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5)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12日

又来了一位知名的上师看他。我们坐在一个可爱的有围墙的花园里,草地青翠被修剪得非常完善。花园里开有玫瑰花,香豌豆花,还有呈亮黄色的万寿菊和长在东北部的其它花卉。墙和树木阻挡着外面零星驶来的汽车噪声,空气里飘散着花卉的芳香。晚上,一群胡狼家族会从树下它们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它们已挖开了一个很大的洞,母胡狼和它的三个幼崽就住在里面。它们看上去非常健康,太阳落山后,母胡狼会带着它的幼崽出来,紧挨着树边。垃圾放在房子的后面,胡狼晚些时候会去那儿寻食。另外还有一拨猫鼬的家族,每个晚上,那个长着粉红色鼻子和一条长长粗粗的尾巴的母猫鼬会从它藏身之地出来,后面跟着它的二个幼崽,一前一后地,紧挨着墙。它们同样要潜行至厨房的后面,那里有时候为它们留着些食物。因为它们的存在,花园里没有蛇的侵扰。它们似乎从不和胡狼一家相遇,不过要是它们真的碰到了一起,彼此也会互不相扰。

上师几天前就已宣布,他想要来拜访。他先到达,他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紧随其后。他们会触摸他的脚,以示对他的敬仰。他们还想再触摸上师另一只脚时,但是他阻止了;他告诉他们这样有失体统,但是传统和他们对天堂的向往非常强烈。上师不入屋内,因为他发过誓再也不登已婚者的房屋。那天早晨,天空格外的蓝,拖着长长的阴影。

“你反对要做一位上师,但你是上师中的上师。我自你年青时候起便开始观察你,你所讲的是小部分人明白的真理。对大多数人而言,我们是不可或缺的,要不然他们会很失落;我们的职权就是挽救那些愚纯的人。我们是诠释者。我们有我们的经验,我们知道。传统是一个壁垒,只有极少数人可以独立地看见未经修饰的实相。你是深受尊崇的,但是我们必须和信众们一道走,唱他们的歌,景仰圣名,撒圣水,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完全是伪君子。他们需要帮助,而我们在那就给予那些的帮助。要是容许有人问,那种绝对实相的经验到底是什么呢?”

仍有弟子在进进出出,对这样的会谈他们不感兴趣,对周围的环境,花卉和树木之美他们漠不关心。他们有几个还坐在草地上认真地在听,希望不受过多的打扰。一个有文化的人是不会满足于他已有的文化。
“实相”是无法被经验的。没有途径可到达它,也无文字可以指明它,“实相”它无法被寻找,也无法被发现。寻找以后的发现,,是心灵的腐化。文字的“真理”不是真理,描述不是被描述的。

“古人已经讲过他们的经验,他们静坐时的喜乐,他们的超意识,他们的圣神实相。要是容许有人问,人非得要保留所有这些,和他们尊贵的例子吗?”

静坐的任何权威都是及为否定静坐的。所有知识、概念、例子在静坐里没有地位。完全摈除静坐者,经验者,思想者,是静坐的基础。这种自由是静坐的日常表现。观察者是过去的,他的基础就是时间,是和时间捆绑在一起的他的思想,意象和阴影。知识就是时间,从已经中解脱而来的自由是静坐之花。本不存在什么体系,因而也就不存在真理或着静坐之美的方向。追随他人,追随他的例子,他的文字,就是抛弃了真理。只有在关系的镜像中,你才能看清本然的面孔。看见者就是被看的。没有美德带来的秩序,静坐和其它没完没了的主张,不管怎样,都好无意义,都是毫不相关的。真理没有传统,它无法被传承。

香豌豆花在阳光里愈发的浓郁芬芳。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4)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10日

雨来了又去,巨大的圆石块在早晨的阳光里闪闪发光。干涸的河床又充盈起水,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土壤更加红润,所有的灌木和草叶更加翠绿,就连那些老根的大树也吐出了新芽。家畜在茁壮,村民们也不那么削瘦了。这些山丘和土地一样古老,巨大的圆石块似乎已被精心地与那儿的环境相和谐。向东的那处山丘,有一块颇似平台的空旷土地,正在兴建起一座方形的寺庙。村里的孩子要步行几英哩去学习读写;这里有一个小孩,独个儿的,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食品,满脸喜气地跑向邻村的学堂上学。我们走过时她停顿下来,露出了羞怯又好奇的眼神,要是她还不快走,怕要迟到了。田里的稻子长的格外的绿。这是一个漫长而祥和的早晨。

二只乌鸦在空中打闹,互相叫骂着,撕扯着,空中没有供它们立脚的地方,所以它们飞回到地面,继续着打斗。在地面上,羽毛开始飞扬,争吵变得激烈起来。突然,约有12只其它的乌鸦飞来袭击它们,这场打斗才告结束。在其它乌鸦不停地斥啧和叫骂后,它们消失在树林里。

暴力无处不在,它存在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存在于大多数没受过教育的人群;它存在于知识分子也存在于多秋善感的人群中。教育和有组织的宗教都无法驯服人类免于暴力,相反地,他们要对战争、对刑罚,对集中营和对陆上海上的动物被宰杀负责。人类越是进步,似乎也变得越加凶残。政治已变成强盗手段,派系纷争,民族主义导致战争;有经济战争、有个人的敌意和暴力。人类似乎并没有从经验和知识中学到什么,而各种形式的暴力仍在继续着。在人类和社会的转变过程中,知识具有什么样的地位呢?

人类投入的精力用来知识的积累,并没有改变人类,也没有终止暴力。人类投入的精力用来解释一千次了的为什么人这样好斗、这样野蛮、这样麻木,也没有终止人类的残忍。人类投入的精力用来分析原因,人类为什么会丧心病狂的破坏、以暴力为乐、施虐狂、横行霸道的活动,同样也没有使人类变得深思熟虑和心善起来。虽然记载不少这方面的文字和书籍,威胁和报复,人类继续着自己的暴力。

暴力不仅仅表现在杀戮、轰炸、通过流血的革命性的更替,暴力还表现得更加深层,而且更藏而不露。服从和仿效是暴力的迹象,强加和认同权威是暴力的一种表现,野心和竞争是这种攻击性和残忍性的一种表现,而攀比产生妒嫉所带来的仇恨和敌意。只要有冲突,不管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就有暴力存在的基础。形形色色的分裂导致了冲突和痛苦。

这些你都了解,你读过有关暴力的行为,你亲眼目睹发生在自己身上或是周围的暴力,你也耳闻暴力,然而暴力还是没有终止。为什么呢?各种的解释和分析暴力行为的原因都没有实际的意义。如果你沉湎于这类的解释和分析上,那你是将精力浪费在想要超越暴力上了。你要用你全部的精力去应对和超越正被用在浪费的精力上面。控制暴力是另一种形式的暴力,因为控制者就是被控制的。只有投入全部的精力,全然地去关注,各种形式的暴力才会终止。关注不是文字上的,它不是思想上的一个抽象的公式,关注是日常生活的一个行动。行动不是一种意识形态,但是假如行动是意识形态结果的话,那么行动也会导致暴力。

雨后,河水流过每一处巨大的圆石块,流过每一城镇和村庄,河水虽然被污染的很严重,它会净化自己,奔腾于山谷,峡道和草场。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3)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9日

你乘坐一列窄轨火车出行,火车几乎每站停靠,到处是叫卖热咖啡和茶,毯子和水果,甜食和玩具的小贩,他们卖力地兜喊着。睡觉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天亮时,所有的乘客都得乘船由浅海边渡海去那个岛上。那里的火车已等着带你去小岛首府,火车穿行在绿意盎然的乡间,你可望见窗外的丛林和棕榈树,以及茶园和村子。这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充满欢喜的土地。靠海的地方天气又热又湿,但在山那边种植茶树的地方天气相当凉爽,空气里能闻到远古的气息,这里视野开阔,非常的纯朴。但在城里,就像所有的城市看到的那样,到处是噪声、污浊,贫困带来的脏乱和金钱的粗俗;码头那边,停靠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

房子位于一个隐蔽的地方,有一队人出来迎接他,向他献上花环和水果。一天,有一个人问他是否想去看一头幼象,很自然地我们要去看的。这是一头出生才二周的幼象,体形巨大的母象有些紧张,不时地看护着它,他们这样告诉我们。车子带着我们出城,经过脏乱和污浊的地方到达一条水面呈棕色的河,河岸边是一个村子;周围生长着高大厚重的树木。那头黑色的体形巨大的母象和他的幼象在那。他待在那有几个小时,至到母象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必须经人介绍,准予去触碰母象那长长的鼻子,并给象喂了些水果和甘蔗。母象鼻子灵敏的末端要求更多的食物,于是在它的嘴里又放进了些苹果和香蕉。新生的幼象站在母象的二腿中间,小小的鼻子挥动着。它是那头体形大的母象缩小的翻版。最后,母象容许他触摸它的幼象;它的皮肤不是那么的粗糙,鼻子不停地在摆动,比其身上其余部分更可爱。母象一直在注视着,它的饲养员不得不时刻地让母象放心。这真是一只好玩的幼象。

女人走进小屋,非常哀伤。她的儿子在战争中阵亡。“我深深地爱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受过良好教育,指望他将来会是心地善良,聪明能干的人。他死了,这样的不幸为什么要降临在他和我的身上?我们母子间是有着真真切切的情感和爱的啊。这是多少悲惨的事情啊。”她呜咽着,眼泪似乎流淌不止。她握住他的手,不一会她渐渐平息下来听他说话。

我们在孩子的教育上投下了无数的钱,我们含辛茹苦地照顾他们,我们变得深深地依赖于他们,他们充实了我们孤独的生活,因他们我们感到充实,感到血脉的延续。我们为何要受教育呢?是为了要成为科技的机器?是为了在劳动中过我们的日子,死于某种意外或得什么痛苦的疾病?这是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宗教带给我们的生活。全世界每一个妻子或母亲都在痛哭,因战争或是疾病夺取我们的儿子或是丈夫。爱是依附吗?爱是泪水和丧失亲人的悲痛吗?爱是孤独和悲愁吧?爱是自我怜悯和分离的痛苦吗?要是你真爱你的儿子,他会看到你的儿子并没有死于战争。世上曾经历过数以千计的战争,可从来没有母亲和妻子完全拒绝导致战争的行为方式。在悲痛中你会哭泣,然而你还是支持导致战争的制度,虽然并非心甘情愿。爱确信非暴力。

那个男的在述说为什么要和妻子分离。“我们很年青时就结了婚,几年后事情在各方面变的糟糕起来,在性的方面,精神方面,我们彼此间似乎完全无法相融。虽然一开始时,我们互相爱着对方,但逐渐地演变成互相憎恨,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律师正在打理此事。”

爱是喜乐和欲望的持续吗?爱是肉体上的快感吗?吸引和满足就是爱吗?爱是思想的用品吗?爱是由某个特定事件所组合起来的东西吗?爱是相伴、仁善和友情吗?如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占具优先的话,那就不是爱。爱就像死一样是最终的。

穿过林子,草场和开阔的地带,有一条小道通向高山。进山前,有一条长凳,一对老夫妇坐在那,望着阳光照射的山谷,他们经常到这里来。他们坐着没有言语,安静地望着眼前美丽的大地。他们在等着死期的来临。那条山道一直通往雪山。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2)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8日

那个安静的早晨,猴子随处可见,在游廊,屋顶甚至是芒果树上,到处是成群的猴子;它们是脸褐红色的那种。小猴子在树上互相追打,离它们的猴妈妈不远,那只体形大的公猴独自坐着,注视着整群猴子,它们的数量一定有20只之多。它们很具有破坏性,当太阳高高升起后,他们才慢慢地消失在林子的深处,远离人类的住所。那只公猴是第一个离开,其它的猴子安分地跟着离开。接着,鹦鹉和乌鸦回来了,开始它们惯常的叽哩喳啦,以表明它们的存在。其中有一只乌鸦特别会叫,不论是在做什么,总带着它那沙哑的声音,通常是在相同的时刻,开始其没完没了的叫声,至到被驱散为止。日复一日,它会重复这种表演,它的叫声能深深地穿透房间,不知咋的,当它叫声一起,其它的噪音似乎就此消失了。这些乌鸦为避免它们之间剧烈的争吵,行动敏捷,非常机警,这对他们的生存是很有效的。猴子似乎不喜欢它们。今天将会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他是一个清瘦但精壮的人,头型很好看,眼睛总挂着微笑。我们坐在罗望子树荫谅处的长凳上眺望着河水,这棵树是许多鹦鹉和一对仓鸮鸟的家园,在清晨的阳光里它们在晒日光浴。

他说:“我化了许多年在静坐上面,控制我的思想,饮食,一天只吃一餐。我以前是个社会工作者,当多年以前我已放弃这份工作,因为我发现这个工作无法解决人类深层次的问题。仍有许多人在从事这样的社会工作,但是我不再对它有兴趣了。对我而言,去理解静坐的完整意义和它的深度更重要些。各类静坐的学派都提倡某种形式的控制,我练习过不同的门派,但怎么说呢,似乎总没有尽头。”控制包含有分裂即:控制者和被控制事情的分裂,这种分裂就像所有其它的分裂一样,给人的行动和行为带来冲突和扭曲。这种片断化是思想的运作,一个片断试图控制其它的部分,你可以将这种片断称为“控制者”或别的什么名称。这种分裂是人为的而且非常有害。事实上,控制者就是被控制的。思想从其本质上讲是断断续续的,因此这就会产生混淆和悲愁。思想已将世界分裂成大大小小的国家,不同的意识形态和宗教派别。思想是记忆、经验和知识储存在大脑里的反应,只有当大脑在安全和有序的情形下,它才能有效地、健全地工作。大脑为了在身体上存在下去,它必须免受任何的伤害,外界生存的必要性是容易理解,但心理上的生存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它是思想整合起来的意象生存。思想将存在的事物区分成外在和内在,从这种分裂中,冲突和控制产生了。因为内在的生存,信仰、意识形态、神祇、国家、结论就成为不可或缺的了,由此也带来了数不胜数的战争,暴力和悲愁。对于内在生存的渴望,和与之相应的无数意象,是一种弊病,是不和谐的。思想是不和谐的。它的所有意象,意识形态,他的真理都是自我矛盾的,是具有破坏性的。思想除了它的技术成就外,不论是外在地还是内在地,它所带来的混乱和快乐很快会转为痛苦。去读懂所有这些发生在你日常生活中的,去倾听、去观察思想的运动这是静坐带来的变化。这个变化不是将“我”转变成伟大的“我”,而是意识内容的变化,意识是思想的内容。世界的意识就是你的意识,你是世界,而世界就是你。静坐是思想完全的变化,也是思想的活动。和谐不是思想的果实,它来自于整体的领悟。

清晨的微风已消去,就连一片树叶都纹丝不动,河水也开始完全的静了下来,河对岸的噪声穿越宽阔的河水传到这里。此时连鹦鹉都安静了下来。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1)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7日

一场山雨持续了三、四天,带来了凉爽的天气。地面混漉漉的,十分的泥泞,所有的山路都非常的滑,小溪从徒峭的山彼流下,梯田里的农活都已经停顿下来。林木和茶园烦透了这般的水气;已有一个星期没见阳光了,天气颇为寒冷。山脉位于北面,露出高耸的山峰和覆盖着的皑皑冰雪。寺庙周围的旗子在雨中垂丧着,失去了以往的喜气,风中舞动时的欢快色彩也不见了。电闪雷鸣,在山谷回荡,一层厚雾遮住了锐利的闪电。
次日清晨,天空湛蓝,十分的柔美,高耸的山峰,一派静默,显示永恒的气息,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村子和高山之间是一处深谷,弥散着幽蓝色的雾气。一直向前,晴空中高耸着的便是喜玛拉雅山脉第二高峰。你几乎可以触手可及,但它却离你有几英哩远,你忘记了距离,因为它就坐落在那,它巍峨的气势是如此绝然的完美和不可测量。快要中午时,它消失了,隐没在山谷渐渐变暗的云层里。只有在清晨时它才显现,然后几小时后便又消失了。难怪古人会期望在这些高山上,这些雷声和云层中有神灵显现。为他们生活祈福的神祇深藏在这些无法接近的雪山上。

他的弟子前来邀请你去拜访他们的上师,你礼貌地谢绝了,但是他们经常会来,希望你会改变主意或接受他们的邀请。对他们不懈地邀请你渐渐厌烦了,于是他们决定由他们的上师带上几名他选定的弟子来拜访你。

这是一条吵杂的小路,孩子们在那玩板球,他们有一个球板,而球则是用几块零星的砖头替代。他们叫啊,笑啊,尽情地在玩着,只有当汽车经过时才停顿下来,司机也在专神看着他们的玩法。他们会这样日复一日的玩下去,只是那天早晨当上师带着他那把小巧的,发亮的拐杖前来的时候,他们玩得尤为起劲。

上师进来的时候,我们几个正坐在铺有薄垫子的地板上,我们于是起立给了上师一块垫子。

他盘腿而坐,将他的藤制拐杖放在前头,那个薄垫子似乎给予他一种很权威的姿式。他已找到了真理,经验到真理,这位已知的他,在向我们打开真理之门。他说出的话,对他或对别人都是金科玉律,你只是一位探索者,但是他已经到达了。你在探索中也许会有迷失,他可以帮助你,用他的那套方法,但是你必须顺从。你平静地回复,所有的寻找和发现都毫无意义,除非心灵免受制约,自由是最初和最后的步骤,心灵服从于任何权威,好比在捕捉错觉,而行动产生悲愁。他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你,时而露出关切的目光,时而露出恼怒的眼神,仿佛你是个疯子。然后他说:“最伟大和最终的经验已传给了我,没有探索者能够拒绝它。”

如果实相或着真理是可以被经验的,那也仅仅是你自己心灵的投射。被经验的不是真理,而只是你自己心灵的创造物。

他的弟子开始坐立不安。信徒毁了他们的导师,也毁了他们自己。他起身告辞,后面跟着他的弟子。孩子们还在街上玩着,有人被罚下场了,传来他们的掌声和欢叫声。

真理无路可寻,不论是历史地,还是宗教地去寻找。真理不是经由辩证法去经验或是去发现的,也不是见之于转换见解和信仰中。当心灵从已知的一切事物中解脱出来,你便会见到真理。那个壮丽的山峰也是生命的奇迹。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20)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6日

这片翠绿的田野上,突兀地长着一棵大树,它占据着整块地方;这是棵古树,山上所长的其它树都对它表示崇高的敬意。在它独处的时候,俯视着欢腾的溪流,山丘以及小木桥对面的农舍。你经过这里时,心里怀有对它的赞美之情,而当你回来再见它,是带着一种更从容的心情。它的树干很粗大,深深地扎根在地上,显得坚实和不可摧毁;它的分枝很长,深褐色,弯弯曲曲;给地面投下充足的遮蔽。夜晚,它回到其独处的本色,不太愿意别人靠近,但在白天的时光里,它却是开放着,欢迎你的到来。这是一棵完整的大树,没有经受过斧和锯的伤害。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坐在树下,你会感受到令你肃然起敬的它所走过的岁月,又因为你独自地和它在一起,所以你意识到它生命的深度和美。

那个年迈的村民疲惫地从你身边走过时,你正坐在木桥上眺望着黄昏的落日;他几乎又双目失眠,跛着脚,一手提着一捆东西,另一只手撑着一把拐杖。那一个傍晚,夕阳的光彩普照在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树木和每处的灌木上;草地和田野的色彩似乎是自己发出来的光。太阳已落下一座圆型的山后,在这些缤纷灿烂的晚霞里,晚星出现了。那个村民在你面前停了下来,注视着这奇异的色彩,然后望了望你。你们互相望着对方,没说一句话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这是种友好的,亲切的,怀有敬意的交流,不是那种无聊的敬意,而是很虔诚的。那一瞬间,时间和思想都不复存在。你和他处在一种完完全全的虔诚里,不为信仰,偶像所玷污,亦不为言语或贫困所玷污。那条石丛间的山路上,你不时地与对迎面走来的人擦身而过,每次当你抬头彼此相望,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和他的夫人,正从对面的寺庙走来。彼此默默无语,被唱诵的经文和礼拜所深深打动。你刚巧走在他们的后面,被他们的敬意,他们决定要过一种宗教生活的力量所触动。但是,当他们的孩子跑向他们,他们被引向对孩子的责任时,这一切便很快会消失。他有某种职业,也许他很能干,因为他有一个大宅子。生活的重担会压垮他,虽然他常常会去寺庙,可是冲突还会继续。

文字不是事物,偶像,符号不是真正的实体,实体不是文字。将实体变成文字再将它擦除,错觉便发生了。智力也许排斥意识形态、信仰的整个结构,以及伴随它们的所有装饰和力量,但是理性会辩析所有的信仰和概念化。理性是思想的秩序,而思想是外在的反应。因为思想是外在的,思想将内在整合起来。没有人可以只存在于外在,而内在成为一种需要。这个分离是产生“我”和“非我”的基础。外在是宗教和意识形态的神;内在试图与那些意像相符合,冲突便开始了。

其实无所谓的“内在”和“外在”,只有整体。经验者就是被经验的。分裂就是错乱。整体性不仅仅是文字的表达;当“外在”和“内在”的分离完全地消失后,整体便存在了。
忽然,当你独自走着,没有一丝的思绪,只有去掉观察者的观察,你开始意识到某种神圣,

某种思想永远无法构思出来的神圣。你停下脚步,你观察树,观察鸟,观察走过的人;它再也不是幻觉或是思想欺骗自己的什么。它就在你眼中,就在你整个生命中。蝴蝶的色彩就是蝴蝶。

夕阳产生的色彩在褪去,夜尚未完全降临,在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山后,羞怯的新月已露了出来。

克里希那穆提: 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别人指引“光”

克里希那穆提:

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别人指引“光”,

只有你自己。

“光”不能提供给你,

你必须独自经历“极度的孤独”,

“极度的孤独”对于老人和年轻人,都是令人不安的。

因为,如果你的存在依附于任何事,依附于任何人,你就已经在堕落。

你如果能深刻理解这一点,你将会眼含热泪,你明白吗?

没有所谓的上师,所谓的老师,所谓的信徒。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

这个世界,这个社会,都是你创造的。

克里希那穆提:当空间腾出来

克里希那穆提:

大脑是有限的。

你做所有你能想到的。

你永远也不可能慈悲 。

因此 你必须要懂得什么是爱,

爱不是一种感觉,爱不是满足欲望的快乐。

爱不是嫉妒、怨恨。

同情和慷慨被看作是爱的标签。

但这些品质统统不是爱。

要明白这一切。

需要有对美的理解。

那个美、爱、真理是人类的最高智慧。

要有这个伟大的见识,那个虚幻的“我”必须不复存在。

当空间腾出来,就会涌入大量的能量。

不是只考虑自己的那种能量,而是无限的能量。

克里希那穆提:在有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地方,就没有智慧。

克里希那穆提:

“在有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地方,就没有智慧。”

“仅当我们有智慧的时候,民族主义才会连同它的危害性、它的苦难及世界性的争斗,一起消失。”

“当智慧存在的时候,作为一种愚蠢形式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才会消失。”

“你必须问,为什么有这种划分——俄罗斯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等等——为什么有这种人和人之间,种族和种族之间,文化和文化之间,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划分?为什么?这种划分在哪里?

人类把地球划分成你的和我的——为什么?

是因为我们试图在某个特定的团体中,或某种特定的信念、信仰中找到安全,找到自我保护吗?

因为宗教也划分人类,使人和人对立——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教徒、犹太教徒等等。

民族主义,及其不幸的爱国主义,实际上是一种被美化、被高尚化的部落文化。

在小部落或非常大的部落中,都有一种一体的感觉,拥有相同的语言,相同的迷信,相同的政治和宗教体系。那样你就感到安全、愉快、舒适,感觉到是受保护的。

为了那个安全、舒适,我们要杀死其他同样渴望安全,渴望受到保护,渴望属于某个群体的人。

我们将自己等同于一个群体、一个旗帜、一个宗教仪式等等,这种可怕的欲望让我们感到我们是有根基的,我们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最后的日记》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9)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4日

男孩小时候,他常常会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的一棵大树下,池塘里盛开着荷花,粉红色的,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在那棵大树的遮荫处,他可看见那条细细的青色的蛇和变色龙,还有青蛙和水蛇。他的弟弟和其他人,会带他回家。[克里希那穆提在描述自己的童年。]树下是块令人愉悦的好地方,面对着河水和池塘。那里似乎空间很开阔,而在这个空间里,那棵树却在营造着自己的空间。万物皆依赖空间。那些停在电报线上的鸟儿,在那个安静的夜晚如此间距般地歇息在那,为天空营造着空间。

兄弟俩会和家里的其他人一起坐在挂有画像的房间里,用梵文颂经,唱吟过后房内便寂静下来,这是夜晚打坐时的情景。弟弟会先入睡,只有当次日其他人起床离开屋子时,他才会翻过身醒来。房间并不大,墙上挂满了图片和圣像。在寺庙或教堂狭小的空间里,人给予空间不同形态的变化。这样的例子随处可见,在清真寺里,空间是用优美的文字线条构成的。爱需要很大的空间。

那个池塘会有蛇的光顾,偶尔也会有人到来;有石阶通往生长荷花的池塘。思想营造的空间是可以衡量的,所以非常有限,文化和宗教都是思想的产物。但是充满思想的心是由思想所构造,它的意识是思想的结构,它的空间非常的小。但是这种空间是时间的变化,从这里到那里,从它的中心向着意识的外部轮廓,不管是窄的还是扩大的。从这个中心出发为其营造的空间,是它自己的牢笼。它的关系来源于这个狭窄的空间,但一定是可生活的空间,那个心否定生活空间。生活在这么狭小的中心就会带来倾轧,痛苦和悲愁,因此它不适合生活。

空间,你和树之间的距离,是文字和知识的表达,它是时间。时间是观察者他自己制造的他与树,他与本然之间的距离。没有观察者,距离就不存在。对树,对其它东西或对公式的认识,是思想的行动,意在为了保护和安全。距离是从一点到另一点,而要到达那一点,时间是必须的。距离只存在于有方向的地方,无论是内在的或是外在的。观察者制造了一个分离,即他自己和本然之间的一种距离;由此产生了冲突和悲愁。本然的转换只有在观察者和被观察之间没有分离,没有时间时才会发生。爱没有距离。

弟弟的去世,已没有了悲愁所带来的各方面波动。这种无波动就是时间的终止。河流从山谷及绿荫中而来,带着咆哮流向大海和远处无尽的地平线。人活在带有抽屉的箱子里,虽然很大,但却没有空间,他们充满暴力,好斗和危害,他们互相分离和破坏。河流就是大地,大地就是河流,没有了对方彼此就无法存在。

文字无法终止,但交流即是有文字的和非文字的。用文字倾听的是一回事,不用文字倾听是另一回事,前者是不相关的,是表面的,导致不行动;后者不是片面的行动,它是善的花开。文字早已垒起了美丽的墙但没有空间。回忆,空想,会乐极生悲,而爱不是喜乐。

那天早晨,那条长长细细的青蛇;它相当敏锐几乎埋没在绿叶丛中,他会呆在那,一动不动,等待和观察。变色龙露出庞大的头来,不时地变化着颜色。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8)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3日

清晨,机场显得非常的冷,太阳才刚刚升起。人人身上裹着东西,搬运工冷的在打哆嗦,机场充斥着常见的噪音,喷气机的轰鸣声,大声说话的吵杂声,道别声和飞机起飞声。飞机非常拥挤,坐满了游客,商人和前往圣城的其他乘客,非常脏乱,到处是穿戴各异的人。此时,广阔无际的喜玛拉雅山脉在晨曦中呈现出粉红色,我们朝东南方向飞,这些无际的山脉绵延几百英哩,好似悬挂在天空一样,显得美丽又庄严。邻坐的乘客埋头看报纸;过道那头坐着的妇女在专心她的念珠;游客们在高声喧哗,相互留影,和拍摄远处的山脉。人人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观察美妙的大地和蜿蜒的圣河,以及此时呈现那玫瑰色的峰顶极微妙的美。

过道再往里有一男子,大家都对他表示出敬意;他年纪不轻,看上去像是个学者,动作敏捷,衣着整洁。你怀疑他是否有暼见那些真实壮丽的山脉。不久他站起,走向我们旁边的乘客,他要求是否可和他换个座位。他坐落,开始自我介绍,并问他是否可与我们说说话。他的英文相当生涩,他小心地使用词汇,因为他对这门语言不太熟练,他声音明亮,柔和,举止儒雅。他开始说:他万分荣幸与我们同机并且还可以和我们交谈。“当然从我年青时就听说过您的名子,只是前些天我才听你上一次的演讲,是关于静坐和观察。我是一名学者,一个梵文学家,我以自己的方式练习静坐和自律。”山脉向后退去,已远离东方,我们下面那条江河宽泛起来,呈现迷人的图案。

“您说观察者就是被观察,静坐者就是静坐,还有只有当观察者不存在时,才是静坐。我想请您对此谈谈。我认为静坐就是控制思想,将心固定在绝对的事物上。”

控制者就是被控制,不是吗?思想者就是他的思想;如果脱离了文字,意象,思想,那么思想者还存在吗?经验者就是被经验,没有经验也就没有经验者。思想的控制者是由思想构成的;他是思想的片断之一,无论你如何称呼;外在的形式无论多么崇高,它仍然是思想的产物;思想的活动永远是外向的,会导致片断化。

“要是没有控制,生命还有意义吗?控制是自律的基础。”

当控制者就是被控制的,所见的就是真实,就是真理,如此会产生一种完全不同的能量,这种能量会转换成本然。控制者无法改变本然,他可以控制它,抑制它,修改它,或逃离它,但不能超越它,在它之上。不受控制的人生才有意义。一个受控制的人生从来就不是健全的;它只会带来无尽的冲突,苦难和混淆。

“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如果它可以被指陈出来,那就不会是一种抽象,一种公式。只有本然存在。悲愁不是一种抽象;人可以从抽象中得出结论,制定概念,绘制文字结构,但这些都不是本然,而是悲愁。意识形式不具有真实性,唯有本然具有。当观察者将其从被观察中分离,本然就不可能被转换。

“这是你的直接经验吗?”

如果仅仅是思想的文字结构,那是完全无益和愚蠢的,谈论这类事情是会很虚伪的。

“我想从你身上了解什么是静坐,但看来没有时间了,我们差不多要着陆了。”

到达口有许多送花环的人,冬日的天空碧空万里。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7)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10月2日

意识是其内容;内容就是意识。如果意识的内容被打破,所有的行动就不完整了。这个行动引发冲突,痛苦和混淆;如此悲愁便不可避免。

在那么高的空中,你可以看得见绿色的田野,分布着形状各异,大小和颜色不同的田块。一条河流与大海汇合;远处是山脉,覆盖厚厚的雪。整个大地,散落着大城镇和村庄;山坡上,建有城堡,教堂和房舍,再远去就是广袤的沙漠,呈现棕色,金色和白色。过了沙漠又见蔚蓝的大海和更多茂密的森林。整个大地非常丰饶,美丽。

他走到那边,希望见到那头老虎,还真让他见到了。村民已跑来告诉他的主人,一只老虎前些天夜里咬死了一头幼小的母牛,它还会在那个夜晚再回来捕杀。他们会喜欢去观看吗?树上会搭起一个观看的平台,在那里人可以看见那头具大的猛兽,与此同时村民们还会在树上系一只山羊以确保老虎的到来。他说过,他不想看见那只山羊为满足他的快乐而遭杀害。所以这个主意就此作罢。但是在傍晚时分,当太阳落到连绵起伏的山峦后,他的主人想开车兜风,希望他们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那头杀死牛犊的老虎。他们驱车几英哩进入那片树林;天变得漆黑起来,他们打着车前灯转道回去。回去的路上,他们差不多放弃了还能见到老虎的希望。但是就在他们转过弯的当口,它出现了,蹲着后腿坐在道路当中,体形巨大,有斑纹,在车灯的照见下,有着非常明亮的眼睛。车停了下来,老虎咆哮着走向他们,吼叫声震动着车子,它的体形出乎意料地庞大,长长的尾巴,尾梢是黑色的,慢悠悠地从一边甩向另一边。它很恼怒。车窗开着,在它吼叫平息后,他伸出手去抚摸着这只森林之王,但是他的主人慌忙地将他的手夺了回去,然后对他说,老虎会将他的手撕咬掉的。这真是一只壮观的动物,充满威严和力量。

这在这个地球上,有拒绝人身自由的专制统制者,有塑造人的心智的理论思想家,有好几个世纪传统的用信仰束缚人的神职人员;有不断地承诺带来腐败和分裂的政治家们。在那儿,人被无止境地纠缠于冲突和悲愁中,享受灯红酒绿的快乐中。痛苦,劳动,哲学家的说词,一切都那么的毫无意义。死亡,忧愁和艰难,人整人。

这种在快乐与痛苦的模式内调整变化而合成的种种,就是人类意识的内容,受人类教育文化,宗教和经济压力的塑造和制约。自由不局限于这样一个意识的范畴里。人所接受的自由实际上就是一座人造的牢狱,通过技术的进步它多少有些适合于居住。在这个牢狱内,有战争,科学和利益会带来更大的破坏。自由并不在于牢狱的变化,也不在于古鲁的变化,用他们荒谬的权威。权威并不带来心智的秩序。相反地,它只会导致失序,没有秩序的土壤滋长着权威。自由不存在于分裂当中。一个非分裂化的心智,一个完整的心智是在自由之中。自由自己不知道这就是自由,知道的自由是在时间的范畴内,是过去经现在到将来。一切运动都是时间,而时间不是自由的一个因素。选择的自由否定了自由;选择只存在于有混乱的地方。清澈的认知和洞察,可免除选择的痛苦。完整的秩序是自由之光。这个秩序不是思想之子,因为所有的思想活动都是培养分裂的。爱不是思想的片断,爱也不是喜乐的片断。喜乐的知觉是智力上的。爱与智力是分不开的,而从爱中流溢而出的行动不会带来痛苦。秩序是爱的基础。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6)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30日

一条土黄色的长蛇在穿越一棵棵菩提树下的路。他看到蛇时,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散步有一会了。他跟着它,近距离地上了一个土坡;蛇仔细地查看每一个洞口,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虽然他几乎跑到了蛇的上方。这是一条肥壮的蛇;蛇的中间凸起很大的一块。回村的村民们停下了说话,注视着它;其中的一位告诉他,这是一条眼睛蛇,要他最好防着点。眼睛蛇消失在一个洞穴,他继续散步。他执意要在次日,再回到现场看看这条眼睛蛇。回到那里时,已没有蛇的影子,但村民已在洞口放了一浅壶牛奶,一些金盏草和一块上面有灰烬的大石头,还有一些花。那个地方变得神圣起来,每天都放有鲜花;全村的人都知道,那块地方开始神圣起来。几个月后他重回那里,仍可见新鲜的牛奶,鲜花,而那块石头已被重新装饰过了。而那棵菩提树又老了一些。

神庙俯视蓝色的地中海,已是废墟,只有那些大理石柱还残存着。神庙毁于一场战火,但是它仍然是一个圣地。有个傍晚,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大理石上,你感受到了神圣的气氛;你独自一人,没有其他游客,也没有他们没完没了的说话声。石柱呈纯金色,脚下边的大海显得格外的蓝。那儿的女神像,放起来了,还上了锁,你仅可以在某个时间里看到她,她正在失去她神圣的美。而蓝色的大海依然如故。

这是村里一间漂亮的宅子,草地已被平整,剪修过,一年要这样的刈草好几次。看得出整个地方受到精心地照料,欣欣向荣,心情舒畅;宅子的后面有一小块菜园;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菜园旁有一条平静的小溪,几乎没有一点响声。门是开着的,用一个佛像撑抵着,佛像是被踢到这边的。主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对他而言佛像就是一个门掣。你怀疑他是否还会同样地将他收藏的雕像用于门掣,因为他是个基督徒。你排斥其它神圣的东西,但却保留你自己神圣的东西;你把别人的信仰看成是迷信,但是你自己的信仰却看成理性的,真实的。什么是神圣的呢?

他拾起来的,他说,是在一个海滩上;这是一块被海水冲洗了的木头,是硬木做成的,形状酷似一个人头,历经海水冲涮成型,经历了好多季节的洗礼。他把它带回家中,放置在壁炉架上;他时时注视它,很满意自己做的这件事。一天,他在木头旁边摆放一些鲜花,从此再不曾间断;如果鲜花一天不换,他就会感到不舒服,逐渐地那块有形体的木头在他的生命中变得非常的重要。除他之外,他不容许别人去触摸它;他们会亵渎它的;他触摸它之前都要洗净手。它变得很神圣,很庄严,他独自一人成了它最高的司祭;他象征着它;它说给他一些他自己永远不明白的事情。他的生命因它而充实,他说,露出无法言喻的快乐。

什么是神圣?神圣不是什么东西可用心或手或海制造的。象征的东西永远不是真实的;文字的草并不是田里草;文字的神并不是神。文字永远无法包含完整,无论文字如何巧妙的描述。 神圣这个字本身没有意义;只有在它与什么事情产生关系,不论是幻觉或是实在,它才变得神圣。实在不是心里的文字;实在是思想无法触及的客观存在,是真理。只要感知者在,就不会有真理。思想者和他的思想必须完结,真理才会到来。只有这样,那洒着金色光芒的古代大理石柱子,那条蛇和那里的村民,才称得上是神圣的。没有爱的地方,便不会有神圣。爱是整体性的,有了爱,便不会有分裂。

克里希那穆提:你能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吗?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英文集》

And in enquiring can you observe without any movement of the eye? Because the eye has an effect on the brain. You can observe it for yourself. When you keep your eyeballs completely still observation becomes very clear because the brain is quietened. You can experiment with this. This is not a trick for something further. It is like going to a guru and learning a few tricks.—BROCKWOOD PARK 4TH PUBLIC TALK 4TH SEPTEMBER 1977

在探索时,你能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吗?因为眼睛对头脑有影响。你可以自己观察一下。当你保持眼球完全静止不动,观察就变得非常清晰,因为头脑安静下来了。你可以试验一下这个。这不是为了进一步得到什么东西的一个伎俩。那伎俩就像找一个上师学几手花招一样。

When you go to bed at night, and when you walk, watch your thought. Just watch thought, do not correct it, and then you will learn the beginning of meditation. Now sit very quietly. Shut your eyes and see that the eyeballs do not move at all. Then watch your thoughts so that you learn. Once you begin to learn there is no end to learning.—KRISHNAMURTI ON EDUCATION TALK TO STUDENTS CHAPTER 1 ‘ON EDUCATION’

你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你走路的时候,观察你的思想。只是看着念头,别纠正它,然后你就开始学习冥想了。现在非常安静地坐着。闭上你的眼睛,保持眼球完全不动。然后看着你的念头,这样你就开始学习了。一旦你开始了学习,学习就是没有止境的。

You have finished looking at the things outside, and now with your eyes closed you can look at what is happening inside. Watch what is happening inside you, do not think, but just watch, do not move your eyeballs, just keep them very, very quiet, because there is nothing to see now, you have seen all the things around you, now you are seeing what is happening inside your mind, and to see what is happening inside your mind, you have to be very quiet inside. And when you do this, do you know what happens to you? You become very sensitive, you become very alert to things outside and inside. Then you find out that the outside is the inside, then you find out that the observer is the observed.—KRISHNAMURTI ON EDUCATION TALK TO STUDENTS CHAPTER 3 ‘ON KNOWLEDGE AND INTELLIGENCE’

你已经看完了外面的东西,现在你闭上眼睛来看看自己内在发生着什么。观察你的内在发生着什么,不要想,只是看,不要移动眼球,只是保持眼球非常,非常安静,因为现在没什么东西要看了,周围的东西你都看过了,现在你看着你的头脑里发生着什么,要看到你的头脑里发生着什么,你的内在得非常安静。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对内在外在的事情,你都变得非常敏感,变得非常警觉。然后你会发现外在就是内在,然后你会发现观者即所观。

In enquiring, can one observe without any movement of the eye? Because the eye has an effect on the brain. When one keeps the eyeballs completely still observation becomes very clear because the brain is quietened. So, can one observe without any movement of thought interfering with one’s observation? It is only possible when the observer realizes that he and that which he is observing are one – the observer is the observed. Anger is not different from me – I am anger, I am jealousy.—THE WHOLENESS OF LIFE PART II CHAPTER 14 4TH PUBLIC TALK BROCKWOOD PARK 4TH SEPTEMBER 1977 ‘THAT EMPTINESS IS THE SUMMATION OF ALL ENERGY’

在探索时,你能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吗?因为眼睛对头脑有影响。当你保持眼球完全静止不动,观察就变得非常清晰,因为头脑安静下来了。所以,你能观察时没有任何思想运动干涉你的观察吗?只有当观察者意识到他和他所观察的是一体的——观者即所观时,这才可能发生。愤怒与我并无不同——我就是愤怒,我就是嫉妒。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5)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9日

雨几乎停了,地平线上流动着厚密的云层,有白色的也有金色的;它们在蓝绿色的天空上漂浮。每棵灌木的叶子被冲洗的干干净净,在清晨的阳光里,光彩熠熠。这是一个愉快的早晨,大地吐露出喜悦,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祈祷的气氛。从那个房间的高处,你可看到蓝色的大海,有条河通向大海,还有那棕榈树和芒果树。你屏住呼吸,惊愕这大地的气象和天空那巨大云块的形体。时间还早,显得非常安静,白天的吵闹声还没有开始;穿过大桥,几乎不见什么车辆,只有装满干草的牛车排成一线。几年后,公交车会进来,带来污染和喧闹。这个可爱的早晨,充满了歌声和祝福。

兄弟俩坐上车去附近的村子看望父亲,他们差不多有十五年或更长时间多没看望了。他们需步行一段坑坑洼洼路。他们来到一个储水池,四周都有石阶通往干净的水池。水池的一头有一小庙,庙内建有一座小型的方塔,顶端十分尖突;周围绕着许多石像。寺庙的的游廊上,一些人伫立着眺望那个大水池,他们非常的安静,就像塔上的那些石像,陷入了沉思。水池那边,就在那几间屋子的背后,是他们父亲居住的房子。兄弟俩接近时,父亲已在门外迎候,然后兄弟俩向父亲行全跪礼,触摸父亲的脚。他们有点害羞,等待着父亲开口,这是当地的习惯。在他开始说话之前,先要回到屋子洗脚,因为脚已被孩子们刚才触摸过。他是个非常正统的婆罗门,除非是相同的婆罗门,没有人可以触摸他。他的二个儿子与非婆罗门的人来往,吃他们的食物,因而已被污染了。所以他要把脚洗净,坐在地上,和已污染的儿子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说着有一会了,开饭的时候要到了。他送他们出门,因为他不可以和他们同桌吃饭;他们已不在是婆罗门了。他一定对他们很慈爱,毕竟他们是他的儿子,有许多年没见面了。要是他们的母亲还在人世,她或许会给予他们食物,但她一定也不会和他们同桌用餐。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一定怀有深情,但是正统的婆罗门和传统禁止和他们有任何的身体上的接触。传统势力非常强盛,远胜过爱。战争的传统远强胜于爱;为了食物而宰杀及杀戮所谓敌人,这种传统否定了人类之间亲和和感情;超负荷工作的传统带来高消耗的折磨;传统婚姻不久就成为一种枷锁;传统的富人和穷人仍然水火不容;各行各业各具传统,其精英引起相互的嫉妒和敌意。全世界各处膜拜场所的传统典礼和仪式,已经将人和人之间互相分离,文字和手势毫无任何意义。一千个昨日,无论多么丰富和美丽,都否定爱。

你穿过一座摇摇晃晃的桥走到一条狭窄又泥泞的河的另一端,这条河流向那条宽广的大江;你来到一个泥泞的,用太阳晒干的土砖建起的小山塞,一大群孩子,在玩耍着,戏闹着;大人们有的在田地干活,有的在捕鱼,也有的在附近镇上干活。在一个阴暗的小屋,墙上开了一个口就是窗户,没有苍蝇会飞进这样漆黑的房间。里面很凉快。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个织布工在操作着一台大大的纺布机;他不识字,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接受教育,很有教养,全神贯注在他手中的工作。他织的是有金银图案的精美的布。无论是什么颜色的布,或是丝绸,他都可以织出最精细的,最好看的传统图案。他生于那种传统里;身材矮小,性情温和,渴望展示其高超无比的才能。你看着他,用柔软光滑的线生产出最好的布来,你心里感受到惊讶和爱意。这是块极美的编织物,它来自于传统。

克里希那穆提:如何停止被同事激怒

摘自 《你就是世界:克里希那穆提90篇经典对话录 The World Within: You are The StoryOf Humanity》

E前来问我如何克服愤怒,因为他特别容易受到同事的激怒,对同事的行为举止感到恼火。

经过进一步的交谈之后,我点出了一件事:

愤怒情绪之所以生起,是因为E想要让他的同事遵守一种E所拥有的行为模式,这滋长了他的不宽容态度,而不宽容就是欠缺思考(thoughtlessness)的表现。

如果他离开目前的岗位,另觅新工作,也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因为他才是问题的根源,而非他的同事。

E必须了解整个情况,而非只想改变它们。

如果他想依赖环境让自己摆脱愤怒,他就成为环境的奴隶。

如果他依赖环境,那么他会变成欠缺思考。

这种情况就像是那些不断在自己的关系当中寻求改变的人──因为对一个人或一个团体幻灭或感到厌倦,转而从另一个人或团体寻求友谊或爱。

由于他们并未充分理解关系是什么,单单是改变环境只会再度制造出同样的冲突与幻灭,以及不同形式却同样的厌倦感。

因此,E必须觉察到自己的欠缺思考及其根源。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4)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8日

那只大黑狗刚咬死了一只山羊,被处以严厉的惩罚,还被捆绑起来,正在哀呜着,狂叫着。这所房子有高墙围着,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山羊会走错地方,被狗捕捉并被它咬死。房子的主人赔礼道歉,还支付了银子。这是一所大宅,房屋的四周种满了树,草坪还没有完全的转绿,虽然水浇灌得很充分。太阳十分的酷热,所有的花卉和灌木每天不得不浇水二次;土壤贫瘠,白天的热浪几乎使草木都枯黄了。但树木都生长的高大,给予大地舒坦的遮蔽,清晨当太阳还挂在树的后梢上方,你都可以坐在树下。要是你想安静地坐一会或是专心于打坐,这儿是块好地方,但如果你仅仅是想做白日梦,或是沉缅于某种快乐的幻想里,那这里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整块的树荫处,如是要用于静谧的打坐,这样的条件是很的苛刻的,是非常艰难的。你可以沉湎于自己温馨的幻想里,但你很快会发现,那块地方并不吸引诱思绪里的映像。

他坐在那里,头上套着块布,垂着泪;他的妻子刚刚过世。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落泪;他们也在哭,还不太明白行将面临发生。孩子们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近来病情加重;父亲坐在她的病榻旁。他似乎不打算出门,有一天,一些仪式过后,母亲被抬走了。房子不可思议地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了昔日母亲活着时喷洒的香水,悲愁笼罩着整个屋子,再也回复不到从前的气氛。父亲很清楚;孩子们永久地失去了亲人,但他们此时还不明白悲愁的含意。

悲愁总在那,你无法刻意地去忘掉它,你无法通过一些娱乐的方式,通过宗教或别的什么来掩盖。你可以逃避它,但悲愁还会在那和你相遇。你可以将自己沉迷于某种膜拜,祈祷,或是某种令你安慰的信念上,但是悲愁还会不期而至。悲愁开出的花是苦涩的,是愤世嫉俗的,或是行为上神经质的。你的举止也许会变得好斗,充满暴力以及令人生厌,但是悲愁无处不在。你也许掌握权力,拥有地位,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但悲愁会在你心里,等待着,准备着。不管你用何种方法,你无法逃避它。唯有,你本性具有的爱,可以将悲愁终止;悲愁就是时间,悲愁就是思想。

树被吹伐下来,你流了一滳泪;动物因为你的口味遭宰杀;地球因为你的享乐在遭受破坏;你被教导去杀戮,去破坏,去自相残杀。新技术和机器正在取代人类的劳动,但是,经由思想撮合起来的的东西,你也许还无法结束悲愁。爱不是享乐。

她陷于绝望的悲愁里,她说,倾诉其所经验的那些无意义的事情:死亡,孩子们的幼稚,他们的政治,他们的离婚,他们的挫折,辛酸以及极其无趣的一生。她已不再年青;年青时候她光图自己享受,对政治有过短暂的兴趣,有经济学的学位,过着或多或少别人向往的生活。丈夫最近去世,所有的悲愁似乎一下子降临于她。我们交谈时,她变得很平静。

任何思想的运动都会加深悲愁。思想加上其记忆,加上其快乐和悲痛的映像,加上其孤独和泪水,加上其自怜和自责,是悲愁的原因。倾听你正在所的。就这样听,不要带着过去的痕迹,克服悲愁或如何从悲愁中解脱出来那样听,而是用你的心来听,用你整个身心来听你此时所听见的。你的依赖和依附已为你的悲愁准备好了土壤。你疏于自省,疏于自省所带来的美,这样就滋生了你的悲愁;所有以自我为中心的行为导致了你的悲愁。就这么听你所听见的溶:溶于其中,不要走神。任何思想的运动只会加强悲愁。思想不是爱。爱没有悲愁。

克里希那穆提:当你下结论时,就不再有智慧了

当你给智慧下结论时,你就不再有智慧了。

这就是大部分年长的人所做的事,他们给一切事情下了结论;然后他们就不再有智慧了。

因此你立刻觉察到一件事,那就是:

有智慧的心是永不停止学习,永远不下结论的!

什么是智慧?

大部分人都很满意自己所下的定义。

他们也许会说:那是个很好的诠释;

或许他们更喜欢自己所做的诠释?

但是一个满意于诠释的心是很浅薄的;所以是不具有智慧的。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3)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7日

这是神殿的遗物,长长的回廊已没了屋顶,门前的石像已然披风,长满了杂草。这里是鸟类,猴子,鹦鹉和鸽子的避难所。驴的石像,依旧不减其壮美,具有一种于无声处的尊贵。自己已经够出乎意料的干净了,你可以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猴子和那些地上的叽叽喳喳的鸟儿。宫殿想必是灯香火鼎的地方,吸引着数以千计的花环锦簇,香雾腅绕,摩肩背的香客。祈愿,以及他们虔诚的气氛还在。因天气热起来的尾巴,现在已不见猴子的踪迹,但鹦鹉和鸽子却在高高的石墙的洞内和石缝里筑巢这个。悠久的。破残的此渊远距离,没有进一步的人为破坏。

宗教已变成迷信和偶像相,形成了信仰和宗教。它已失去了真理的美,香火已经消灭了实。是人类地球的化身。地面是杂技场相当无聊。这就是要说真相,教堂或建筑中无法被发现的任何地方,无论它们的外表如何华丽。我想真理的美和石头的美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所以会向无限,通向自由;而后来人类自砌的牢笼,地狱泡沫的樊篱。

浪漫和感伤都贬低宗教的本质,宗教不讲玩偶。 行动范围中,所知识起的作用从本质上讲是必须的,实时上讲是,但知识不是人类的;知识是思想的结构,而思想是迟钝;经典的说法,如何借鉴,思想就是已知的重复。

那条长长的安静的蛇地带着手指干燥的田埂上,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欢快的绿色和光质。被输往了欧洲人民口中的佳美。那是条长的土黄色的蛇,很安静地,看起来好像是和土地一样的颜色,难分辩解,但不是黑色的眼睛里反射着日光。在是着吐它吐出的黑色的声音。而动蛇的人是不太会去注意到这个的。的呜咽声,那具用布裹着的尸体被抬走了;三只风筝在追赶三只鸟;动物在被屠宰;你听到他们痛苦的叫声。风雨可见,悲愁也是。

真理的美和其奥妙,不存在于信仰和教条中,没有可寻的途径通向真理的美;它不是固定的一个点,不是一个避风港,所以人类无法找到发现真理的地方真理。的纤弱性,真理的爱它不能被测量,你也无法拥有,经历过它。事实上它没有市场使用价值,也没有保存价值,当心和大脑静空由思想而起的,真理便来到了。僧人或穷人并不接近真理,富人也一样;知识分子如此无法存在自己的真理,天才也。说知道真理的人,是不接触真理的。真理于远离,世界又世界。

黎明时分,罗望子树附近的鹦鹉在尖声叫着,拍打着翅膀;他们早便便开始不安的活动,飞飞去。他们长有明亮的绿色条纹,弯弯的红颜色的它们会飞到阳台的护栏杆;这样你就有机会去观察它们,但它们会从不直线飞行,总是以Z字形,飞边叫着着。不是那样;它们马上又会飞走,被它们自己刺耳的叫声。它们唯一的敌人可能是人。人将它们关在笼子里。

克里希那穆提:必须创造出自由的气氛

我们必须立刻创造出自由的气氛,你可以在其中生活,并且探索什么是真相。

然后你会有智慧、有能力面对及了解这个世界;而不只是顺服它?

因为在你的心底深处,你是不断在革新的!

只有那些不断革新的人,才会发现什么是真理。

而那些服从与跟随传统的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只有不停探索、不停观察、不停学习,你才会发现真理、上帝或爱…

但如果你的心中有恐惧,你就不能探索、观察、学习;不能深入地觉察。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二章

《克里希那穆提传》

作者:普普尔

第2章 通神学会和它的玄学体系

海伦娜.彼得罗夫娜.勃拉瓦茨基夫人,生于1831年,死于1891年。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是一名不寻常的女人。她的眼通能力,她那对具有催眠力的双眼和那总是引人争议的性格,使她在1879年登上了印度的舞台。她出生在俄国,却声称自己在西藏住过多年,和玄学体系的“净光兄弟”之类的指导灵有密切接触。她从她的上师那里学到了许多藏密的教诲。1873年她人在欧洲,指导灵要她去找一位名叫亨利.史迪尔.奥尔科特的陆军上校,他是一位美国的通灵研究者。她遵照指示到美国和奥尔科特上校相会。1875年通神学会的构想成形,于是他们一起结伴四处旅行。首先到孟买,接着到锡兰接受佛教徒的皈依仪式,最后再转到马德拉斯。1882年,通神学会的总部就在马德拉斯的阿迪亚尔成立。
根据人类的指导灵(也就是“伟大的净光兄弟”)的教诲,通神学会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其主旨为学习古老的智慧,探索宇宙的奥秘和人类的潜能。依照印度教和佛教的传统经典,尤其是藏密的经典和教诲,通神学会汲取了其中的玄学体系而自成一格。
这个体系中最高的指导灵叫做桑拿特.库玛尔(sanat-kumara),印度的密教、《薄伽梵歌》以及早期的炼金术,都提到过他。他是一位十六岁的青年,永远不会老化,已经从过去、现在和未来之中解脱。他被通神学会视为娑婆世界的主宰,库玛尔之下才是佛陀。佛陀之下还有三位掌管太阳系宇宙法则的主宰。一位是未来将会成佛的弥勒菩萨;一位是在任何印度教或佛教经典里都找不到的马哈可汗;另一位则是《吠陀经》提到的人类父神摩奴。他们分别象征慈悲、智慧和双手的技艺。在他们之下还有各种指导灵,将来都有进化成菩萨和马哈可汗的可能。库特忽米是其中之一的指导灵,他化身成克什米尔的贵族,而另一位指导灵摩尔亚则化身成拉吉普特的王子。通神学会所有的事务都由这两位指导灵带领,门徒必须接受他们的亲自启蒙才能证入不同阶段的果位。
19世纪将要结束时,玄学圈子开始传出弥赛亚或世界导师即将再来的消息。勃拉瓦茨基夫人在1891年去世之前已经宣布,通神学会成立的真正目的就是要为再来的世界导师铺路。
1889年,安妮.贝赞特(生于1847年,死于1933年)读到勃拉瓦茨基的《秘密教诲》这本书,不久之后,她就和这名通神学会的创始人结识了。贝赞特夫人一直都是叛逆分子,自由的思考者,一位坚持自己理想的斗士。她善于雄辩而又有奉献精神,因此她具有非常高层次的组织能力。她是一位热情的改革者,长期致力于思想自由、女权运动、工会制度、费边社会主义以及节育的推动。勃拉瓦茨基的著作却完全改变了她。她把自己无穷的精力从唯物论和无神论转向玄学和神圣的使命。她宣布加入通神学会时,她的朋友和仰慕者,譬如萧伯纳、韦伯夫妇以及查尔斯.布雷德洛等人,全都为之愕然。她很快地远离过去的伙伴,她知道自己所扮演的新角色可能引起仰慕者的嘲讽,因此写下了这段感言:
此刻就像我的人生其他阶段一样,我仍然无法以谎言换取平安。不管这篇说辞令人满意或不令人满意,会带来赞美或是责难,在那个紧迫的召唤之下我必须说出实情。对真理的忠贞不二使我必须保持不受玷污,不受友情和人际关系的束缚。真理也许引领我进入一片荒芜,即使如此我也必须追随。她可能剥夺我所有的爱,我还是必须追随她。即使她杀掉我,我仍然信任她。我的坟上不需要任何墓志铭,只需要这句:“她一直都在追求真理。”
1893年她四十六岁的时候,决定把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印度。
她察觉印度人对自己的宗教信仰和精神文明已经缺乏兴趣,而恢复这些就是她在世上的任务。她首次的演说便指明了这一点:
“如果宗教在这块土地上消失了,这个世界就不再有宗教的存在。印度的手中握有照亮那些在迷雾和风雨中失落的唯物主义者的圣火。如果这圣火从她的手中掉落,它的火焰就会被那些渴求世俗财物的人践踏。印度如果丧失了她的精神文明,也就丧失了她的未来。如同希腊与罗马,她必定陷入黑暗。”
于是安妮.贝赞特开始研究印度经书,学习梵文,不断和这块土地上的宗教领袖们进行讨论。许许多多的知识分子和年轻的求道者在她热情的激励下,都参加了通神学会。有一位十二岁的年轻男孩名叫贾瓦哈拉尔.尼赫鲁,每次都全神贯注地聆听她那深具说服力的演说,他是受到老师费南达.布鲁克斯(一位通神学会会员)的鼓励,才去听安妮.贝赞特演说的。
受到这些教诲和安妮.贝赞特演说的吸引,他要求父亲莫提拉尔.尼赫鲁(主张民族主义的当红律师,后来组织了国大党)允许他加入通神学会。莫提拉尔.尼赫鲁听到儿子的要求居然笑了,原来他自己就是勃拉瓦茨基夫人时代的通神学会会员。得到父亲的许可,十三岁的贾瓦哈拉尔.尼赫鲁便成了贝赞特夫人亲自启蒙的会员。后来他去参加瓦拉纳西的一次会议,在那里遇见满面白髯的奥尔科特上校。不久他便离开印度赴英国哈罗求学,通神学会也就被他淡忘了。和学会接触的三年中,安妮.贝赞特想必留给了他不可磨灭的印象,日后他才会公开表示自己的仰慕之情。
1907年,奥尔科特上校去世,安妮.贝赞特晋升为通神学会的国际主席。这个事件引发了学会内部的阴谋和分裂。贝赞特夫人上任不久就和查尔斯.卫布斯特.赖德拜特紧密接触。赖德拜特生于1847年,死于1934年,是位具有眼通能力的异人,曾经当过圣公会的牧师。多年之前因为盛传他和学会的年轻男孩有同性恋关系而被赶出了学会。贝赞特夫人完全清楚他的通灵能力,因此拒绝赶他出会。她当选主席之后立刻重新肯定了他。赖德拜特在通神学会很快便升为高级导师。
拿南尼亚在1908年退休,一个月一百二十五卢比的退休金根本无法养活他的家,除了儿子之外,他还要照顾妹妹和外甥。他早在1882年就加入了通神学会,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贝赞特夫人,希望能在阿迪亚尔总部谋得一个职位。起初她拒绝了他,因为他的家庭重担可能破坏学会的宁静与平安。但是拿南尼亚坚持要这份工作,不久他就在秘授部门做起助理秘书的工作。他在阿迪亚尔总部的外头找了一个小房子,他的妹妹也前来帮他料理家务。
克里希那和尼亚每天必须走路到麦拉波尔上学,克里希那的恍惚和迷糊时常遭受严重的处罚,他的老师认为他是个半疯。但是克里希那穆提的姑姑却非常喜爱这个梦眼迷离而又脱俗的孩子,她发觉他很有智慧,于是称他为“多罗那恰利”,象征他具有多罗那上师的智慧。
两个男孩时常去阿迪亚尔海滩游泳,赖德拜特就是在那里发掘他们的。1899年,贝赞特夫人已经开始宣讲“菩萨化身”的主题。1908年当她像旋风一般席卷美国时,更是马不停蹄地宣讲世界导师即将再来的消息。一连好几天赖德拜特都在观察克里希那穆提,他愈来愈发现这个男孩的灵光不同凡响,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私色彩。
有一天晚上赖德拜特游完泳回房,突然告诉玄学助理厄奈斯特.伍德,那名具有不凡灵光的男孩就是克里希那穆提。伍德十分惊讶,他早已认识这两名男孩,但克里希那穆提绝非他心目中的聪慧之辈。赖德拜特却坚信克里希那穆提终有一天会成为伟大的灵性导师和演说家。伍德问他:“有多伟大?像贝赞特夫人一样伟大吗?”赖德拜特回答:“伟大多了。”
克里希那穆提在他的自传里曾经提到,赖德拜特可能是他这一生第一次结识的白种人。
当初搬到阿迪亚尔时,我们的家就在新印刷厂的旁边,每天我们都要走路去麦拉波尔中学上课,每天早晚我们还要做家庭作业。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开始和附近的男孩到海边玩耍。1909年我结识了赖德拜特,他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兄长,那次相遇十分轻松。
我记得赖德拜特正和范马南先生准备下水游泳,我不记得当时和他有任何交谈,主要是因为我完全不懂英文。那次之后我们便时常碰面,有时他邀请我们到他家,或者应该称之为他的小木屋。他当时住的是那种建在水上的木造平房。
我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心里非常害怕,因为大部分的印度男孩都很怕欧洲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恐惧。其中也许有一个原因,我记得小的时候有许多政治上的煽动,这些谣言大概助长了我们的想象力。我必须承认那些在印度的欧洲人对我们确实不太友善,我曾经看到很多残暴的行为,到今天都令我们感到难堪。我希望那些在印度的英国人能够了解,印度男孩对他们的国家有很深的爱,就像英国人爱他们自己的国家一样。任何一种无心的侮辱都会带来很深的伤害。
当我们发现这位英国人是那么不同时,我们都感到很惊讶,不久我们就和赖德拜特先生变成好朋友了。他时常帮我们做功课。过了一段时间,有一位名叫克拉克的年轻工程师来到阿迪亚尔,我和尼亚在大人的安排之下离开了学校,转由赖德拜特先生和克拉克先生在阿迪亚尔教我们念书。我们很快就有了显著的进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现象。
生活变得非常有规律,我们每天清晨到赖德拜特的木屋中读书,一直到早餐时刻才暂停。我们回家吃完早饭再回到他那里去。下午我们打网球或到海边游泳。我的父亲对于我们的进步非常开心。8月14日大家做了决定,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必上学了。
当赖德拜特注意到克里希那穆提的那段时期,赖氏正在进行“前世追溯”的眼通实验,不久他就开始探测克里希那穆提的转世记录,这些对于克里希那过去世的侵扰,后来集成一篇文章,取名为《阿尔库俄涅的多次转生》。阿尔库俄涅是昴宿星中最明亮的一颗星。调查显示克里希那拥有光辉灿烂的过去世,他曾经是佛陀的弟子,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转世,才培育出了他的慈悲和智慧。
克里希那和尼亚起初被发掘时,按照南印度的习俗,他们把额前的头发剃除,克里希那的头发甚至长到膝盖,他的身体羸弱不堪,而且营养不良。不久,兄弟俩就开始在阿迪亚尔读书学习。起初,他们还保留种姓制度对食物的规矩,逐渐地,赖德拜特愈来愈不耐烦,他决定断绝拿南尼亚对这两个孩子的影响,两个孩子也因此感到轻松许多。不久,拿南尼亚开始制造各种问题,赖德拜特立刻写信给贝赞特夫人,描述拿南尼亚在无形黑暗力量的影响之下已经有点神经失常。就在那段时期,赖德拜特突然接到指导灵库特忽米的指示,信息如下:
他们长期以来一直处在地狱中;你要让他们尝一点天堂的滋味。我要他们享受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待遇,我要他们完全处在爱、快乐、信心和规律之中,并且要保持身体的绝对整洁和心智的纯净,这样才能去除过去累积的敌意、不幸、污秽、缺乏规律、大意和卑劣。你要尽全力保护他们,在你和安妮的灵光下他们才可以不受邪恶和淫欲的影响。我要你教化他们,教他们使用叉子、汤匙,清理指甲和牙齿,让他们学会自在地坐椅子,而不是蹲在地上,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像狗一样地缩在一角。
这是一件令人无法想象的事,一位深具智慧的指导灵,同时也是克什米尔的婆罗门贵族,怎么可能充满着殖民地统治者的语气和维多利亚式的偏见。这封信里有着过于明显的鄙视。那时南印度的男女和小孩,不论贫富都习惯在地上铺一块席子来坐息。这种方式充满着大家庭的温暖和归属感,是西方所罕见的。
另外一点更令人难以置信,这对兄弟的生活习惯怎么可能污秽不净。身为婆罗门贵族,他们每天必须洗许多次澡,洗澡之前还要洗香油浴。每天都要用一根尼姆树枝清理牙齿,这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消毒方法了。天天洗衣服也是每个家庭必须做的杂务。20世纪的上半叶,印度人在英国统治者的眼里只不过是这块土地上不可或缺的景致罢了,英国人和印度人之间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绝不鼓励深交。这种倨傲的态度阻止了大部分关系的进展,就在这种环境之下,身为婆罗门而实则阶级很低的小克里希那,居然被一名英国通灵人在惊鸿一瞥的灵视中鉴定为一位伟人,后来竟然成为弥勒菩萨化身的工具,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克里希那和尼亚从狭窄的家中被接到通神学会总部的宽宅大院。他们很快就被这位留着长须、看起来很庄严的白种人赖德拜特接管。他说的都是一些神秘事迹,那些有关指导灵和门徒以及轮回转世的故事。克里希那超级敏感的神经系统和觉察力在别人高度的期许之中上紧了发条。处在那种情况里,也许他真的触摸到无意识里的一些宝藏,而他的婆罗门背景和他接触过的宗教肖像也为通神学会的意象提供了更多的扭曲。各种神秘的念相和影像充斥着阿迪亚尔总部,再加上玄学体系的真相和各种幻象,更加深了这位生手的幻觉。
因为小时候在充满虔诚信仰的母亲家中见过师利.克里希那的神像,于是现在他就看到了指导灵、佛陀,和那位面带微笑如阳光一般的通神学会的本尊桑拿特.库玛尔。如果说这份神力确实存在的话,赖德拜特自然会坚持找一名婆罗门贵族作为他们的工具。因为这个工具天生具足敏感度,一向保持素食和整洁的习惯,几世纪以来不断追求未知的领域;它的细致、耐力、透视心物的观察力以及承受巨大无形力量的能耐,都使它绝对有资格成为神圣的工具。
有一件事很讽刺,克里希那和尼亚被通神学会吸收以后,他们就想尽办法要把这两个孩子的印度味完全去除。可以确定的是,克里希那的监护人坚持要他和他的弟弟说英语,因此他们过去所熟悉的泰卢固土话不久就忘光了。童年学的《吠陀经》和一些赞美诗也全被灭迹。他们的头发被理成中分直发,他们学着说英语,用汤匙和刀叉吃饭,吃饭时两个手肘还要紧靠身体;他们学会穿西装,裤线要烫得笔挺,鞋子要擦到发亮为止,连洗澡都是英国式的。在赖德拜特的进化论里,英国绅士就是人类发展的顶峰,因此这两个男孩必须成为英国绅士。
所幸这些外在的虚饰和管教都没有在克里希那穆提那个休止的、无法玷污的心智上留下任何痕迹。也许这些做法是对的,因为这位注定要成为世界导师、必须行遍世界每个角落的男孩,确实有必要从出生地的限制中释放出来。为了完成他的使命,不能有任何疆界的束缚。
依照吉拿拉迦达沙这位后来成为通神学会主席的友人所述,克里希那的受训过程极为严格划一,吃饭、读书和游戏都有绝对的时限,为的是要培养这两个孩子对于时间及各种情况的敏感度。骑脚踏车不是为了好玩,而是要学习独立自主以及对于疲劳的抵抗力。某次他们被迫骑脚踏车到琴吉尔派特再骑回总部,一共六十四英里路。为了消除他们的恐惧,赖德拜特还时常读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给他们听。
七十五年以后,克里希那穆提才和我们提起他小时候与赖德拜特的关系。他说:“那个男孩总是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他有一种奉献、服从的本质。他迷糊而不明确,好像对所有发生的事都不在乎。就像一个破了很多洞的容器,什么东西放进去都会掉出来,一样也不剩。”他们称他为工具,他也毫不质疑地接受了。他的心中没有抗拒,没有怀疑,也没有质问。克里希那穆提又提到这个孩子的通灵能力。“他能够透视密封的信,也能读别人的心念,更能看到小精灵。但是他完全不认为这些超感能力有什么重要,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根据指导灵的指示,贝赞特夫人和赖德拜特必须花两年的时间保护克里希那穆提的身体,将来它才能胜任弥勒尊者的化身。他们尽了一切力量做到这一点。克里希那吉事后提到,虽然赖德拜特和其他人掌握了克里希那穆提外在的发展,他们却没有干涉这个男孩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塑造他的思想,因为他们认为:“尊者会准备好一切。”
赖德拜特时常对克里希那穆提感到不耐烦,这个男孩的糊涂令他恼怒,尤其是张着嘴呆立一旁的习惯。有一次,他狠狠地在克里希那的下巴揍了一拳,强迫他把嘴闭起来。克里希那吉后来谈到过,这个暴力的举动完全破坏了他和赖德拜特的关系。
在贝赞特夫人回到印度以前,克里希那就开始由指导灵接管监护了。1909年11月贝赞特夫人抵达马德拉斯,她看见赖德拜特身旁有一个大眼睛的男孩热切而又带点害羞地走上前来,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一个花环,赖德拜特告诉她:“这就是我们的克里希那。”
随着她的到来,这个男孩的身旁渐渐筑起一道保护的围墙。她特别拣选一群男孩和他一同游戏,没有人可以坐他的椅子或动用他的网球拍。他的每一个行动都被严密地监护着。
为了确保不让拿南尼亚干涉整个训练过程,通神学会很快就接到指导灵交代下来的信息,指示两个男孩应该尽量少去他父亲家。贝赞特夫人不久就说服这位父亲将两个男孩的监护权转交给她。不久,两个孩子便再也不去拿南尼亚的住所了。
贝赞特夫人在阿迪亚尔时每天都和克里希那碰面,这段期间,他们那份奠基于爱和无限信赖的关系就此播下美好的种子。贝赞特夫人还没有回到印度的前几个月,赖德拜特声称每天晚上都带克里希那神游天界,接受指导灵的启示。这个男孩在赖德拜特的观点以及玄学圈子流行的术语中,进入了通神学会的神秘生涯。神祠以及秘授部门的静坐大厅供奉着指导灵和大师们的肖像,这些脸孔和名称都被克里希那吸收,逐渐与他每天的生活结为一体。1909年11月27日,贝赞特夫人初次和克里希那相遇,12月5日克里希那已经进入通神学会的秘授部门。
她不久便离开阿迪亚尔赶赴瓦拉纳西。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章

《克里希那穆提传》

作者:普普尔

雕塑般的岩石在烈日下闪闪发亮,这些世界上最古老的岩石,孕育了南印度安得拉邦奇图尔县的默德讷伯莱村庄。从蒂鲁伯蒂的圣景穿过瑞希山谷一直到阿嫩德布尔,一路遍布着卵石覆盖的山丘,其中散布着一些零星的溪谷。这里的雨量很少,人口稀疏。酸果树和金钱树提供了庇荫和各种灿烂的色彩。这是一片圣地,多少世纪以来,圣人和神秘主义者都在此教化众生,他们的躯体也葬在这里,用来净化土壤。
1895年5月12日午夜过三十分,这片土地上诞生了桑吉瓦玛的第八个儿子吉杜.克里希那穆提。桑吉瓦玛的先生吉杜.拿南尼亚是一名公务员。
吉杜.克里希那穆提的祖先是瓦南兰督的下等婆罗门,他们最初来自安得拉邦沿海的吉杜村庄,那里的土地非常肥沃。克里希那穆提的祖父古鲁穆提也是一名公务员,而他的外祖父拉玛克里希那则是非常著名的学者,精通梵文及《吠陀经》,同时在东印度公司的法律部门占有重要地位。拿南尼亚的房子相当狭小,是一幢通风设备很差的两层楼房。门前有块狭长的空地,直接通往一个小巷子,这块空地旁还有条小河沟。默德讷伯莱是南印度最干旱的地区,拿南尼亚家里的用水,必须从附近的水井汲取,贮存在铜器或瓦罐里。
克里希那穆提是在他母亲做火供的屋子里诞生的,这其中的含义被其他为克里希那穆提写传的人忽略了。对传统的印度教徒而言,不论是住在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或是最南端的康雅库玛利,在都市或在乡下,火供的房间永远是家庭中最神圣的中心地带。庇佑一个家庭的守护神便供奉于此。这个房间通常摆满了鲜花,里面烧着檀香,时常有人在此诵念咒语。人们进入这个房间以前一定要斋戒沐浴,还要换上干净的衣裳。出生、死亡和月事都被视为污秽不净,一个家庭只要有人出生或死亡,全家人都禁止火供,他们必须从当地的寺庙找一名僧侣来执行当天的火供仪式。一个小孩会在这个房间里出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桑吉瓦玛是拿南尼亚的太太,也是他的表妹。她是一位虔诚而慈悲的女人。她有眼通的能力,时常看到一些异象,也能看到人们的灵光。就像乐师的耳朵能听出自己的乐器是否调好了音,母亲的耳朵也一直在聆听肚里待产婴儿的心跳。这个孩子的诞生必定给了她某些特别的暗示或征兆,她才有勇气冒犯神明。
5月11日的傍晚时分,桑吉瓦玛突然感觉孩子快要出生了,这将是她第八个小孩。她很清楚那些必要的准备工作,于是将火供的房间整理好,以泰卢固语为丈夫唱了几首美妙的歌,接着就在二楼的席子上歇息静待。午夜时分阵痛开始,她将拿南尼亚唤醒,陪她进入已经整理好的火供房间,然后躺在一张席子上待产。当地有一名女子是他们的亲戚,很有接生经验,于是前来帮她生产,拿南尼亚则在屋外守候。桑吉瓦玛的生产过程没有什么痛苦,她一直呻吟着:“拉玛!拉玛!安佳尼亚!”这是神哈奴曼的另一个称谓。5月12日凌晨十二点三十分,那位亲戚开门告诉拿南尼亚说:“头已经出来了。”根据传统,这就是出生最正确的时刻。
小小的房间里点着几盏油灯,在守护神的面前,克里希那穆提吸进了此生的第一口大气。从母亲的子宫这个安全的空间,这名婴儿进入了万象世界。
“孕育于空,在空中诞生。”
库玛拉.斯罗土鲁是当地著名的命相家,第二天一早他就把克里希那穆提的命盘排好了。他告诉拿南尼亚,孩子将来会是一位伟大的人物。命盘非常复杂,显示这孩子在成为伟大的导师之前必有一番磨难。
十一天的修养期中,这名婴儿睡在一个和母亲的子宫非常相似的环境里。他被安置在一个半黑的房内,躺在母亲身边的一个布制摇篮里,时常有人温柔地摇着他。就像所有传统的印度教徒一样,克里希那穆提缓慢地进入了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出生后的第六天,家人为他举行了命名典礼。作为一个传统家庭中的第八个儿子,不可避免要被取名为克里希那穆提。这个名字象征着印度教主克里希那,因为这位牧牛的神也是家里的第八个儿子。
三年之后,也就是1898年,桑吉瓦玛又生了一个男孩,名叫尼亚南达,“永恒的喜悦”。
克里希那六岁那年,家里为他举行了婆罗门的梵行仪式,代表婆罗门生涯的第一个阶段已经开始。仪式是在卡地利举行的,那里是拿南尼亚的工作所在地。
克里希那的颈上挂着一条手编的丝线,象征吉祥神圣,他的父亲在他耳边诵念盖雅瑞太阳祈祷文。克里希那必须学会持咒的正确音调和手印,以及黎明与日落时分的火供咒语,也必须学会如何斋戒沐浴、如何避免玷污等仪式,还得学会诵念《吠陀经》。
根据拿南尼亚的描述,这是每一个婆罗门男孩要接受世俗教育时必经的仪式,何时举行这项仪式则按照这个孩子的健康和能力来决定,通常是在五岁到七岁之间。克里希那的年龄一到,便选定一天来进行这项仪式,这是家族庆典,亲朋好友都赶来参加晚宴。
所有的人到齐之后,克里希那开始沐浴更衣,接着被领到父亲的面前。拿南尼亚捧出一个装满了米的银盘,桑吉瓦玛握着克里希那右手的食指,在这盘米上写下一个神圣的“”字。它是梵文和所有方言的第一个字母。
拿南尼亚说:“有人取下我的戒指放在这孩子的手上,我的太太握着他的小手,用戒指在盘上以泰卢固文写下同样的‘’字。接着,不用戒指再写了三次‘’字。之后,便请一位职业祭司诵念咒语,祝福这个孩子将来在灵性和学识上具有禀赋。然后我太太和我就带着克里希那,开车到拿拉辛哈斯瓦密寺祈祷,求神保佑他将来事业有成。从那里我们又开车到最近的一所学校,把克里希那交给一位老师,再度举行‘’字仪式。当时有很多学校里的孩子,都聚在那个房间里,我们把祈祷得来的权势福报也回向给那些学生。按照习俗,我们的儿子已经正式开始他的学业。最后我们开车回家,和亲朋好友共聚晚餐。”
克里希那与弟弟尼亚很亲,他们的资质却十分不同。尼亚的智力极高,在他会说话以前,就知道拿小石板和铅笔跟着孩子们去上课了。克里希那穆提的身体则非常虚弱,一次又一次地饱受疟疾之苦。有一段时期他经常抽筋,他的鼻子和嘴也经常流血,所以一整年都无法上学。
克里希那穆提对学校的课业没有多大兴趣,却喜欢花很长的时间观赏云朵、蜜蜂、蚂蚁、各种昆虫以及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他的老师形容他多病而智能不足。他很迷糊,不爱说话,对于世俗的琐事缺乏兴趣,眼睛老是凝视远方,好像在遥望地平线的彼岸,这些都使他的老师误认他是个智障儿童。
克里希那穆提虽然看起来迷糊,他对所有的机械装置却极感兴趣。有一天他没去上学,他的母亲发现他一个人躲在房里,全神贯注地拆着一个时钟,他不肯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肯吃饭、喝水,直到把整个时钟拆了,而且了解它是怎么运作之后,才把它恢复原状。
克里希那小时候非常依赖母亲,母亲也似乎知道儿子的特殊本质。1905年桑吉瓦玛去世了,她的死留给克里希那一片茫然与哀伤。多年之后,也就是1943年的夏天,克里希那正在欧洲,突然决定开始写自传,他替这本书定名为《我的五十年人生》。他准备随时加添新鲜的事件,如果能写到1945年,这本书就名正言顺了。不幸,这本传记写完几页便停止了,留下一些简短的手稿,却意外地说明了他早年对于母亲的一些感受。
十八岁的时候,他对童年的记忆仍然十分鲜活,手稿中有一段深刻的描述,是关于母亲死后他又看到母亲的景象。
我童年中最快乐的回忆都和我亲爱的母亲有关,她给了我们所有的爱和关怀,这是印度母亲为人熟知的特色。我不能说我在学校感到特别开心,因为老师不太友善,他们给我的功课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我喜欢那些不太激烈的游戏,因为我的身体很弱。1905年母亲去世了,弟弟和我失去了一个最关爱我们的人。父亲因为事业太忙,并不怎么照顾我们。我的生活一直都和普通的印度年轻人一样,直到1908年来到阿迪亚尔为止(其实是1909年的1月)。
我对阿迪亚尔特别感兴趣,因为父亲过去时常到那里参加通神学会的会议,他也时常在我们默德讷伯莱的老家举办小型聚会,讨论神智学。我是从父母那里知道阿迪亚尔的。母亲有个做火供的小房间,她时常在里面礼拜。房间里有一些印度神明的画片,还有一张贝赞特夫人穿印度服盘坐在讲台上的照片,台上有一张老虎皮。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弟弟却总在学校,我时常发高烧,事实上每一天都在发高烧。母亲做火供时,我也跟着进入那个小房间,她时常在仪式后告诉我一些有关贝赞特夫人以及因果轮回的事,她也念些印度经典像《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给我听。我那时只有七八岁,所以听不太懂,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我有感受。
描写我的母亲使我想起某些值得一提的事。她有某种程度的眼通能力,时常看到我两三年前过世的姐姐,她们能够彼此交谈。花园里有一块特别的地方,我姐姐经常在那里出现,她一出现,我母亲就知道她来了。有一次母亲带我到那个地方,问我有没有看到姐姐,我笑母亲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就叫我再看一次,后来我也看到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随时看到她了。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害怕,因为我当时亲眼看着她死,看着她的身体被火化。我通常都会躲到母亲的背后,她总是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
除了母亲之外,我是家里唯一能看到这类景象的人,但是家里其他的人也都相信有这么一回事。我的母亲能看到别人的灵光,我有时也能看到,我不认为她知道那些颜色代表什么意思。还有类似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们时常谈到师利.克里希那,我觉得特别被他吸引。有一次,我问我的母亲,为什么他的肖像总是蓝色的,她告诉我,因为他的灵光是蓝的,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明白了。
我的母亲非常慈悲,她对那些穷人家的孩子特别好,时常拿东西给他们吃,每个礼拜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小孩来家里,另外几天他们就到别家去乞食。也有些乞丐从很远的地方到我们家来讨饭,有时还要衣服穿。
没有搬到阿迪亚尔以前,我和弟弟已经念了许多学校,最令我开心的是默德讷伯莱的一所学校。因为我在默德讷伯莱出生,所以我很小就去这所学校上课了。我父亲是政府的公务员,我们时常跟着他调动,搬来搬去,因此学业时常中断。
我母亲死后情况更糟,因为根本没有人照顾我们。我要提一件和我母亲的死有关的事,她死后我还时常看到她。记得有一次,我跟着母亲的形体往楼上走,我伸手要抓她的裙角,等我爬到楼上时她却消失了。直到不久之前我还时常听到母亲跟着我到学校的脚步声,因为我听见那种印度女人手上戴的镯子的声音,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起初我很害怕地回头看,我总是能看到她的衣服和一部分的脸孔,每当我出门时这件事总会发生。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2)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5日

透过窗外,他望向起伏的葱翠的山丘,和晨曦中阴暗处的林子。这是个令人悦愉沁人心脾的早晨。难怪古人会说,神灵就住在这样的青山和绿林里。满天厚厚的云朵,映衬在眩目的蓝天上。他没有一点思绪,只是这般眺望着眼前美丽的世界。想必他伫立于窗前有些时候了,并且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不请而来的事情。眼前的景象,你无法去邀请或是期待它的出现,不论是不知不觉地,或有意识的去想。一切似乎都在退去,让位于眼前发生的,难以名状的什么。你无论在什么样的神殿,清真寺,教堂,或是任何出版的书本里都发现不了它。你无处可找到它,无论你怎么找,都不是它。

他与许多人在靠近伊斯坦布尔金角旁的那个巨大的建筑内,坐在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旁,低垂着头,喃喃地在祷告。有人开始在用阿拉伯文唱颂。他有一副极为铿镪的嗓音,整个穹顶和巨大的建筑物回荡着他的声音,建筑物似乎都受到了颤动。他的声音对所有在坐的人起到了一种奇特的效果,他们聆听他的讲话,对他的声音表现出崇高的敬意,此时都被陶醉了。在他们中间他是个陌生人,他们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当是没有他这个人。巨大的会堂挤满了人,此时一片肃静;他们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着仪式,完了他们就散去了。只有那个乞丐和他仍就坐关;不多久乞丐也走了。巨大的穹顶沉寂下来,建筑物变得空无一人,生命的噪音远去了。

假如你曾在高山上散步于松树和山石之间,将所有的事情放至远离你的山谷下,此时树林间连一丝飒飒的风声都没有,每一个思绪都枯萎了,那么奇妙的事情便可能降临你的身上。假如你要把握它,那它再也不会显现;你把握的是对它的记忆,它已死亡,已消失掉了。你所把握的不是实相;你的心眼和心智太眇小了,它们只会把握思绪中的东西,而那是无意义的。跑到比山谷更远的地方,再远些,将一切都放下。如果你留恋它们,你可以回去再拾起,但是它们会失去其重要性。你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你了。

经过数小时爬山之后,到了树的界线之外,他置身在山石,和只有高山才具有的寂静中;周围零落地生长着几棵弯脖子松树。风都止息了,一切都全然地寂静。朝回走,翻过一块又一块石头,他突然听见一阵格格地响声,他跳将起来。几尺之外有一条肥壮,几乎全黑的蛇。这令人不安的格格声音,出自于盘状的蛇的中间,它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三解形状的头部,呈叉子形的舌头吞进吐出,乌黑敏锐的眼睛对视着,它随时作好了攻击的姿态,要是他再靠近它一点。整整半个小时甚至更长一些时间,它眨也不眨一眼,紧紧盯着他,不曾看见它长有眼睑。它慢慢展开身子,头部和尾部始终朝向他,开始以U字型移开,而当他再次靠近他时,须臾它又盘缠起来做出攻击的样子。我们玩了一会这样的把戏;它觉得累了,他就顺它择路远去。这是一条十分令人惊恐的蛇,肥硕却可致人以死命。

你或许单独地与树木,草地和溪流相处过。要是你装着思想的影像,装着蛇的图象以及可能发生的问题,那你就不算是单独地相处。心一定不可装着诸如岩石以及大地的云朵。心必须空然的如同容器那般。这样你才会看到那些全然的未曾经验过的什么。如果“你”在里面,你就无法洞见它;你必须让这个“你”消逝掉才可看见它。你或许认为“你”才是世上重要的主体,其实不然。你或许拥有经由思想拼凑起来的一切,但这些都是过去的,废弃掉的,并且开始瓦解。

在山谷中,天气出奇的凉爽,在木屋的附近,松鼠在等待着它们的坚果。它们在内屋的台子上喂食。它们非常友好,要是你不按时施食,他们便会吵闹个不停,门外蓝色鸟在叽叽叽喳喳地叫着。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1)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3日

他自己一个人站在低低的河岸上;河流并不很宽,他能够看到对岸上的一些人。如果谈话的声音很高,他几乎可以听到他们。在雨季中,河流与开阔的海面汇合。雨连续下了几天,河流已经突破沙地,奔向已在等待中的大海。经大雨的冲洗,河水又变得清澈,人们可以在河中安全地游泳。河面足够宽阔,能容下一个狭长的长有葱绿灌木,一些矮树丝和一棵棕榈树的岛。当河水不太深时,牛畜会涉水过去吃草。这是一条生气勃勃又友好的河流,在那个早晨尤其是如此。

他站在那儿,周围没有伙伴,孤单单的,不合群的,离伙伴们远远的。他大约14岁,或更小。他们最近才发现他的弟弟和他,于是一阵忙乱后,他忽然变得重要起来。(克里希那穆提此时在写他在阿迪亚靠近马得接斯时的童年)他成为别人尊敬和爱戴的中心,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将是组织和大财团的负责人。这一切及其解体,仍在未来之中。兀自一人站在那儿,茫然若失,显得及为孤癖,这是他对于那些日子和事件的最初与永久的记忆。他不记得他的童年,学校以及所受过的鞭打。几年后,那位伤害他的老师告诉他,他(老师)几乎每天都用藤条懲罚他;他会哭着,被拖到过道上,一直到放学,老师走出来叫他回家为止,要不然,他还会一直站在过道里,被人遗忘了一样。他受藤条懲罚,老师说,因为他不用功,记不住自己所学过的或老师教过的功课。后来,老师无法相信这男孩就是发表演讲他去听的那个人。他非常的吃惊,表现出不必须要的敬意。那段岁月过去了,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伤痕,记忆;他的友情,他的感情,甚至与那些虐待他的人在一起的那几年,不知为何,这些事件无论是友善的或是粗暴的,都不曾在他心中烙下痕迹。最近几年,有一位作家问他是否能记得所有那些很奇异的事件,他和他的弟弟是如何被发现的,以及其他发生的事情,当他说他无法记得,只能重复别人告诉他的事情,于是这位作家以不屑的表情公然地说,他是在装腔作势,是在伪装。他不曾有意识地封锁任何在他心里发生的事情,不论其是愉快或是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没有在心里留下痕迹,然后消失了。

意识是其内容:内容构成意识。二者缺一不可。没有人或另一个人,只有构成意识,成为“我”和非“我”。内容根据文化、种族的累积,获取技巧和能力而有所不同。由此产生艺术家,科学家等等。个性是条件作用的反应,条件作用是人的共同因素。这种条件作用是内容,意识。这又产生意识部份和隐藏部份。隐藏部份变得非常重要,因为我们不曾将其视为整体看待。当观察者不是被观察的,经验者被视为不同于经验时,分裂就发生了。隐藏部份就像公开的部份;观察就是听到公开的部份,就是看见隐藏的部份。“看”不是“分析”。在分析里,有分析者和被分析的对象,分裂导致迟钝,一种瘫痪。在“看”的过程里,观察者不存在,所以行动是直接的;思想和行动之间没有间隔。

思想,结论就是观察者,就是从看见的事物中分离出来的预知。认同是思想的过程,思想就是分裂。

岛,河和海仍然在那儿,还有棕榈树和建筑物。太阳从高高厚密的云层里露出。腰间只系一块布的渔夫们撒着鱼网,捕捉一些没有价值的小鱼。不情愿的贫困是一种衰败。傍晚过后,走进芒果树林和芬芳的花丛中令人心旷神怡。大地多美啊。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10)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21日

醒过来时没有一点思绪及思绪的问题,这样真好。此时心灵获得休息;它在自身之中产生秩序,所以睡眠才那重要。心灵会在醒着的时刻,为它的关系和行动带来秩序,使得心灵在睡眠时获得完全的休息;或着,在睡眠时,心灵会努力安排自身的事务,使自身感到满足。在白天时,很多的因素会再度造成混乱,而在睡眠的时辰中,心灵会试图脱离这种迷乱。心灵、头脑只有在有秩序时才能有效而客观地发挥功能。任何形式的冲突都是混乱。请考虑心灵在每日的生活中所经历的;睡眠时努力维持秩序、清醒时努力处理混乱。这是生命的冲突,每天都在进行。头脑只能在安全的状态中发挥功能,而在矛盾和迷乱中无法发挥功能。所以头脑会努力从一种神经症的处方中发现安全状态,但是冲突会变得更严重。秩序是所有这一切混乱的转变。当观察者就是被观察时,就会有完全的秩序。

房子旁边的小巷绿荫遮蔽,一片安静;有一个小女孩哭得很伤心—-只有孩童才会如此。她想必有五、六岁,就年龄而言,身材很小。她坐在地上,眼泪流满脸颊。他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她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不说话,在啜泣之中喘不过气来。她想必是挨了打,或自己喜爱的玩具打破了,或者想要做什么,却遭到严词拒绝。母亲走出来,摇动孩子的身体,把她带进去。她几乎没有看看他,因为他们两人是陌生人。几天之后,沿着同样的小巷走着,孩子从她的家中走出来,满脸微笑,跟他一起走了一会。母亲想必允许她跟陌生人在一起。他时常在那条绿荫遮蔽的小巷走着,而小女孩会和哥哥和姐姐出来跟他打招呼。他们会遗忘自己的创痛和悲伤?或者他们会逐渐为自己建立逃避和抗拒的力量?保有这些创伤似乎是人类的本性,而他们的行动因此变得扭曲。人类的心灵永远不会受到伤害吗?不会受到伤害就会很天真。如果你不会受天伤害,你自然就不会伤害别人。这是可能的吗?我们生活于其间的文化,确实会深深伤害心灵和内心。噪音和污染、野心和竞争、暴力和教育—-这一切以及更多的东西,增加了痛苦。然而我们却必须生活在这个粗暴和抗拒的世界:我们是世界,而世界是我们。受到伤害的是什么呢?是每个人为自己所建立的形象。很奇怪的是,这些形象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只有一些变化。你所具有的形象的本质,相同于一千哩外的人的本质。所以你是那个男人或女人。你的伤害是数千人的伤害:你就是他们

你可能从不受伤害?只有要伤害,就没有爱。只要有伤害,那么爱就只是快感。当你为自己发现“从不被伤害”的美时,那么所有过去的伤害就会消失。在完整的现在之中,过去已经失去其重负。

他不曾受到伤害 —-虽然很多事情曾在他身上发生,包括谄媚和侮辱、威胁和安全。并非他迟钝、粗心;他没有自我影像,没有结论,没有意识形态。影像即是抗拒,而当影像不存在时,就会显得脆弱,但不会有伤害。你不可能刻意要显得脆弱、刻意要显得高度地敏感,因为以刻意的方式去发现的一切,是同样影像的另一种形式。请了解这整个动态,不仅在字面上了解,而且要对它有一种洞察。要毫无保留地意识到它的整个结构。如能看到它的真实,就不会再建立影像。

池塘溢满水,上面有一千个映影。天色黑了,而天堂开放着。

克里希那穆提日记(9)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日记》

1973年9月19日

季风已经来临。在沉重的乌云下,海上几乎是一片黑,而风正在吹扯着树木。雨会下几天之久,是倾盆大雨,而雨所带来的悦人气息充满空气之中。大地再度一片清净,而且在几天之后就会变得绿得惊人。万物几乎在你眼前成长;太阳会出现,大地的万物会闪闪发光。清晨时会有鸟儿歌唱,而且到处可以看到小松鼠。到处有花儿,野花和家花,茉莉、玫瑰以及金盞草。

有一天,在通往海边的路上,走在棕榈和沉重的雨树下,凝视着数以千计的东西,有一群孩童在唱歌。他们似乎那么快乐、天真,完全没有意识到世界的存在。其中一位小女孩认识我们,她微笑地走过来,我们手牵着手走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而当我们走近她的家时,她就向我敬礼,跑进去,不见了。世界和家将会破坏她,而她也将有孩子,为孩子而哭,而在世人的狡猾中,孩子将会被毁。但是那一天晚上,她很快乐,渴望握着一只手,与人分享她的快乐。

雨停止后,有一天傍晚,当西天一片金黄时,回到同样的路上,他走过一个年轻人身边。这个年轻人提着用土缽装的灯火,身上除了干净的缠腰布外,一无所有,而后面还有两人抬着一具尸体。他们全是婆罗门,身体洗得很干净,抬头挺胸。那个提着灯火的年轻人,想必是死者的儿子;他们全都十分迅速地走着。尸体将要在一处隐密的沙地火葬。一切都那么简单,没有讲究的枢车,载满了花,后面跟着一长列擦亮的车子或送葬的人,走在棺木后面:一切都是阴沉黑暗。或着你会看到一具尸体,很得体地遮盖着什么,戴在一辆脚踏车后面,要送到圣河去火葬。

死亡到处可见,而我们不曾与死亡生活在一起。死亡是一种阴沉、可怕的什么,要加以避免,不要说及。要关起门,避开它。但它总是在那儿。“爱”的美好在于“死”,而人们对两者都一无所知。死是痛苦,而爱是愉悦,这两者永不相遇;它们必须被分离,而分离是痛苦。从时间开始以来,情况就是如此:分离以及无止尽的冲突。对于那些没有看出“观察者就是被观察、体验者就是被体验”的人而言,将总是有死亡。它就像一条巨大的河流,也被困于其中,还有他的一切世俗财物,他的虚荣、痛苦与知识,也被困于其中。除非他把自己所累积的一切留在河流中,游向岸上,不然,死亡将总是敲他的门,等待着,注视着。当他离开河流时,并没有岸,堤岸是字语、观察者。他已经离开一切,河流与堤岸。河流是时间,而堤岸是时间的思绪:河流是时间和移动,而思绪涉及时间的移动。当观察者离开自己要不然的一切,那么观察者就存在。这不是死亡。它是永恒。你无法了解它,因为被了解的事物涉及时间;你也无法经历它:体验是由时间构成的。解脱被了解的事物就是解脱时间。不朽并不是你已经组合在一起的字语、书籍、影像。灵魂、“我”、呼吸是思绪—- 时间 —- 之子。当时间不存在时,死亡就不存在。爱存在。
西方的天空已经没有色彩,而就在地平线的上方升起一轮新月,显得年轻、羞怯而温柔。在路上,一切似乎都在消失中,婚姻、死亡、孩童的笑声,以及一个在啜泣的人。在月儿的近处出现孤单的一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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