟早必定达到痛苦的熄灭。”
在这简短的开示之后,佛陀和他的阿罗汉弟子们立即消失,而尊者阿迦曼深信他所见的事实。
阿姜曼尊者(1870-1949)是泰国近现代最著名的高僧之一,阿姜查尊者曾经在年轻时拜见过阿姜曼尊者,并得到了最宝贵的修行开示。以下文字出自阿姜查的传记《关于这颗心》:
到了晚上,这三位年轻比丘将双层袈裟整齐地披在左肩上,怀抱着既期待又畏惧的忐忑心情,前往会客木屋,向阿姜曼顶礼。阿姜查双膝跪地爬向大师,另外两位比丘则在他的两侧,他们逐渐接近一个瘦小而年老,却坚毅如钻石般的身影。当阿姜查向他顶礼三次并选择适当的距离坐下时,不难想象阿姜曼深邃而澄澈的眼神是如何凝视着他;一位坐在阿姜曼身后的人慢慢挥舞扇子驱赶蚊子。当阿姜查的眼光向上时,瞥见阿姜曼的锁骨明显地突出于苍白皮肤上的袈裟,而他的薄唇则被蒟酱汁染红,与他奇异的光彩形成醒目的对比。
基于比丘之间尊敬戒腊的习俗,阿姜曼首先询问访客,他们出家的时间,在哪些寺院修行,旅途的细节以及是否对修行有任何疑惑。阿姜查吞了一下口水说,是的,他有。他过去一直热心研究律典,不过却遇到挫折。戒律似乎太烦琐了,很难落实,似乎很难持守所有的规则,标准在哪里呢?阿姜曼向阿姜查建议,以”世间的两个护卫”–惭与愧为他的基本原则。有了这两种美德,其他的就会随之而来。接着他便开始讲述戒、定、慧三学,四正勤与五力。他的眼睛半闭,声音愈来愈洪亮而迅速,如同逐步换向更高速的排挡。他斩钉截铁地描述实相与解脱之道,阿姜查与同伴听得浑然忘我。阿姜查后来说,虽然他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筋疲力尽,听到阿姜曼的开示,他倦意全消;他的心变得平静而澄澈,觉得自己好像从座位上飘到了空中。直到深夜,阿姜曼才结束谈话。阿姜查回到伞帐,神采奕奕。
第二晚,阿姜曼给了他们更多的开示,阿姜查觉得他对修行已不再有任何疑惑。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法喜,现在要做的只是把了解化成行动。确实,这两晚带给他最大的启发,是阿姜曼的训诫让他”见识实相”(sikkhibhto)。但最清楚的解释,就是给了他一个至今仍欠缺却必要的修行背景或基础,即心本身与心里刹那生灭状态之间的区别。
“阿姜曼说,它们只是状态,因为不了解这点,我们才会将它们视为真的,视为心本身;事实上,它们都只是刹那的状态。当他那么说时,事情突然变清楚了。假设心中有快乐–对心本身而言,它是不同的事,是不同的层次。若你了解这点,你就可以停止,可以将事情放下。当世俗谛(世间共许的实相)被如实看见时,它就是胜义谛(究竟的实相)。多数人把每件事都混为一谈,说成心本身,但事实上,有心的状态和对它们的觉知。若你了解这点,就差不多了。”
到了第三天,阿姜查顶礼阿姜曼后,就带着他的伙伴告辞,再次进入普潘(Poopahn)偏僻的森林中。他就此离开沛塘寺,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他的内心满怀启发,一生受用不尽。
摘自《孙伦传》
在乔答摩佛时代,在舍卫城(Sāvatthi)有一位富有的女子,名字叫索娜(Soṇā),她具有五种受人敬重的女子德性,到了适婚年龄,被许配给一位门当户对的年轻男子。这对新婚夫妇,由于富有及年轻貌美,过着所有年轻夫妇所向往过的幸福日子,可说从未有想过与三宝有关的事情。
随着时间流逝,这对夫妇生了十个小孩,全都是男的。那时候,索娜的丈夫开始到精舍拜访佛陀,在听了佛陀的开示后,即渴望成为比丘,更相信自己有正当的预感支持。不久,佛陀接受了他进入僧团,他自然十分高兴,但却忘了立即通知他的妻子。
各位在坐的男众,你们有哪一位能够这么做呢?
当妻子索娜听到有关丈夫成为比丘的消息后,内心极之苦恼烦乱,她放声大哭,十分可怜,并重重地责备丈夫,指责他忘恩负义、欺诈不忠、更对孩子们残酷不仁,往后数天她都无法吃喝、无法睡眠,内心总是思念着丈夫。
随着时间流逝,她尝试安慰自己道:「他既然不爱你了,你为何还要为他悲哀呢?如果他爱你、关心你,你应该爱他、关心他;如果他离开你,你也可离开他的啊!」这些就是她自创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就这样,她开始过着寡妇的生涯,含辛茹苦地养育她的儿子。
当索娜的十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时,她已经六十岁了,年纪老大令她知道:十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们都能独立生活,是时候我可考虑退休,把家庭责任下放给孩子们了。于是,她把所有财物平均地赠送给她的十个孩子。
接着,她对十个孩子说:「亲爱的儿子,你们的父亲离开后,我一直照顾你们,现在你们都长大成人了,我也到了退休年纪,要过我的宗教生活了。我已把我的所有财物分配给你们,今后我便要完全依靠你们了,相信你们也会好好地照顾母亲,直至终老吧!」
儿子们一起说:「亲爱的母亲!你不用担心,你教养我们,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都懂得感恩图报的,我们会用你给我们的财物来供养你的,请放心吧!我们会轮流来照顾你,令你生活无缺无忧的。」年老的母亲听到儿子们的说话后,内心感到十分快慰,于是祝福孩子们道:「希望你们都万事有成,生意兴隆,家庭幸福快乐。」
她首先在长子的家中居住,起初她都得到很好的对待,过了大约十五天左右,款待的热情开始走样了,长子家更开始要母亲帮手做家务,之后不久,他们不满与老太太同住,提议她是时候搬去其他的弟弟家中居住了。老太太原以为在次子家中居住会得到较好的对待,结果是看差了,次子对她的殷勤只不过数天,就因为儿媳的负面影响而支持不住了。于是,她唯有搬到三子的家中居住。
就这样,她从一个儿子搬到另一个儿子的家中居住,每次她都遭遇到类似的无良对待。当去到最小的儿子家中时,她竟受到最无良的对待;最小的儿子责备她,说她总是投诉她的媳妇,她一定是对她们有偏见,且一面说一面开门,叫她离开。
一个曾经富有的太太便这样地被自己的所有儿子所遗弃。她现在已无家可归,且身无分文,想到年老无依,对自己的悲惨遭遇,不禁悲叹道:「我真苦啊!十个儿子都不想养我,现在我的境况就好像俗语所谓:『儿子胡涂不孝,媳妇妒忌中伤,母亲被遗弃了,变得无依无靠。』
她伤心欲绝,很想了结残生,远离儿媳。幸好她过去储备的功德令她停止这不顾一切的行动,她想到乔答摩佛仍然在世,他是众生的真正归依,也是她以前丈夫所归依的尊者。于是,她想跟丈夫的做法出家,于是,随即走向众比丘尼(Bhikkhunīs)所住的精舍,成为了比丘尼。
作为比丘尼的她,并没有因为年纪老大就可以得到特别的尊重,她被同住的比丘尼指派各式各样的杂务;她要做洗衣、担水、煲水及间中为她们按摩等工作。有些年轻、辈份较高的比丘尼们,利用她初入僧团的低微地位,经常要她屈从她们的要求;年迈的索娜比丘尼并没有得罪她们,只尽量照她们的命令去做。
当比丘尼们有机会去听佛陀说法时,她们不让年老的索娜比丘尼坐在前排,她被迫要走到后面的位置坐,因此,她听不到佛陀所说的完整教法。
一天,所有精舍内的人都被邀请入城接受供养。同住的比丘尼们对她说:「老人家!你眼蒙耳聋,弯腰驼背,就留下来看守精舍吧!请你记住煲水,我们回来时,一定要有热水饮和冲凉。」接着,她们便应邀入城去了。
留下来的她便依照吩咐,到井边打水(汲水)。那个井很深,水桶又大,她做到精疲力尽,不禁低声自叹:「真是祸不单行,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恶事。」那个时候,她正拿着装满水的桶子蹒跚地走着,一不小心,就滑倒在澡堂的地上了。她脆弱的身体痛楚万分,没办法,唯有运用正念,坚定地留意观察(专注)着当下生起的痛苦感觉。
随着她对强烈感觉的持续性专注,定力增强了,生灭智在她的心内生起,感觉在醒觉的意识中由概念转为现实;就在那时,她清楚地洞悉到心、心所与色(肉体)的生灭本性,证得了初果的道智。跟着,她奋勇精进,最终证得了阿罗汉的道智(Arahatta-magga)。由于过去世她有足够的功德储备,她同时获得了神通力;她进入果定(Phala
Samāpatti)之中,体验着殊胜的解脱乐,完全忘记了她要为同住的众比丘尼煲水的事。
不久,同住的众比丘尼回来了,她们不见老比丘尼,于是到处去找她,终于在澡堂内发现了她。一些还满脑子俗念的比丘尼强烈地谴责她说:「为什么在澡堂内睡觉?那些热水呢?在哪里?」索娜长老尼(Soṇā Therī)冷静地说:「是的,是的,我去给你们取来。」她进入深定,运意于火盘(TejoKasiṇa)对象,郑重地宣称:「愿澡堂内所有水桶、水缸的水都沸腾起来!」看!整个澡堂内的水都真的沸腾起来了。
那些充满俗念的比丘尼,看到澡堂内之水在瞬间被煮沸的情境,不禁畏惧起来,大声地叫喊:
「她是个女巫!她是个女巫!她令澡堂的水立即被沸腾起来!」她们的叫喊声惊动了楼上的长老尼,她们走到楼下,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们知道索娜长老尼已经证得阿罗汉果了,于是就把她与其他比丘尼都带到佛陀面前。
在大众中庄严地坐着的佛陀,向大众说:「看看在这里的索娜长老尼,她进入僧团时已年纪老大、身体孱弱,虽然如此,由于她的信力与精进力,她终于证得了阿罗汉果与神通力。噢!我的儿女们啊!在追求涅盘来说,年纪大小是没有关系的,关键的是精进。索娜长老尼在胜莲华佛时代,曾看见一位比丘尼受胜莲华佛称赞,说她是精进第一(Āraddha vīriyaeatadaga)。那时索娜长老尼发愿,希望自己将来也可以得到相同称号的荣誉。她的志愿现今实现了。」藉由阐述索娜长老尼的过去世与志愿,佛陀便授了她精进第一的称号了。
索娜长老尼很快便声名大噪,远近皆知,甚至以前的丈夫(现今已是阿罗汉)与她的十个儿子都来礼敬她。怀着高兴的心情,他们都请她原谅他们过去的不当行为。母亲向他们说,她已饶恕他们;此外,她也想多谢他们,多谢他们的原因是:如果他们当初待她友善,她将无法离开他们,结果也就没有归依(佛法僧)三宝的机会了。
十个儿子礼敬他们的父母亲,请他们接受他们为施主,并说以后会供养他们出家人之四种必须品 ──僧袍、饮食、住所、药物。母亲向他们解释:「真正的出家人是不会对四种必须品与其施主有任何依恋执着的,他们只会向不识的普罗大众化缘,接受那些布施过活。你们有心了,请回去吧!」于是,她的十个儿子便相继离开了。
佛陀鼓励大众说:「你们当中年纪大的人,应以索娜长老尼为榜样,好好学习她的做法,她虽然上了年纪,六十多岁才进入僧团,仍能本着至诚的精进力证得阿罗汉果与神通力。」听完这番开示,许多年迈的女众都醒觉到一个事实,就是年纪大的她们也可以证得道智的,于是,她们都相继出家为比丘尼了。
(跟着,宣隆大师便总结他的开示说:)
各位上了年纪的善信!你们想学索娜长老尼一样于今世开悟吗?如果想的话,就不要爱(依恋)你们自己,也不要爱(依恋)其他人,不要因为年纪大而灰心沮丧,年纪大没有关系,身体气力不足也没有关系,信念(Saddhā)与精进(Vīriya)才至关重要!趁佛法(Sāsana)仍存,不要走失机会,应做必须要做的事啊!如果子女不养你们,如果他们因为要你们照顾而不愿你们离开的话,来我这里吧!我会帮助你出家,出家后就不用担心没有人供养了。
〔索娜长老尼的故事完毕〕
〔注:宣隆大师在生时,不会说任何一位善信是供养他出家人四种必须品的长期施主,任何人士基于信念所捐赠的物品,他心目中都会认为是赠给出家人四种必须品的施主。〕
摘自《佛陀圣弟子传》
(大目犍连)马哈摩嘎喇那
有一次,马哈摩嘎喇那去天界拜访沙咖天帝(Sakka-devanaminda),看见他过着散漫的生活,他因沉迷于天界的欲乐,已忘失佛法。为了消除他的虚荣心,马哈摩嘎喇那以脚趾摇晃沙咖天帝非常引以为荣的天宫——最胜宫。这也对沙咖天帝造成震撼,他很快就记起佛陀不久前才传授的止息渴爱的教导,也是佛陀激励马哈摩嘎喇那证得阿拉汉果的教法(MN37)
他不只拜访欲界天,且拜访梵天。他就这样出现在一个梵天面前,过去这梵天一直认为没有沙门能进入他的领域,马哈摩嘎喇那透过问答与神通技巧,动摇了那个天神的我慢
阿奴卢塔 (阿那律)
与天人谈话
阿奴卢塔接着说,有种天人名为“光音天”(abhassara deva),他们虽然隶属于同一个天界,但彼此之间的光并不相同,根据他们转生到那个世界的不同禅定特质,所散发的光可能是有翔的或无量的,纯净的或有染的。
当有比库问到时,阿奴卢塔证实他所说的这些天人是出自自己的经验,因为他曾出现在他们之前,并和他们谈话(MN127)
还有一次,许多名为“可意众天”(manapakayika devata)的天女出现在阿奴卢塔面前,述说她们能做的一切非凡之事。例如,能瞬间变换想要的颜色,随意发出个种声音和音响,并立即的到任何欢乐。
为了测试她们,阿奴卢塔心中希望她们变成蓝色,果然她们能读到他的心思,全都变成蓝色,穿着蓝衣,佩带蓝饰。无论他希望她们变成何种颜色,她们都能照做--黄色、红色、白色,配合衣服与饰品。
天女们以为阿奴卢塔喜欢她们的表现,于是开始表演非常曼妙的歌舞,但阿奴卢塔却关起感官之门,不理睬她们,当她们注意到阿奴卢塔并未从表演中得到任何快乐时,就立即离开了.
马哈咖沙巴(迦叶)
我们的资料记载了两次马哈咖沙巴与天神的相遇。之所以在此提出,是因为它们说明了他的独立精神,以及保持苦行方式的决心,连来自更高层次众生的恩惠也不接受。
天女拉雅来报恩
第一次是和年轻的天女拉雅(Laja)。她记得自己能获得天界的快乐,是因为前世在人间身为贫女时,抱着信心供养烘干的米给马哈咖沙巴长老,并发愿:「愿我能分享你所见到的实相!」在她回家的路上,正回想自己的供养时,却遭蛇咬死。
她在一片大光明中,立即转生三十三天。
这位天女记得此事,由于感恩而想回报大长老。她来到人间,帮大长老打扫房间与取水。在她连续三天如此做之后,长老在他的房间看见闪闪发光的她,询问过后,便请她离开,他不希望未来的比库批评他接受天神的服侍。
他的恳求并未有所帮助,天女非常悲伤地升到空中。佛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现在天女前向她说明善行的价值,以此安慰她。但他也说,修持禁戒是马哈咖沙巴的本分。
沙咖天帝(Sakka-devanam-inda)来供养另一个故事谈到马哈咖沙巴在毕钵离洞时,他进入一段七日未受干扰的禅定。七日后出定,他前往王舍城托钵乞食。
那时,五百位沙咖天帝(Sakka-devanam-inda)的随从天女,很想供养他食物。他们拿着准备好的食物接近长老,请求他眷顾她们而接受供养。然而,马哈咖沙巴婉拒了,因为他想眷顾穷人,好让他们能得到福报。她们数度恳求,但是,在他一再拒绝之后,终于失望地离去。
当沙咖天帝听到他们无功而返时,也很想亲自去试试。为了避免遭拒,他化身为老织布工,当马哈咖沙巴接近时,便献上米饭。当米饭被接受时,显得异常芳香。
因此,马哈咖沙巴知道老织布工并非凡人,而是沙咖天帝,他便指责这位天王:「你犯了大错,憍尸迦(Kosiya),你如此做将会剥夺穷人获得福报的机会。别再做这种事了!」
「我们也需要福报,尊贵的马哈咖沙巴!」沙咖天帝回答:「我们也很需要福报啊!但我经由欺瞒而布施你食物是否有福报呢?」「你已得到福报,朋友。」于是沙咖天帝在离开时,口诵庄严的优陀那(udana,即兴语):
啊,布施,最高的布施!
善赠予马哈咖沙巴!
摘自《佛陀圣弟子传》
一、沙利子(舍利弗)
回到出生房间入灭
沙利子在比库们的陪伴下踏进家门,并进入他的出生房间。
坐定之后,他请比库们各自回房间去。他们才刚离开,长老便患了严重的下痢,他感到剧烈疼痛。当一个桶子提进房去,另一个就被提出来。身为母亲的婆罗门女心想:“我儿子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而斜倚地站在自己的房门边。
诸天的探望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经文告诉我们,此时四大天王自忖:“‘佛法大将’现在住在哪里呢?”
他们以天眼照见他在那罗卡村,在他出生的房间里,躺在病床上等着入灭。他们说:“让我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当他们抵达这出生的房间时,他们礼敬长老,并恭立一旁。
“你们是谁?”长老问。
“尊者,我们是大天王。”
“你们为何前来?”
“我们想在你生病期间照顾你。”
“随它去!”沙利子说。“这里有侍者,你们可以走了。”
他们离开之后,诸天之王的沙咖天帝(Sakka)也来到,在他之后,是大梵天王(Mahabrahma),但长老都同样请他们回去。
波罗门女看见这些天神来来去去,心中自忖:“那些来礼敬我儿子然后离开的人是谁?”然后她走到长老房门口,向准达尊者探询长老的情况。准达将她的疑惑转达给长老,并告诉他:“大近事女(upasika)来了。”
沙利子问她:“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呢?”
“我来看你,亲爱的,”他回答:“请告诉我,最早来的那些人是谁?”
“四大天王,近事女(upasika)。”
“那么你比他们更伟大吗?”她问。
“他们就象寺院的护法,”长老说:“从世尊一出世,他们就手持宝剑守护着他。”
“亲爱的!他们离开之后,接着来的人是谁?”
“是诸天之王的沙咖天帝。”
“那么你比诸天之王更伟大吗,亲爱的?”
“他就像帮比库携带东西的沙马内拉(samanera),”沙利子回答:“当我们的大师从三十三天(Tavatimsa)回来时,帝释拿着佛陀的衣与钵,和他一起回到人间。”
“帝释离开后,接着来的那个光明遍满房间的人是谁?”
“近事女,那是你的上主与导师——大梵天。”
“那么,我儿,你比我的上主——大梵天,更伟大吗?”
“是的,近事女!在我们大师出生那天,据说四大梵天手持金网迎接这位伟人。”
回报母亲养育之恩
听闻此言,婆罗门女心想:“如果连我儿子的力量都如此之大,那么他的导师与上主的威力岂不更大?”当她想到这里时,内心顿时生出喜悦,遍满全身。
长老心想:“我的母校心中已生起喜悦,现在是对她说法的时候了。”于是他说:“近事女,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她回答,“如果我的儿子有如此的功德,那么他老师的功德岂不更大?”
沙利子回答:“在我老师出生、出家、觉悟与初转法轮时,八万四千个世界都发生大震动。他在戒、定、慧、解脱与解脱知见上是无与伦比的。”
然后,他向她详细解释皈敬文:“如此即世尊……(Iti pi so Bhagava…)。”他就这样在佛陀功德的基础上,为她解说佛法。
当她的爱子结束说法时,这婆罗门女已证得入流果。她说:“啊,我亲爱的优波提舍!你为何如此?为什么这些年来,都不赐予我这个不死的甘露智呢?”
长老心想:“现在我已经回报母亲——鲁芭舍利(Rūpa-Sari)婆罗门女的养育之恩,这样应该足够了。“于是他请她离开,说:“近事女(upasika),现在你可以走了。”
当她离开以后,他问“准达,现在是什么时候?”
“尊者,是清晨了。”
长老说:“请集合比库们。”
当比库们聚集时,他对准达说:“准达,请扶我坐起来。”
准达照做了。
然后长老对比库们说:“我的朋友,我和你们共住、同行四十四年。若我有任何言行曾令你们不悦,请原谅我,朋友。”
他们回答:“尊者,虽然我们形影不离地跟着您,但您从未曾触恼我们,反倒是希望尊者能原谅我们。”
之后,长老以大衣包裹着身体,覆盖在脸上,右胁而卧。然后,就如世尊般涅槃所做的一样,他依序地进出九次第定,然后再从初禅进入第四禅。在他进入第四禅的霎那,就如旭日初升,他完全地进入了无余涅槃界。
摘自 《佛陀圣弟子传》第三章
断除欲乐的大智慧者:柯玛
就如佛陀在比库僧团中,任命沙利子(Sariputta)与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两位上首弟子般,他也任命两位女性为比库尼(bhikkhuni)僧团的第一弟子,她们分别是「神通第一」的莲华色(Uppalavanna)比库尼,与「智慧第一」的柯玛(Khema)比库尼(AN1,chap.14)。佛陀举出这两人为所有比库尼效法的榜样与模范,其他比库尼可以此为标准来评估自己(SN17:24)。
了解生命无常而证得阿拉汉果
「柯玛」(Khema,古译:谶摩)的巴利语原意为「安稳」,是「涅槃」的同义词。柯玛比库尼属于马嘎塔国(Magadha)的皇族,看起来非常白皙漂亮,她一达到适婚年龄,便成为宾比萨拉王(Bimbisara)的嫔妃之一。宾比萨拉王是入流者,也是佛陀的大施主,他将自己的竹园捐给僧团,且非常关心与照料比库们。
不过,虽然柯玛经常从国王口中听到佛陀的事,她却拒绝去见他,担心他会批评她的美色,并对她说欲乐的虚幻,她对这些非常执着。然而,国王想到一个诱使她闻法的方法。他雇了一群歌手,向她歌颂竹林精舍的和谐、平静与庄严,由于柯玛很喜欢自然之美,因此决定去拜访那里。
她以丝绸与檀香盛装打扮,缓缓地走向佛陀正在说法的讲堂。佛陀能读出她的心思,便以神通力变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站在她身边为他摇扇。柯玛被这美女所吸引,心想:「我从未看过这么美的女人,我自己根本远不如她,别人都说苟答马(Gotama)沙门贬抑美色,他们一定是误解他了。」佛陀接着便让这个变现的美女从年轻变到中年,然后再到老年,有着残缺的牙齿、灰白的头发与发皱的皮肤,最后倒在地上一命呜呼。这时,她才了解外在美丽的虚幻与生命的无常。
她心想:「这个身体竟然会像那样毁坏?那么我的身体一定也会步上这样的命运。」
佛陀读出她的心,并说:
柯玛!瞧此堆元素,
生病、不净与腐烂,
四处淌流与渗出,
唯有愚者才贪爱。
听到偈的结尾时,柯玛便安住在入流果上。但佛陀继续教导她,并以另一个偈结束他的开示:
彼等欲奴随波流,
如蛛滑行自网中。
若能断此则智者,
平等行向所舍乐。(Dhp.347)
柯玛当下彻底觉悟,虽然身上仍穿着皇室华服,却已达到阿拉汉果与四无碍解智①。之后,得到丈夫的同意,她加入了比库尼僧团。
喜好真理,广植福田
普通人听到柯玛(Khema)的故事,只看到当下发生的奇迹,然而佛陀却能看得更远,知道这女人究竟解脱绝非偶然或好运。
这种成就,几乎就如闪电一样,只有在一个人智慧的种子经过长期培育已臻成熟,且戒行圆满才可能发生。
在过去世中,柯玛已经在许多佛陀座下广植福田。由于她生性喜好最高真理,因此总是生在有佛——真理持有者——住世的地方。据说她在十万劫前就已为了供养莲华上佛,而卖掉美丽的头发。
在九十一劫前的毘婆尸佛时,她曾是比库尼与法师。此外,据经典描述,在苟答马佛(Gotama)之前的贤劫三佛教化时期,她曾经是个在家弟子,经由为僧团(sangha)造寺获得快乐。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23日
宽阔的河面,一直都静如明镜。没有一点波纹,早晨的微风还没有吹起,此时时间尚早。星光荡漾在清澈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那颗启明星是最明亮的。河道边上的树林黝黑黑的,林中的村庄还在沉睡中。没有一片叶子在舞动,仓鸮在那棵老罗望子树上叫着飞过,这树是它们的家,当太阳升起后,它们会飞到树梢上取暖。叽叽喳喳的绿鹦鹉此刻也很安静。万物,甚至昆虫和蝉都怀着深情的敬意在静静地等待着黎明。河流默默无声,平时河面上的那些小舟和挂着昏暗的灯光此时都不知去向了。渐渐地,那黑魆魆神秘的树林,晨曦初现。万物生灵此刻仍在这神秘的树林中沉思。你那刻的心灵是空无的,无法测量,没有那把尺可以去测量这一虚空的时刻停留有多长。只是当鹦鹉,仓鸮,乌鸦和八哥都唱起歌来,狗吠声和河面传来什么的声音时,你感觉生命都在苏醒,都在跳动起来。突然间,太阳已到了树的上方,洒下金色的光芒,叶子将太阳遮挡。现在大河苏醒了,它在流动,时间,长度,宽度,流量等都在流动,万物皆醒,一派生机勃勃而无法停止。
这是多美的早晨啊,清澄的阳光,和太阳洒在欢腾的河面上所呈现金色的水道。你就是世界,你就是宇宙,你就是那不朽的美和那慈悲的喜乐。除非你不是,如果你是的话这一切就不存在了。你带来开始和结束,在生命无尽的变迁中周而复始。
在转变过程中,有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在空无中,有绝对的稳定,所以说是透彻。那种全然的透彻是永不消失的,腐败是在转变的过程里。世界致力于转变,达到,获取,所以会有失落和死亡的恐惧。心灵必须经过由“自我”组成的那个狭小的洞,来到达这个无边无际的空无,空无的稳定性思想是无法测量的。思想急切地想要获得它,使用它,培养它,并将它投放到市场上。所以它必须被做成可以接受的,受人敬重的,好被用来被崇拜。思想无法将它归类于任何种类,所以它一定是个错觉和一个陷阱;或着它一定是为着少数的人,为经选定的人。所以思想就按它自己有害的方式运作,所以它会惊恐,残忍,空虚,永远不得安宁,虽然它自称在行动中,在探求中,在已积累的知识中它是稳定的。梦想成正,这个梦是培养出来的。思想带来的本体不是真理。“空”不是本体,但空是真理。那个“自我”的小洞,是思想的本体,那个构架是由思想所经验的一切建立起来的,那个本体是片面的,是痛苦,是悲愁,是它的爱。它的多元神祇或是一元神的本体,它的祈祷,它的宗教仪式,它的浪漫崇拜都是思想很精细的结构。在本体里,是没有稳定性或纯粹的透彻。
“自我”的知识是时间,长度,宽度和总量,这些都是可以累积的,象梯子那样的被用来转变,提高以及达到。这种知识它背负着它自己本体的重负,它无法获得解脱。你就是肩挑着那重负的人,它的真理在于它的观察,那种解脱不是思想的本体。观察就是行动。就是那种稳定,那种透彻,那种空无之后的行动。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17日
空间是秩序。空间是时间,长度,宽度和容量。这天早晨,海天浩瀚,满山遍野的黄花在地平线那头和远处的大海相映,这是天和地的秩序,也是宇宙的秩序。柏树,挺拔,黝黑,独处的,具有美的秩序,远处山坡树林中的那所房子,跟随着山坡旁高耸的群山在运动,绿色的田野上有一只母牛,那气象是超越时空的。而来到山上的人则被他的问题他那狭小的空间所支配。
有一种空无的空间,它的容量是不受时间的限制,不受思想的衡量。这个空间,心灵无法进入,心灵只能观察它。在观察中,没有经验者。这个观察者没有历史,没有联想,没有神话,所以这个观察者就是本然。知识是广泛的,但是它没有空间,因为它的重量和容量会扭曲和窒息空间。不存在自我的知识,不论是博深的或浅陋的;只有自我的词语结构,自我的轮廓,由思想所涵盖。思想无法穿透自己的结构,不论这结构是如何组成,思想无法去拒绝,如果思想要拒绝的话,就是对它进一步获取信息的拒绝。当自我不存在时,空无的空间就存在了。
这个衡量是褒奖和处罚的活动,是获得和失去的活动,是比较和顺从的活动,是尊敬的和对尊敬的否定的活动。这个活动是时间,是未来及对未来的期盼,是依从,依从就是过去。这个完整的网络就是自我的结构,它和上帝的联合,或它的基本原理仍然是在自我的领域内。所有这些都是思想的活动。思想无法穿透没能时间的空间,无法随心所愿。思想发明的所谓方法,课程,练习,都不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因为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门或是钥匙。思想只会意识到它自己没完没了的活动,它自己堕落的程度,它的自欺欺人和它的幻想。思想是观察者和被观察的对象。它的神祇是它自己的投射,它崇拜它们就是在崇拜你自己。思想和已知以外的什么,也许不好去想象,或是被当作一个神话,或是当作少数人的秘密。但它就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14日
一条大蛇在你前面正要穿越一条宽敞的车行道,它体态肥壮,懒散地在挪动身子,它来自离此不远的一个大水塘。这条蛇几乎是黑色,晚霞映照在它的身上,使其皮肤看上去象是涂上了一层光。看它从容不迫地行进姿态,你感受到一种高贵的尊严和力量。它没有意识到你的出现,你安静地站着在看它,离它很近。它想必有5英尺长,从它鼓凸的肚子来看,它是刚吃下了什么东西。它越过一处土堆,你走近它,在靠它几英吋地方细细地打量着它,它呈叉子形状的黑黑的舌头快速的伸进吐出,它来到了一个大洞。你几乎想去触摸它一下,因为它身上有着一种奇特的吸引人的美。一村民路过,叫你快快离快,因为这是一条眼睛蛇。第二天,村民们在土堆的洞口处放上一杯牛奶,一些木槿花。从这条路一直往下,有一处灌木,长得很高,叶子几乎秃光了,那树枝上的刺几乎有二英寸长,锋利,灰色的,没有动物敢去靠近它多汁的叶子。这是它的一种自我保护,触碰它的人会带来灾祸。那边林子有鹿活动,非常胆小却又好奇,它们会容许人靠近它们,但不能太过于近,要是你想走得很近,它们便会飞快地跑开,消失在灌木丛中。有一只鹿会让你很靠近它,要是你单独一人的时候,它的眼睛炯炯有神,二个大耳朵前向顷的。它们赤褐色的皮肤都有白色的斑点,胆小,性情温和,又保持警惕,和它们相处是很愉快的。其中有一只鹿是浑身白色的,它一定是畸形的。
善不是恶的反面。善虽然身处于恶中,却从不为恶所染污。恶无法伤害于善,但是善可能会表现出受到伤害,于是恶就变得更加狡猾,更加危害。恶可以培养,可以很尖锐,可演变为暴力。恶是产生于时间之内的活动,是经培养的,很技术地被使用。但是善无关乎时间,它不是经由思想的教化或是培养,善的行动是不可见的,它没有因所以也没有果。恶无法转变成善,因为善不是思想的产物,善超越了思想,就像美超越思想一样。思想产生的东西,思想可以清除它,但这个不是善。善不是时间,善没有固定的所在。善存在的地方,就会有秩序,不是权威、惩罚、奖赏下的秩序。善带来的秩序是最基本的,要不然社会就会自我摧毁,人就会变得邪恶,凶残,腐败和堕落。因为人就是社会,二者不可拆分。善的法则是持久,不变的,永恒的。稳定性是它的本质,所以它是完全安全的。除了善,不存在其它的安全。
禅,我们可以说,是这么一种奇异的题材,关于它,不论我们说多少或写多少,仍旧无法穷尽它的内容。反过来说,如果我们想如此,我们可以举起一根手指,或咳嗽一声,或眨眨眼或发一个无意义的声音,而就能证明它。
因此,有人说,即使所有的海水都变成墨汁,所有的山都变成笔,整个世界都变成纸,如果用来写禅,仍旧书写不尽。如此,我的拙嘴——与佛陀是很不相同的——在前面四次座谈中未能使各位对禅有所了解,也就不足为怪了。
下面所说的,在禅的训练中的五个“步骤”,将会有助于我们对禅的了解。这五个步骤称作“五位”,位的意思是“境地”,或“阶段”,“步骤”。这五个位可以分成两组:睿知的和情意的或意志的,前面三位是睿知的,后面二位是情意的或意志的。中间的一位,即第三位,是睿知开始转入意志,知识开始转为生命之转折点。此处,禅生活中的睿知的了解变为动力性的。“道”有了血肉;抽象的观念变形为一个会感觉、会意欲、会希望、会痛苦而能够去做一切工作的活人。
最后两步中的第一步,禅者努力尽他最大的力量在现实中去实现他所证见的道理。在最后一步,他达到了终点,而这其实是没有终点。
五位如下:
1.正中偏——“在正中的偏”。
2.偏中正——“在偏中的正”。
3.正中来——“从中出来”。
4.兼中至——“到达兼”。
5.兼中到——“安于兼”。
正与偏,像中国哲学中的阴与阳一样,构成了一种两极。正,其字义是“正”,“直”,“公”,“平”;而偏,其字义则是“偏”,“片面”,“差别”,“不平衡”。两者的英文的对等语为:
正:
绝对(the absolute)
无限(the infinite)
一 (the one)
神(God)
暗(dark未分[undifferentiaton])
平等(sameness)
空(emptiness)
智慧[般若](wisdom)
理——普遍的(“the universal”)
偏:
相对(the relative)
有限(the finite)
多(the many)
世界(the world)
明(light已分[differentiated])
差别(differnce)
名相(form and matter)
爱[慈悲](love)
事、个体(the particular)
(下面以A代表正,B代表偏)
(1)正中偏,“正里面的偏”,意谓那寓含在多中的一,世界中的神,有限中的无限等。当我们思想时,正与偏就是相对的,而不能合一。但事实是,正既不能独自为正,偏也不能独自为偏。使多(偏)之为多的,是因为一在其中。而设若一不在其中,我们甚至连说也不能说起“多”。
(2)偏中正,“偏里面的正”,补充第(1)点。如果一在多中,多必然也在一中。多是使一成其为可能的。
(3)现在我们到达禅者生活中的第三步。这是最为重要的转折点,在此处,前两个步骤中的睿知,现在变为意志,人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有意志的人。在此之前,他仅具有知性,仅具有头脑。而现在,他具有了身躯,身躯中的一切腑脏以及肢体——特别是他的手,甚至像观音菩萨般可扩充至一千(象征无限)。而在他内在的生命中,他则觉得像佛陀出世时所说的话一样:“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附带说一句,当我引用佛陀诞生时所说的这句话时,科学头脑的人可能会笑笑说,“多么胡说!一个刚刚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婴儿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深富哲学意义的话?简直是无法令人相信!
”我想这是对的,但我们必须记得,一方面我们是理性动物,另一方面我们同时又是最非理性的动物,喜欢各式各样的荒唐事——这些事我们称之为奇迹。基督不是从死里复活升至天国吗?——尽管我们不知道那是何种天国;他的母亲,童贞玛利亚,不是在活着的时候完成了同样的奇迹?理性告诉我们的是一回事,但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理性之外的某种东西,使我们甘愿接受奇迹。事实上,我们这最为普通的人,尽管所属的宗教各有不同,却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完成着奇迹。
路德曾说:“我站在此地,我唯有如此。”当百丈怀海被人问道,什么是最为奇异的事情时,回答说,“独坐大雄峰”。大雄峰是百丈怀海的寺庙坐落之处。在中文原文中并未说明是谁或什么东西在坐,而只是“独坐大雄峰”。坐在那里的人同山不分。禅者,尽管是处在众生纷纭的世界中,他的孤独仍是显然的。
临济的“无位真人”亦就是现在我们面前的每个人,是听着我说话的人,或看我书的人。这岂不是我们每个人所经历的最为奇异的事情?因之,哲学家们就有“存在的神秘”之感——设若他真正感觉到它。
我们常常说到“我”,但我只是一个代名词,而不是实体自身。我常常想问:“这个‘我’代表什么?‘我’和‘你’或‘他’或‘她’及‘它’都不过是代名词,而在它背后的是什么?你能够把它捡出来,告诉我说“‘这就是’吗?”心理学家告诉我们,“我”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个概念,意指一个结构,或诸种关系之合成。但奇怪的是,当这个“我”愤怒时,它会想毁灭全世界,以及它所象征的那个结构本身。这一个“概念”从何处得来动力呢?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个“我”宣称它是存在中的最真实之物?这个“我”不可能只是一个虚影或幻象,它必然是某种更为真实的东西。而它确实是真实的,因为它就“在此”——在此,正与偏结合为活生生的矛盾之合一体。“我”所具有的一切力量都是从这个合一体而来。空幻的“我”绝不可能是“至尊者”。
“正中来”的“正”,与正中偏或偏中正里的正不是同一意义的。“正中来”里的正,要和后面的“中”连在一起念,念为“正中”,其意义为“从正(而正即偏)与偏(而偏即正)中直接而来”。“来”即是“出来”之意。因此,整个的句子意谓:“从正与偏的矛盾之合一中直接出来的人。”
如果我们用A代表正,B代表偏,则第一步骤可用下面的图形表示:A→B,第二个步骤是:A←B,第三个步骤是:
但由于这第三个步骤表示着从睿智到意志的转折点,以及从逻辑到人格的转折点,因此该当用下面来表示:
即是说,每一个直线都变为曲线,以表示运动状态;而我们必须记得,由于这个运动不是机械式的,而是活生生的,是创造性的,是无穷尽的,因此,曲线的箭头还嫌不足。或许我们可以用圆环来象征整个运动,使它成为一个无尽转动的轮的形象:
或者,我们更可以采用中国阴阳哲学的象征,作为正中来的象征(图略)。
“正中来”里的“来”是深具意义的。运动由此处表示出来,与第四步骤——兼中至——里的“至”同等重要。“来”是“出来”,而“至”意谓“到达目的的历程”,或者“正在移向目标”。逻辑性的抽象物,Logos(道)现在步出樊篱,而化身为人,如“金毛狮子”般,直接步入纷纭万象的世界。
这个“金毛狮子”就是“我”,他同时是有限的和无限的,不居的又是恒久的,受限制的又是自由的,绝对的又是相对的。这个活生生的形象使我想起西斯丁教堂中米开兰基罗著名的“审判日的基督”。但禅宗的“我”,就以其外在的显像而言却与基督完全不同,他不像基督这般充荷着力量,展用权柄与命令。他是柔和的,不引人注目的,并充满谦卑。
有些哲学家和神学家,把东方的“沉默”同西方的“道”——这个“道”化成了肉身——相对比。然而,他们未尝了解到,东方的“沉默”真意何在,因为它并不与“道”相对立,而是道的本身,它是那“如雷般的沉默”,而不是沉入空无深渊的沉默,也不是那落入死亡之永恒沙漠的沉默。东方的沉默,犹似台风眼;它是风暴的中心,没有它,台风的移动就不可能。把这个不动的中心同它的周遭分开,是把它概念化,而毁坏了它的意义。台风眼是使得台风成其为可能的东西。眼与台风互相结合而构成台风整体。在水面上静静移动着的鸭子,不可同它在水面下急急划动着的脚分开——尽管我们看不到它的脚。二元论者往往未曾见到整体。
那些以二元论的观点来思考的人,往往偏重于动的一面或可见的一面,而忽略了其他一切,把动的或可见的一面赋予最大的重要性。譬如,芭蕾舞是典型的西方产品。身体与肢体的律动以最为复杂而和谐的方式活动地进行着。我们再看看日本的“能”,何等不同!芭蕾舞几乎全是运动,几乎是脚不着地。运动是在空中进行的,几乎没有静止状态。在“能”一方面,舞台所呈现的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景观。静定、庄严,就似乎在行一种宗教仪式,舞者的脚部稳定地落在地面上,而他的重心放在腹部,他从花道步出,走向凝视着他的观众。他动着而犹如没有动。他表现出老子的无为之为的教训。
同样,禅者永远不是显目的,他总是自我隐没的,全然不矫作的。当他宣称自己为“至尊者”时,在他的外在没有任何形迹显露出他的内在生活。他是不动的动者。而事实上,这正是那真正的“我”出现之处——不是我们每个人日常所肯定的那个“我”,而是在无限中发现其自身的那个“我”。这个“我”是我们每个人最安全的基地,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自身中发现的,在这个基地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没有惧怕,没有焦虑,没有犹豫不决的折磨。这个“我”几乎可以被人以为根本没有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点也不跋扈,它从不喧闹地要求被人认知,被人看得最重。二元论者没有见到此处;他们推崇芭蕾舞,而感到“能”令他们厌倦。
我们曾讨论过苏利文的焦虑观念(参看前言),而认识到,焦虑可以分成两类,即精神官能性的焦虑与存在的焦虑并知道后者是更为基本的焦虑,并且,当这基本的焦虑解除之后,精神官能性焦虑就不治自愈。所有的焦虑,其起源都是由于在我们的意识中感到对我们的处境不完全知悉,这一种知识的缺乏导致不安全感,并因之产生各种程度的焦虑。不论我们遭遇的是何种处境,这个“我”都是这个处境的中心。因此,当我们对这个“我”不能彻底知悉时,诸如下面的想法与问题就会不断折磨我们:
“生命有什么意义?”
“所有的一切真正都是‘虚空的虚空’吗?设若如此,是否还有希望去抓到那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
“我被丢进这残酷的现实旋涡中,一切都是受摆布的,一切都是被限制的,一切都是绝对无法更改的。我多么无助!我只是命运的玩偶。然而我渴望自由;我要做自己的主宰,我无法为自己做抉择,然而不管怎么样,我却非做选择不行。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在这一切困惑人、折磨人的问题后面的那个‘我’又是谁呢?”
“何处是安全的地方,可以让我没有焦虑之感呢?或者,什么是‘我’?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就是那安全之处。这难道竟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吗?我一定得找到这个‘我’,然后就一切都安然了!”
2
正中来已经对所有这些问题做了回答,但是,当我们到达第四步——兼中至——时,我们对于这个“我”就知道得更多,对于它强烈的行为知道得更多,然而,这行为却是无为。这一种情况,我希望在我们到达第五步时,能够变得明晰,在这第五步时,禅者已经到达他最后的目标。在此处,他纯朴地坐着,身上布满了尘埃。
(4)现在让我们说一说第四个步骤。事实上,第三步和第四步是密切相连的。我们无法把它们确断分开。
当禅者的心灵还处于逻辑或认知状态时,他仍旧会意识到正与偏,把它们认作是矛盾的统一。但当走入“兼中至”时,他已经从台风眼中走出,而投身到风暴之中。正与偏这时一同抛却。他现在自己即是风暴。
“兼”意为“两者”,既是黑,又是白;既是黑暗,又是光明;既是爱又是恨;既是善,又是恶——而这乃是禅者现在生活于其间的世界之实况。“正中来”仍残留着第一第二步骤的余迹,但“兼中至”则已完全把它们丢在背后,因为现在生命自身把一切智性上的困惑悉行剪断,或者更确切些说,它现在无所区别地、整体地包容了睿知的与意志的一切事物。现在它面对着我们所处身于其中的整个世界,以及它的一切“残酷事实”。禅者现在直接“落足”(至)于这个世界。他真真实实的生活于焉开始。“兼中至”的意义乃是:“他现在步入二元世界(兼)之中。”禅者的慈悲生活现在是真真实实开始了。
赵州从谂,唐代伟大的禅师之一,他的寺庙所坐落的山中,有一座出名的天然石桥。有一天,一个和尚来拜访赵州,对他说:“你的石桥是天下闻名的,可是我看起来却不过是驼背的木桥而已。”
赵州回答说:“你只看到驼背的木桥,却没见到真正的石桥。”
和尚说:“什么是石桥?”
赵州说:“骡马从上过,驴子从上过。”
赵州的桥正像恒河的沙,尽管被千万牲口践踏,尽管千万牲口的屎尿排在上面,这恒河沙却从不抱怨。千万牲口的脚印在恒久的时间中都慢慢被平复,而它们的屎尿都被吸收,留下那沙子永远是干净的。赵州的石桥亦是如此:不仅是骡马驴子从上面经过,现在还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包括汽车、大卡车等等,而它永远都愿意荷载它们。即使当它们滥用了它的温厚,它却仍旧一丝未被骚乱。禅者的“第四个步骤”正像这样一座桥。当他的左脸已经被打,他可能不会把右脸也转过来,但他却为了他的人类同胞之福利默默地工作着。
一个老妇人有一次问赵州:“我是个妇人,妇人的生活真是可怜。小时候,他要听父母的命。出嫁后要听丈夫的命。等到老了,又要听儿子的命。她的生活除了听命之外就没有别的。为什么她必须过这种永无自由永无独立的生活呢?而有些人却连一点责任也不必负担,为什么她不能像这些人一样呢?我反对这种中国古老的生活方式。”
赵州回答说。(愿你这样想:“让别人去拥有他们所要的吧,至于我,我愿继续命运所给我的任务。”
我们可能要抗议,赵州的对老妇人的劝告,无异是要她过一种绝对依存的生活方式,这与现代的生活精神是完全相背的。他的劝告太保守,太消极,太自我溟除;不顾个人的独立性。难道这就是佛教所谓的忍、受与无为吗?我并不想替赵州辩护。
但让我们选一个例子,可以使赵州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并表明他自己的看法:
有人问他说:“你真是了不得的圣人啊!当你死后,你要到哪里去呢?”
大师回答说:“我要在你们所有这些人之前到地狱去!”
问话人如晴天霹雳,说:“这怎么可能?”
大师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我不先到地狱,谁会等在那里救你们这些人呢?”
确实,这句话说得刺人,但从赵州的禅的观点来看,他是完全对的。此处他毫无自私的动机。他整个的生命都是为了他人。设如不是如此,他不会这般毫无隐讳地直言直语。基督说:“我是道路。”他召唤别人从他得救。赵州的精神与基督同。他们两者都没有骄横的自我中心精神。他们只是朴直地、全心全意地表白他们的爱之精神。
有一个人问赵州说:“佛是觉者,并且是一切众生的大教师。他一定是完全免除了所有的烦恼,是不是?”
赵州回答说:“不是,他有最大的烦恼。”
“这怎么可能!”
“他的大烦恼就是要拯救众生!”这是赵州的回答。
日本一位伟大的禅师曾把禅者在这一方面的生活做如下的描绘:
菩萨将转诸对立体或矛盾物一如轮——黑与白,暗与明,平等与差别,一与多,有限与无限,爱与憎,友与敌等等。在尘与灰中,菩萨以无限变化之身,头上脸上都是泥泞灰尘而工作着。在那种种烦恼无限混乱中,菩萨在世事的变迁无定中生活,正如日本谚语所说:“七次翻覆,八次站起。”他像火中莲花,在火的洗礼中,越烧越亮。
临济对他的“无位真人”有如下的描绘:
“他在屋子里,但并没有离开路,他在路上,但并没有离开屋子。他是常人还是大圣人?无人能断。连魔鬼也不知把他放在什么地位。连佛陀也不能随意安置他。当我们想把他指出,他已不在那里,他已到山的那边。”
《法华经》中说:“只要一人未曾得救,我就要回到此世来帮助他。”在这经中,佛说:“菩萨永不进入最终涅槃。他要停留在众生之中,为教育与开悟他们而工作。只要能有助于众生幸福,他不辞任何苦难。”
在一本称作《维摩经》的大乘佛经中,其主要对话者是一位佛陀的在家弟子,他是一位大哲者。
有一次,据说他病了。佛要一个弟子去探问他。但没有一个弟子敢去,因为维摩诘是如此无敌的谈话者,以致当代中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最后,文殊接受了佛陀的托付。
当文殊问道维摩诘的健康时,后者回答说:“我生病是因为众生皆病。只有当他们痊愈我才能痊愈。他们不断受着贪、瞋、痴的侵袭。”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爱与慈悲乃是佛与菩萨的本质。这些“烦恼”使得他们只要一人尚未开悟,就留在众生之中。有一句谚语说:他们“八千次往来于此病苦世界(娑婆往来八千度)”,这句话的意义是说,佛与菩萨会无限数次到我们这充满苦痛的世界,这正是因为他们的爱没有边界。
中国人对于佛教的伟大贡献之一,是他们对于工作的观念。把工作当作佛教的一个特点,而有意地去努力建立起来的,是约千年前的百丈怀海禅师,他是使禅堂组织与佛教其他组织有所不同的人。在百丈怀海之前,和尚们主要时间是用在学习、坐禅与遵守戒律上。但百丈怀海不能满足于此,他要追随六祖惠能的榜样——六祖原先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农夫,靠砍柴卖柴为生。后来当惠能获得允许加入僧道,又被指定到后面劈柴碓米,以及其他卑微的工作。
在百丈怀海特别为禅宗和尚们建立的新寺院中,规则里有一则就是关于工作的:每个和尚——包括方丈在内——都需参加手工或卑微的工作。即使当百丈年老之后,他都拒绝把庭院工作放下。他的弟子们为了他的高龄担心,把他的工具藏起来,免得他再像以前一样辛勤工作。但百丈说:“不做工我就不吃饭。”
就由于这个原因,在日本以及中国的禅宗僧堂都是干净整齐的,和尚们随时都准备着去做任何劳作——不论是多么脏的,多么不讨人喜欢的。
工作的精神恐怕自古以来就深深根置在中国人的心灵中,就如我在第一章提到的,庄子故事中的农夫拒绝用桔槔,他不在乎慢慢地做,因为他爱工作。这与西方的——实际上,是整个现代世界的——节省劳力设备观念完全是不相合的。现代人由于设备的精巧而节省劳力,但是当他们节省了劳力,赢余了大堆时间来娱乐和做其他事情,他们却发了数不尽的怨言,抱怨他们的生活是何等不令人满足,或者,他们转而去发明武器,只要按钮,就可以杀死千万人。更且,你听听他们怎么说:“这是为了和平。”当我们不把潜藏在人性里面的基本邪恶摧毁,却听凭智力任行其是,让它去发明种种扫灭人类最速迅有效的方式——这岂不是令人吃惊的事吗?当庄子故事中的农夫拒绝变成机械心灵时,他是否预见了二十一或二十二世纪之后的这些所有的邪恶?孔子说:“小人有了太多的闲空,必定会去想出种种恶事。”
在结束之前,让我再谈谈菩萨或禅者的六种德行——名曰六波罗密:Dana(布施),Sila(持戒),Ksanti(忍辱),Virya(精进),Dhyana(禅定),Prajna(般若)。
(1)布施或施舍,其意义是为了众生的福祉,把自己所能够给予的一切都给予出去:不仅是物质方面的,并且包括一切知识——世俗方面的知识,以及宗教的或精神上的知识(属于法——最终的真理——的知识)。菩萨为了解救他们,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日本佛教史中,关于禅师的自我牺牲,有一个令人醒目的例子,大约在十六世纪的战国时期,那时日本被许多诸侯瓜分得四分五裂,掌权者都是好战者。织田信长后来变成最有势力的一国。当他打败了邻近的武田一族,这家人有一个逃到禅寺里求保护。织田的军队要求把这个人交给他们,但住持不肯,他说,“现在他来求我保护,我是佛陀的信徒,不能把他放下不顾。”军队的首领威胁说,如果不把人交出来,就把里面连人带庙一起烧毁。由于住持仍不屈降,那座庙——有好几座建筑——就开始被放火烧起来。
住持和少数几个愿意跟他一同牺牲的和尚,被逼到塔门的第二层上面,在那里,他们盘腿就坐。住持要每个和尚把这时所想的说出来,并要他的追随者们为了这最后的时刻而做心理准备。每一个人都表示了自己的观点。当轮到住持时,他只是静静地诵念了下面几行诗,然后与他的追随者们一同烧化:
为了平心静思,
不须山中隐退。
自净诸般情欲,
火焰亦足清心。
(2)持戒,是遵守佛陀的戒律,这些戒律有助于德性生活。在出家人来说,戒律是用以维持僧伽制度方式。而僧伽乃是一个典型的社会团体,其理想是过去一种安祥、和谐的生活。
(3)忍辱,这两个字通常被解释为“耐心”,但其正确的意义是有耐心的,或更正确些说,沉静地去做谦卑的事情,或者,如孔夫子所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追随佛的人,当未被人充分赏视时,绝不会觉得受了曲辱,即使被人家很不公正地忽视了,亦然如是。在任何不利的环境下,他们仍旧沉静而有耐心。
(4)精进,字源学上的意义是“精力充沛”。它的意思是说,要恒久热忱地献身于与法相合的每件事物。
(5)禅定,是在任何环境之下都保持心的平静,不论这环境是合意还是不合意;而尽管逆境一个接着一个来临,仍旧既不被骚扰,又不被挫折。这需得极深的训练。
(6)般若,在英文中——以及整个欧洲语文中——没有一个字和此字相当。因为欧洲人没有完全相等于般若的经验。般若是当一个人以最基本的意义感受到诸事物之无限整体时的经验,用心理学的方式说,就是当有限的自我突破了它的硬壳,而将它自己同那无限相关连时的经验——这无限包括了一切有限之物,因之亦包括了一切瞬时变迁的事物。这种经验相类于对于某种事物的整体直观,这种直观超出了我们所有个殊化的、特定化的经验。
3
现在我们到达最后一步:兼中到。在这一步和第四步间的不同,是用“到”来替代“至”。事实上,“至”和“到”是同一个动作,意谓“到达”。但依照传统的解释“至”还没有完成“到达”的动作,行者还在路上,而“到”则表示已经完成了动作。禅者业已达到了他的目的,因为他最终的境地已经达到。他仍旧像以往一样不屈不挠的工作;他同他的同胞一同留在世界上。他的日常生活并未改变;改变了他的只是他的主体。白隐是日本近代禅宗的创始人,曾经这样来表明这种情况:
雇用了这个拙愚的老圣贤,
让我们用云将井填满。
毕竟,禅者的生活到了此一境地,已经没有什么可说,因为他外在的行为并不是显赫的;他完全沉入在内在生活中。外表上他可能褛褛褴褴,以最卑微的身份在工作着。在封建时期的日本,乞丐中往往有不被人识的禅者。至少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例证。当他死后,他乞食用的碗偶然被人注意到,而发现上面有用中国古文写的一些话,表示着他对禅的领悟以及他对生命的看法。事实上,日本的一位伟大禅师,盘珪禅师就曾做过乞丐,后来人们认出了他,而请他去教当时的封建诸侯。
在结束之前,我要再引一两则能够表明禅宗特性的“问答”,并希望它能够把前述禅者的生活做更明了的表达。
泰山脚下有一个茶店,是一个老妇人开的,而山上则有一座闻名全国的禅寺。每当有行脚的和尚向老妇人问道怎样去泰山时,她就说:“直走。”当和尚照着她所指的方向走时,她却说:“又一个走了同样的路。”禅僧们都弄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传到赵州的耳朵里。赵州说:“好,我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老太婆。”他走到茶店,问老妇人怎样去泰山。当然她告诉他直走,而当赵州也和其他和尚同样做时,那老妇则说:“一个好和尚,他和别人走了同样的路。”当赵州回到僧众之间时,他说:“今天我把她看得透透彻彻!”
我们可能要问:“赵州既然和别的和尚没有做任何不同的事,为什么他能够把老妇人看得透透彻彻呢?”这个问题是我们每个人都得自己去回答的。
总之,禅要我们去做的是:为自己寻求开悟,并帮助他们如此去做。禅也有“祈祷”——尽管这同基督徒的祈祷很不相同。这种祈祷通常分为四种,而后两种则是前两种的扩充:
众生无边誓愿度
烦恼无边誓愿断
法门无量誓愿学
佛道无上誓愿成
禅有时不论看似何等令人困惑,或神秘,或充满矛盾,它终究是一个单纯的教训:
诸恶莫作,
众善奉行,
自净其意:
是诸佛教。
这不是可以用之于一切人类处境的吗?——不论是现代或古代,西方和东方?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10日
夜深时的静默,和清晨太阳刚刚照耀山上那刻的安详与宁静中,能感受一种神秘的气氛。万物都笼罩在这一气氛中。如果你安静地坐一棵树下,你会感觉这古老的大地那讳莫如深的神秘。当宁静的夜晚,繁星闪烁,你会觉得它们离你很近,你会感觉那浩瀚的空间,万物都有其神秘的规律,你会感觉到那种深不可测和虚无,感觉黑黝的群山在运动,还有猫头鹰在啼叫。当心灵处在那种绝然的寂静里,感到这种神秘在扩散,仿佛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在那些经过极为精心,用专神虔诚的心打造起来的古庙,也弥漫着这种神秘气氛。因为执偏、教条和军事夸耀,狭长的清真寺和大教堂失去了这种阴幽的神秘。隐藏于心灵深处的神话并不神秘,它只是浪漫的,传统的,和有条件的。在心灵的幽秘处,真理已被符号,文字,意像弃置一边,因为这些,就没有神秘可言,它们是思想的奶油。在知识和它的行动里,有迷惑,感谢和喜悦。可是神秘是另一回事情。神秘不是一种经验,不是被识别,被储存,被记忆的。经验会断送这种无可言喻的神秘,要表达你就需要一个文字,一个手势,一个表情,但要用这些来表达神秘,心灵:即整个你,必须与神秘处在同一层面,同一时候,具有相同的强度,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神秘。这是爱。唯有如此,整个宇宙的神秘才会揭示。
这天早晨,天空无云,太阳照在山谷上,万物在同庆,唯有人类除外。人望见这奇异的大地,会继续他的劳动,他的悲愁,他偶尔的快乐。人被他的问题,他的痛苦,他的暴力所左右着,他无暇去观察这些。他没有真正地去观察过一棵树,所以他无法看清他自己的艰辛。当他被迫去看时,他会被他的所见– 他谓之分析而撕裂,于是他会逃避,或是不想再看下去了。看的艺术有赖于转变 –“本然”转变的奇迹发生。“应然”本不存在。巨大的神秘是在看的行动中。这就需要很小心,要专神,那就是爱。
摘自《宣隆大师传》
觉遍大师(Gyok-pinSayadaw UTikka)请迦韦大师解释七清净,迦韦大师说:「我不懂这些术语,可以用我所了解的方式来说吗?」获得同意后,迦韦大师便作了如下的解说:
禅修者首先向佛陀表示敬意,然后分享他的善业,把他的功德向全世界发散,普及到每一位众生。接着,他把自身(五蕴)在禅修时段内奉献给佛陀,更捐出自身(五蕴)在规定的时段内进行禅修。当他得到相当的定力后,他会突然留意到身内生起的某些感觉的;他要不看任何东西,双目保持紧闭,口部不发出任何声音,更不移动双手与身体,他只观察在自身内部刚生起的感觉。那个时候,五个感官(五根)——眼、耳、鼻、舌、身等皆可全面受控,(在那时段中并没有作恶业。)这就是(一)戒清净。
当心意固定在那个感觉(禅修对象)上时,那就是(二)心清净。
由于同时有戒清净与心清净,他便可如实地感知到事物了。他怎么样做得到呢?(当他继续观察感觉时,他发觉)身体的毛孔好像发光,就像(打火机的)火石被击时散发出火花一样;看到这种现象,禅修者了解到:实际上并没有身体、没有头颅、也没有四肢,(只有现前的物质现象而已);错误的身体观念(身见)瞬间消失,而实相(Reality)则被揭露出来,这种清晰的洞察就是(三)见清净。
届时,他对佛陀的信念也会变得坚定不移的,这就是(四)度疑清净。
那时,禅修者会觉得非常喜乐,而随着喜乐,一道光芒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由于他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安宁与舒泰,他的心会被吸引而紧紧地抓住(执住)那道光芒,那就是所谓的陷溺于十种内观智的危害之中了。禅修者跟着反思他所紧紧执着的奇妙感受,不久之后,他开始了解到:此等境界只不过是里程碑而并非正道,他不应执着此等(令人喜乐之安宁)境界的,于是他会重新继续专注身体的感觉,这就是(五)道非道智见清净。
接着,剧烈的痛苦感觉会在他的身内再次生起,作为禅修对象的感觉时高时低地波动不停,禅修者要徐徐地(逐渐地)调节他的心意,(注:即十分精细地调节信、精进、念、定、慧等五力,让心意潜入感觉之中,)令波动停止、安住于一个不太高也不太低之点上,即正确的中间位置上,那就是(六)行道智见清净。
就在那一刻,(七)智见清净很清楚地生起了,就像子弹被射出时的火光一样,(那就是令烦恼或污染消灭的道智(MaggaNana)。)
(注:数字(一)至(七)是译者加入的。)
觉遍大师很满意迦韦大师的解释,并嘉许地说:「你的解说(比我从传统中学到的)更加好。」〔有关七清净的讨论到此完毕。〕
十种内观智的危害:巴利文是(VipassanāUpakkilesāor Vipassanupakkilesā)。英文是(tendangers or Insight defilements)。又称「十种观染」或「十种内观智的杂染」。当正念与正定增强时,一些奇异的现象或强烈的体验将会相应生起,令修行者误信修持已成就道果(邪见)与产生执着,因而停滞不前,这就是内观智的十种杂染。除了第十种的微细「欲求」是真正属于「能染或烦恼」之不善法「杂染」外,其余九种确实是正确禅修的成果,仅是染污烦恼的所缘,是可能诱发烦恼的缘而已。它们在「生灭随观智」初期时会特别显著,行者必须十分小心。这十种危害是:
(1) 光明(Obhāsa):在禅修中,闭目也可以看到身体发散出微弱或灿烂的光彩。
(2) 智(Ñāṇa):生起新奇、令人兴奋的「智慧」,包括内观智、哲理或观念。
(3) 喜(Pīti):生起狂喜的感受。此适意感受虽较优质和纯净,禅修者若一时大意,执着便会生起。
(4) 轻安(Passaddhi):生起心的轻安。它会令禅修者生起执着。
(5) 乐(Sukha):指在修禅时所生的胜妙之乐,遍满全身。它会令禅修者生起执着。
(6) 胜解/信解(Adhimokkha):生起对三宝功德的了解、思惟与无比的信心。内心会开始思虑、计划实行禅修以外的事,如弘法、出家等等。最终他会感到情绪紊乱不安。最好还是继续修习。
(7) 策励/精进(Paggaha):指善巧运用平衡精进力于修行,他不爱睡,也不感到疲乏,而且能长时间、热切地进行修习。这种过分精进会导致精疲力尽。
(8) 念(Upatthāna):熟习念住,念力强而顺畅,修行者不会错过任何要专注的感受,即使细微的现象都会被觉察到。那时,一些禅修者会误以为自己已证得阿罗汉,亦会有禅修者被各种禅相(Nimitta)分心。
(9) 舍(Upekkhā,Equanimity):上述强而顺畅、持续有力的念力将会引发平衡和不受干扰的「舍境」,十分泰然、沉着,这时禅修者对于内外现象都能保持中立,能轻易入定而不需强求。这境界非常平静与安稳,若持续太久,禅修者会误以为已证得阿罗汉,如果他执取这种见解,他的心就会搞得胡涂与苦恼不堪;因为当「舍境」消失后,他还会自以为是真的。
(10) 欲(Nikanti):这是指对于以上九种杂染现起的微细欲求与执着。禅修者会因满足于那些境界而不再努力及精进;如果他以为这是法的巅峰,那么他便会歧入邪见;而如果他自以为是已经获证圣道与圣果了,那就会偏向贡高我慢;若他继续执取并再渴求,他便会堕入有为法的缠缚之中。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8日
世界的这一部分很少下雨,每年降雨量约为15至20英寸,这点雨水就极为珍贵,因为一年的其余时间就没有雨下了。然后山上会下雪,夏秋二季山里光秃秃的,太阳暴晒,山石嶙峋,人很难接近;只是当春天的时候,这里才呈现欣欣向荣那种令人向往的景色。以前还常可看见熊,鹿,红猫,鹌鹑和大量响尾蛇在这一带活动。但是现在它们正在消失,可怕的人类正在蚕食它们的领地。
雨已下了有一些时间了,山谷绿意盎然,桔子树的枝头结着果,同时又有花蕾在绽放。这是个美丽的山谷,远离村子,你可听到哀鸽的嘤嘤声。空气渐渐地弥漫着桔子花开的芬芳,再过几天,当温暖的太阳出来的时候,在无风的日子里,那香味会飘散得更加强烈。这一带山谷完全地被大大小小的山脉所围绕,小山的后面是大海,而大山的背后则是沙漠。夏天来时,这里会热得叫人无所忍受,可是美到处存在,这里远离令人烦燥的人群和城市。到了夜晚,这里显得异常的安静,充实和敏锐。每片叶子和树梢在呢喃着美的快乐,而高大黑黝的柏树在这样的气氛中黙黙无语,多节瘤的老胡椒树洋溢着喜气。刻意的静坐是对美,是对那种氛围的亵渎。
你无法,也不能去邀请喜乐,如果你这么做,你得到的只是快乐。快乐是思想的活动,而思想不可能,也无处来培养喜乐。如果快乐给你带来了欢喜,那也不过是一种回忆,而回忆是一个死的东西。美从来不受时间的束缚,它完全免于时间,也免于文化的束缚。美是存在于自我没有的地方。自我是由时间、思想的活动、已知的事物和文字撮合起来的。对自我的摒弃,对事物给于整体性的关注,那么美的本质便体现了。放任自我,不是欲念-意志的刻意行动。意志是带有指向性的,因而它具有抵触性,会招来分裂,所以意志会孳生冲突。自我的解体不是自我的知识的进化,时间作为一个因素,完全不参与其中。没有什么途径或是方法可以结束它。内在全然的非行动就是对美的积极的关注。
你被困在了那张自己业已编织起来的,有着各种关联活动的巨大网里,你的心灵受它制约,内在以同样的方式在控制。于是成就就被看成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对成就不执手段的驱策心仍是自我的架构。这就是为什么你要追随上师,追随你的救主,追随你的信仰和理想;信念取代洞察,取代觉悟。当自我不存在时,祷告,宗教仪式就没有必要。你用知识、意像、那些毫无意义的活动来填补自我架构的空间,好象唯有如此才有了生命。
当心灵处在安宁沉寂中,永恒的美便会不请而来,不寻而至,没有了那些赞许的噪声。
摘自《佛陀的圣弟子传》
在他们许下承诺之后一段时间,世尊前往王舍城。他刚结束觉悟之后的第一个雨季安居,如今是游行与教化的时间。在他觉悟前,曾答应过宾比萨拉王(Bimbisara),在他达到目标之后,会重返王舍城,如今他正要前往实践诺言。世尊逐渐从伽耶(Gaya)走向王舍城,接受宾比萨拉王赠与的竹林精舍(Veluvana),并在那里落脚。
在世尊派出去弘扬解脱法的第一批六十一位阿拉汉(arahant)之中,有位阿沙基(Assaji,古译:阿说示)长老他是在菩萨(佛陀)未成佛前,于苦行期间照料他的五位苦行者之一,他同时也是最初的五位比库(bhikkhu)之一。
有天早上,当阿沙基(Assaji)在王舍城沿街乞食时,优波提舍看见他安详而缓步地挨家挨户托钵。
受到阿沙基庄严而安详的威仪所震撼,优波提舍心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出家人,他一定是位阿拉汉,或正趋向阿拉汉之道的人。我为何不问他呢?”但接着自忖:“现在他正在沿街乞食,不是向他发问的适当时机,我最好是执弟子礼,跟在他后面。”于是他便如此做。
然后,当这位长老结束托钵,找个安静的地方准备进食时,优波提舍赶紧摊开自己的坐布请他坐下。阿沙基长老坐下并进食,之后优波提舍从自己的水壶中恭敬地呈上水,他的表现就像学生在服侍老师。
在礼貌的寒暄过后,优波提舍说:“朋友!您的相貌安详,器宇轩昂,请问您是跟随谁出家修行?您的老师是谁,又信奉谁的教法呢?”
阿沙基答道:“朋友!有位伟大的出世修行者,是出身高贵的释迦族后裔。我就是在世尊的座下出家,世尊便是我的老师,我信奉的是他的教法。”
优波提舍说:“这位尊贵的大师教导了什么?他弘扬的是什么法?”
听到发问之后,阿沙基长老自忖:“这些游方沙门是反对佛陀教法的,我应该让他知道这教法是多么深奥。”因此,他说:“朋友!我才出家不久,最近才刚接触这个教法与戒律,因此无法为您详细解释佛法。”
“朋友!我叫优波提舍。请根据您的了解告诉我,或多或少都无妨,我自有办法看出它的意义来。”他接着又说:
无论话语多或少,
唯有意义请直陈,
但明深义吾所愿,
语多于我并无益。
于是阿沙基长老回他一偈:
从因所生之诸法,
如来说明其因缘,
诸法复从因缘灭,
此即大沙门之法。
听到前两句,沙门优波提舍对于“法”便生起清净无染的洞见——初见“不死”,证入流道。而听到后两句后,他便证入流果,成为入流(sotapanna,初果)。
他立即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解脱法。”他对长老说:“尊者!无须再阐述这个佛法。这样就够了,但我们的老师住在哪里呢?”
“在竹林精舍,沙门。”
当菩萨(佛陀)出家去寻找觉悟之道时,他曾向当时两位着名的禅师学习,透过他们的指导,达到两个最高的无色界定——无所有处定与非想非非想处定(见MN26) 。
精通九次第定
从沙利子的发问可知,似乎他的性向引导他走向另一条路,不是沉浸于无意识的领域,而是超越哲学思辨的层次。他初次见法,也如我们所见,不是透过禅定之道,而是透过对诸法缘起的直观,契入无生的无为法界。而沙利子成为佛陀弟子时,也很快地便精通四禅八定,并以他的禅定经验为通达究竟觉悟的工具。
沙利子从入流果趋入阿拉汉果的过程,佛陀在《不断经》(Anupada Sutta,MN 111)中有谈到。在这段开示中,世尊说在趋入最后目标的两周间,沙利子修习“各别法观”(anupadad hamma-vipassana),他已精通九次第定:色界四禅、四无色界定与灭受想定。
除了最后两个之外(它们太微细,无法自行推度),他在每个禅定中都会分析它的成份,反复厘清这些禅支,然后思维它们如何生、住、灭,安住在“不贪着、不排斥、寂然、离执、解、脱、无碍心”之中,他持续向上开发禅定,直到达到灭受想定为止。
证得阿拉汉果
如前述,沙利子实际证得阿拉汉果的关键,是发生在世尊正在为他的侄子长爪行者开示时,当时他站在佛陀背后摇扇。佛陀谈话的主题是思维各种感受。佛陀一开始先解释身体的本质,教导长爪思维对于身体的欲、爱与关心终究会被舍弃,然后他解释受的思维:一切感受应该被视为无常、受条件制约与缘起的,是会瓦解、消逝、止息与灭尽的。
当沙利子听到佛陀这些话时,深入思维:“世尊说透过现观放下这些事物,他说透过现观了结这些事物。”当他如此思维时,究竟现观顿时生起,他的心也因离执而解脱烦恼。
在《长老偈》中他的偈颂里,沙利子回想他证得阿拉汉果的方式:
世尊佛陀明行足,
正教导他人佛法。
当佛法被传授时,
我倾听趋入正果,
闻声于我非徒劳,
我因此断诸结使。(Thag.995-96)
虽然沙利子在全体佛陀弟子当中是理解法义第一,但他并不像其他比库一样努力争取属于阿拉汉(arahant)的神通智、力。因此在《长老偈》接下来的偈颂中(Thag.996-97),他说他无意追求五神通,那是他的好友大马哈摩嘎喇那的专长。然而这些偈颂的注释说,虽然沙利子并未积极获得神通,但它们在他证得阿拉汉果时,自然“手到擒来”,那是上首弟子本具的能力。
《登高》
白居易
他日登高天地宽
人间春色从容看
纵有狂风拔地起
我亦乘风破万里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6日
大平洋上的蓝,不似地中海那般非同寻常的蓝,而是一种虚空般的蓝,尤其是当你沿着往北的海岸公路行驶,风从西面习习吹来的时候更是如此。那是多么温柔,瑰丽,清澈和喜悦的景象啊。偶尔你会看到鲸鱼往北行进时它们喷水的情景,很少看见它们跃出水面时那巨大的头部。这是一整群的鲸鱼,从喷水看,它们一定是群非常强壮的动物。那天海面像湖水般平静,湉湉的,非常宁静,没有一丝波纹,不是那种清澄舞动的蓝。你惊异地望着海面,仿佛大海睡着了似的。房子面朝大海。j这是一座漂亮的房子,有一处恬静的花园,一块青翠的草坪和花儿。房屋宽敞,加州的阳光直泻而入。兔子也喜欢这里,它们会在清晨和傍晚来到这,它们会吃花儿和新种植的三色堇,万寿菊和开着小花的植物。虽然有铁丝网将四周拦着,但你却无法阻止它们的进入,捕杀它们是犯法的。但是有了一只猫和一只仓鸮后,便给花园带来了秩序,那只黑猫在花园巡防,白天仓鸮栖息在密实的桉树林中,你可看得到它们,不动声色的,又圆又大的眼睛闭合着。兔子消失了,花园又繁盛起来,而蓝色的太平洋悠悠地在流动。
只有人类给宇宙带来不稳定。他无情又极为暴力。他所到之处为自己也为世界带来苦难和混乱。他毁损,破坏,他没有怜悯心。因为他自己没有秩序,所以凡是他到过的地方都变得乱七八糟和混乱。他的政治变成精英式的强权行为,欺诈:个人的和国家的,集团与集团之间的争斗。他的经济是有局限性的,因而不是从全球出发的。他的社会是非人道的,有自由也有在暴政统制下。他没有宗教,虽然他有信仰,有崇拜,进行着没完没了的毫无意义的仪式。人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野蛮,不负责任,如此这般地以我为中心?这究竟是为什么?你可以找到上百种解释,那些作解释的人,通过从许多书本里学来的知识和那些动物身上的实验,巧妙的运用言词,自己却困在了悲愁,野心,骄傲和痛苦的那张网里。描述不是被描述的,文字不是实相。是否因为他在寻找外部的原因,环境制约人的因素,希望通过外部的改变从而转变人的内部?是否因为他过分地依赖他的感官,而受它们直接的需要所支配?是否因为他完全地依赖于他的思想活动和知识?亦或是否因为他的浪漫情怀,多愁善感,为了他的理想、信念和主张而变得冷漠?是否因为他总是受人指引,是一个追随者,或成为一个领袖,一个上师?
外在和内在间的这个分歧,就是他混乱和痛苦的开始,他被困在这个矛盾之中,困在这个不变的传统中。被困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分歧中,他迷失了自己,成了他人的奴隶。外在和内在是思想的想象和创造的事物。因为思想是片断的,它导致混乱和冲突也就是分歧。思想无法带来秩序,无法带来德性涓涓的流动。德性不是记忆和实践连续不断的重复。建立在思想上面的知识是和时间相关的。思想就其本质和结构来讲无法掌握生命整个流程中的一个整体的运动。思想建立起来的知识无法洞察这个整体性,只要它还是那个由外向内看的觉察者,它就无法别无选择地意识到它。思想建立起来的知识在知觉里是没有地位的。思想者就是思想,觉察者就是被觉察的。只有如此,我们日常生活中才会有一种真性畅通的运动。
这房子是指克里希那穆提在加州马里布海滩的住处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5年4月4日
偶然的机会,一个人住在山上一个已废弃了的小屋子有几个月之久,远离其他人的住处。周围古树参天,时当春天,山花烂漫,空气中飘散着花的芳香。山里幽静,红土很美。山顶被雪覆盖,一些花在树上盛开。一人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树林就在附近,有鹿出没,偶尔还可见到一只熊和那些长着黑脸长尾的大猴子,当然也有大毒蛇在此活动。在这儿幽蔽深深的地方,以独特的方式和周围的一切同相共处。你不会去伤害任何东西,甚至是路边开着的雏菊。在那种关系里,你与周遭之间的空间不存在了,不是刻意要安排这样,不是理性和感性的一种信念想要如此,而是本来就是如此。一群大猴子围了过来,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几只坐在地上,大部分在树上安静地望着你。你对它们这么安分感到不可思议;偶尔它们也会抓挠一二下,我们会互相凝视对方。它们现在每晚会来到这里,离你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就在树的周围,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会静静地感受到对方。我们已成了好朋友,但是它们并不想侵扰你的隐居。某个下午你在林子里散步,突然在一个开阔的地方与它们相遇。它们的数量一定有超过三十多只,年幼和年长的围坐在林子中的空地上,非常地静然和安分。你可以触摸到它们,它们不感到恐惧,我们坐在地上,互想望着对方直到太阳落山。
如果你失去了与大自然的接触,你也失去了与人类的接触。如果与大自然之间没有关系,那么你会变成一个杀手,于是你捕杀幼海豹,捕杀鲸,捕杀海豚,你也会为了财富,为了“运动”,为了食物,为了知识而捕杀动物。于是,大自然对你感到惧怕,收回她的美。你也许在林中作长距离散步,或是在一处怡人的地方露营,但是,你是杀手,你失去了与它们的友谊。也许你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你的太太或你的丈夫都不在乎,你太忙了,患得患失,忙着你自己私人的想法,快乐和痛苦。你活在自己阴暗的孤绝中,你想逃避,只会带来更加的阴暗。你的兴趣停留在短暂的生存上,不去用心,乐得其所或是暴力上。因为你不负起责任,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饥饿或是屠杀。你将世界的秩序交付给腐败的政客上,交给知识分子,交给专家们。由于你的不诚实,你所建立起来的一个社会是不道德的,不诚实的,这个社会完全是建立在自私上的。于是你害怕承担起责任而想逃避,你独身一人逃向海滩,逃向森林或是带上把枪去干所谓的“运动”。
这些你可能都清楚,但是知识并不会将你改变。当你有了整体意识时,你就会知道如何与宇宙相处了。
摘自《熄灭之时》阿姜放
解脱
1.我们的修行是逆溪、逆流而行。而我们要去到哪里呢?到这溪的源头!那是修行的“因”边。“果”边是我们能够放下并且完全地轻松自在的一边。
2.修行的阶段……,事实上不同的阶段并不说它们是什么。我们单纯地为它们捏造名字;只要你还停留在被这些捏造的名字粘着中,你将永远得不到自由。
3.教导人时,你必须依他们的性情和能力来教导他们;但最终他们都会归到相同的一点:放下!
4.“涅盘”是微妙精细的,并且需要许多的智慧。那不是欲望的力量所能到达的什么;如果我们能够透过欲望的力量到达那儿,在这世间的每一人,现在都该已到达那儿了。
5.有些人谈到:“暂时的涅盘,暂时的涅盘”;但涅盘怎么可能是暂时的呢?如果那是涅盘,它必然是不变的;如果它不是不变的,它就不是涅盘。
6.当他们说涅盘是空,他们意指那是杂染烦恼的空。
7.就在那儿,没有一个人会痛苦,没有一个人会死;就在那儿。它在每一个人当中。它仿佛你的手是掌朝下,而你将它转而朝上——但是只有智慧之人才能做到;如果你是愚蠢的,你将见不到它,你将不了解它,你将不会去超越生和死。
8.解脱了的心就像空气中的火元素。当火熄灭之时,它没有消失到任何地方;它仍然充满虚空,单纯地它并没有被任何可燃物所抓,因此,它没有出现。
当这颗心从杂染烦恼中“熄灭”之时,它仍然存在;但当新的可燃物来临时,它并没有着火,没有执取——连自身都没。那就是所谓的解脱。
{对一位在禅坐上碰到死胡同的学生的启示。}
一旦这颗心坚固地安置在呼吸上时,你便试着将心和它的(所缘)对象分开——和呼吸本身分开。专注在下面所说的事上:呼吸是一种元素,属于风元素;呼吸的觉醒是别的一种。因此,你会有两种同时来临的事物。而当你能分离它们之时——透过“呼吸的本性是一种元素”的理解——这心能够自我依靠。终究,这呼吸并不是你,而你不是呼吸。当你能这样地分开事物时,心得到了力量。它从呼吸中得到了释放,并且明了到呼吸的每个样子。当正念充满,它明了到所有呼吸的样子,并且能够分开它自身和它们。
如今,当你正进行这时,假使你的心正好是强而有力,你的正念清楚鲜明,那就是内观出现的时候。理解将在那一刻生起,让你知道你真的放下了;但是如果你的正念仍然薄弱,你便无法放下。惟有在你的正念真正有弹性时,才会有正念和内观同时生起。
这就是你一有机会便必须保持观想的东西。当你能将心和它的(所缘)对象分开时,它将从所有它的负荷中解脱出来。因此,就在这心的范围之内,集中你的注意力;继续不断地将它集中在那儿,而后观察呼吸以及觉知呼吸的是什么。尽你所能地观察,最后你将见到它们互相分开。当它们分开后,给了你更进内里去研究的机会;而一旦你研究到了这一个元素,你将发觉你所学到的适用于其他一切事物。
当你研究这呼吸时,你将发觉它不是一个生物,不是一个人——因此,有什么好执取呢?你不能执取它当成你的自我,因为它只是单纯地顺着自然而行。当你看着这呼吸时,你将看到它并没有一个躯体——无头、无腿、无手、无足,完全无一物。当你了解了这,依着它真实本来的样子,你放下它。
你离开呼吸,你除去对它的关注;你不再将它当成你的家——因为它并不是你的。你依着它的本然放下它,你让它回归。“无论它得到什度,你让它们归回自然。”所有的元素——地、水、火、风和空——你让它们归回自然,你让它们回归到它们本来的样子。当你审查所有这五件事时,你将见到它们都不是一个生物,不是一个人,不是“我们”,不是“他们”。你让它们依各种样子都回到它们各自的本然。
而后,这将我们带往内心,那是什么在觉知这五种元素。“而今它要与什么同住?”将你的观察力转到这——了知现在自我依靠着的元素,没有任何其他什么留下。检查它,去看看什么是什么,而那就是另一种程度的内观要升起的时候!
如果你想得到依照它们的本然而放下一切事物的内观,那应该有一种在放下时生起的特别的了解、领悟。如果没有这种了解、领悟,你的放下就只是一种普通的、平日的称谓或认知;那是世俗的智慧。但,当这特别的了解、领悟在放下的过程中生起时——你一放下,立刻就有结果回到你身上,证实究竟发生了什么,它真的是什么:你知道!你放下了。而后你经验到你内心里面的清净。
这称作出世间的智慧。当这领悟在你内心里面生起时,证实了你看到了什么和你做了什么,那就称作出世间的智慧。只要这领悟还没生起,你的智慧仍然是世俗的;因此你在你所研究的事情上继续工作,直到一切因缘成熟为止。而后当它们都成熟时,便再没有什么你必须做的了,因为出世间的智慧一经生起,立刻就完全地洞悉了事物;它一点也不像世俗的智慧。
我们跟随这条路,也就是去好好观察,去研究事物;继续不断地做一种集中的研究,直到你到达这重要的据点。当这颗心到达那里时,它自我放下;那时它到达了完满的地步——在它里面的法是完满的——而且它放下。一旦它放下,这成效将立即显现。
因此,继续修行;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必然”会获得成果,那是没什么好疑惑的;一直来你获得成果。像现在,你禅坐在这里的此刻,你知道呼吸和心是两相舒适的;那是修行的一种成果。纵使你还没有到达这路的终点,你仍然在你的禅修上正得到一种舒滴和轻快;这心和进出息平静地相处。只要这心和呼吸没有彼此分开,它们必须互相帮忙;心帮助呼吸,呼吸帮助心,直到它们能够变得完全互相熟悉。一旦这心完全地熟悉了,它能够放下。当它了知时,它放下;只要它还没真正了知,它将不舍真正地放下。
你必须保持对这颗心的观察:觉醒自身。你知道,那并不是说这心不觉知;它本性便是觉醒。就看着它!它觉知每件事物——觉知,但它还不能放下它的认知——不能放下它执持来当作真实的世俗认知;因此,你必须集中你的研究到里面。集中到里,直到这心和它的对象互相分开;完全不要放弃!如果你这样子地持续,不停止,你的疑惑将逐渐消退、消退,最后你将到达在你内心里的真正依止处;这称作“佛陀”的本然的觉醒,透过每件事情清楚地见到。这是佛、法、僧出现在你的内心里,作为你的终极依止处。
这就是,你将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在内里、什么是真正的在外面,什么是真正的休息处、什么是你真正的依止处的时候;你将能够区别这些事。
外在的事物只是休息的地方;好像这身体:它是一个休息的地方。由于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和合在一起的短暂时刻,你能与这身体同休息。但,至于你的真正依止处,你早已知道它;它是这本然的觉醒自身,在内心里面。你的呼吸的觉醒是在一个层次上的依止处;当它和呼吸分开时,那是在另一个层次上的依止处。至于你真正的依止处——“佛陀.”——那是存于更进内心里的觉醒。一旦你了解了这,全都在那里了;它是最高了的。它清楚且真实地知道一切的事物。那就是在你内心里真正的依止处了。
至于外在的事物,它们只是暂时的支撑,短暂时间里你能依靠的东西;就像一枝拐杖。只要有呼吸使它们活着,你便使用它们;当不再有呼吸的时候,那就是问题的终了。身体上的元素分离,不再互相依靠,于是心归回到它自己真正的依止处。而那是在哪里呢?那“佛陀”觉醒在哪里呢?当我们训练了心成为它自己的依止处时,那一刻,在这禅修的心中将没有了悲伤。
佛陀自己的追寻是为了这个依止处。他教导他所有的弟子在他们自身中去取得依止处,因为我们仅能依靠他人短暂时间;别人只是显示我们这条道路。但是如果你想要生命中真实的真理和至善,你必须依靠你自己——教导你自己、训练你自己、各方面依靠你自己。你的痛苦最终来自于你;你的快乐,最终来自于你。就好像吃:如果你不吃,你如何能饱?如果你全让别人去吃,你会饱那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想要饱,你自己必须吃。这和修行是一样的。
你不能让你自己执取在你外面的事物。外在的事物是易变的,无常、不可靠;它们以每一个出和入息改变。这不难适用于你,也适用于每一个人。当你仍然活着的时候,如果你不离开另外一个人,当你死时你会离开。你以每一个出、入息离开事物。你不能将你生命的意义建立在这些事物上——“而且你也不需要”。你可以单纯地告诉你自己,这是世间事物本然的样子;这世界所提供的,没有什么是水远持久的。我们不想事物是那个样子,但它们就是那个样子;它们完全不在任何人的控制之下。这是真的,不光只是与外在的事物,与你内里的事物也是一样。你希望这身体继续活着,你不希望它死,然而它却会死;你不希望它改变,但它却经常地改变。
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整顿好你的心,致使它能够以自身为依止,遵循佛陀所教导的戒条。而你无需对这修行感到疑惑,因为在修行上你需要开展的一切美德早已呈现在你的内心里了;所有形态的善与恶都呈现在你内心里。你早已知道哪一条路是好的,哪一条路是不好的;因此,一切你所需做的只是训练你的心去掌握好的路。立刻停下来并看着你自己:你在正确的路上吗?无论什么是错的,别抓住它;放下它!过去、未来,无论什么,放下它,只留下现在。一切时中当下保持心开放和自在,而后,开始研究。
你早已知道,外在的事物并不是你或你的,但内在有许多阶层你必须检视;你必须去检视许多阶层,甚至这心也不真的是你的。内在事物仍然有无常和苦。有时它想做这,有时想做那;它并不真正是你的。因此,别对它太执着。
“行”是大的争论点,虽然你知道要做得较好,但有时它们来自善的想,有时来自恶的想。尽管你的意思,你不希望去想这些事情,然而它们仍继续出现在心中;因此你必须将它们看作不是你的。检视它们吧!它们没有什么好信赖的,它们不持久;它们都是无我的,因此,就依照它们自己的本性放下它们吧!
而有什么是持久、坚固、可靠和真实的呢?继续看进去吧!观注你的正念在呼吸上,并就在那儿问问你自己;最后你将了解,在你内心里什么是什么。无论何时你在修行中有任何的疑惑或问题,在呼吸上专注下来,并立刻问问这颗心;而理解将会生起,去解开你的邪见且帮你通过死胡同。
然而,甚至这个理解也是无常、苦、无我的。每件事物的生起,佛陀说,是无常和无我的。甚至在心中生起的理解都不是恒常的;有时它们生起,有时它们不生起;因此,别对它们太执着。当它们生起时,注意它们,而后让它们依循它们自己的方式。让你的见解成为“正见”:也就是,恰恰好,不太过火。如果你对它们太过火,你对它们抓得过紧,而后它们便会变成是错的,因为你已看不见你所做的了。
这一切所显示的是,在你的修行中,愈有正念,愈是好。当你的正念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全时,它转化成出世间的某样事物。在你的正念变得越来越圆满时,这我们上面叙述过的出世间智慧便会从你的正念力量中生起。
因此,继续训练你的正念,直到它成了完满的正念。试着让它保持不断、有持续性并且专注,直到你见到所有事物的本来样子。就那样,你将在佛陀的教导中得到进步!
“如果你所能想到的只是去根除它们,”他回答:“它们的果食就可能掉落地面而开始再度生长起来。”
在这治潦之后,阿姜放到医院去探望她。她告诉他,已能专注心来忍受疼痛,但却使她疲惫已极。他劝告她:“你可以利用这定力来击退痛,但它浪费掉你的精力;你必须以智慧来逼近疼痛,去看它并不是你,不是你的。你的觉醒是一件事,这痛是分离开来的某样东西;当你能以这种方式看它时,事情便会容易多了。”
他的学生,一位比丘尼,每天都练习这种禅修,但只要她一分解身体成三十二个部分而准备放火燃烧之时,她身体的另一个形像就会紧接着第一个出现;只要她一准备好将第二个燃烧成灰之时,另一个又会接着出现,而后,另一个又另一个。当她看着它们,她对这继续不断的想像感到厌倦了;但当她对阿姜放提起这个时,他告诉她:“这样做的整个目的就是要去变成厌倦,但并不是要厌倦于做。”
一位妇女尝试这个方法,但对她来说这似乎太慢了,于是她代之以五和十年,间隔地来集中注意。当阿姜放知道了究竟之后,他告诉她说:“你跳过所有重要的部份了!”而后,作出一套新的规则:“想到你的头,然后一次拔出一根头发放在你的手掌上;看看你能拔出多少,然后一次植回一根。如果还没有完成,别离开你的禅坐,直到完成为止;如果你想一束束地拔,可以,但必须一次一根地植回去。如果你希望从中得到任何的好处,你必须如此这般地仔细去做。”
“那不是鬼,”他回答:”那是一个人!”
“如果那是一个鬼的话,”他说:“那么你也是一个鬼!如果你将它看作是一个人,那么,你也可说是一个人了。”
数周之后,她有了幻像,一个瘦弱的妇女抱了一个极小的孩子;这妇人除了破衣服,什么也没穿戴,而小孩正哭个不停。这位学生问幻像中的妇人,她到底做了什么以致变得如此凄惨;答案是她曾尝试着堕胎,结果她和孩子都死了。听到所述之事,这学生不禁为她们感到难过;然而不管她对她们扩展了多少慈悲之念,却似乎丝毫没有帮助,因为她们的业是那么地重啊!
这使得她很烦乱,于是便告诉阿姜放。他回答:“不管她们能不能接受到你的协助,那是她们的事,不是你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业,而目前,有些是无法帮忙的。你做你所能做的,但不需要回去看你所做事情的结果。尽你的责任,让它就那样;她们要求协助,你尽你所能给她们。她们出现给你看,好使你学习到更多有关业的后果。那样就够了;一旦终了,回归到呼吸上吧!”
她持续遵照阿姜放的教导去做,直到有一天她想到:“如果我继续施予、施予,无止无尽地施予,我还会为自己留下什么吗?”当她将她的疑虑告诉阿姜放时,他毫无表情地望了她片刻而后说:“哎呀!如果你愿意做心胸狭窄的人你可以做,是吧?”随后解释道:“慈悲并不是一件东西,像是金钱,你愈施予,你拥有的愈少;它较像是在你手中拥有的一根点燃了的蜡烛。这个人要求从你这儿点燃他的蜡烛,那个人要求点燃他的;你点燃的蜡烛愈多,对每个人来说亲它愈亮——包括你!”
时光流逝,有一天她有了个幻像,一位死了的男人要求她去告诉他的儿孙们要这样那样地做功德回向给他。当她离开打坐时,她要求允许去这通知这死者的孩子们,但阿姜放说:“为什么?你又不是邮差;即使是,他也没有钱付你的工资。你要拿怎么样的证据给他们去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们相信你,你会入迷而认为你是某一种特别的通灵之士,无论你去到哪儿,你都会洋洋得意,沾沾自喜;而如果他们不相信你,你知道他们将会说什么的,你知道吗?”
阿姜放并没有确定或否定她幻像的真实性,却是针对她当前的愤怒说:“此刻,你正持续着超过两千年来的这个恨意,而它带给了你什么呢?在心中请求他的宽恕吧!这样就好了。”
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的,并凑巧在她初逢阿姜放时对他提起。他的回答是:“什么?阿罗汉的语言?阿罗汉的心是超越习俗的,哪一种的语言能为那样的心所拥有呢?”
他回答:“即使那是真的,也只不过是以习俗的观点说是真的。你必须让你的心超越真和假两者。”
心也是一样。你必须找心所喜爱的某样东西;因此,尽可能地使呼吸舒适,到达它感觉全身通体适意的境地。心,喜爱舒适;因而它会自动自发,于是便容易去抓住它了。
在你能这样做之后,你修练进行各种阶段的进和出,直到你精熟于它;而当你做它之时,你能注意到心的各种形态。那就是智慧将开始出现的时候了。
曾有一位已经认识过很多禅修老师的在家人,前来与阿姜放讨论佛法,询问他许多高深一类的问题,以作为测验自己所达程度的一种方法。阿姜放回过来问:“在你自己的禅修上你有过这些经验没?”
“不,还没有!”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宁可不讨论它们;因为,当它们对你来说还不是实事之时如果我们讨论它们,它们只不过是理论,而不是真正的佛法。”
她想他会高兴听到她仍然那么地热心于禅坐,但她失望了。“所以你不想工作——那是一种杂染烦恼,不是吗?有谁说了人们不能工作和禅坐同时的?”
他回答:“禅坐就像穿衣服一样。今天你穿白色的,明天红色、黄色、蓝色,任何颜色;你必须不断地改变,你不能老是穿同套的衣服。因此,无论你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只要觉知它,别对它沮丧或兴奋。”
她回答:“昨天我感觉,仿佛我是聪敏的;今天我感觉,好像我是笨的。”
于是,他更进一步地问她:“这聪敏的人和这笨的人,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一个人?”
“我“是”在叫其他人来帮忙啊!”阿姜放边继续捡起木片边回答。
“谁?”这比丘一边问一边四处看看,但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
教导比丘尼时,他会警告她们关于男人。曾有一位比丘尼想到要还俗回家,并且知道她的父亲将会为她安排一门婚事;她请求阿姜放给予忠告,他告诉她:“问问你自己!你想住在套索之内还是之外呢?”结果,她决定宁愿留在外。
起先,阿姜李不发一语,但后来却一过继续走路一边告诉他们:“若是重,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负担它呢?”过不久,了解到他所说的,很快地,群中各个人都停下步来打开他们的袋子,将不重要的东西掷进铁轨路两旁的莲花池里。当他们到达下一个火车站时,阿姜李见他们已挑好他们的携带物品,足使他能让他们搭乘下一班火车往北行了。
然而她的情绪是那么地激动,便辩解道:“师父!我并没有卷入它们,是它们前来卷我进去!”他回答:”那么,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是谁叫你一开始时介入且出生在这儿的呢?”
被他所问的这位妇女并不知他意指什么,但知如果没有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结果会使她显得像个笨人;因此,她闪避她的答案:“看情况而定!如果它是我仅有的一套衣服,我必然将它检起;但如果还有一套,我可能就随它去了。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你喜欢听有关别人的坏事情,那么纵使你在他们行为的恶业中没有份,你仍然拾起了一些的恶臭。”他说。
“如果那是真的,”他回答:”那么狗会得到很多的功德,因为它们一次生一整窝的小狗。”
“看吧!”他告诉她:“当离开的时刻到时,你便必得欣然离去。生命并不是一条可以随你伸长或缩小的橡皮筋啊!”
阿姜放回答:”我早已拾了你许多比那更好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接受它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