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鼓山门下弟子顺德岑学吕宽贤编辑
予俗姓萧。系出兰陵。梁武帝之后。世居湖南湘乡。父玉堂。母颜氏。清道光初年。父宦游闽。戊戌己亥间。佐治永春州幕。父母年逾四十。忧无后。母赴城外观音寺祈子。见寺宇残破。及东关桥梁失修。发愿兴建。父母同梦一长须著青袍者。顶观音跨虎而来。跃卧榻上。惊起互告。遂有娠。翌年父移佐泉州府幕。
道光二十年庚子一岁(一八四〇年)
七月二十九日寅时。予诞生于泉州府署。初堕地。为一肉团。母大骇恸。以今后无复举子望。遂气壅死。翌日有卖药翁来。为破之。得男。由庶母王氏抚育。
[是年大事]鸦片战争起。清道光一十九年。(西历一千八百三十九年)粤督林则徐禁鸦片。 焚英商藏烟。英国进兵广东。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二岁道光二十二年壬寅三岁
[是年大事]江宁条约成。开五口岸通商。割香港给英国。
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四岁
以上四年在泉州。
道光二十四年甲辰五岁道光二十五年乙巳六岁道光二十六年丙午七岁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八岁道光二十八年戊申九岁道光二十九年己酉十岁
以上六年在漳州福宁。
道光三十年·庚戌·十一岁(一八五〇年)
父复回泉州。祖母周氏。年老。以予兼祧继叔。为定二室。一田氏。一谭氏。二家皆湘籍宦于闽者。世交也。冬月祖母周氏去世。父丁忧守制。
[是年大事]洪秀全起义于金田。
咸丰元年·辛亥·十二岁
二月。予父以事往台湾。携予行。初乘小洋船。由厦门出发。于茫茫大海中。现一物大如山。高出海面数丈。全船人均合掌念观世音菩萨。船行半小时。始见鱼尾形。其长不知若干里也。
[是年大事]洪秀全陷永安。称太平天国天王。
咸丰二年·壬子·十三岁
予随父送祖母生母灵柩。回湘乡安葬。请僧人至家作佛事。得见三宝法物。生欢喜心。家中藏有佛经。初看香山传。观音菩萨成道事。熏染于心。八月。随叔父蒲堂。进香南岳。遍游诸刹。若有夙缘。不欲回家。以畏叔严。不敢言。
咸丰三年·癸丑·十四岁
父窥予有出尘志。欲因势利导。留于家中。请一位先天大道王先生。教在家修行法。令看各种道书。及教内外气功。心弗善也。然又不敢言。冬父服阕。付予属叔父管教。自往福建。佐厦门关事。
[是年大事]洪秀全定都南京。曾国藩募湘军。
咸丰四年·甲寅·十五岁咸丰五年·乙卯·十六岁
父在厦门关二年。又回泉州。
咸丰六年丙辰十七岁予在家读道书三年。认为非极则事。如坐针毡。乃佯博叔父欢。助理家政。以懈其防。一日乘叔父外出。予念离家时至。乃打包向南岳去。歧路多。半途被截回。将予及从弟富国送至泉州。未久。父将田谭二氏接回。举行婚礼。将予禁锢。与二氏同居而无染。予为二氏说佛法。亦能领悟。见从弟富国有超俗志。亦时与说法。闺中堂外。胥成净侣。
咸丰七年·丁巳·十八岁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攻陷广东。
咸丰八年·戊午·十九岁
予决志离俗。从弟富国同此志。暗探福州鼓山路程。作皮袋歌一章。见法汇诗偈篇留别田谭二氏。与富国同逃至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老人。为披剃。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陷大沽。天津条约成。
咸丰九年·己未·二十岁
予依鼓山妙莲和尚。圆受具戒。名古岩。又名演彻。字德清。时父在泉州。派人四出寻访。
富国于圆具后。行脚参方。去后不知踪迹。予隐山后岩洞。礼万佛忏。不敢露面。时遇虎狼。亦不畏惧。
咸丰十年庚申二十一岁(一八六〇年) 居山洞中礼忏。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陷北京。帝幸热河。订北京条约。九国通商。
咸丰十一年·辛酉·二十二岁仍居山洞礼忏。
同治元年·壬戌·二十三岁
予在山洞礼忏。已满三年。一日鼓山职事来告。谓泉州萧老太爷。已告老还乡。汝可不必匿避。妙老和尚称汝恒心苦行。但修慧还须修福。汝可回山任职。为众作务。予遂回山门。任职事。
[是年大事]常胜军击败太平军于上海。越南割南部支那与法国。
同治二年·癸亥·二十四岁予任职鼓山。
同治三年·甲子·二十五岁
仍任职鼓山。冬十二月。闻父在湘乡原籍病故。从此不探问家事。断绝音书。
[是年大事]洪秀全服毒死。太平天国亡。
同治四年·乙丑·二十六岁仍任职鼓山。
同治五年·丙寅·二十七岁
有乡人来言。谓予父殁后。庶母王氏。领二媳出家为尼。王氏法名妙净。田氏法名真洁。谭氏法名清节。详见下宣统二年予任职鼓山。已满四年。所当职务。自水头。园头。行堂。典座。皆苦行事。中间曾派膴事。弗为也。即寺中常住。时有单嚫。亦不领受。每日仅粥一盂。而体力强健。时山中有古月禅师。为众中苦行第一。时与深谈。既而自思。任职多年。修持不无少碍。又思昔日玄奘法师。欲求经西竺。于十年前。先习方言。日行百里。复试绝粒。先由一日起以至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碛。绝水草也。古德苦行。有如此者。我何人斯。敢弗效法。乃辞去职事。尽散衣物。仅一衲。一裤。一履。一蓑衣。一蒲团。复向后山中作岩洞生活。
同治六年·丁卯·二十八岁同治七年·戊辰·二十九岁同治八年·己巳·三十岁
以上三年住山洞。此三年中。居则岩穴。食则松毛。及青草叶。渴则饮涧水。日久裤履俱敝。仅一衲蔽体。头上束金刚圈。须发长盈尺。双目炯然。人望见之以为魅。怖而走。予亦不与人言谈。
初一二年。时见胜境。不以为异。一心观照及念佛。处深山大泽中。虎狼不侵。蛇虫不损。不受人怜。不食人间烟火。幕天席地。万物皆备于我。心中欢悦。自以为四禅天人也。夫世人之患。为口体耳。古人有所谓以一钵轻万钟者。我今并一钵而无之。无碍自在。因之胸次洒然。体力日强。耳目聪明。步履如飞。自问亦不自知其所以然。后一年。乃随心所欲。随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行行重行行。不觉又一年矣。
同治九年·庚午·三十一岁(一八七〇年)
一日行至温州某山。栖息岩中。一禅人访至。顶礼问曰。“久闻高行。特求开示。”被伊一问。深感惭惶。乃曰。“智识愚昧。少所参学。望上座慈悲指示。” 曰。“你如是行径。有多少年。”乃告以经过。曰。“我亦少有参学。不能与汝说。你可到天台华顶龙泉庵。请问融镜老法师。他是天台第一有道德者。必能饶益汝
也。”予直上华顶。至茅庵外。见一僧。问老法师在否。答。“补衣的是。”即近前顶礼。法师全不顾视。曰。“学人特来亲近老法师。望祈垂慈”师顾视良久。曰。“你是僧耶。道耶。俗耶”答曰。“僧”问。“受戒否。”答“已受具。”问。“你这样。试有多久。”予略述经过。问。“谁教你如此做。”答。“因见古人每多苦行成道。故此想学。”问。“你知道古人持身。还知道古人持心否。观你作为。近于外道。皆非正路。枉了十年功夫。岩栖谷饮。寿命万年。亦不过如楞严十种仙之一。去道尚远。即进一步。证到初果。亦不过自了汉耳。若菩萨发心。上求下化。自度度人。出世间不离世间法。你勉强绝粒。连裤子都不穿。未免显奇立异。又何怪功夫不能成片呢。”予被老人痛处一锥。直透到底。复顶礼求开示。师曰。“我教你。若听。在这里住。不听。任去。”曰。“特来亲近。焉敢不听。”
师即赠以衫裤衣履。令剃发沐浴。作务去。并教看“拖死尸是谁”的话。予从此试粥试饭。及学天台教观。勤劳作务。得师嘉许。
同治十年·辛未·三十二岁
在龙泉庵侍融镜法师。时有启发。法师年已八十余。精严戒律。宗教并通。令予多参讲座。以利游方。
同治十一年·壬申·三十三岁
奉老法师命。往国清寺参学“禅制。”至方广寺习《法华》。同治十二年·癸酉·三十四岁
同治十三年·甲戌·三十五岁
以上二年。在国清寺习经教。时往茅庵伴镜老人光绪元年·乙亥·三十六岁
至高明寺听敏曦法师讲《法华经》毕。辞别镜老法师。不无依恋。谈数夕。珍重而别。下山经雪窦。到岳林寺。听《阿弥陀经》毕。渡海朝普陀山。在后寺度岁。
住普陀时。遍参各寺刹。是年十月。潮来一大鱼。在千步沙上。不能去。长数十丈。眼大如盆。渔人取肉。破出两支小木船。有发及钗钏等物。以鱼脊骨作柱墩。其大骨可作栋梁。又大潮时于潮阳洞来一龙。鳞甲作金光色。四足全身皆现。惟不见首。其尾似鱼尾。久之乃去。
光绪二年·丙子·三十七岁
由普陀回宁波。至阿育王寺。寄火食。三元一月。拜舍利二藏。以报父母劬劳之恩。至天童寺。听讲《楞严宗通。》
光绪三年·丁丑·三十八岁
自宁波至杭州。朝三天竺。及各处圣境。于半山礼天朗和尚。及长松西堂。在西天目过冬。
当予自宁波至杭途中。时际三伏。船小人多。无奈与青年妇女卧铺相连。夜深熟睡。有抚摩予体者。惊醒。见邻女卸衣相就。予不敢声。急起趺坐。持咒。女亦不敢动。斯时倘失觉照。败矣。勉诸修行人。不可不慎也。
光绪四年·戊寅·三十九岁
至天宁寺。礼清光和尚。在寺过冬。光绪五年·己卯·四十岁
至焦山礼大水和尚。时彭玉麟宫保督水师驻此。曾邀予数次谈论佛法。及修行途径。深生敬信。
[是年大事]日本并琉球
光绪六年庚辰四十一岁(一八八〇年)
至金山寺亲近观心和尚。新林大定等和尚。禅坐过冬。光绪七年·辛巳·四十二岁
至扬州高旻寺。礼朗辉和尚。是年在高旻过冬。禅功尤进。光绪八年·壬午·四十三岁
予割爱辞亲。出家二十余年矣。道业未成。随风飘荡。心生惭愧。欲报劬劳。拟再东朝南海。北礼五台。住普陀数月。静中稍见胜境。发心朝台。于七月初一日由普陀法华庵起香。三步一拜。以直拜至五台为止。时附香者。有遍真。秋凝。山遐。觉乘。等四禅人。渡海后。每日行路不多。中间曾停湖州。及至苏州常州。四人渐皆退去。予仍向前拜。至南京礼牛头融祖塔。渡江。止浦口狮子山寺。过年。
[是年大事]法据安南东京湾。
光绪九年·癸未·四十四岁
由狮子山起香。从苏北入河南省。经凤阳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阳白马寺。晓行夜宿。风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萨圣号。苦乐饥饱。不萦念矣。腊月至黄河铁卸渡。(又名铁谢)过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无人烟。于路旁有一摆小摊之茅棚。亦无人居。歇足此间。趺坐而坐。夜寒甚。大雪漫漫。次早举目一望。化为琉璃世界。雪深盈尺。无路可行。过往无人。更不知去向。先则枯坐念佛。饱受饥寒。因草棚并无遮栏。蜷伏一角。既而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饥。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两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饥。渐入迷态。初六午后。雪止。微见日影。然已病莫能兴矣。初七日来一丐者。见予卧雪中。致问。予亦不能言。知是冻伤。将雪拨开。以围棚草烤火煮黄米粥。令食。得暖气复生。问。“何来。”曰。“南海。” 问。“何去。”曰。“朝五台。”我问丐者贵姓名。曰。“姓文名吉。”问。“往何处。” 曰。“来自五台。回长安去。”问。“既是五台。寺中有来往否。”丐曰。“人皆识我。”问。“此往五台。路经何处。”曰。“由孟县怀庆黄沙岭新州太谷太原省代州峨口即到山。若先到秘魔岩。此处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予问。“由此到山多少程。”丐曰。“二千零。”及至天晴。丐煮黄米粥。取雪代水。丐指釜中问。“南海有这个么。”予曰。“无。”丐曰。“吃甚么。”曰。“吃水。”釜中雪溶后。丐指釜中水曰。“是甚么。”予无语。丐曰。“你拜名山何求。”予曰。“生不见母。以报亲恩。
”丐问。“你背负行李。路远天寒。何时能达。劝你不必拜香了。”予曰。“誓愿早定。不问年月远近也。”丐曰。“你愿难得。现今天气好转。雪尚未化。无路可寻。你向我来的足迹行去罢。此去二十里有小金山。再二十里孟县。有寺可住。” 遂揖别。因雪深不能拜。顾礼足迹。抵小金山挂单。翌日起香过孟县。由孟县至怀庆(沁阳)途中将到洪福寺。有一老者名德林。见予在路拜香。近前将香凳接著。曰。“请上座进寺。”唤徒将行李搬入寺。殷勤招待。茶饭后。问。“上座由何处拜起。”略述为报亲恩由普陀拜起至此。已两年矣。谈次知予出家鼓山。老者不觉下泪曰。“我有同参三人。一衡阳。一福州。三人相伴朝山。同住林下三十年。后各分手回家。消息断绝。今闻上座湘音。又是鼓山佛子。恍如见我同参。不觉动念。我今年八十五矣。本寺原甚丰富。近岁稍歉。此场大雪。明年必丰收。上座可留住这里。”至诚恳切。勉留在寺过年。
光绪十年·甲申·四十五岁
正月初二日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怀庆府。复回寺寄宿。初三日告别德林老人。大哭不舍。珍重后期而别。是日到府。城内小南海。不许挂单及留宿。即出城外宿路边。是夜腹痛极剧。初四早仍拜行。晚发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强拜。至十三日抵黄沙岭。山顶祇一破庙。无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进饮食。
日夜泻数十次。起动无力。庙在山顶。无过往行人。瞑目待毙而已。无悔念也。十五深夜见西边墙下有人燃火。疑为匪类。细看久之。见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彼执火来照曰。“大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予将经过向伊说。文即坐身边安慰我。拿水一杯给我喝。是夕得见文吉。身心清净。十六日。文吉将予之污秽衣服换洗并给一杯药与予喝。十七病退。食黄米粥二碗。大汗内外轻快。十八病愈。予谢文吉曰。“两次危险。都蒙先生救济。感恩不尽。”文曰。“此小事。” 问文“从何处来。”曰。“长安。”问。“何去。”曰。“回五台。”予曰。“可惜我在 病。又是拜行。不能追随先生。”文曰。“看你从去腊到今。拜路不多。那年能到。你身体又不好。决难进行。不必定拜。朝礼亦是一样。”予曰。“先生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见母亲。母为生我而死。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辞官。而促寿。昊天罔极。耿耿数十年矣。特此发愿朝山。求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任他百难当前。非到圣境。死亦不敢退愿也。”文曰。“你诚孝心坚固。也算难得。我今回山。亦无甚急事。我愿代你负行李。伴送行程。你但前拜。轻累许多。心不二念。”予曰。“若能如此。先生功德无量。倘我拜到五台。愿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证菩提。一半奉送先生。以酬救助之德。如何。” 文曰。“不敢当。你是孝思。我是顺便。不必表谢。”文吉在此照应四日。病已大退。
十九日扶病起香。从兹荷物作食。都由文负担。予妄想顿息。外无物累。内无妄念。病亦日愈。体亦日强。辰旦至暮。可拜行四十五里。亦不觉苦。至二月底到太谷县离相寺。住持参学林下。见知客礼毕。顾文吉问予曰。“这位是你甚人。”告以故。知客厉声曰。“出门行脚。不达时务。这几年北地饥荒。朝甚么山。甚么大老官。要人服侍。欲想享福。何必出门。你见何处寺门。有俗人挂单。” 当下听其呵责。不敢回声。予认错告辞。知客曰。“岂有此理。由你自便。谁叫你来。”予听话头不对。即转过话说。“这位文先生。请到客店住。我在此打扰一单何如。”知客曰。“可尔。”文曰。“此去五台不远。我先回去。你慢慢来。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予苦留不得。取银酬伊。不受。辞去。后知客改颜悦色。和气送单。到灶房热坑上茶。亲做面。陪吃。奇其举动。又顾左右无人。问曰。“此间常住多少众。”曰。“我在外江多年。回来住持。连年岁荒。仅留得我一个。粮亦止此。适才举动。是游戏耳。幸勿见怪。”予十分难过。啼笑皆非。勉吃面半碗。即行告辞。彼留住亦无心答应也。遂到街上旅店找文吉无著。时四月十八。夜月正明。予欲追文吉。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进。心急起火。次日脑热。鼻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黄土沟白云寺。(此寺为孚上座道场)知客见予口流鲜血。不准挂单。勉强过一夜。二十一早进太原城。至极乐寺。饱受责骂。不挂单。二十二早出城礼拜。北门外遇一青年僧。名文贤。见予近前招呼。接过拜凳行李。请进寺内。爱敬如亲。领到方丈。陪茶饭。谈次予问。“大和尚似廿余岁。又系外省人。何以在此住持。”曰。“我父亲在此做官多年。后在平阳府任上。被奸臣所害。母亦气殒。我含泪出家。此间官绅旧有往还。故邀至此。早想摆脱。
今瞻上座道风。心甚倾服。请在这里长住亲近。”予告以发愿拜香缘由。住持甚敬信。坚留十日乃放行。送衣物旅费。予概弗受。临别代携拜凳相送十余里。洒泪而别。时五月初一日也。予向忻州前进。一日早。在途中拜香。后面来一马车。缓行不越前。予觉避之。车中官人下车。问。“大师在路拜甚么。”告以故。官人亦湘人也。谈甚畅洽。彼曰。“若此。我现住峨口白云寺。你朝台必经之地。你之行李。我代你先送到。”予感谢之。上车迳去。仍是每日拜香。别无延误。五月中到白云寺。代送行李者。即该营营官也。见予欢迎至营部。优待。休息三日。告辞。送路费礼物不受。彼另派兵将行李银物迳送显通寺。予起香到圭峰山秘魔岩。狮子窝龙洞等处。山水奇踪。说之不尽。予以拜香故。未能领略也。五月底至显通寺。兵弁已将行李送来。下山去矣。
到显通寺住下。先到附近各刹进香。遍问文吉其人。无有知者。后与一老僧说及情由。老僧合掌曰。“文殊菩萨化身也。”予即顶礼谢。二十二日起香。两日拜至东台。月朗星辉。进石室上香。在室内朝夕礼诵。
禅坐七日。下台拜那罗延窟。裹粮已尽。六月初一日回显通寺。初二起香。上华严岭。过夜。初三拜北台。在中台过夜。初四拜西台。过夜。初五回显通寺。初七拜南台。在南台打七。十五下台回显通寺。参加六月大佛会。至是为超生父母。拜香三年愿毕。
此三年中。除为疾病所困。风雪所阻。不能拜香外。一心正念。礼拜途中。历尽艰难。心生欢喜。每每藉境验心。愈辛苦处。愈觉心安。因此才悟古人所谓消得一分习气。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烦恼。便证少分菩提。
又于中途所历诸名胜。自普陀而江浙。而中州。而黄河。而太行。胜地名山。说之不尽。古今游记。言之甚详。然不及身历其境者之为快。若五台为清凉圣境。文殊放光。千丈寒岩。万年积雪。石桥横锁。楼阁悬空。则非他处所及。予以拜香期内。不及观赏。还愿已毕。稍为涉足。不欲灵山笑也。
大会圆满。上大螺顶。拜智慧灯。第一夜无所见。二夜见北台顶一团火。飞往中台落下。少顷分为十余团。大小不一。第二夜又见中台空中三团火。飞上飞下。北台现四五处火团。亦大小不同。
七月初十日。拜谢文殊菩萨下山。由华严岭向北行。至大营浑源南境。朝北岳恒山。至虎风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诣庙云级插天。穹碑森立。进香下山。至平阳府(临汾)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尧庙。甚壮丽。南至蒲州(晋西南) 卢村。礼汉寿亭侯庙。渡黄河。越潼关。入陕西境。至华阴。登太华山。礼西岳华山庙。所经攀锁上千尺幢。百尺峡。及老君犁沟。名胜甚多。留八日。慕夷齐之圣。游首阳山。至陕境西南香山观音寺。观庄王坟。入甘萧境。经泾川平凉等。至崆峒山。岁云暮矣。回香山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