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大成就者传》25-27

二十五、咕噜杜甘帝传

这是咕噜杜甘帝的故事。“杜甘帝”意思是“将二者合为一”。
在刚打布拉地方有一乞丐,作着捡食破烂的贱民行业。他总是穿着将旧衣服缝补精美的衣服。

有一天,有一位学问修行都通达的瑜伽士来到这里,瑜伽士问乞丐:“你身受着贫乏穷困的痛苦,为什么不不学习佛法呢?”乞丐回答:谁要教我佛法呢?”瑜伽士告诉他:“我愿意教你。”瑜伽士就给了他上乐金刚的灌顶以及生起圆满二次第的双运禅修的教授。

他就依此来修持,但是他的思绪常常缠绕在要缝补的衣服上,无法专注来禅修。他就请教瑜伽士:“瑜伽士,我有许多妄念,无法专心来作禅修。”瑜伽士就教导他如何能以妄念来进入道的法门:

“诸法如是本性中,
缝补裁缝两皆无,
本尊真言亦如是,
了悟三者即法性。”

他就依照上师所教来禅修,对于缝补衣服的妄念以及本尊和真言三者,都融入了法性中,生起了对生起圆满二次第双运的证悟。他经过了十二年的禅修,得到了大手印的证悟。在利益了无量众生后,前往卡雀空行净士。

这是咕噜杜甘帝大师的故事。

二十六、咕噜阿卓基传

这是咕噜阿卓基大师的故事。“阿卓基”的意思是“懒惰者”。
在沙力布札地方有一个人,他有一个儿子非常的肥胖,日常生活的四种行动他都只能躺着来作。父母亲人都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合适,就干脆把他抬到尸陀林中放着。他躺在尸陀林中时,有一个瑜伽士经过这里看到他,生起了慈悲之心,就到城市中带着饮食来喂他。

瑜伽士看见他连吃东西都不起身,就问他:“难道你连吃东西时都不起来,那么你怎么能够处理世间的事情呢?”他回答:“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能作,父母才把我抛弃的。”

瑜伽士又问他:“那么你在躺着时,可以来禅修佛法吗?”他回答:“当然可以,但是谁要教我佛法?”禅伽士说:“我教你。”就给了他喜金刚的灌顶,以及基础圆满次第的教授:“观想在头顶顶穴上小小的一颗明点般的白芥子,将三千大千世界都观修在其中。”他又问:“那会有什么样的征兆产生?”瑜伽士回答:“如果你依照此来禅修,自然会知道。”

他依照这样来观修,专注在白芥子和三千大千世界中,二者融入于空性中,心中生起了空性大手印的了悟。这样禅修了九年,得到了大手印的证悟。在利益了无量众生后,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阿卓基大师的故事。

二十七、咕噜嘎拉巴传

这是咕噜嘎拉巴的故事。
他是拉札布拉地方的人,上师是一位通达密续的瑜伽士,嘎拉巴由于过去世修持忍辱的果报,他的身体长的非常优美吸引人,在拉札布拉地方的人民经常跟着他看着他。他感到很厌烦,就搬到一座尸陀林中去住。

有一天,有一位博学多闻的瑜伽士来到这里,就问他:“你在这里作什么?”他回答:“人们常常打扰我的安宁,所以我来这里。”瑜伽士就问他:“那么你不想学习佛法吗?”他回答:“我想,可是谁要教我呢?”瑜伽士告诉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教你。”

瑜伽士就给了他上乐金刚的灌顶,并且教导他生起圆满次第的禅修。他由于作生圆二次第禅修所出生的证悟,人我之间的分别逐渐消失,自然生出了任运行为。在拉札布拉地方的人都认为他发疯了。他告诉众人:

“执著自我生他人,
二者自然生贪爱,
学者若能了解此,
妄念中生本尊等,
以及‘阿’字中本性,
如空中彩虹消失,
生、灭、本质共三者,
疯子的我无所行,
两者皆无任运大乐行,
了悟不灭明光之大乐,
六识不灭禅修之大乐,
无修无证果实即大乐。”

大师说完后,上升至七棵树高的天空中,显现了各种的神通。从此以后,嘎拉巴大师声名四播。

这是咕噜嘎拉巴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22-24

二十二、咕噜提洛巴传

这是咕噜提洛巴大师的故事。
在比古那卡拉地方住着一位大学者提洛巴。国王对他非常的礼敬供养,每天供养他五百金币作为日用所需。他周围有无数弟子,大师每天对他们讲经说法。但是大师自己思维着:“我过着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他非常想离开,但是周围的人们不答应。

大师就脱下了僧服,穿上一件缝补的衣服,在房间中留了一封信,信中说明:“我不再回来了,也不要来找我。”他在晚上就出发来到甘孜瓦城市的尸陀林中,大师就在这里住下来。大师就依靠乞食过活来禅修,这时那洛巴也来这里见上师,那洛巴就以乞食来供养上师。

大师就在这样的生活中禅修了十年,清净了一切的染污,得到了大手印的究竟证悟。大师来到了天界接受了天神的供养。大师得到了身口意的究竟成就,提洛巴的声名传遍四方。大师使无数的弟子们登上了解脱道,利益了无量众生,最后即身回到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提洛巴大师的故事。

二十三、咕噜札查巴传

这是咕噜札查巴大师的故事。“札查巴”意为“持书乞食者”。
在仙多那卡拉地方有一个人,经常手上持一卷音韵的书来向别人乞讨。有一天他遇到一位博学真修的瑜伽士。瑜伽士问他:“你在作什么?”他回答:“我为了生活而在乞讨。”瑜伽士问他:“难道你不想要对来生有利益之道吗?”他问说:“心中什么样的道呢?”

瑜伽士就给他喜金刚的灌顶和教授如下:

“一切罪业我忏悔,
日夜无别禅修乐,
往昔所造今生是,
来生如何自心是,
若能如是长观修,
今生能证佛果位,
证悟征兆次第生。”

札查巴不能够了解其意义,就请问上师。

上师告诉他:“恶业就是愚痴无明,由此将产生各种错乱。对于万物显现能了悟大手印的正见,就能清净恶业。日夜禅修大乐是指若能经常禅修慈悲心,自己即会产生法性的大乐。如果对于过去现在未来无所贪恋执著,就能生起究竟的自然任运行为。将来何所似是说善恶苦乐都是由自心产生,仍然要观察自心是否有贪爱执著。若能如此长久来禅修,就能消除心中的迷乱错误,今生就能得到法性的佛果位。”

上师给了他这个教授,札查巴就在仙多那卡拉地方,依照上师所教来禅修,经过了六年,得到了大手印的究竟证悟。札查巴大师的名声也传遍各地。他带领了五百人回到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札查巴大师的故事。

二十四、咕噜巴查巴传

这是咕噜巴查巴大师的故事。在马尼达拉地方有一个婆罗门,他非常的富有,亲友仆从满堂,向来生活在享受迷乱中。
有一天,他的亲朋好友出去沐浴,只有他留在家里。有一个博学多闻的瑜伽士来到他这里,向他乞食。婆罗门说:“你是很不干净的,将会弄脏我的房子,我的亲友们回来看到会责怪我的。”瑜伽士就问他:“什么是不干净?”婆罗门回答:“身体不洗澡,不穿衣服,以人头骨作碗来吃食不洁净的东西,属于贱民等称为不干净。你赶快走吧。”瑜伽士回答说:“这不叫不干净。身口意造作了恶业才称为不干净。身体沐浴洗净并不能洗净心的染污,只有上师的教授才能清净心的染污,这是本来清净的。

大乘种姓称最胜,
国王婆罗门不如,
身体染污不善等,
传承上师之教授,
洗涤清净最胜妙。
以水清洗何能比,
无执是乃最胜法器善妙食,
三白食物何能比。”(三白食是牛奶、奶油和乳酪)

瑜伽士说完后,婆罗门心中生起了信心,就向瑜伽士请求:“请您赐予我这样的教授。”瑜伽士回答:“如果你布施我食物,我就教你。”婆罗门说道:“如果你在这里传我佛法,我的家人朋友都是没有信心的,您住在哪里,我去您那里学法。”瑜伽士回答:“我住在尸陀林中,你必需带酒和猪肉来。”婆罗门说:“身为婆罗门是连酒和猪肉都不能说出口的,怎么能携带酒和猪肉呢?”瑜伽士说:“如果你想得到我的教授,就必须带酒和猪肉来。”婆罗门就说:“白天不方便,我将晚上来。”

婆罗门就更换了衣服,来到了市集买了酒和猪肉,来到尸陀林中供养瑜伽士。瑜伽士自己享用着,之后他也给予了婆罗门颇瓦的加持灌顶。并且叫婆罗门先献了一个曼达,为了先破除婆罗门对于阶级的执著我慢,就叫婆罗门先打扫整理清洁,之后再对他开示佛法的见地。他让婆罗门擦净地面以开显他行为的见地,而擦净地面的颜色就是禅修生起的征兆,三种征兆合一就是果的征兆。

婆罗门了解了上师教授的意义,对于种种不净法错误等都能辨别,完全舍离了对种姓阶级的妄想执著,他依此禅修方法修持了六年,得到了大手印的成就。瑜伽士巴查巴的声名传遍了四方,利益了无量众生,最后携带了五百人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士。

这是咕噜巴查巴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19-21

十九、咕噜达卡那巴传

咕噜达卡那巴名字意思是“经常说谎者”。这是他的故事。
大师是印度东方人,是属于平民阶级。有一次他在工作完了之后,坐在一株大树干上,正在想着要如何来骗别人,这是他的习惯。这个时候,有一位博学通达的比丘经过,问他在作什么?他回答:“我不愿回答您。”比丘告诉他:“你不要说谎。如果说谎,有三种果报。说谎的异熟果报是将生于地狱中,造作者同因的果报是喜欢说谎,以及别人不相信自己。业力的果报是在后世中舌头遭受犁田耕种的痛苦。和因相同感受的果报是口中发出秽臭,胡言乱语,来生的果报是田地羸劣贫脊,作物无营养等等。

这个好说谎者听到了前述说谎的异熟果报将下生地狱,恐惧非常,他诚实的询问出家人:“大师,我是达卡那。我经常说谎,我说的真话连头发尖稍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时时刻刻就是想着要去骗人。”大师说:“难道你不想修持佛法吗?”他回答:“大师,我想要修持佛法,但是我已经习惯说谎,无法戒掉。”比丘告诉他:“我有一个法门,即使说谎都不会受报。”他高兴极了,马上向比丘请求传授这个法。

比丘首先帮他灌顶,使他的心识完全成熟。之后才依照他的心识想法和习气,如同从进了水的耳朵中将水抽除掉般,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法门。使他了解说谎的本质,说谎的对治禅修教授。

上师告诉他如下的教授:“我们所知道的现象诸法从本始以来就是谎言非真。你所见到、听到的一切外境,由于六尘和六根所感觉知道的一切都是谎言非真。你观修一切都是谎言。所以

万法即谎言非真,不知非真而说谎。
知与所知皆非真,中有六根对六尘。
说言非真何处真?执著谎言为真实,
执其轮回痛苦生。嗟乎稚儿对非实,
不识谎言执为真。有如水桶箍围住,
时时轮回中流浪。对此应认识诸法,
谎言本质清净观。声音谎言如是观,
色香等等亦如此,心识亦观作谎言。”

上师说完后,达卡那巴就依照大师所教,将所知内外境观修成谎言。在七年中禅修,他了悟了万象诸法都是非真实显现,了悟了诸法都是谎言,生起了清净见,舍离贪爱执著。

上师再次来临告诉他:“了悟万法是谎言非真仍未能证悟,要能观修无生无灭,诸法都是自心本性即空性。”他也证悟了上师所教授的,使妄念进入道上,得到了证悟。达卡那巴大师的声名传遍四方,对于具器的弟子,他教授他们如同从进水的耳中清除水的教授。大师最后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达卡那巴大师的故事。

二十、咕噜那洛巴传

这是咕噜那洛巴大师的故事。
他是卖酒者之子,但是他离开家,到了印度东方沙拉布札地方,收集木材来贩售。这个时候,他听见在比修那卡拉地方有一位大学者提洛巴。他卖掉了木材,买了一块吉那沙拉的毛皮,打扮成瑜伽士,出发去寻找瑜伽士提洛巴。

他来到了比修那卡拉,到处询问,人们都说大师已离开了。那洛巴到处寻找,都未能找到。最后经过了很久,终于在一马路上遇到了提洛巴。

那洛巴对提洛巴顶礼绕行等等,并且向上师问身体安好否?提洛巴回答:“我不是你的上师,你也不是我的弟子。”就生气的打他,但是那洛巴信心更为增长。他将乞食来的食物装在陶罐中拿来供养上师,提洛巴吃完后,又非常生气的打他,那洛巴仍然信心增长,吃完了剩下的食物,向上师绕行顶礼。那洛巴晚上就回来休息,白天就出去乞食供养上师。

这样过了十二年,那洛巴对上师恭敬承事,毫无不满之心,虽然如此,只有从提洛巴那得到辱骂而已。有一天那洛巴来到一家迎娶新娘处乞食,有许许多多的饮食,而特别的青菜食物就有八十四种,这其中有一种青菜叫窝巴达的特别可口,那洛巴就赶快带回去供养提洛巴。

提洛巴吃完后,非常的高兴,问那洛巴说:“儿啊,你从那里得到这样美味的食物。”那路巴听到了上师的话,就如同证得了初地菩萨般的最胜快乐。他心中想着:“我在上师身边十二年,上师对我什么也没说过,今天竟然叫我‘儿啊’。”心中愈想就愈快乐。

提洛巴又对他说:“儿啊,这样美味的青菜你再去多带些回来。”那洛巴就遵照上师的吩咐回去拿了四次,这户人家还是很欢迎。在第五次时,那洛巴自己心中想着:“我如果再去的话,很不好意思。不去拿的话,上师又会不高兴。”当他再回到婚宴处时,他就趁着众人忙乱时,把青菜连盘子全部偷端了回来供养上师。

提洛巴非常高兴,就赐给了他加持和灌顶,并且传给了他金刚亥母的口诀教授。他依此来禅修,在六个月后,就得到证悟了。那洛巴的名声也传遍四方。有许多人从各地来向他供养礼敬,都能见到大师心中的一轮明月放出光来,在远方离此一个月的路程中都能看见。

大师利益了无数弟子后,最后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那洛巴大师的故事。

二十一、咕噜夏力巴传

这是咕噜夏力巴大师的故事。“夏力巴”的意思是狼。他是维嘎苏拉地方的人,是属于作工维生的一般平民阶层。
在维嘎苏拉市附近有一座尸陀林,他就住在尸陀林附近。在晚上野狼常常成群结队的在尸陀林中嚎叫,他感到非常的害怕。结果不论白天或夜晚他都对狼非常的恐惧。有一天,有一位比丘来到他身边向他乞食,他跪在比丘的脚下向其顶礼后,很诚恳的向比丘说了亲切的话,并且以食物供养了比丘。比丘就开示告诉他布施的利益。

他告诉比丘:“布施波罗密的贤善法门利益是非常大的,但是我请求您能教导我一个不会害怕的法门。”比丘就告诉他:“你是畏惧轮回的痛苦呢?对于其它的事物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他回答:“对于轮回痛苦的恐惧是世间共法,是所有人都有的。但是我很害怕在尸陀林附近的健壮的野狼的嚎叫声,不论是白天晚上,我日以继夜的恐惧着。如果您有能消除恐惧的法门,请您教导我。”比丘告诉他:“我有能够去除恐惧的咒和教授,但是必须先传给你灌顶。”

他就向上师献供养了许多金银来请求灌顶,然后教导他去除恐惧的法门如下:“你不害怕敌人,而害怕野狼的嚎叫声。你就不分日夜的来观修世界上的声音都是狼嚎声,同时你在尸陀林中建造一小茅屋来居住。”他就依照上师的教授来禅修,对于所有声音以声音与空性无别的体悟中,远离了对狼嚎的恐惧,恐惧自然消失,心中生起了平等无畏大乐。他就这样禅修了九年,身体的染污都清净了,得到了大手印的证悟。  之后,大师肩上披了一块狼皮,成了狼人,瑜伽士夏力巴的大名传遍各地。大师对弟子们开示了许多显现与空性无别的教授。最后即身回到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夏力巴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16-18

十六、咕噜龙树菩萨传

这是大师龙树菩萨的故事。

龙树菩萨是印度东方嗄尼札地区中嗄候拉当地的人。他是属于婆罗门阶级,由度母而得到了成就。在嘎候拉当地有一万五千人,大家都是互相争斗抢夺。婆罗门众就开会商议:“这里不适合我们居住,纷争层出不穷,还是离开到它乡去吧。”龙树菩萨听到了这个消息,就派人告诉婆罗门众人:“你们请不要去别的地方,别的地方也有别的痛苦,请你们把我的财产拿去。”大师就把全部财产布施出来,自己从嗄候拉来到了凉园再过去的那烂陀佛学院。

大师在那烂陀寺出家,修学五明,结果通达一切,成为了一位大学者。但是一来大师对讲授感到厌倦,就专事禅修,因此亲见了度母。大师离开了住有百位僧众的那烂陀佛法中心,放弃了这里的生活,来到别的地方,过着托钵乞食的生活。后来大师又再度回到了那烂陀寺。

大师自认为这样未能完成对众生的利益。为了想要获得功德来完成对众生的利益,大师就来到了京城。大师作了魔王的十二魔女的念诵修持,第一天地大震动,第二天起大水,第三天出现大火,第四天刮起大风,第五天天降兵器,第六天天降石雨,第七天众魔女来障挠阻碍龙树菩萨,但是菩萨的心毫无变异动摇,丝毫不受影响。众女夜叉们齐来询问菩萨需要什么,我们愿意供养。菩萨回答:“我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供养我的生活所需。”所以夜叉们就每日供养菩萨四次米、五次蔬菜。大师接受了他们的供养,在十二年中专注的来禅修。

大师聚集了壹佰零捌位女魔的力量,想要来利益众生,他来到了卡达希拉山,想要把整座山变成黄金来利益众生。大师先将整座山变成了铁,再将铁变成了铜,这时文殊菩萨现身告诉大师:“这样会引起人民的广大争斗,会造下大恶业。”大师就停止了这项决定。现在卡达希这个地方仍有紫色的铜山。

大师又前往印度南方的圣山。在途中来到了大河边,遇见了许多牧童,大师问他们如何能过河。有人就故意指引大师到一条险道上,既有凶猛的鳄鱼,又充满了急流。但是有一个牧童善意的告诉大师:“这条路不好走,请走这一边。”就背着大师走过去,到了水中央时,大师化现了许多可怖的凶残鳄鱼等种种危险。牧童反而安慰大师:“在我未死前,请您不用害怕。”大师驯服了那些化现的鳄鱼,终于来到了岸上。

大师就告诉牧童说:“我是龙树菩萨,你知道吗?”牧童回答并不知道。菩萨就告诉牧童:“你把我从水里带过来,我将送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牧童说:“我想要成为一个国王。”大师就将水洒在路旁的一棵沙拉树上,树马上就变成了一只大象,并且听从国王的命令,当需要军队时,大象号叫一声,军队就马上出现。国王名为沙拉邦札,王后名为辛蒂。国王成为巴希达那地方的贤明国王,统治着必须纳税的八百四十万人民。

龙树菩萨来到了南方的圣山,在这里长期的作禅修,国王沙拉邦札很想念上师,就亲自来到了圣山,向大师顶礼绕行过后。国王告诉大师:“国家朝政是微渺琐碎的,罪恶却是很大,我不需要了。我请求能留在您身边。”大师告诉国王:“不要放弃王政,我有一串宝贵的念珠可以帮助你治理国家。”大师就教授他可以免于非时死亡的恐惧的心要教授。国王说:“如果我能够和上师住在一起,我就愿意修持此心要口诀,并统治国家,否则我两者都不要。”国王就留下来陪伴上师。

龙树菩萨就给予国王口诀教授,国王在国家中修持无死的心要口诀,在百年中统治国家。而在这百年中人民生活富裕美满,山林中鸟兽也平安快乐,而在百年中龙树菩萨光大宏扬佛法,天魔心生忌妒,就想制造出种种障碍乱象。因此日月变得暗淡无光,女人多成为仆役,果实未熟自然掉落,雨水失时,生灵遭逢饥荒的痛苦,疾病和武器争战的时代到来,而草木花树都干枯死亡等等怪异凶象都出现。

国王沙拉邦札自忖:“这些凶兆的意思不是别的,必然是对我的上师有所不利。”就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正谛古马拉。仅带了一个随从来到了圣山来见龙树菩萨。大师问他:“儿啊!你来这里作什么?”国王回答:“我和众生的善业尽了,佛陀的法教也没落了,黑暗遮闭了四方,大悲上师如月亮般的明亮皎洁,现在由于天魔的作祟,被雨和乌云障蔽了。如金刚般的清净上师,将如有漏世法般的坏灭吗?”

菩萨告诉国王:“众生有生即有死。聚即有散,合即有灭,诸行有为法最后必然是无常坏灭。这有什么好不愉快呢?你应该继续修持性命心要法门。”国王回答:“如果我留在上师身边,就愿意修持性命心要法门,如果上师不再住世,我就不需要再修法。”

龙树菩萨就把所有的财产布施给别人,大梵天就化现成一婆罗门,来向菩萨求取人头,菩萨答应了将头作布施。国王沙拉邦札不能忍受上师将入涅槃的痛苦,就以头顶礼碰触上师的莲足就往生了。

众人都责怪这个婆罗门,这时菩萨的头无论如何都切不断,只有用吉祥草才能把头切下来布施给大梵天。从此树林都干枯掉,人们的福德都产生障碍,以前的八大女夜叉至今仍守护着菩萨的身体。菩萨的舍利遗骸存在处,也有龙王菩萨守护着,有光芒射出如同月光般。而龙树菩萨的身体在弥勒菩萨来临时,将会再度起来以来利益众生。

这是龙树菩萨的故事。

十七、咕噜嘎那巴(纳波杰巴)传

这是咕噜嘎拿巴大师的故事。

阿阇黎嘎那巴大师藏文名为纳波杰巴。是印度索玛布利地方人,上师是札连达拉巴大师,职业是书记。

他是在国王佛护所建立的索玛布利寺中的一位出家僧人,从上师札连达拉巴得到了灌顶以及喜金刚的教授,经过了十二年的禅修,有一天大地摇动,他同时看到了喜金刚坛城的所有本尊,心中就生起满意之心。空行母达吉玛告诉纳波杰巴:“佛子,这不是不共成就,不要起了傲慢心。真如是对心性无所分别。”但是他回来时,能把脚印留在石头中,大师心生起了我慢,以为已经得到了一切悉地成就,空行母就回去了,后来又出现。大师在洗脚时,附近走动时足不触地。他又如同以前一样生出了我慢心。

又有一次在空中出现了七只宝伞,以及七只达玛入(手鼓)来回走动着。他声名大噪,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成就,就集合了众弟子,宣布自己已经成就了,为了要来利益众生,决定出发前往罗刹国兰卡布里山。

纳波杰巴带领了弟子众三千多人出发。众人来到了海边。嗄那巴走入大海中,毫不下沉。他心中就自以为即使是自己的上师也比不上我,我能拥有这种大威力,心中又生出了傲慢自大,就失去了神通力,沉入大海中。潮水把他推向岸边,他看到天空中又出现了自己的上师札连达拉。上师问他:“嘎那巴赶快上岸,你有没有受伤?”

嘎那巴心中充满了羞愧,向上师表白:“我为了众生的利益,想去罗刹国兰卡布利,我自以为神通力胜过上师,心中产生了我慢自大,神通力消失,所以就沉到水中了。”上师告诉他:“现在这里是没有利益的。在我的家乡沙拉布札有一位法王名叫达玛帕拉。也有一位我的弟子裁缝匠。你去见我的弟子,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作。”嘎那已就决定遵照上师的吩咐,结果他心中马上能记起上师的教授,而且神通力也恢复了,走路时脚不触地,天空中出现了宝伞和达马入,来往时双足陷入石头中等等,又再得到了以前的神通力。

嗄那巴带领了三千人前往沙拉布札,他和弟子们在某处分手,他就去寻找裁缝师。在路上他看见了许多裁缝师,大师仔细的观察,他们线断了之后都必需自己把线接起来,因此他认为这些人都不是他要找的裁缝师。他来到了城市的尽头,看到了一个裁缝师,就走进去。他看见这个裁缝师的绳子断了之后,全部会自动接合起来,并不需要自己动手。他相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向裁缝师顶礼,绕行。

裁缝师告诉他:“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服从。”二人来到了坟场附近,碰见了一个尸体,裁缝师说:“你能吃人肉吗?能吃的话就吃吧!”嘎那巴拿出了刀子来切人肉,裁缝匠说你坐下来吧,自己就变成了狼把肉吃掉。

之后裁缝师告诉他:“现在是能够像这样变成狼来吃肉的时候。”之后裁缝师拿出了三颗污泥作的丸子,一颗给嘎那巴,叫他吃下去。嗄那巴说:“别人会嘲笑我,我不要吃。”裁缝师就自己吃下一颗,一颗被天空中的天神们抢去,一颗被欧明净土的龙族们夺走。

之后,两个人走回家。裁缝师买了五分钱的酒和食物,就叫嘎那巴:“你去叫你的弟子们全部都来作客,我们要举办一个会供轮。”嗄那巴就想着:“只有这一点,连一个人都是吃不饱的。”但是他还是遵照裁缝师的吩咐召集了三千弟子,上师弟子们群聚一堂,由于瑜伽士的加持力,饭饼和米饭、汤等妙乐饮食充满了整个地方。在七天中众人宴飨作乐,也未曾享尽吃完。嘎那巴说:“我们对于如同大海般的饮食是无法消受的。”就抛下了饮食美味,和弟子们准备离去。裁缝师就说:

“嗟呼愚人凡俗众,
损毁自心之本性,
方便智慧各分家,
瑜伽士众如是有,
去往它方何所益?
宝伞达玛入等乃是细微之成就,
仍未能解真法性,仍需勤努力。”

嗄那巴毫无兴趣,就出发到帕豆果拉地方去,并且来到了距离东方索玛布利寺约有一百哩的那边城市附近。在一棵荔枝树下有一个女孩,嗄那巴向女孩要一个水果。女孩却不愿意给他。大师就用眼睛一瞪,水果就掉到地上。女孩也眼睛一瞪,水果又跑回树上。嘎那巴怒火中烧,就对女孩施放符咒,女孩的手脚全部流出血来倒在地上。众人都嘲弄嗄那巴:“佛教徒是有大慈悲心的,瑜伽士怎么会杀人呢?”

嘎那巴对女孩产生了慈悲心,就把咒收回,也没有保护自己。女孩就对嗄那巴下了咒,嗄那巴全身上下吐出血来,并且生了病。嘎那巴就问空行母班蒂:“我的呕吐病在南方圣山那里有良药,请你去那里帮我取药。”

班蒂就前往印度南方圣山处,须攀越六个月的大山,她一天就到达了。拿到了药,在第七天她来到了某道路,以前那个女孩现在变成一个老妇人在那里哭号。班蒂问她为什么在哭?老妇人回答:“我为什么不哭,瑜伽士嗄那巴已死了,我因此而哭。”

空行母班蒂就想:“大师已死了,这药就没有用了。”就把药丢掉,老妇人就把药捡走。空行母回到家中,才知道嘎那巴还没死。大师问她药在那里,她只好告诉嘎那巴整个经过。因此大师在七天中教导了众弟子所有的法教,也传了巴莫乌杰玛(断头母)的法,大师舍弃了此业报之身,回到了卡雀净土。

空行母班蒂非常愤怒,到处寻找那个害死大师的女孩,但是不论在天上天界或是地下龙宫中,或是人道中都找不到,最后在香比拉树中才找到。空行母抓到她后,就对她下咒把她杀死。

由此故事我们可以知道傲慢自大和忌妒都是障碍,这是咕噜嗄那巴大师的故事。

十八、咕噜嘎拿力巴(圣天菩萨、提婆)传

这是咕噜嘎拿力巴的故事。

大师是属于四生中的化生,他是在巴那烂陀寺出家,成为寺庙中的住持,弟子有十万人,但是始终未能生出证悟。他听说龙树菩萨住在印度南方,立刻心中生出了不共的信心和渴望,就上路出发往南方了。

他来到了一个大海边,文殊菩萨化成一个渔夫坐在那里,大师看见了就向他行礼献了曼达,并告诉渔夫:“我要到南方去见龙树菩萨,请您指引我道路。”

渔人回答:“在那边的茂密森林中,他在作“性命心要”(究连)的禅修。”嗄拿力巴就遵照渔人的指示来到了那里,看见龙树菩萨正在收集作“性命心要”修持所需的物质,并将其混合调配,他马上向菩萨顶礼祈请,请求大师收其为弟子。大师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密集金刚的坛城中赐给他灌顶和口诀教授,他就留在上师的身边来修持。

在离森林不远处有一城市,师徒二人到此城市中乞食,嗄拿力巴得到了极美味的食物,大师得到的却是粗食淡饭。菩萨告诉他:“这是因为女人喜欢你才给你的,这是不好的。你应该找寻好的食物,这是对你无益的。你应该食用稻穗上尖叶顶端未曾被摘取的稻粒。”他就照着上师的指示仅仅食用稀粥顶上的一粒米。

翌日早晨妇女们带来了面米粉类,而这上面有各种的美味食物,放在尖叶上面来供养嘎拿力巴,嘎拿力巴就拿去供养上师。弟子也吃完了,上师就说:“你是怎么得到的?”弟子回答:“我是依照上师所说的去作而得到的。”上师就告诉他:“你不要再去城市中了,留在房子里面吧。”弟子就照上师所吩咐的留在房子里。

森林女神在自己家中准备了许多美食,邀请了嘎拿力巴,她显现了本来的面目,向他顶礼交谈。弟子就拿着种种美食去供养上师,上师就问他:“你是如何得到这些美食呢?”弟子回答:“是森林女神供养我的。”菩萨就亲自去查证事情的真假,就去见树林女神,但是却看不见,只看见女神中间的手臂罢了。龙树菩萨就问女神:“你对我的弟子显现了本来面目,为什么对我却不现身呢?”森林女神出声回答:“你还有一些烦恼未清净,而你的弟子烦恼已经完全清净了,所以看的见我。”

之后,师徒二人商议继续来提炼“性命心要”的法药,上师就将法药给了嘎拿力旦,即阿利亚德瓦(圣天),大师自己也吃了。但是嘎拿力巴将甘露法药涂在一棵干枯的树上,树叶又再度生出来。上师看到了就说:“如果你要把我的珍贵法药用在树上,你就把药还给我吧。”嘎拿力巴回答:“我将遵照您的吩咐。”他就把自己的尿装在一装水的陶罐中,用一木棒混合,再装回装性命精华甘露的陶器中,就拿着来到上师面前献给了上师。上师不接受,他就将药浇在枯死的树上,树又再重生。上师知道弟子已经得到了证悟,就告诉他:“你得到成就,你不要再留在轮回中。”圣天菩萨听见了,就上升至虚空中。

从很久以前圣天菩萨就有一跟随服侍他的女仆,大师告诉她:“你有什么需要,我将帮助你达成。”女仆回答:“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是因为喜爱您的眼睛,才来服侍您,请您给我您的眼睛。”大师就把自己的右眼取出给她。所以四方皆称呼大师为独眼阿里亚德瓦,以此闻名于世。

阿里亚德瓦嘎拿力巴实际禅修上师龙树菩萨的教授,心性的染污全部清净,得到了证悟解脱。他听从了上师的话语,就上升到七棵树上的高度,他宏法利益了无量众生,使他们心性成熟。对于在自己脚下的上师,他使上师的双足朝向空中,自己头碰触在上师的脚下,双手合掌来向上师项礼,在虚空中的天神们都向大师洒下花雨,大师就这样消失在虚空中。

咕噜阿里亚德瓦或是咕噜嘎拿力巴大师,博学通达经论,这就是他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13-15

十三、咕噜登底巴传

这是咕噜登底巴大师的故事。

在仙多那嗄地方有一个纺织匠,他有很多儿子。纺织匠在家乡从事纺织的工作,积聚了很大的财富,并且他也娶了和自己身份相当的妻子,因此在当地纺织匠的家族就非常兴旺起来。

纺织匠的妻子后来逝世了,纺织匠也到达了八十九岁的高龄,身体老迈衰弱,举步行动都不行了,由各个儿媳妇轮流来照顾他。但是儿媳妇们经常嘲笑辱骂老人的年迈体弱。众媳妇共同商量:“我们的岳父年纪老迈,人见人厌,而我们自己也觉得不好,不如在花园中用草盖一座茅草屋,把他放在里面,衣食饮用再送去给他。”众人都很赞成,就依此进行。

有一天瑜伽士札连达拉巴来到这里。他来到了纺织匠的大儿子家中来乞食,他就请瑜伽士稍候一下,而当仆人们在准备各种食物时,女主人就邀请瑜伽士到里面坐。大师到了里面用过餐后,就打算出发到别的地方。女主人热情的邀请大师不要去别的地方,在这里留宿。瑜伽士说:“我不住在人家家里。”“那么请大师到我们花园中休息。”女主人就邀请瑜伽士到花园中休息。

纺织匠拿着油灯引导瑜伽士到花园,并请他休息。孤单的老织匠听到了声音,就问:“是谁发出的声音?”大师回答:“我是这里的客人,是一位修行者。你是谁?”老人回答:“我是纺织匠他们的父亲,以前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但是现在儿子和媳妇都嘲笑我,惟恐别人看到我,就把我放在花园里。轮回世间中的一切都是无常变易的啊!就像我所经历的一样。”

札连达拉巴大师就告诉老人:“诸行无常,人世间是只有痛苦的(诸受是苦),诸法无我,只有解脱了痛苦才有真正的幸福快乐(涅槃静寂)。你想要得到对死亡有帮助的佛法吗?”老人就向瑜伽士求法。札连达拉巴大师就在喜金刚的坛城中传给他灌顶,并且给了他口诀教授,使他能够来修持。之后瑜伽士就到它方去下。

老人把上师的口诀教授深放在心里,和以前一样,没有对媳妇们提起任何事情。老人就这样禅修了十二年,生起了许多的功德,但是别人并不知道。

有一天大儿子织成了一匹非常漂亮的丝绸,众人在庆祝时,忘记送食物给老人。到了晚上,媳妇想了起来,就在未通知别人下,自己带了食物来给老人。但是茅屋里面灯火明亮,约有十五位左右的女孩围绕着,有种种的美食佳肴,在人世间见不到的华美衣服装饰等等。媳妇看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马上跑回去告诉丈夫,叫先生赶快去看父亲。大儿子以为父亲已死了,正在哭泣时,其他人都来花园中察看,众人都看到了这个奇景,惊讶不已。回到家后,众人谈论认为这必然不是人类,而是鬼魔等。

翌日清晨,众人都来观看,在仙多那卡拉地方的人们也都来见老纺织匠,并向他顶礼。结果见到老人身体已经变成了十六岁的童子样子,身体射出了无量的光茫,人目所不敢视。身体就像镜子一样毫无瑕疵,就如同光一般。人们就称他为登底巴,以此名闻四方。大师利益了无数的众生,最后大师带着仙多那卡拉地方的许多人,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土。

因此如果弟子具有信心和恭敬,能够真正实修上师的教授,即使是年纪已非常老迈,仍然能够在今生得到大手印的究竟证悟。

这是咕噜登底巴大师的故事。

十四、咕噜札马力巴传

咕噜札马力巴传大师是一位鞋匠。他是印度东方比努那卡拉城市地方的人。他是在十八种工匠中的鞋匠。他在比努那卡拉地方帮人修补缝制新旧鞋子,他就以此消耗时间。

有一天,一位瑜伽士经过这里,他正在作鞋子,就马上向这位出家比丘顶礼,恭敬的向比丘询问:“我对轮回深感厌离,一心想修持佛法,但是至今末遭逢善知识,仍然未能得到佛法。希望您能教导我在今生和来生都能得到利益的佛法。”上师告诉他:“如果你能够真正实修的话,我就教你。”鞋匠就说:“请您能够光临寒舍接受我们的供养。”瑜伽士告诉他:“今晚我会来用餐。”

鞋匠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和所有家人。到了晚上瑜伽士来到这里,鞋匠恭敬的铺好了座垫,并且帮瑜伽士清洗双足,供养食物非常丰盛,妻子和女儿们也供养了许多东西。他们对上师供养服侍的无微不至,瑜伽士非常的高兴,就赐给了鞋匠夫妇两人灌顶和口诀教授:

“烦恼妄想之皮革,
浸泡慈心大悲水,
上师口诀来缩水,
舍离八风之绳索,
清净本性能显露,
任运果实鞋子成,
嗟乎法身广大鞋,
颠倒邪见永难悟。
以对贪爱或厌恶舍离无执取的绳索,
在对世事分别妄想之皮革上,
以上师教授和自身修持缩小后,
来裁缝任运自成的法身鞋,
以禅修口诀教授来作根本穿连。”

“那么依照如此去禅修,会产生什么样的征兆?”鞋匠请问上师。瑜伽士回答:“首先会产生对于轮回的深切厌离,之后会生起四大种种逐渐溶入于法性中的征兆。”大师说完后就消失了。

鞋匠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住在一寂静的地方来禅修,上师所教授的征兆逐渐产生出来,又从此再生出了接近证悟的大力,对于根本六烦恼无明等等和随烦恼等已能了悟,穿上了上师的教授之鞋,踏上了无明的全部大地。鞋匠依此禅修了十二年,他清净了所有无明的染污,得到了大手印的证悟。

鞋匠在十二年之间,不论早晚,专注在制作鞋子以及上师的口诀教授,二者无别的来禅修。而鞋子的制造都是由比修甘(工巧天)等天神来帮鞋匠作的。在比努那卡拉地方的人们都不知道鞋匠在禅修,也不知道大师的功德证悟。

有一天,一个人来看鞋子时,鞋匠正住在三摩地中,这个人看见比修甘天神在帮鞋匠作鞋,大为惊讶,众人互相走告,大家都知道看见了。众人都来向鞋匠请求教授。大师就告诉他们仰赖上师善知识的种种利益,大师在比努那卡拉地方教导了众生无数的佛法,而札马力巴大师的声名也远播四方。大师在利益了无量众生后,最后即身前往了卡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札马力巴大师的故事。

十五、咕噜嘎卡巴传

这是咕噜嘎卡巴大师的故事。“嘎卡巴”的意思是持宝剑者。

他是马加达地方的人。是属于平民阶级,他的上师是卓吉札巴赤。他得到的成就是共法中的宝剑成就。在马加达地方,他本来是以务农为生的在家凡人,但是他却丢弃了父亲的行业,终日作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论白天晚上只是在算计着如何来偷窃他人财物。

有一天这位偷鸡摸狗先生来到马加达闹市中,想要作些无本生意,没想到一次也没成功。在回家时,经过了一处坟场。正好遇见了卓嘎札巴赤大师。这位偷鸡摸狗先生就问大师:“你在这里作什么?”大师回答:“我对轮回生死深怀恐惧,所以在这里修行。”小偷就问:“修行的果报是什么?”大师告诉他:“修行的果报是可往生善道,以及得到真正的善果报幸福安乐。你不想修持佛法吗?”小偷回答:“我对佛法很有兴趣,但是没有时间在坟场中修持。我总是在算计偷取财物,如偷取国王的大臣和一般人等的财物,但是常常因此和他人大起冲突,请你教我一个使他人不能胜过我的方法。”

瑜伽士就给予小偷灌顶和口诀教授:“在马加达市中有一地方名叫科沙马札。外面是佛塔,里面有一大殿,大殿里供奉着一尊非常有加持力的观世音菩萨像,你在三周二十一天中,不管早晚,都要不断绕行这个佛像,绝不能躺下来,吃东西也要站着吃。你会看到从佛像下面出现一条蛇,不要害怕,把蛇的头抓住,你就能得到成就。”瑜伽士教导了小偷后就叫他好好去作。

小偷就遵照瑜伽士所教授的来实行,在二十一天时,果然从观世音菩萨佛像底下,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蛇,小偷马上把黑蛇的头抓住,黑蛇就变成了一把光茫夺目的智慧宝剑。小偷手持宝剑,心中的染污清净了,得到了宝剑成就。瑜伽士嗄卡巴的名声也因此远扬。虽然他在世俗八成就法中得到了宝剑成就,他的身口意三门的染污也都清净了。大师在马加达地区对众生开示了二十一天的佛法,最后也说明了自己的证悟过程,最后即身前往法界空行净士。

这是咕噜嘎卡巴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10-12

十、咕噜卓朗卡传

这是咕噜卓朗卡的故事。
刚才上述提到的手足皆被斩断的王子,倒在一大树下,瑜伽士阿金达给了他灌顶和宝瓶气的教授。王子在修持期间,身体又回复到和往昔一样,手足重新长出,刚刚讲述到这里。

王子在禅修了十二年后,国王派遣了许多商人,携带了许多金、银、玻璃等宝物回来。当地有许多强盗小偷,为恐遭盗贼偷抢,商人们在夜间赶路。他们来到了王子所住的大树下,王子听到了脚步声,就问:“是谁?”商人以为遇见了盗贼,就回答:“我们是木炭商。”王子就祝福他们愿如你们所述般的成就。

之后,商人们回到了家里,看到所有金银珍宝全部变成了煤炭,众人都惊讶不已。众人都努力回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其中有一名足智多谋者说道:“在晚上回来时。路上有人问我们是谁,这个人必定是得到了真实语成就者。我们再去看他吧。”

商人们就再回到原地,看到在大树下有一手足都被砍断者。他们告诉了王子事情的经过,并且请王子再说一次真实语。王子说:“这并不是因为我的过失而引起的,但是愿你们的财宝变成和原来一样。”商人们回到家中一看,财宝真的变成和原来一样,众人叹为不可思议,就又再去见王子向他供养,并告诉王子整个事情经过。

王子想起了以前上师的预言,自己的身体也能回复到像从前一样,王子话一说出口,身体真的变成和以前一样。王子得到了一切的自在语成就,种种神变自在。但是王子珍惜密法,并不教导众生。但是王子所住的大树由于王子的加持,成为永不死亡,至今仍存在。

这是得到无死成就的咕噜卓朗卡大师的故事。

十一、咕噜韦那巴传

这是咕噜韦那巴的故事。

大师名字的由来是指弹六弦琴者。他是嗄府拉地方人,是王室,上师是布达巴。他得到了喜金刚成就。

在嗄府拉地方的国王有一个儿子,他得到了父母和人民的宠爱,有八个奶妈照顾,在快乐中成长。王子周围经常围绕着许多乐师演奏音乐,而由于往昔业习力量的影响,当王子内心完全专注在打鼓声时,仍能同时弹奏弦琴。对于世间的其它事物,王子则毫不关心。

国王、皇后和大臣们及人民共同相议,王子已长大成人,将会接掌国政,但是王子毫不理会国政,只是喜欢弹琴。

一天,有一位博学的瑜伽士布达巴来到王子面前,王子对他生起了信心,就向瑜伽士顶礼绕行,并且坦诚的和瑜伽士交谈着种种事情,瑜伽士就在王子处停留了一段时间。瑜伽士观察王子的佛法因缘已成熟,就问王子:“王子您不学习佛法吗?”王子回答:“瑜伽士,我愿意修持佛法,但是我不能抛弃音乐和手鼓。若是有不用放弃音乐,而仍然可以来修持的方法,我就愿意来修持。”瑜伽士告诉他:“如果你对佛法修持具有信心和毅力,不用放弃手鼓,也能够来禅修佛法的教授我是有的。”王子就向他求法。瑜伽士就给了他成熟心性的灌顶,并告诉王子的禅修口诀是:“抛离耳中所听到对手鼓声的分别妄想,心所缘处和对声音的分别两者是无分别的,依此来禅修。”

王子依此禅修了九年,心的染污得到了清净,生起了如灯火般的明光觉受,得到了大手印的成就。心中也产生了许多神通功德,瑜伽士韦拿巴的声名也因此传扬至四方。他对嘎府拉地区的人民教授了无量的法教,最后大师说明了自己的证悟过程等等,即身前往了法界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韦那巴大师的故事。

十二、咕噜香底巴传

这是咕噜香底巴大师的故事。

在马加达地区在国王提瓦帕拉(神护)执政时,在维嘎马希拉地方,有一出身于婆罗门阶级,但是后来出家的伟大上师,名为拉那阿嘎阿香底。他是精通五明的大师,而大师的学问渊博和戒律谨严的美名早已传遍四方。

这个时候,斯里兰卡国王嘎维纳是一位福德广大、功德欲望皆无所匮乏者。在以前斯里兰卡从未有佛法传入,而从世界各地来的人口中,国王经常听到对佛法的伟大功德的称赞。国王极想亲自见到佛法的大师。这时国王听到在马加达地方,有一位佛学大师名为香底巴。国王嘎惟纳和斯里兰卡人民就派遣使者,带着礼物来邀请大师。

最后,使者来到了维嘎马希拉地方,使者翌晨来拜见大师,奉上了斯里兰卡国王和众人所供养的礼物,有金银珍珠丝绸等珍宝。之后告诉大师:“国王和人民向大师禀明,我们出生在蛮荒小岛中,受到无明昏暗的遮闭,贪婪之火的焚烧,受到嗔恨此武器的残害,邪见动摇了人民本有的智慧,大乘佛法的解脱道未曾能够利益吾人,愿大悲上师能护念吾等,无论如何能够来到斯里兰卡来利益众生。”上师经过仔细思考后,就答应了。

随后,香底巴大师率领了随从弟子二千人左右,经典三藏由象马等满满驼运。众人次第经过了那烂陀、由登打布力、王舍城,以及菩提嘎雅等地,来到了斯里兰卡大海附近。先派遣了使者去通报,之后大师和随从弟子们才坐船出发。使者已先行报告了大师将到来的消息,国王嘎维纳和大臣人民等有如证得初地果位般的欢喜,所有人都放下了世俗的工作,来到了海边。过了七天,看到了旗帜和大象,众人皆欢天喜地般。从城市至大海边众人都打扫洁净,地面上都铺满了丝绸。大师和众弟子们即顺着丝绸上走下来。嘎维纳国王和众人携带着香花和供香等广大的供品来供养大师。并且供养了大师一个舒适的住宅和寝具等。之后,大师在三年中广传了三藏经典中种种佛法。

其后香底巴大师和弟子们准备启程回印度,嘎维纳国王和众人再供养了象马、金银珍珠等无数宝物,大师们才出发。大师选择了二条回国路中较远的路来走。随后在拉美沙力地方的国王,在拉马纳巴嘎布力地方找寻妻子的时候,建造了一所大自在天的神庙,这里名为拉美夏地,大师来到了这里。之后,曾经过无有人迹的路途七天,大师吩咐随从们携带七天的食物。在四天后,他们遇见了幸运的多杰巴,他的故事稍后会述及。

大师和弟子们回到了维嘎马希拉时,大师年纪已非常大了,眼睛瞎了,身体也不能行动了。弟子们以水牛酸乳酪加糖,其它粗糙食物都已不食,只以细微的食物来喂食大师。当大师年纪到达一百岁时,有十二年时间在妄念里,而大师的弟子多杰巴则心无妄想的来禅修。在十二年后他得到了大手印的究竟证悟,住于真实本性中。他从此状态起来时,这时香底巴大师周围有弟子们服侍着,而多杰巴周围有众空行母及天神帝释天等,从他头顶上梵穴处注入甘露使他喜悦,天神和空行母共同称赞道:“与金刚萨垛等无别,由于多杰巴的加持,天人福德享受尽增长。在未得到上师教授前,只知挖掘外在之大山,而在得到上师教授后,能挖掘自心之大心,故能得到证悟。”之后帝释天和三十三天的天子都来欢迎多杰巴到天上,多杰巴拒绝了,并说道:“我要去向上师顶礼感谢,因为上师的恩德是比佛还大的。”

说完后,多杰巴以智慧之眼观看,在二地之间有一六个月亮的道路。刹那间他来到了维嘎马希拉,以智慧身向上师顶礼绕行恭敬承事,但是大师和弟子们看不见。多杰巴就现出了业报身,向上师顶礼绕行无数次,并以自己的头来碰触顶礼上师的足。香底巴问说:“你是谁?”他回答:“我是您的弟子。”大师说:“我有无数的弟子,不知道是那一位。”“我是多杰巴。”上师弟子二人相见,谈论了许多令心欢喜的话语。

上师问弟子:“你证得了什么功德?”“我修持上师的教授,得到了大手印的究竟法身。”弟子回答。上师说:“我以宏扬教理为主,不曾努力来修持,未能得到真实义。而你能以修持为重,不曾以教理为主,能够证得了究竟义。我给过了口诀教授,但是自己却忘了。现在你告诉我口诀教授,并且也显现让我知道功德法身的伟大。”

多杰巴在僻静处对上师示现了种种法身的功德。也把以前从上师处得到的教授再告诉上师。上师也在十二年中精进修持教授口诀,大师拉纳阿嘎阿香底也得到了大手印的究竟证悟。在作了利生的事业后,回到了空行净土中。

这是咕噜拉纳阿嗄阿香底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7-9

七、咕噜吉嘎力巴传

这是咕噜吉嘎力巴传。
他生于马嘎都拉地方,是属于平民阶级。他是在家人,娶了一位和自己阶级相同的女子为妻,享受着家庭中的幸福快乐。他心中对解脱道胜义法从来没有生起过任何的想法,完全只有对世俗事物的追求。但是有一天,无常业报来到,他的妻子往生了。他带着妻子的尸体来到了坟场,但是心中却舍不下妻子的尸体,就留在坟场里。

有一个有智慧的瑜伽士经过这里,就问此人说:“你在尸陀林这里作什么?”这位在家人回答:“瑜伽士,难道您看不到我的悲哀吗?如同盲人失去了导盲者一般,我失去了我的妻子,我的幸福已结束了。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不幸?”

瑜伽士告诉他:“有生即有死,生的结束即是死,聚的结束即是散。诸行无常,在轮回中无非只有痛苦,轮回即是苦,你何必悲伤。你守护着如同土石般的尸体有什么用呢?你应该学习解脱痛苦的佛法。”

“瑜伽士,如果有能解脱轮回中生死痛苦的方法,请你教我。”他向瑜伽士请求。瑜伽士告诉他:“在上师的口诀教授中有解脱痛苦的方法。”“请您教导我。”

瑜伽士就给予他灌顶,并告诉他无我的甚深意义。他又问:“要如何来禅修?”瑜伽士告诉他:“你要舍弃对已死去的妻子的执着。应以无我为妻,沉浸于非空非乐之中。依此来禅修。”

他依此禅修了六年。对妻子的执着分别溶入于大乐和空性中。而心中的染污习气清净后,心中生出了大乐明光。他就如同腐坏的毒药又清洗干净,无明去除了,本性得显露,真正见到了清净法性,得到了证悟。他被人称为吉嗄力巴瑜伽士,声名远播至四方。

他在家乡马嗄都拉教化了许多众生,即身回到卡雀空行净土。这是咕噜吉嗄力巴大师的一生。

八、咕噜米那巴传

这是咕噜米那巴的故事。
他是印度东部人,属于渔民阶层。上师是大天,得到了世俗悉地成就。

在嘎马入巴地方附近有一大海,名为伊达。渔民都在这里捕鱼卖鱼。有一渔人将铁钩绑在线上,在铁钩末端安上鱼饵,抛入海中。结果钓到一条大鱼,在收绳时,大鱼奋力挣扎,反将渔人拖入海中,渔人被大鱼吞入腹内,但由于往昔的业力,并没有死掉。

这个时候,女神乌玛向大天求取法教。大天告诉她:“我的这个法是非常秘密的,不是随随随便就可以传授,必须在大海中建造一房子来受法。”女神就依此造好了房子。就在这个房子中来教导乌玛女神密法。此时大鱼正好游到房子下面。在传法时,乌玛竟睡着了,大天问乌玛你听见没有?渔人就回答听见了,就这样渔人得到了密法。

密法传完后,乌玛醒了过来,再向大天请法。大天说:“我法已传完。”女神说:“我法听到一半,之后就进入睡眠昏乱中,未曾听到。”“那是谁回答我听见了呢?”女神说她并没有回答听见了。大天就以神通力观察,看见在房子下面的一条大鱼腹中,有一个人。是他听闻了密法。大天自忖:“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弟子了,我俩之中已有三昧耶存在。”

渔人在得到了灌顶教授后,就在大鱼腹中禅修了十二年。之后在西达巴力地方的一个渔夫,抓到了这条大鱼,渔夫认为大鱼这么沉重,肚子中可能有什么金银珍宝类的宝物,就把鱼剖开。结果发现其中有一个人。“你是谁?”渔人问他。他回答:“我也是渔夫。在某某王时,在捕捉这条鱼时,反被它吞下肚中。”众人一计算时间,竟然已过了十二年。众人大为惊奇,就称他为瑜伽士米那巴(意为吞咽)。众人都向他献供养。

米那巴就在浮沙上面舞蹈,双足毫不下陷。他又在硬石上舞蹈,双足却如同在泥泞地上般的陷入其中。众人皆惊讶不已。这时米那巴就说道:

“往昔积聚因缘故,
今生对法起正信,
由此功德圆满生,
礼敬自心如意宝。”

他说完了此诗偈,其后在五百年间利益了无量众生。被人称为米那巴多杰夏,以及阿金巴多,以此三个名字闻名于世。大师原来得到的是世俗悉地成就,但是后来在道地上渐次进升,即身前往法界空行净土。

这是米那巴大师的故事。

九、咕噜果阿嘎传

这是咕噜果阿嘎大师的故事。
大师是印度东方人。国王神护有一个儿子。当王子十二岁时,皇后生了重病,临终时皇后告诉小王子:“众生的快乐和痛苦都是由于所造的善恶业中产生的。你即使是失去了生命,也不可以造作恶业。”皇后讲完就死了。之后,国王在人民的要求下:“您应当有一个王后。”就再娶了。

过了几天,国王出发到森林中去散心时,王后在宫殿中到处游览,看到了王子,生出了贪爱之心。就派使者去请王子过来,王子不愿意,王后觉的很羞傀,认为王子轻蔑藐视我,心里就想着各种方法来除去这心腹大患。王后就告诉她的亲信们,他们告诉王后:“要杀害王子是不好的,王子是崇高的。”

王后想出了一个计策,将自己身体全部刮伤,流出血来,并且把衣服也撕破,躺在自己床上。国王回来后,问皇后:“你发生了什么事?”王后说:“你的儿子下流无耻,使我变成这样。”国王说:“如果他对你这般无礼,我将杀死他。”就派两位刽子手,将王子带到森林中,将他手脚全部砍断。

两个刽子手就考虑着:“杀死王子是不好的,不如杀死自己的儿子来代替。”就告诉王子:“我们不能杀死您。为了您,我们将杀了自己的儿子。”王子回答:“这是不行的,还是杀死我吧。母后临终留下的遗言:‘即使是牺牲了生命,也不要造恶业。’请你们遵照父亲的吩咐去作吧!”就来到了一棵大树下,把王子的手脚都斩断,二位刽子手就离去了。

随后,有一位伟大的瑜伽士,名叫阿金达来到这里。他给了王子灌顶和教授,他并且来到了附近一群牧人中。告诉他们:“在那边有鹫鹰飞翔处下面的一棵大树下,有一个人手脚都被砍断了,谁能去那里呢?”其中有一卖香者的小孩回答:“我可以去,但是我帮你作工作,你也要帮我作我的工作。”瑜伽士就帮他照顾牛群。牧童就来到了鹫鹰盘旋处,看到大树下有一个人。就回去告诉瑜伽士阿金达。瑜伽士问牧童你有没有什么食物,“我的牛群老板给我的食物中,我愿意分一部份给他,并来照顾他。”牧童回答。“那就请你照顾卓朗卡(王子名)。”瑜伽士吩咐他。

牧童就在大树周围,用树叶盖了一房子,并且以手除去了王子身上的污泥秽物,他就这样照顾了王子十二年。有一天,牧童又来到了这里,看见王子站起来,牧童惊讶不已问他。王子口中流出:

“方便善巧圣上师,
开示法界体性智,
今能证悟真法性,
苦乐皆无真稀奇。”

“因此我的手脚又同往昔—般的生了出来。”王子在空中告诉牧童:“我将给予你口诀教授。”牧童回答:“我不要你的教授。我的上师吩咐我来侍奉服事你,因此我就来服事你。”牧童就再回去牧牛。

瑜伽士阿金达来到了牧童处,牧童就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他。瑜伽士非常高兴,传给了牧童灌顶和教授,就往它方去了。牧童精进的修持,得到了大手印的证悟。这时瑜伽士又来临并告诉他:“直到你完成了使一千万众生得到解脱前,不要想成佛。”因此他就给与所有人灌顶。

大天就告诉他:“你不应该给所有人灌顶,而是向你祈求者才给他灌顶。对于那些没有信心者和缺乏智慧者,是不适宜的。”从此以后,他即如所授记般的利益了无数弟子使他们得到解脱,就如同照顾牛群般,因此被人称为果阿嘎,名声传遍四方。至今大师对有缘者仍会给予灌顶,而那些业清净且时机成熟者仍可听见大师的手鼓声,别人则听不见。

这是咕噜果阿嘎大师的故事。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4-6

四、咕噜宗比巴传

这是宗比巴大师传。在马加达地方,他是王室,得到了喜金刚成就。
宗比巴由上师拿波杰巴处得到了灌顶及口诀教授,一心来修持。大师对人民就如同对待独子般的慈爱。人民并不知道国王在修持佛法,但是由于国王对人民的慈爱,人民都异口同声的说国王真像是一位修行人。

这时国王告诉大臣说:“我国现在有许多小偷和恐惧,使人民不得安宁。并且由于个人的业,有许多的穷人和乞丐。为了保护人民免于恐惧和穷困,将在大树上挂一个大钟。当看到危险和急迫时才能敲打大钟,否则禁止敲击大钟。”国王如此般的告诉了大臣,大臣们依此而行,从此在马加达王国贫穷和恐惧就此消失了。

在这个时候,有一群属于贱民种姓的歌舞表演者,来向国王表演歌舞。艺人有一女儿,年方十二,毫无世俗的染污,肤色洁净,美丽动人,具有莲花部的一切功德相好。国王告诉艺人说:“把你的女儿给我。”艺人回答:“您是马加达王国的大王,统治著有八十万人的大城市。大王的财富享受是无法估计的。我们是贱民阶级,被所有人轻视排斥,请求大王不要让我们为难。”国王坚持要求,并给予女孩父亲和女儿相等体重的黄金,把女儿带来王宫。

“国王在十二年中依赖着手印,人民完全不知道。在十二年后人民才知道。国王娶了贱民女子的消息传遍了马加达王国。国王就将王位传给儿子们,自己和贱民妻子来到森林中生活修行。

过了十年,王子和人民们国政日益败坏,往昔的福报已享用殆尽。人民彼此商议,觉得应该寻找老国王出来继续执政,就派人去寻找。他们来到了老王住处附近,看到老国王坐在一棵树下。王后去取水,站在一湖上的莲花瓣上,亦不下沉。王后从十五公尺深的湖中来取水,带回给老国王。使者们皆不敢置信,回去报告了此情况。国王和人民就派人来迎请老国王,老国王和皇后两人骑在母老虎身上,从森林中走出来。手持着毒蛇作为皮鞭。众人惊讶不已,都共同请求老国王继续来执政。

老国王回答:“我是贱民种姓,怎么可以来执掌王位呢?但是人死后就不再有阶级种姓好坏的差别了。请你们把我们用火焚毁,我将重生并宽宥你们。”

人民准备了名为可希拉的檀香木材,来焚烧老国王和王后。本材众多,大火燃烧了七天未熄,从火烬中出生蓝色莲花,莲花中自然生出了喜金刚佛父佛母尊。马加达人民目睹了此现象都生起了信心,所以称老国王为宗比巴。

老国王告诉众人:“如果你们都有能力和我一样,就可以执政。否则就不要执政。”众人在惊讶之余,都回答我们不能。老国王又说道:“王政是微渺的,但是害处却很多。我将选择为佛法事业来努力。”说完就回到了空行净土来利益众生。

这就是咕噜宗比巴的故事。

五、咕噜沙瓦力巴传

这是咕噜沙瓦力巴的故事。
在曼札南维札马山区里,有一位名为沙瓦力巴的猎人。他造下了许多杀业,并吃食动物血肉。长久以来为了生活的关系,一直在伤害众生,恶业越积越多。

圣观世音菩萨看到这种情形,心生慈悲,为了要来教化沙瓦力巴,就神变成和他相似的一猎人,来到了沙瓦力巴面前。沙瓦力巴问他:““你是谁?”化人回答:“我也叫沙瓦力巴。”沙瓦力巴又问:“你从那里来的?”化人回答:“我从远方来的。”又问:“你一箭可以杀死多少只鹿?”化人答:“我一箭可以杀死三百只。”沙瓦力巴就说:“如果有这种箭术,我也想学习。”

化人带着沙瓦力巴来到一大平原上,并且变化出五百只鹿来。沙瓦力巴看见了就问道;“你一箭能杀死多少鹿?”“我一箭能杀死全部五百只鹿。”化人回答。沙瓦力巴说;“你只要杀死一百只就好,放过其它四百只鹿。”化人即一箭射死了一百只鹿。并且带回来一只死鹿的尸体。这使得沙瓦力巴的傲慢尽除。

回到家后,沙瓦力巴就问化人:“像这样的勇猛箭术我也想学习。”化人说道:“如果你想学习这种箭法,必须有一个月时间不能吃肉。”因此沙瓦力巴不再造作杀业。过了七天,化人来到沙瓦力巴处告诉他:“你都吃十么?”“吃水果”。化人又说:“你现在应该来禅修慈悲心。”

一个月到了,化人又来。沙瓦力巴就请求现在能教导他如何来猎鹿。化人就变出了一个世界,布满花朵。化人叫沙瓦力巴和他的妻子观看这个世界。他们看见在这个世界中有八大地狱,而二人亦在其中遭受锯身苦刑。两人大为恐惧,战栗发抖,话也讲不出来。化人一再的询问他们?“有众生住在这种地方吗?”又说:“你们若是诞生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害怕?”二人异口同声说:“很害怕,有没有解脱此痛苦的方法?”“若是有方法,你们作的到吗?”化人再问。“我们能作的到。”

化人就教导沙瓦力巴二人佛法。杀生的异熟果报将使人堕入地狱中。而和造杀业者同因的果报是性喜杀生。而由此故其业果报则是短寿,而来生的果报是身形丑陋,无有光彩。若能舍离杀业,求取菩提,则和造作者同因的果报是不喜杀生,其业果则是长寿,来生果报则是身形光彩庄严。化人藉此宣说了十恶业的恶果,以及十善业的善功德利益。沙瓦力巴因此对轮回产生厌离之心,心中对法生起了坚定不移的信心。

之后,在接受了观世音菩萨传给他的口诀教授后,沙瓦力巴来到了典第山丘。沙瓦力巴在十二年中,心无杂念的来禅修大悲心,得到了最殊胜的大手印成就。他从大悲法性中起来后,来到了观世音菩萨前,大悲菩萨对沙瓦力巴的功德成就称颂赞扬。并告诉他:“佛子,如同草上将熄灭的火一般,涅槃并非是最殊胜者。你应该为了众生的利益而留在轮回中,来完成对众生的广大利益。”

沙瓦力巴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居住。他有三个名字,一为沙瓦力巴。又因他总是穿着孔雀翎毛,故又被称为“着孔雀衣者”。又因他总是住于山中,故又被称为“山中估主”。他以此三个名字闻名于世。

对于那些具善根器者,沙瓦力巴大师会使用各种隐语方式和歌曲来导引他们。而大师在弥勒菩萨降临前,都将住世来利益众生。

这是咕噜沙瓦力巴的故事。

六、咕噜沙拉哈巴传

这是咕噜沙拉哈巴的故事。
他是婆罗门种姓,生于东印度拉吉大城的若里巴地方。他是空行母的儿子,虽然是婆罗门,却对佛法极有信心,曾听闻无数上师说法,对密法特别有信心,因此大师同时遵守了婆罗门和佛教的戒律。他白天遵守婆罗门规范,晚上则遵循佛教的行持。他也喝酒,众婆罗门都看见了,因此众婆罗门聚集在一起,想把大师逐出婆罗门外。他们告诉拉那巴国王:“您身为国王,受托付来保护本地的宗教。沙拉哈巴是有二万五千人的城市若里地区的领主。他喝酒破坏婆罗门教规,请您将他逐出。”

国王回答:“他是有二万五千人的领主,不能任意的驱逐走。”国王就来到了沙拉哈巴前告诉他:“你身为婆罗门,怎么可以喝酒?”

沙拉哈巴回答:“我并没有喝酒。”但是他被要求要发誓。沙拉哈巴就要求众婆罗门和人民都聚集到来。众人到来后,沙拉哈巴告诉众人:“若是我有喝酒,我的手会被烧掉。若是我没喝酒,手就不会被烧伤。”他就把手放入滚烫的融化酥油中,结果手毫无损伤。

国王就问众人沙拉哈巴真的有喝酒吗?众婆罗门仍然回答:“他确实有喝酒。”

但是沙拉哈巴再次如上面所说的考验来喝滚烫的融铜,结果也毫无损害。但是婆罗门众仍坚持他有喝酒。

接下来的考验是走入水中,若是有喝酒者则会下沉,没有喝酒者就不会下沉。结果进入水中的婆罗门全部下沉,只有沙拉哈巴一人浮起来。结果宣布沙拉哈巴并未喝酒。 ”

接下来的考验是在天秤上称重量。在天秤上较重者则表示未喝酒,较轻者则表示有喝酒。结果也是沙拉哈巴较重,表示他未曾喝酒。

接下来,众人将与人等重的大铁石三块放在天秤上,仍然是沙拉哈巴较重。放上六块,还是沙拉哈巴这边较重。国王就宣布:“像沙拉哈巴这样有大威力者,他想喝酒就让他喝吧。”

众婆罗门和国王都向沙拉哈巴大师顶礼,请求教授。大师就向国王和王后人民等唱诵了歌曲口诀,唱诵三种口诀。众婆罗门舍弃了外道,皈依佛教。而国王和大臣们也都得到了证悟。

后来沙拉哈巴大师带着一位十五岁的妻子,去到了别的地方。来到了一人烟稀少处,大师精进修持,妻子则主持中匮。有一次大师告诉妻子他想吃莱菔菜,妻子就出去准备作菜,将莱菔菜和水牛酸乳混合来烹调。妻子回来时,大师仍在三摩地中,未曾起身。大师就在三摩地中住了十二年才起身,问妻子说:“莱菔菜作好了没?”妻子回答:“你在三摩地中十二年未曾起身,现在是春天,那有莱菔菜。”沙拉哈巴就告诉太太:“现在我要到山上去禅修。”妻子回答:“在身体寂静的地方并非真正的寂静。心中没有妄念分别的寂静才是真正的寂静。虽然你住于三摩地中十二年,还有对莱菔菜的细微分别,如果不能断除的话,即使到山顶上居住,又有何利益。”

沙拉哈巴认为很有道理。就摒除了分别与执着妄想,专注的来禅修,得到了大手印的最上成就。大师在利益了无量众生后,和妻子二人共同前往空行净土。

这是咕噜沙拉哈巴大师的一生。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1-3

一、咕噜卢伊巴传

这是咕噜卢伊巴大师传。
“卢伊巴”意为食鱼内脏者,大师因此而得名。

有一个国王,其国家富足有如毗沙门天,王宫中珍宝如山聚,满是珍珠、金、银等珍宝。国王有三个儿子。老国王临终驾崩时,请教卜筮者王子三人中何人适合继承王位。卜者回答:“若是中间者执政,国政稳定,人民百姓皆能安和乐利,二王子具有如是功德。”老王就将王政交给二王子。长兄和幼弟及人民皆以二王子为国政继承者,但是二王子不愿执政就逃走了。长兄和幼弟以及人民就将王子抓起来,以黄金缭铐锁绑起来。二王子将种种金银珍宝赐给了周围侍者和监禁看守者,晚上王子穿上缝补的衣服,将黄金给予了随从人员。

王子来到了惹马拉王国的汪究夏拉地。王子抛弃了丝绸宝座,而坐于垃圾堆中,舍弃了王宫,卧于尘埃泥土中。王子像好庄严,望之令人喜悦,众人都将不需要的食物给他。之后,王子来到了菩提噶雅,有一位空行母摄受他,并给予他教授。王子回到了本国王城巴沙力布札。众人都给予他食物,他则晚上宿于坟场中。

一天王子来到市集中,来到一卖酒妇的酒店中,酒店女主人是世间空行母,她看见王子,就说:“你身上四个轮脉的染污皆已清净,只有心间豆子大小处对种姓的执着尚未清净。” 酒店女主人将装在陶罐内的腐败食物给王子,王子心生厌恶,空行母就生气着说:“你若不能舍离对食物善恶的分别,怎能生出佛法呢?”

王子细思偏执妄想和对世俗的分别是解脱的障碍,就决定舍离妄想偏执和对世俗的区别。他就专门捡食渔人将鱼杀死后抛弃的鱼内脏,并就此专心修持十二年。他吃食鱼内脏,所有卖渔妇皆看见,所以大家称他为卢伊巴。他以此名声振四方,并证得了成就。

这是大成就者卢伊巴大师的故事。

二、咕噜黎拉巴传

这是咕噜黎拉巴的故事。
在印度南方有一个国王一天坐于狮子宝座上,有一位从它方来的瑜伽士经过此,国王就问他:“你四方行脚流浪,不觉疲累吗?”瑜伽士回答:“我并不觉得疲累,但是您反而是很辛苦的。您有失去王位的恐惧,不能满足人民的痛苦。而我呢,我即使跳到火中,也不会被烧死。即使吃食毒药也不会死亡。再没有老和死的痛苦,因为我有获得生命本质的教授。”国王说:“我不能像您一样,在国内四处流浪。但是如果您有能让我住在王宫中,仍能同时禅修的教授的话,则我向您请求。”瑜伽士就给了他喜金刚的灌顶和教授,并使他进入了惟一心性的三摩地中。

从此以后,国王坐于铺有丝绸的狮子宝座上,在纯净的枕褥上,周围有王妃大臣们围绕着,在歌舞升华中来禅修,夜晚也在各种宴乐嬉戏中,所以别人称他为黎拉巴。国王持续心无妄念的将喜金刚的教授,观修在右手的戒指上。当这些观修皆达到坚固,再无改变。国王持续的作生起圆满二次第的双运观修,生出了广大的功德成就力,得到了大手印的成就,也得到了许多神通功德。

这是由于上师的口诀教授,加上自身的努力,以及往昔的业缘三者具足,即使不放弃世俗的欲乐,仍然能够得到解脱。

之后,黎拉巴大师利益了无量的众生,大师的名声宏传至各地,远近闻名。最后则回到卡雀净土。这是咕噜黎拉巴大师的故事。

三、咕噜毕鲁巴传

这是咕噜毕鲁巴的故事。他诞生于东方的阿札第哇帕拉地的哲乌拉处。
在印度南方的索玛希利大寺中,其中有出家众千人,并有一湖泊,是一宗教胜地。毕鲁巴是其中一受有具足戒之比丘,他在接受过灌顶后,在十二年中念诵了金刚亥母的念诵二千万次,但是连一点梦中的征兆都没有。他觉的很绝望,就将念珠丢到厕所中。到了晚上修法时,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念珠。有一空行母手拿念珠交给他,并告诉毕鲁巴:“佛子,不要绝望,我将加持你。要努力摒除一切的妄念和分别,住于自心本性中即是金刚亥母的真实本质。

自本具足莫外求,
不知幸福是稚儿,
自心乃如意珍宝,
妄念分别慎沈染,
少欲知足称最胜。”

金刚亥母如是告诉毕鲁巴。毕鲁巴就依此再禅修了十二年,终于得到了证悟。此后,侍者常购买许多的酒肉,并且在佛寺中的许多鸽子皆被杀来食用。在寺庙中的鸽子都消失后,僧众们相互询问:“我们的鸽子被谁吃掉了?”众僧都说不是自己吃的,就共同来到僧寮查看。他们来到了毕鲁巴的房间查看,从窗外向内看到毕鲁巴正喝着酒、吃着鸽肉。

僧众们就召唤聚集大众,将毕鲁巴驱逐出寺庙。毕鲁巴将僧袍和乞钵置于佛像前,顶礼后离去。在寺庙处有一大湖,有一比丘问他将去那里。毕鲁巴回答说:“既然你们已将我赶走,就不必再担心我的去处和生活。”

在湖边,毕鲁巴站在莲花的花瓣上,莲花毫不下沉。他向佛陀献供养,就如此到达湖的彼岸。在索玛布利的人们都生起忏悔,向毕鲁巴顶礼,并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死鸽子?”“我并没有杀死鸽子”他回答。侍者将一些鸽毛带来,大师一弹指,鸽子全部活过来,比往昔更为健壮,全部飞向天空,众人都亲眼目睹。

之后,毕鲁巴舍弃了比丘的戒衣,开始了瑜伽士的生涯。他来到了恒河岸边,向恒河女神请求饮食,但是恒河女神不给他,大师一气之下,把就恒河水上下分开,穿越过彼岸。

之后,大师来到嘎那沙大城市上,向一卖酒妇买酒。毕鲁巴喝了无数碗酒,并吃了许多盘饭后,有三天时间太阳不曾移动。当地国王大为惊恐,不知是谁施展大神通力,令太阳不得移动,就向人民宣布询问。太阳女神在梦中告诉国王有一瑜伽士,把我抵押给了卖酒妇。国王与众人计算酒钱,达千万数,只好众人集资来偿还。毕鲁巴才使太阳西下。

之后,大师来到了一名为印札的外道地方。当地有一大自在天的神像有八十一尺高,人们要求毕鲁巴向神像顶礼。大师回答说:“我是他的哥哥,哥哥向弟弟顶礼,怎么合乎礼节呢?” 但是国王和众人说:“如果你不顶礼,就将你处死。”大师回答:“如果我顶礼的话,将会有罪恶因此降临,所以我不能顶礼。”国王坚持道:“如果有罪过,就由我来承担。”大师在合掌时,大自在天神像从中间裂成两半,空中出现一声音:“我发誓服从您。”“那么你发誓吧。”大师说。在大自在天发完誓后,分裂的神像亦合而为一。众人就将献给大自在天的饮食供养等来供养大师。大师就将其捐给其它的佛教中心,据说至今仍然存在。

之后,大师来到印度东方的第米过第地方。当地人民都已变成了罗刹鬼。有一罗刹鬼在马路上守候,对来往行旅施放罗刹符咒,这是当地的风俗。大师先来到了当地的一佛寺中休息。其后有一婆罗门子也来到这里,他也被施放了符咒,之后将被吃掉。婆罗门子在寻找地方休息,却找不到。他遇到了一位佛教徒,这位佛教徒告诉他:“这里的人全部都已变成罗刹鬼了,再没有人存在。这是众人的共同恶业。你应该去那边的佛寺中躲藏。”婆罗门子就来到了寺庙中。毕鲁巴大师就加持他,并且对他施了符咒。

众罗刹聚集在一起,在作献供时,众人询问有什么东西可以来作祭祀。“各种肉都有,只是没有人肉。”其中一个罗刹说:“我找到两个人。”“赶快去把他们带来。”因为婆罗门子已得到了毕鲁巴的加持,无法被带走。罗刹再三前来,见到毕鲁巴坐在一树枝上,就将树枝切断,连树和人一起带来。众罗刹想将毕鲁巴煮来吃,毕鲁巴却将他们的酒全部喝光。罗刹们想将毕鲁巴杀死,就共同发出了恐怖遥远的笑声。大师反而发出了十二声忿怒笑声,所有的罗刹全部晕倒。其后,众罗刹皆发誓对于已皈依三宝者,以及有信心者,绝不伤害他们。而对于那些未曾皈依,也末发菩提心者,在未伤害对方性命的原则下,能够喝一口血。大师说:“若是你们违背誓愿,不但这个轮将会切断你们的脖子,而且北方的夜叉(内京)也会喝你们的血。 ”直到现在天空中仍可见到夜叉和轮子的踪迹。

大师使他们皆发誓成为护法后,就到它方去了。并再次回到第米过第。在路上大天及乌玛女神变现了一有五十五万居民的美丽都市,而三十三天的天子们,以种种的饮食对毕鲁巴作广大的供养。大师以诗偈自述一生:

索玛布利大寺庙之中,受戒比丘戒律严持守,
往昔善业所感召因缘,能得灌顶教授清净见。
十二年里妄念中修持,成就征兆梦中亦未见。
之后空行示现来告诫。从此因缘证悟广增长,
轮回分别了悟清净见,无分别行现已能进入。
执真实有僧众众人皆,难解真实将吾逐出寺。
为要折服僧众分别见,入三摩地度越过大湖。
逆流恒河进饮广大食,止住太阳运行自在行。
劈裂外道神像折其慢,第米过第降伏罗刹众。
大天显现真实大威力,化现城市对吾作礼敬。
种种神变若吾未示现,分别众生信心何得生。

其后,大师就回至空行净土。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序言

《八十四大成就者传》

明吉·金贝巴班智达 口授传承
蒋扬·钦哲·汪波等 编纂

印度八十四位大手印成就者乃是大手印传承之父。这些成就者本已成佛,大多为居住在印度的一群伟大成就者。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成就者,诸如龙树、圣天等的故事中充满了神通与智慧,正代表了数百年来代代相承的印度佛教密续传承中,许多令人惊奇而有趣的故事,且饶富启示。书中描述了八十四篇真实的密续传奇,八十四种不同人格,而且全都是发生在第八到十二世纪印度境内的事迹。

赞 颂:
敬礼神圣诸上师!
三世无畏荣耀十方佛
空行净土任运上师宝
悉地成就传承众上师
以身口意莲足下顶礼!

序 言:

“敬礼尊圣根本上师莲足下,
三世诸佛心识之总集,
您与金刚总持佛无别。
敬礼印度84大成就者,
一生得证空乐双运解脱城。
祈请大悲加持无止息!

为了能真实的呈现出古印度84大成就者的证悟故事,应该使读者能了解此传承。

诸佛教导了无量的不同法门,但可总括归纳为小乘与大乘。由于七点理由,大乘的教授是远比小乘殊胜的:“甚深的见地,广大的发心,无比的热诚与精进,追求的果位(佛果位),誓愿的范围,成就的果位等。”

大乘本身包含两部份:即被称为“因乘”的波罗蜜多乘,行者需要耗费长久的时间,才能进入果位的证悟。以及被称为“果乘”或“金刚乘”者,这是藉由结合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的殊胜禅修,行者能在一生中证悟。

在大乘中,金刚乘又远比波罗密多乘殊胜,这在莲花戒大师所著的祖送珍妹论中提出四项理由:“不需局限于某一单一意义,法门无量,能迅速容易的证悟,具器的弟子……”

大乘中,特别在金刚乘中有一特质,即是道上一切功德的出生处,是来自于以正确的方式来承侍上师。同时在都巴经中多处亦说道:
“对上师充满信心和恭敬心的具器弟子,将努力来服从完成上师的指示。由此出生了一切智慧功德。”

特别在金刚乘中,在喜金刚本续中说道:
“俱生超越智慧的出生,只能藉由对上师的信心和所积聚的功德中产生。”

在其它密续中也有类似的说法:“如果弟子以虔诚清净心,向上师功德海献供养,将能迅速成就世俗与究就悉地。”

即使对于少数上根弟子,他们能经由灌顶的不共大加持力,在刹那间得到解脱,此解脱亦是由于上师的大悲心及弟子的热诚信仰心所生出的。
而对于如大海般的加持,这是经由各种不同形式的灌项,依照弟子信仰祈盼的差别,所得到的加持亦不同。

当上师和弟子的三昧耶誓愿关系存在时,有时即使上师不说任何一个字,甚至弟子也未能察觉,但是只要一个注视,或是一个简单的手势加持,或是一个姿势,即可使弟子得到证悟。对于此,提洛巴上师和弟子纳洛巴的故事,最能够说明此情况:纳洛巴完成了上师所交办的十二件艰难工作,一天上师以鞋子将其击昏过去。纳洛巴昏倒后,当其醒来时,已了悟一切诸法现象的本性。

我们可以在印度及西藏的大成就者的故事生平中,找到许多类似的故事。

佛陀入涅槃后,在由声闻(小乘修持者)所作的第三次佛法结集末期,且正当大乘经论开始宏扬时,以沙拉哈大师为首,出现了许多大成就者,他们仰赖金刚乘的大瑜伽道而证得悉地成就。这即是本书的内容。

对于84大成就者的数目及其中大成就者,有各种不同的传承。

例如在西藏极为著名的祈请文,被认为是金刚萨埵所作,长久以来,一直被西藏最博学的学者们所接受,而毫无怀疑,但是最后终被证实是一尼泊尔骗子所伪作的,如伟大博学的智者达拉拿打所作的研究中明白指出,而因为他的前世是贡嗄·卓求,故他亦被视为拿波·杰巴大师转世。

在此书中所依据的传承,是巴沃·伟瑟大师所著,并且与印度的其它传承相符合。因此这是真实惟一的传承,其证悟故事的教授传承及如大海般的加持之流,是持续流传至今日,毫无中断,如许多大学者和成就者们所知。
为了说明此传承的由来,先讲述下面的故事:久远以前,在西瓦札大尸陀林里,住着一个女魔,由于往昔的业力,她住在尸陀林中,以吃食腐败的尸体为生。

有一天,有另一个鬼魔从天空中,将火热滚烫的熔浆,倾倒在她身上。此女魔痛苦的全身蜷曲。 84位大成就者知道她的善良本性,即出于无限的悲心,为她写下了“仁千称瓦”(珍贵宝髻)一书,以使其了悟事物的甚深密义。
他们将此教授传给了两位空行母:果吉黎和达玛比索。她们再将此教授传给此不幸的女魔,因此完全解除了她的痛苦。而后者的心亦得到解脱,并见到法界实相,她亦成为一位伟大的空行。

其后,在西印度苏拉克区的堪达玛地,当地国王昆吉王是一位慈爱、极富宗教情操的国王,但是国王的母亲却生病濒临死亡。
国王非常敬爱母亲,就询问太后希望自己为她修持何种法门,以能帮助她来生往生善趣。她是否希望国王向僧团寺庙献供养?或是布施穷苦者?
即将过世的太后回答她真正的希望,是请求国王邀请84位大成就者来接受供养。这是太后的最后遗言。国王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亦不知应如何来邀请这些早已消失的大成就者们,世俗之人是难以再见到他们的。
“不能完成慈母的临终心愿是何等耻辱啊。”他想着。“但是那些大成就者们都是满怀着慈悲心,我将向他们祈请。”
就在国王深陷入此沉思中时,二位智慧空行母果吉黎和达玛比索出现于前。她们承诺国王将帮助他邀请诸大成就者,并且命令国王建造一广大宫殿,以作为献供养之处,国王即令人加工赶建。

之后,二位空行母运用神通,在刹那间即来到诸大成就者处来邀请他们。
卢伊巴大师是第一位出席者,其它的大成就者则依本书次序依次入座。
国王准备了丰盛的供品,法会持续了良久。最后,诸大成就者拒绝了国王的请求,未能继续停留下来受供养。但是每位大成就者皆先后唱出他们的证悟过程,之后即消失,而其留下的歌曲口诀则被称为“投哈”。国王为84大成就者建造了雕像,并将他们的证悟口诀刻于其上。

当时位于东印度的大学者巴渥伟瑟,他听闻了大成就者们接受国王昆吉的供养。他立刻出发,但是不幸的,当他到达时,诸大成就者已离去七日了。
他感到非常的失望,就诚挚一心的来祈请,如此经过了七天,二位空行母再度出现。她们给与了巴沃伟瑟证悟歌诀及珍贵宝鬘的教授。
巴沃伟瑟依此修持,亦得到了证悟。最后他将所有证悟歌诀组织起来,写下了一部论著。此教授最后传至章巴拿地的明吉·金贝巴班智达。

明吉班智达对歌诀及大成就者的生平皆写下了注释。之后,由于其弟子明那译师孟竹·谢拉的协助,将此书翻成了藏文。

由此,此法教的传承能够确立坚固。对此真实传承的任何疑惑至此已完全摒除,而那些甘珠(西藏大藏经)的伟大编辑者,也将此书收入其中,并且亦置入竹大滚多(法本总集)中。

在84位大成就者中,有80位是男性,其中有五位出家众,即香底巴、龙树、卡那力巴(圣天·提婆)、夏力巴以及布苏固等五位,其余则是在家瑜伽士,有四位是女性。

大成就者们的故事所显示的典范,使人了解得到证悟仰赖的是行者精进的程度,与性别、年龄、阶级种性及社会地位毫无关系。读者亦可了解诸大成就者来自各种不同社会背景,几乎含括了传统印度的所有阶层,即使是那些最受人轻视者也是有的。
外在情况并不是决定的因素:大成就者有些是出家人,有些是在家人,此外有四方行脚的瑜伽士,或男或女。

同样使人惊讶的是,我们发现他们并不须要放弃其日常活动。相反的,他们可藉由其日常生活来修持。但是在开始时,他们都得遇神圣上师,并从上师处得到令心识成熟的灌顶,以及教授的甚深解释,使他们能以日常生活作为禅修道。
由于仰赖上师如大海般的加持,行者的心毫无疑惑,并且精进努力禅修,诸法逐渐呈现,如同自心的单纯反映。

在了解到心外无法,行者逐渐了悟到心亦远离一切的束缚缠绕,心只是明光与空性的无二结合。这对事物本性实相的内在证悟即被称为“轮涅无二”。此后即得到了究竟悉地成就。

在大乘中,功德的出生完全是仰赖上师。在密续中指出:“在六个月中,行者能对上师一心信仰无疑,即可得到金刚总持的果位。”
如果吾人相信上师即是佛,吾人所得到的即是如同佛陀大海般的加持。如果吾人认为上师如同凡人,所得到亦如同凡夫的加持。

为了能见到诸法的根本究竟实相,没有任何法门能和对上师的信仰心相提并论(即上师瑜伽)。
所以,那些对84大成就者的生平故事和甚深教授,能生起大信心者,并能进入金刚乘的修行次第中者,如接受成熟灌顶,并努力遵守相关戒律者,将能直接证得佛果位。

在谈奇雅巴(五种密戒)中说道:“如果行者能守清净戒律,至少可于十六生中证悟。”
但是如果行者经常灌顶,将可缩短时间至七世。如果行者除了灌顶外,也能持守戒律,并且努力修持发菩提心,并有正确的见地,则修持的重点应是结合生起圆满二次第的禅修。
“安住于生圆二次第的无别中,此即是金刚乘的教授。”伟大的龙树菩萨在他的令雅(五次第)中,亦有相同的说法。
安住于二次第的结合中,行者能逐渐得到降伏一切有害众生的大威力,能够导引他们走向解脱,并且能脱离各种传统的束缚。

其后,行者将能同时在千百诸佛净士中,见到千百如来,以及其它功德。此种成就即被称为证悟。
之后,在历经了大乘十地后,由于仰赖究竟果乘的直接道,即仰赖智慧手印,最后行者将可证得金刚总持佛的十三地果位。

此84大成就者传是根据藏文原著,是依据明吉·金贝巴班智达所传给其弟子孟竹·谢拉的口授传承。

其后,蒋扬·钦哲·汪波为了正法与众生的利益,协同其弟子诺巴大师蒋扬·洛竹·汪波,共同编纂了竹大滚多(法本总集),将84大成就者传记、成就歌诀、注解及如大海般的加持相关灌顶收入其中。

此84大成就者传乃密宗重要典籍,亦是藏密行者耳熟能详的感人故事。此书的出版对佛法的宏扬,必具有深远的意义和影响。对此,应感谢在法国及台湾的许多人。虽然由于人数众多,未能一一例举,我实深志腑内。

愿由此功德,能使无量有情众生皆能得到此神圣教授。

此序文是由萨迦诺尔旺遍德夏种蒋扬·滾桑·曲吉·嘉措所作。

译 者 序

印度84大成就者的故事是佛教徒们,不论显宗密宗,大多耳熟能详者。在本师释迦牟尼佛入涅槃后,由于在印度有许多大成就者们出现,他们以各种善巧方便来教授大乘法要,调伏众生,使得大乘中显宗和密教的佛法得以宏扬流传久远。其中广为人知的如龙树菩萨、寂天菩萨、提婆菩萨,及在密教中的著名祖师提洛巴、纳洛巴、沙拉哈巴等等。吾人身受他们的法教甘露,饮水思源,不能不缅怀祖师的深厚恩泽。

虽然本书是佛教徒们不可不读者,但是绝不是说和一般人毫无关系。事实上,本书中真正感人的并不是祖师们成就有多伟大,而是让我们能了解到不论我们处境多么艰难困苦,只要我们能由上师处得到正确的教授,经由自身的努力修持,都能得到成就解脱。

读者们将会发现在84位大成就者中,社会各阶层的人士都有,特别是大部份都是属于平民或是生活穷困的下层阶级者,其中不乏小偷、赌徒、猎人、鞋匠、裁缝匠、乞丐、卖酒者等等,有傲慢自大者,有胆小如鼠者,有肥胖到连吃饭都躺着吃者,也有年纪老迈奄奄一息者。真正是描绘人生百态的浮世巨绘。而这些人在未成就前,都是具有七情六欲、鲜活蹦跳的活生生的市井小民,这些人物都存在于我们身边,瞩目即是。然而他们跟我们的最大差别是:他们经由努力禅修上师的口诀教授,现在已得到解脱成就,能够来宏法利益众生,而我们依然还在世俗痛苦中,有自觉无自觉的和烦恼博斗挣扎。是耶非耶,君自判断。

佛法的伟大在于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不论我们曾造过多大的恶业,若能真心发露忏悔,经由上师大悲心的甚深教授,人人由于自身的努力修持,都有机会能够得到解脱。也能够来帮助别人走上解脱道。”

佛法的渊深博大,常常令人们摸不著边,难以入门。笔者希望经由这么一本具有故事性、趣味性、并且充满深刻智慧佛理的书籍,能够真正引导许多有心人及有缘人走上自在光明的解脱道上。

愿众人都能具有真智慧,能够每天快快乐乐的生活在当下,当死亡来临时,能够欢欢喜喜的往生,了无牵挂,洒脱一生,利人利己。您想拥有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吗?请仔细阅读品味印度84大成就者传。

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传

敬礼神圣众上师,
三世诸佛及传承上师,
学行皆为有成者,
往昔上师无畏求取最上成就者,
吾以身语意敬礼莲足下,
卢伊巴等八十四大成就者无瑕传记著。

目 录
一、咕噜卢伊巴传
二、咕噜黎拉巴传
三、咕噜毕鲁巴传
四、咕噜宗比巴传
五、咕噜沙瓦力巴传
六、咕噜沙拉哈巴传
七、咕噜吉嘎力巴传
八、咕噜米那巴传
九、咕噜果阿嘎传
十、 咕噜卓朗卡传
十一、咕噜韦那巴传
十二、咕噜香底巴传
十三、咕噜登底巴传
十四、咕噜札马力巴传
十五、咕噜嘎卡巴传
十六、咕噜龙树菩萨传
十七、咕噜嘎那巴(纳波杰巴)传
十八、咕噜嘎拿力巴(圣天菩萨提婆)传
十九、 咕噜达卡那巴传
二十、 咕噜那洛巴传
二十一、咕噜夏力巴传
二十二、咕噜提洛巴传
二十三、咕噜札查巴传
二十四、咕噜巴查巴传
二十五、咕噜杜甘帝传
二十六、咕噜阿卓基传
二十七、咕噜嘎拉巴传
二十八、咕噜多毕巴传
二十九、咕噜甘嘎那传
三十、 咕噜甘巴拉传
三十一、咕噜顶嘎巴传
三十二、咕噜班德巴传
三十三、咕噜当底巴传
三十四、咕噜古古力巴传
三十五、咕噜古吉巴传
三十六、咕噜达马巴传
三十七、咕噜马希巴传
三十八、咕噜阿津达传
三十九、咕噜巴哇希传
四十、 咕噜那力拿巴传
四十一、咕噜布苏固巴(寂天菩萨)传
四十二、咕噜印打菩提传
四十三、咕噜梅果巴传
四十四、咕噜果达力巴(多杰巴)传
四十五、咕噜甘巴力巴传
四十六、咕噜札连达拉传
四十七、咕噜拉呼拉传
四十八、咕噜丹马巴传
四十九、咕噜多卡力巴传
五十、 咕噜梅帝尼传
五十一、咕噜山卡札传
五十二、咕噜甘帝巴传
五十三、咕噜卓吉巴传
五十四、咕噜札鲁吉传
五十五、咕噜葛鲁拉传
五十六、咕噜鲁吉卡传
五十七、咕噜拿古纳传
五十八、咕噜札雅南达传
五十九、咕噜巴札力巴传
六十、 咕噜赞巴卡传
六十一、咕噜毕夏拿传
六十二、咕噜帝力巴传
六十三、咕噜古马力巴传
六十四、咕噜札巴力巴传
六十五、咕噜玛尼巴札传
六十六、咕噜梅卡拉传
六十七、咕噜噶拿卡拉传
六十八、咕噜噶拉噶拉传
六十九、咕噜甘大力传
七十、 咕噜达忽力传
七十一、咕噜邬笛力巴传
七十二、咕噜嘎巴拉传
七十三、咕噜吉拉巴拉传
七十四、咕噜沙嘎拉传
七十五、咕噜沙瓦巴噶传
七十六、咕噜纳卡波笛传
七十七、咕噜达力嘎巴传
七十八、咕噜布达力巴传
七十九、咕噜巴拿哈传
八十、 咕噜郭卡力巴传
八十一、咕噜阿南科传
八十二、咕噜拉克希米噶拉传
八十三、咕噜沙母达传
八十四、咕噜恰力巴传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后记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后记

就让我们回到祖古·乌金仁波切的祖母将行李装上牦牛的场景。为何一位老妇人要那么大费周章呢?她即将踏上让人望而却步的旅程。在一九一九年的时候,从东藏的囊谦旅行至中藏的拉萨是段艰辛的路程;高耸入云的巨大岩层与紧临湍急河流的陡峭峡谷,让这横越的地势危险重重;反复无常的严酷气候,从骤下的雹暴或倾盆大雨,到遮蔽视线的暴风雪,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
当然更不用提开展于旅队眼前的漫漫长路了,骑马、骑牦牛与徒步行走,至少要花上一个月时间。最后,别忘了还有盗匪与杀人凶手,也许会有抢劫,并可能杀害他们,或让他们因失去动物或补给品而无法度过恶劣气候。
那么,她为何还要踏上这样一趟冒险犯难的旅程呢?她要将她那位出名的喇嘛儿子带回来的使命,并不是为了让他周旋于有钱人之间,而难以集中心力的状态脱身,她的目的是要她儿子着手编纂、收集她父亲的珍贵教法。这样才能确保旷世巨作能够延续下去,也让她父亲丰富的遗作能够广为流传。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家族引以为傲的《新伏藏》是如此特别且重要,所以需要受到保护。现在,你也已经明白《新伏藏》是秋吉·林巴所发掘出来的教授与修持法,他是莲师在其《金鬘纪事》当中所提及一零八位伟大伏藏师中的最后一位。秋吉·林巴多次当面亲见莲花生大士,并直接和他讨论重点。
这些教授是莲师的心要,是为了提供给那些想要终止轮回并达到解脱与成佛的幸运儿。这个了不起的遗产,直到今日仍继续利益着无数众生。
蒋贡·康楚对秋吉·林巴的伏藏具有全然的信仰与信心,并尽其所能地从他那里领受伏藏法的灌顶。蒋贡·康楚在自传中叙述了他与伏藏师会面的种种情形,以及他从修持伏藏师的仪轨当中所得到的加持。依照他自己的说法,伟大的康楚甚至在几个场合中还担任了秋吉·林巴的“抄写员”。不仅止于此,他还收藏了伏藏师最重要的伏藏法,并收录在他那部《大宝伏藏》(藏文称《仁千德左》[RinchenTerdzo]的著作里;这部作品涵盖了千年以来,一零八位主要与一千位次要的伏藏师所发掘出的最上选珍宝。
乌金·多杰仁波切在他那部未刊行的著作《隐密的教法》(HiddenTeachings)中,对佛法作了大略的说明,并对伏藏作了特别的解说:
“隐密的伏藏一开始被埋藏在地底或岩石中,后来再被发掘、取出来。除此之外,隐密的伏藏也可以指伏藏矿脉,这是五大元素的力量,是自然界与生俱来的。伏藏可以分为七种类型,而在所有伏藏师中,似乎只有蒋扬·钦哲·旺波与秋吉·林巴拥有全部七种佛法伏藏。伏藏教法的经文,比如以启伏藏来说,无论原先的手抄稿是以藏文书写的形式,或以空行母的象征文字被封藏起来,都完全不会被四大元素所损坏,也无法被销毁,即使这个世界被搞得天翻地覆一样;尽管它们可能会持续封藏一到两千年,甚或更久时间,直到适当时机才会被伏藏师发掘出来。
正宗的伏藏教法是完全由莲师的言教所构成,并不会插入其他人的想法或意见,仿若成佛者已经检验过何者是对当前时代最有利益的教授般。伏藏教法与领受的人紧紧相连,就像上师所给予的指引,是和弟子的心意紧紧相连一样。同样地,莲师的佛法伏藏和当前时代也紧密相连,就像是从过往直接连结到现在一样。
佛法伏藏是由莲师直接传授给他所授权的伏藏师,因此传承非常短。所以,既然伏藏师的心意与莲师的心意无二无别,因此所传承的加持和亲见莲师本人是一样的,并没有差别。因此,一位伏藏师肯定是已经认出了无别觉性,并具有非凡的了悟程度。除此之外,以心传心的传承加特,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加以损毁的。
因为从一位真正的伏藏师那里所领受的传承加持,是极为巨大且无法加以损毁,所以,有别于领受其他灌顶,一位行者即使只能领受简短的伏藏灌顶,仍会有极大的加持。当我们确实检视自己的经验时,我们就能发现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祖古·乌金仁波切出生于秋吉·林巴的家族,他的祖母以及早期协助塑造他人格的大师们,都致力于收集、修持、保存与宏扬秋吉·林巴的伏藏法;他们展现出对这些伏藏法的深切赞赏,并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以维护传承。祖古·乌金仁波切也终其一生全心全意地修持、护持这些法教。许多已经了证的大师都选择从他那里领受《新伏藏》灌顶。而怀着最大的热诚与承诺,祖古·乌金仁波切也满足了这个传布的需求。《大成就者之歌》见证了成为祖古·乌金仁波切一生焦点之一的这项传统。
虽然祖古·乌金仁波切贬抑自己的成就,我们仍觉得,在此简短提出他的一些成就并不为过。我们不会揭露他内在的生命故事和了证的层次,那是伟大上师要做的事;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他身为一位大圆满的秘密瑜伽士,赞美自己并不是他的作风。我们将简单地勾勒出他部分成就的梗概。
祖古·乌金仁波切于一九九六年,以七十六岁之龄圆寂时,他已经在尼泊尔兴建了五座主要的寺院和数座较小的寺院,同时在马来西亚与丹麦也设立了道场,并且已经在美国种下了最终设立道场的种子。他最重要的寺院位于加德满都山谷的博达(Boudhanath),也就是大白佛塔所在处,亦即莲花生大士展现大手印持明证位的阿修罗岩穴(AsuraCave),以及位在斯瓦扬布舍利塔后面的山丘上。
祖古·乌金仁波切主要住在加德满都山谷上方的纳吉贡巴隐修处。受到他及其继任的儿子们所照料的行者已超过一千位,包括了僧众、尼师与在家居士。他的六个儿子中,有四个是主要的转世:确吉·尼玛、慈克·秋林、措尼和明珠仁波切(l)。而他的孙子们,包括了顶果·钦哲的转世,以及来自类乌齐寺的上师帕秋仁波切的转世。祖古·乌金的另外两个儿子:天巴·亚培(TenpaYarpel)是天嘎仁波切的贴身侍者,而乌金·吉美(UrgyenJigmey)则是德喜叔叔的转世祖古之一。
祖古·乌金仁波切将《新伏藏》的传承授予他的儿子们、最年长的孙子,以及多位转世喇嘛。他确保了这些珍贵的教法得以继续传下去,并得到护持。
然而,祖古·乌金仁波切最为知名的则是他的大圆满教授。一九八零年,当祖古·乌金仁波切到达西方世界之时,他是第一批在西藏以外的地方,教导大圆满最根本教授的西藏上师之一;他这么做是受到第十六世噶玛巴的明确指示,“让智慧的太阳在西方的天空升起。”而那确实就是他所做的事情。
祖古·乌金仁波切以才华横溢的方式传达了大圆满的教法,我们这时代无人能与他媲美。他以深遂的禅修了悟闻名,也以他传授这些根本教法时,简洁易懂又幽默的风格而为人所称道。他的法门是“透过自身经验来指导”,以少数言辞就直指心性,并揭示觉性浑然天成的教学方式,让学生能真正接触觉醒之心的核心。他改变了许许多多领受这些教授、认出自己心性,并坚持不懈修持的行者们的生命。在他圆寂之前,世界各地许多佛教学生为了要直接从这位大师口中领受大圆满至关紧要的口授指引,设法来到了纳吉贡巴。
祖古·乌金仁波切的回忆录让我们得以一窥形塑他这个人的各种影响与经验,而他的简朴与谦逊,也吸引了各式各样的人们。
1、当我请求第十六世噶玛巴为我最小的儿子明珠仁波切取名字时,他只是说道:“他是个尊贵的化身。”当时锡度仁波切是法王的侍者,他告诉仁波切说,这个儿子是泳尼·明珠·多杰的转世(明珠·多杰的多世转世一直都与锡度仁波切紧密相关)。后来,顶果·钦哲仁波切指出明珠·多杰“是康珠仁波切(KangyurRinpoche转世祖古的最佳人选”,而他是祖古·贝玛·旺嘉的父亲。我认为这并没什么问题,因为我们常见到有祖古同时身为几位大师的转世,以及一位大师的转世为三个或五个肉身的例子。转世祖古比起那些死后不断投生但非出于自己选择的轮回众生更具有弹性得多,举例来说,秋吉·林巴见到达桑仁波切是冈波巴、玉托·贡波(YutokGonpo)和莲师廿五大弟子之一的止美·达夏(DrimeyDashar)三人的化身。(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六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六章 结语

在噶玛巴的建议下,我带着三名侍者到马来西亚去。我们这四个穿袍子的人,是首批到马来西亚参访的西
藏喇嘛。这次行程为期三个月,在此期间,当地虔诚的华裔佛教徒供养了丰厚的功德金。
我决定将这笔钱用来改善纳吉贡巴的寺庙。然而,我一回到尼泊尔,开始跟冉拉讨论要如何善用这笔资金
的时候,却接到我两个年长的儿子确吉·尼玛和秋林的来信;他们在隆德寺跟着噶玛巴以及其他伟大上师
研读的课程就要结束了。信上说道:
“亲爱的父亲与母亲:
噶玛巴已经告诉我们两人说,我们必须建一座寺院。我们现在还太年轻,无法为这件事做什么,不过我们
听说奇尼喇嘛献给您一些位于大白佛塔的土地。请您在那里建一座小寺院。并不一定要两层楼,一层楼也
可以。”
噶玛巴并非特别选出确吉·尼玛和秋林来建一座寺院。那年,他跟隆德寺的每位祖古和喇嘛都说过同样的
话。总之,这就是我为何开始着手兴建位于大白塔的卡宁谢珠林寺(Ka-NyingShedrubLingmonastery)的
原因。
当建筑物完成的时候,我心想:“噶玛巴是我究竟皈依的对象,如果他能过来并主持开光典礼,那一定很
棒。”因此,在我接下来到隆德寺探访的时候,我就告诉噶玛巴:“我已经在博达兴建完成了一座小寺院
,我非常希望您能来参观。我来此就是为了请求您到那里去,并给予《噶举密续教授宝藏》的教授。”
噶玛巴答道:“你真贴心,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会去。不过,我必须先到印度,之后,我才会去尼泊尔。

不久之后噶玛巴就来了,为纳吉贡巴的寺庙与佛像开光,也给了灌顶,然后又回到隆德寺。所以,在噶玛
巴指示我于尼泊尔建一座寺院多年之后,我终于能够履行我的如意宝的教诫了。
延续法脉的传承
我们已经到了我生命中曾发生过的大部分重要事件的尾声了;很抱歉,我的故事有些无趣,不过,我也没
有什么精彩的事迹可以说。
我已经告诉你们我的家族历史、我出生之处、我在东藏的童年生活,以及我曾经住过的地方。尽管我已经
被问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想不出任何关于我自己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事情可以叙述。
我唯一重要的成就,就是能够将我所领受过的几个传承,传授给其他人。
《三要》未来传承的重责大任确实无误地落在我的肩上,因为,如今我似乎是唯一同时持有两支传承的人
。我已经慎重地将《三要》的灌顶授予了几位重要的转世喇嘛,透过这种方式,这个教授以及其他的《新
伏藏》法的传承就能延续不断了。
我传授过九次《三要》的教授;第一次是在楚布寺,传授给我们如意宝;第二次是在拉萨,传授予敦珠仁
波切;接下来是传给俄尔寺的冈萨堪布(Khenpo)。之后,在不丹,我将《三要》的教授给了八蚌·钦哲
的不丹转世。再接下来一次,我在纳吉贡巴传给了德布仁波切(DepukRinpoche),之后,又传给了住在
我们大白佛塔寺院一位名叫康巴·贡千(KhampaGomohen)的喇嘛。第七次是在纳吉,传给噶玛巴的摄政
王以及许多其他的转世喇嘛。接着,我将这个传承供养给阿杜仁波切与塔唐祖古(TarthangTulku)。我
最后一次传授它,是传给天嘎仁波切(TengaRinpoche)。主要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
我已经说明了《三要》教授如何传承的一些细节,也提示过,包括敦珠仁波切在内,有几位伟大的上师曾
经深切地赞赏这个教授。我也描述过,他们是带着怎样的兴味来追求领受这个教法,例如第十五世与第十
六世噶玛巴。事实上,这些伟大的上师对这个不同凡响的教授非常珍视,其中有四个人还着手为其撰写了
灌顶手册(l)。
顶果·钦哲与《新伏藏》
顶果·钦哲在我们位于大白佛塔的卡宁谢珠林寺给了《新伏藏》的传授,因为我告诉他说:“我第二个儿
子已被认证为秋吉·林巴的转世(2),而他也是他的后代子孙,但我并不觉得我能够给予灌顶以及全部
的口传。这需要一位重要的上师才能办到,而我觉得没有人比您更优秀了,仁波切。所以,请您授予我的
儿子们《新伏藏》法。”
当我向顶果·钦哲提出请求,要他传授灌顶的时候,他仅仅回答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依照你的请
求去做。”顶果·钦哲一向如此,他的回复包含了极大的仁慈与关爱。过了没多久,他就完成了传承——
当顶果·钦哲说他会做什么事的时候,他总是说到做到。当时,有许多祖古和喇嘛出席。由于他非常博学
多闻,在灌顶接近尾声的时候,他还撰写了一部详尽的教本,解释传承法脉;从伏藏师,经由伟大的钦哲
、康楚,以及其他主要的弟子;它们又如何汇聚于哲旺·诺布身上,从他再传至涅琼·秋林与宗萨·钦哲
,顶果·钦哲就是从宗萨·钦哲那儿领受到这个传承(3)。
因此,《新伏藏》有两个主要的传承法脉,一个是从哲旺·诺布传至桑天·嘉措;另一个则是从哲旺·诺
布传至涅琼·秋林、噶陀·锡度与宗萨·钦哲,然后再传给顶果·钦哲。最重要的是,这些传承已经传递
下去了,直到今天仍然持续受到护持。
以上这些,是我试着尽个人绵薄之力,简短说明传承上师们的故事。我现在七十六岁了,却尚未表现过任
何丰功伟业。因此,你们所能知道的,只有这些我将个人所见所闻串联在一起的故事。
以我个人来说,我已经吃了好多顿饭,而且在每顿饭之间呼呼大睡。简而言之,这就是我一生的故事。
1、细节的部分请详见附录:“《新伏藏》的传承。”
2、继多年之前,年轻的慈克·秋林不幸身故之后,依传统,祖古·乌金仁波切就被慈克寺赋予任务,去
向噶玛巴请示关于慈克·秋林转世的下落。当利培·多杰回复道,转世祖古已经投生为他的次子时,祖古
·乌金仁波切拒绝将这个消息带回囊谦,唯恐被指责为滥用裙带关系。一直到了噶玛巴造访达桑仁波切位
于博达的寺院时,才在多位喇嘛们的面前,包括达桑、萨曲、安津(Andzin),以及祖古·乌金仁波切在
内,宣布这件事。
3、有一次,宗萨·钦哲造访垒峰,从桑天·嘉措那儿领受《新伏藏》其余的教法。他在那里大约待了一
个星期,就在那段时间,他将莲花萨埵(贝玛·纽古,PemaNyugu)的密集灌顶授予桑天·嘉措,那是桑
天·嘉措以前没有领受过的灌顶。桑天·嘉措也给予宗萨·钦哲简短的莲花萨埵灌顶作为回报。(祖古·
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五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五章 邦塔堪布的口耳传承

我接下来一次到不丹旅行,主要是为了去见一位名叫邦塔堪布(Bomta Khenpo)的不可思议大师,并领受他的教授。我深切渴望与他结缘已有好一长一段时间,也担忧这个渴望永远无法实现。我曾经在距离首都两天行程的隐修处扎西冈(Tashi Gang)遇见他一次,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一个小时,但他的言谈却让我深受震撼。我有个强烈的感觉,如果我能与他再多相处一会儿,我就能得到些微的领悟;主要就是因为那一小时的相处,让我执意要去不丹拜访他,最后也真的成行了。
他住在首都上方山区的隐修处,这是他皇室的功德主所提供的一间小木屋。皇太后也仁慈地为我的停留提供了所需,而我搬进了他隔壁一间舒适的小茅屋,那是他那位已到印度朝圣的管家所空出来的屋子。我多么珍惜我们所能共度的三个月时光啊!
如果邦塔堪布觉得和你亲近的话,要领受他的教法就很容易了,“每天早上一早过来就好。”他就这么说道。因此每天早上,我在天刚破晓的时候就到他那里去。他有充分的机会阐明大圆满法当中,我所不清楚的每一个疑点。
在这段宝贵的期间里,我从邦塔堪布那儿领受了堪布•阿琼(1879—1941,大圆满龙钦宁提成熟口诀法最重要的传承上师之一)深奥的口耳传承(Hearing Lineage);口耳传承是将上师的声音传到弟子耳中的一种传承,而且一次只传给一个人,并非经由书面的经文。我从邦塔堪布那领受了这些教法的主要部分(1)。
多年以后,我也从纽舒•堪(Nyoshul Khen)那儿领受了相同口耳传承的部分教法。然而,那时候他的声音非常微弱,而我的听力又太差,因此,除非使用助听器与麦克风,否则我们便无法勾通!除此之外,我也害怕会干扰他脆弱的健康状况,因而不想太深入探求任何要点。但这并不表示纽舒•堪无法传授这个传承,绝非如此。而且他只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就是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才会给予教授。(2)
另一方面,我跟着邦塔堪布学习的那几个月中,我的耳朵尚未出现问题,而他的声音也大而宏亮。虽然我们并没有相处很久,然而自始至终我都能针对个人的指引以及大圆满法的传统指导,得到一些非常具体的教授,也提出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正宗大圆满教法的传人
邦塔堪布是一位非同凡响的上师,也是个特异独行的人。“你跟我已经变得非常亲近了,”有一天他谈论道:“而你似乎能够理解我所说的东西。我们现在已经有上师与弟子的关系了。”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继续说道:“我现在是个老人了,跟你说这些事丝毫没有自吹自擂的意思。不过你眼前的这个老人,是正宗大圆满教法的传人。尽管如此,又有什么好处呢?没有人来这里请法,即使有,也极少人能够理解。一个没有听众的讲师,也只不过是只吠叫的狗罢了。我对着空气传法有什么用处呢?”
“从康区、中藏或南部山脉来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打从内心深处,怀着赤诚来请求见地的。虽然我仍是真正大圆满教法的老传人,但我的健康情况正在恶化,看来我将会带着那些教法一起离开人世。”
听到这些令人动容的告白,我的心一阵刺痛,因此我尽可能地多请求教法。
有一天,邦塔堪布告诉我:“跟许多人一样,我这辈子已经接受了大量关于知见与大圆满法典籍的教授。然而,我却是真正曾经亲眼见过无垢友尊者化身与无垢友尊者本尊的少数人之一。”
“求求您,仁波切,”我请求道:“请告诉我这个故事。”“无垢友尊者的化身就是我的上师堪布•阿琼。每一百年,无垢友尊者会将一位化身送到西藏来,澄清有关大圆满教法的甚深精髓。巴楚有一次告诉他的弟子纽舒的龙多(Lungtok of Nyoshul)说,他无法遇见无垢友尊者的这位化身,不过‘在你的年代,或许你将见到他’。龙多认证他自己的弟子堪布•阿琼就是无垢友尊者无误的化身,而堪布•阿琼后来成为我的根本上师。”
“当我遇见堪布•阿琼时,我已经对空性有相当好的理解了,然而那种程度的理论学习无法满足我。我仍感到有种迫切的需要,得去澄清所有要点,并得到最大程度的彻底领悟。”
“所以我要求担任堪布的奉茶侍者,并不是因为我那时还年轻,而是因为我认为那是亲近伟大上师的好办法。每次倒茶给他时,我就低声地问个简短的问题,而每次我都得到答案。这是亲近他的唯一实际方法,否则,你必须晋升至助理教师的职位,才会得到提出问题的许可。我紧紧把握住那份枯燥的差事,为他倒茶八年,而当那段时间结束之时,我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要问了。”
后来,我逮到机会向噶玛巴询问有关邦塔堪布的上师的事情,“您觉得堪布•阿琼是个怎样的人呢?”
“哦,他毫无疑问是无垢友尊者的化身。”他用他那低沉的嗓音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
亲见无垢友尊者的本尊
“我见到无垢友尊者本人的时候,”邦塔堪布继续说道:“我已经待在雪谦寺上方一座山的洞穴里了。往山上去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个行乞的瑜伽士,他自愿担任侍者陪伴我。”
“后来,当我们停下来休息时,我问道:‘我们两个何不煮一顿饭呢?’那里有很多柴火,我们来准备煮一糌粑汤。火烧得很旺,突然间,汤就滚了。”
“快!快!”我焦急地大叫,“汤已经滚了!”
“那名乞者转身,用他的棒子指着我,说道:‘喂,你啊!别管汤的事了!你应该挂心的,是去了知那即是你自性的觉醒性。”
“就在那一刻,我看着自己的心;突然间,它变得比过去更加鲜明清晰——连一丝概念性思维的污染都没有。我停留在那样的体验当中好一会儿时间。”
“‘喂,你啊!’那名乞者宣称:‘觉醒的状态!那就是了!’” “尽管如此,在这时候,他也挽救了汤,我们就坐下来吃午餐。”
“下午的时候,我们走下山去,而当我们接近雪谦寺的时候,那名乞者叫我走在前头。抵达寺院之后,我坐下来喝杯茶。后来我就到外头去,但遍览整座山坡,却完全看不到一丝人影。而后,我问遍整座寺院,也没有人看到过这名瑜伽士。最后,雪谦寺的首席喇嘛告诉我:‘你找不到那个人的,他不是个寻常的人类。”
“我驳斥道:‘你说他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我之前跟他在一块儿。” “‘哦,不是这样的!’这喇嘛说:‘他是无垢友尊者的化身。”
“所以我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化身,他就是将自性状态介绍给我的人,因此我真正地认出了它,也就是我们所谓的觉性其不可言喻的本然面目。从那时候开始,我的修持不过成了一件修持不离于它的事情——自性本身未曾改变。然而,我的确必须坚持不懈地追求这种一心的状态。(3)”
有一天,邦塔堪布指向天空,问我说:“你有没有看见这些护法呢?”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回答。
“她又来了!这位度松玛总是当你在这里的时候才来。你没看见她吗?就在那里!” “没有。”我必须承认。
“那其他护法呢?”他指向四处问道。 “我也没看见任何一位。”我说。
随着越来越没有被染污的凡人觉知,邦塔堪布也逐渐显露了清净的体验。到最后,他能像日光般清晰见到所有的护法。
他时常将圣物放在人们头上给予加持,而每隔一阵子,他也会狠狠敲击某个人一顿,其他的人就会逃跑,接着就会有几天没有人愿意来。当地人称这种敲击为“忿怒加持。”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人,他自称接受了这种慷慨的加持之后,他的重病因而痊癒。
他告诉我说:“邦塔堪布非常用力地敲击我,使我完全忘了自己的病况,过几天之后,我的病情就好转了。”
源源不绝流泻而出的教法
当我在那儿的时候,邦塔堪布正对着八、九十人的喇嘛、出家众,以及不丹贵族们,教授一部很重要的大圆满经典《最胜智慧指引手册》(Guidance Manual of Unexcelled Wisdom)。他针对这些教法给了相当令人赞叹的阐释。突然间,他大声叫道:“喂,你这个老家伙!一直不停地讲话,但有谁在听话呢?怎么还不快闭嘴啊!”说完,他就往自己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有好一会儿时间,他只是安静地坐着。而后他又开始教授了,直到打了自己另一个耳光才又中断。他再次说道:“住嘴!老头子!这里有谁能了解这些教法呢?”
显然,我自身缺乏功德,因为我无法待下来领受完整的教法;我接到了噶玛巴的信息,要求我马上回去参加一些重要的法会。所以邦塔堪布讲学结束那天,我告诉他,我们如意宝要我回去。
邦塔堪布准许我离开,然后他随口提到说:“阿赖耶识的广空已经开始向外流泻了,因此,许多‘未闻受的教法’现在已经自然而然地自内在显露出来了(4)。如果我不留意的话,它们就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从我口中倾泻而出。倘若我不当心的话,我只能成为无助的旁观者。然而,当这里都没有人能理解的时候,把这些教法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唯一有帮助的,就是当我打自己的耳光作为提醒的时候。”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我问他。“有一次我跟一些来自色拉寺、甘丹寺,以及哲蚌寺最高阶的老格西教师们谈,”邦塔堪布回答道:“其中一位告诉我说,‘我做了那么多的研究,也学了那么多教法,但大部分都忘记了。’”
“什么?”我说:“你会忘记你已经了解的东西?你指的是忘记那些文字吧?而不是忘记它们的真意。密续上提过,未曾闻受过的教法,应该会自然而然地自精练的行者口中源源不绝地流泻而出。所以,你怎么能抱怨忘记呢?”
世界的组成与联系
“但这位老格西又再次说道:‘我忘记所有我学过的东西。’”
邦塔堪布继续解释道:“一旦你真正了解了这些教法,不论你有多老,都不可能忘记它们的意义。我的问题相反,我脑中的教法似乎比我自己能容受的更多;有时候它们就从我口中溜出来,因此我必须叫这个老头子闭嘴,然后甩他耳光,直到他保持安静为止。”
“但没什么用,他还是继续不断地谈论所有的现象是如何相互关联、这个世界与一切众生是如何于外在与内在两个层次相互关联,还有自生当下的显现特质是如何与本质、自性和潜藏力产生关联的。然后这个老头子继续说,为何空的本质对自性的体验有能知的特质,而这可以是清净或不清净的,并显露为不可思议的智慧之展现,或分别心的产物。有时候,详细到令人无法置信的解释会脱口而出,将这个世界的风景与装饰描述为由蕴(aggregate)、元素(elements),以及根(Sense-bases)所组成的虚幻城市(5)。森林与草地不就和我们身体上的毛发很相似吗?”
他就像这样一直不断地说下去。
他也极为详尽地说明组成现象世界和我们身体的这些大小元素的特质,以及它们如何联系在一起;接着,他继续谈到感官(Sense faculties)在清净智慧的体验,以及觉知轮回的有染方式这两者内涵中如何作用。他具有描述每个人基本状况的惊人能力,而且是用我从未在书本上见过的方式来描述。
我也从未见过任何一位伟大的上师在赏自己耳光的同时,叫自己闭嘴,然后静默不语,直到再次慢慢地开始讲课为止。
正当我们如意宝在不丹主持黑宝冠法会的时候,有一天邦塔堪布来参加。这时他走路已经相当困难了,但他却强迫自己全程走路过来。
“我必须见到观世音菩萨本人至少一次,”他说:“我至今还没有机会见到他。虽然我出身萨迦派,但他却是让我生起最深切信心的那个人。”
噶玛巴跟着一大群人追随者旅行到那里。法会当中,许多伟大的祖古与喇嘛都坐在前排,包括夏玛(Shamar)、锡度、蒋贡,以及巴沃等仁波切。我则与创古仁波切(Thrangu Rinpoche)一起坐在对面的另一排。
功德与生命之殆尽
有一次,在法会中间休息的时候,我看见噶玛巴眼中噙着泪水,我过去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他倾身向着我,所以没有其他人能听见我们说的话,“昨晚我在梦中看见不丹国王即将不久于人世,我们却无法替他做什么。他一直都是很好的功德主,也和我相当亲近,因此我感到难过。”
噶玛巴怀着极大的热情对待邦塔堪布,法会结束后,噶玛巴跟我说道:“叫他留下来,我想跟他一起吃顿午饭。”用过午餐,当邦塔堪布已离开之后,我再次看见噶玛巴眼中噙着泪水。
“发生什么事了,仁波切?”我问道。“功德与生命就要消耗殆尽了。”他只是这么说。不久之后,国王就过世了,而不到两个月时间,伟大的堪布也离开了他的肉体。堪布圆寂之后,有两、三天时间,任何方向都见不到一片云朵,连一丝浮云也没有(6)。
敦珠仁波切后来告诉我说,在邦塔堪布的荼毗大典上,突然有一大束白光从他火化的佛塔中射出来,在他的骨灰中也发现了许多舍利子。
经过长途跋涉到另一座寺院后,我只注意到有人被火化了,也隐约知道火化的就是这位伟大的上师。那一带的人说,他们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清朗的天空。邦塔堪布真是一位令人啧啧称奇的大师。
就在不丹的时候,我请我们如意宝为我与努日来的一位女孩所生的儿子命名。隔天早上他说:“一位名叫珠旺•措尼(Drubwang Tsoknyi)的瑜伽士穿戴着白色披肩和裙子出现在我面前。你刚出生的儿子就是他的转世。”

1、由于伟大的成就者之王阿宗·竹巴的儿子鞠美·多杰(Gyurmey Dorje)觉得迫切需要将此事完成,所以这些教法已经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了。这个传承是源自于吉美·林巴在桑耶·清浦(Samye Chimphu)的时候,三次净观到龙钦巴这位全能语王(Omniscient lord of speech)的智慧身,并从他那里领受了大圆满教法的完整传承。从那时起,这个传承就一直是一次只传一位弟子。这个传承的独特性在于那深奥广博的本质。吉美·林巴主要的弟子为扎珠(Tradrub)与多珠(Dodrub),前者为巴楚的传承祖师;巴楚再传给堪布·龙多(Khenpo Lungtok),而他的弟子就是堪布·阿琼。另一个传承则传予伟大的学者染嘉(zhenga),再传到堪布·龙多,堪布·龙多在巴楚的足下学习了十五年。米庞与染嘉都是巴楚的学生。(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祖古·乌金仁波切向纽舒·堪请求口耳传承的法之后,不少转世祖古和堪布的眼界都因而大开,尤其因为这个传承难以取得,一次只允许一名弟子领受此法。
3、这样的说法过于轻描淡写。依据邦塔堪布的亲近弟子索策仁波切(Soktse Rinpoche)的说法,邦塔堪布放弃了各种外在活动,在中藏一个隐修处修持了九年。
4、当一位大师的禅修经验变得更加深入,而“阿赖耶识的广空开始向外流泻时”,深奥而直觉的领悟就会揭露而出,而未闻受的教法,即以前未曾研习过的论题,也能轻易理解了。
5、由蕴、元素与根所组成的虚幻城市,是每位众生经验的领域;换句话说,就是轮回的状态。
6、依据古代大圆满密续,全然无云的天空是一种外在征兆,通常伴随着大师法身的内在证悟而来,被视为是最好的征兆。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四章 涅琼寺的秋林

这趟旅程最令人振奋的经验之一,就是见到第三世涅琼·秋林,他和他的家人陪我一起到努日(l)。就跟所有秋林的转世一样,他也是个极不寻常的人。
他的前世已经是位成就者了,而他前世的个性是,一旦开始给予某人直指心性的教授,在那个人认出心性之前,他不会让他或她离开房间。第二世涅琼·秋林的转世是由秋吉·林巴所交给噶美堪布的一封信中,由自己所预言的,而慈克·秋林则是由伟大的钦哲所认证。(2)
我们之所以能够完整保有任何一部《新伏藏》法,都要归功于第三世涅琼·秋林。慈克·秋林是一位既富有又具影响力的人,他几乎成功地让每部伏藏法都刻在木刻印版上。慈克寺以拥有第一流的木刻版印刷设备而闻名遐尔,由这些印板印刷出来的书籍,流传得既广且远。然而,这些木刻印版全都被毁坏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全被烧毁。
很庆幸地,涅琼·秋林成功携出了由慈克寺木刻印版制成的一套廿四卷《新伏藏》,并在锡金的首都甘托克,将它当成供养品献给了宗萨·钦哲。这套是我们目前使用的秋吉·林巴《新伏藏》法版本的基础。宗萨·钦哲圆寂之后,涅琼·秋林请求从他的遗物中,将这些书借出来,并在扎西·多杰位于努日的寺院中,使用它们来给予完整的传承。
《新伏藏》的重新出版
第三世涅琼·秋林在许多方面都非常殊胜。他的功德主告诉我说,涅琼·秋林待在他家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这位大师复述了这位功德主前一晚心里所想,以及做梦所梦见的每件事——涅琼·秋林非常清楚地看见了所有事情(3)。
我们一起去努日的旅行结束后,我在加德满都最后一次见到涅琼·秋林。他试着游说我和他一块儿旅行到他正要前往的印度。由于我无法跟他同行,因此他将手表送给了我,当作临别赠礼,并说要我保有它,因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为秋林教法贡献了极大的心力,他圆寂的时候,享年只有四十七岁,令人感到极为惋惜。
涅琼·秋林圆寂之后,《新伏藏》重新出版了,我有合订成一大册的一整套书。实在很怪异,苯教徒将我们《新伏藏》的第一版安排在西藏以外的地方发行。之后,由于顶果·钦哲与喇嘛布策(LamaPutse)的仁慈,再加上位于新德里(NewDelhi)的美国图书馆的合作并提供资金,新版本因而得以问世(4)。
无庸置疑,在所有护持这些法教的人当中,喇嘛布策贡献良多。首先,只要到西藏以外的地方,他就会收集所有能拿到的刊行本,然后又寻找其他所有能找到的版本,并将内容增添进去。其中很多都是乌金·多杰(OrgyenTobgyal)第一次探访康区时所带回来的,喇嘛布策真的是极为仁慈。
喇嘛布策是真正知晓《新伏藏》传统所有典籍,并将这些作品集要收齐归位的人。所以我们可以说,秋吉·林巴的这些书面法教能以目前的形式问世,都要大大归功于喇嘛布策(5)。
虽然慈克·秋林将完整的集要制成了木刻印版,但现在东藏大概也找不到任何完整的一套了。这都是由于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与佛法相关的一切都被破坏殆尽。
岩穴修行的心愿
我还未曾忘却在西藏时对洞穴的迷恋。我知道尼泊尔的一处隐密之地由牧(Yolmo)有个洞穴,称之为“旧月岩穴”(SunandMoonCave),莲花生大士曾经待过那里(6)。这个洞穴也是由奇尼喇嘛负责看管,而他非常仁慈慷慨地同意了让我待在那里直到终老。所以,有一天,我打包行囊,并准备了长期闭关所需的食粮。我准备了五袋,里面装有肉干、奶油、甚至还有从努日带下来的盐块等。我先差遣受我信赖的一个侍者前去帮我整理洞穴。
离群索居最主要的效果,就是自然而然地减少了无意义的活动。有一句名言说:“藉由离弃各种活动,你得以趋近无为的本性。”这就是为何要待在深山闭关的唯一理由。不然的话,没有了禅修,待在洞穴里怎么可能会有任何意义。洞穴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不需要人工去建造,然而有些人却忽略了这一点,还花时间做内部的装饰与修整;他们忘记了真正的目的,到最后变成只想着他们“拥有”了一个多么棒的洞穴,却过着普通的生活。
无论如何,噶玛巴即将抵达尼泊尔进行访问。在他到达之前,我心意坚决地要终生待在日月岩穴闭关。我要离开,而一切也都准备就绪了,四大袋的食粮早已经打包好,先送过去了。由于我计划将孩子的教育委托给我们如意宝,因而也将儿子们都送到他位于隆德的寺院去了。
所以,当我们在大白塔(BoudhaStupa)碰面时,我请示噶玛巴关于我要去由牧的洞穴一事。然而不幸地,斯瓦扬布的寺庙发生了所有权争议,因此噶玛巴拒绝让我去,并说道:“你必须待在加德满都,直到这件事解决为止。”我到洞穴的计划遭到了阻挠,而这件官司打了九年(7)。尽管如此,这不会是我企图待在洞穴的最后一次尝试。
和印度一样,尼泊尔的社会也划分成许多不同的宗族与种姓;每个种姓都有自己与其他种姓相对应的地位,而这构成了一个僵化的阶级社会。
我发现尼泊尔人非常温和且宽厚仁慈。我借住的那家人是属于地位最卑贱的种姓,户长是一位非常可靠且仁慈的男人,名叫冉拉(RanLal),而他一直也都是纳吉贡巴的创建者喇嘛卡夏仁波切(KharshaRinpoche)的功德主。
冉拉在加德满都市中心有间简陋的小房子,大人物绝不会跨过他的门槛。在老国王废除种姓制度的一些规范之前,你甚至不能喝由种姓阶级比你低的人手中所倒出来的水——所以说,没有人会喝冉拉家的水。尽管如此,那里却是我初次到尼泊尔时所住的地方。
有些种姓自视甚高。有一位我曾给他信函的显赫人士就问我们如意宝说:“祖古·乌金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他竟然住在加德满都种姓阶级最低的人家里,他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借宿地点。我们要跟他见面已经够困难了,如果再依照以前的规矩,我连一杯水都喝不到。”
后来,我们如意宝来到了加德满都,问起我关于这位显赫人士所抱怨的事情。
“不论这些尼瓦(Newari)人的种姓阶级是高还是低,”我说明道:“冉拉是佛法的护持者,且具有高贵的人格。我只需要随口提出某项计划,他就会不眠不休地去做,直到事情解决为止,这样的无私奉献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
因此,结果就是冉拉的房子必须足以让我当成“洞穴”。而关于位在斯瓦扬布寺庙的法律角力,经过这许多年,冉拉是所有人当中出力最多者。
护法功德主
由于卡夏仁波切的关系,我马上就有了一群护持的功德主。
卡夏仁波切圆寂之后,他的家人、弟子,以及功德主将他那座小小的隐修处纳吉贡巴献给了噶玛巴。
有一天,噶玛巴告诉我说:“你必须待在纳吉。你是很合适的人选,因为你同时具有噶举与宁玛两个传承。”就如同卡夏仁波切一样。噶玛巴将我立为卡夏仁波切的继任者之后,卡夏仁波切所有的功德主马上就接纳了我,并将我的心愿付诸实现。
回顾当时,纳吉贡巴非常穷困,邻近地区也是如此。当地村民甚至连用来盖房子的砖块都不烧制了,雨水会沿着我房间的屋顶渗下来,墙壁也有很大的裂缝。这是我住在纳吉最初几个月的状况。
当时我心里想着——并非基于任何玄奥的神通——这地方将无法成为未来的稳定居所,“翻修这房子有什么用呢?”我心想。因此,我反而鼓励卡夏仁波切几位功德主赞助我雇用工人,开始在山坡上挖地,整理出一块平坦的区域。
后来,我打消了在纳吉附近土地上耕种的主意,心里想:“只是为了要得到一点吃的东西就杀掉虫子,有什么益处呢?”然而,我还是同意让卡夏仁波切的女儿们与那位极为傲慢自大的财务主管保留了一些田地耕种。
此时我有两项任务,所以将时间分配为开发纳吉贡巴,以及监督诉讼程序的进行。两年之后,我才得以在纳吉开始兴建新的寺庙。那时候,没有道路可以通往纳吉,每样东西都得靠脚夫挑上来,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走上走下那座山无数次。
为了利益佛法在这个村庄未来的发展,我们开始进行建设。我心里想,建造一尊大佛不只可以消弥法律争端所累积的负面业力,还可以利益众生。当时,我想要的那种大佛像尺寸只能以粘土建造,但没有建筑物来防护的话,那尊佛像肯定会在这种气候状态之下被损毁。
因此,在当地功德主的协助之下,我安排再多买一些土地,以扩大寺院的占地面积。在那时候,没有人有远见或勇气把可观的金额花在买土地上,大家习惯以平方英尺来考量土地的价钱。我将我能力所及的邻近土地全都买了下来,而卡夏仁波切的土地只有山坡下的旧寺庙四周而已。
将多次购买的小块土地拼凑在一起后,我们拥有了面积令人相当满意的一片土地,现今的纳吉贡巴就矗立其上。
兴建工程期间,我每个月至少会被召唤下山到市区一次,去参加没完没了法律程序中的另一道步骤。然后我会再走路上山到纳吉继续工作。我亲自参与建造了佛堂那三尊主要的佛像,有时候,佛像必须放着风干一阵子,而那时候我就会回到山下的村子去。
噶玛巴的明确指示
在加德满都法律程序进行期间,我短暂地造访了隆德寺。当时印度边境再次爆发了冲突,我请示我们如意宝说,我到不丹巴罗(Paro)待下来是否会比较好。
“完全不会。”他断然回答:“你绝对不准到不丹去,待在尼泊尔就好了。尼泊尔是非常安全的,我以个人名义作担保。”
我离开后没多久,印度边界的冲突变得更猛烈了,人们开始撤离卡林邦,前往印度其他地方,但噶玛巴却拒绝离开隆德寺。
锡金国王拜访他,并说道:“如意宝,我想建议您到山谷对面的甘托克待一段时间。如果边境发生冲突,我不确定我们能保护您在隆德寺的安全。万一有需要的话,从那儿到印度方便多了。请您考虑搬迁您的居所,只是暂时性的。”
“锡金不会有事的,我绝对哪里都不去。”噶玛巴回答道:“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就放下这些忧虑,不要去印度,这里不会有事的。”
隆德寺的所有高层也举行了一次会议,而后来到我们如意宝跟前。秘书长泪眼汪汪地献上哈达,祈求道:“我们才刚逃离我们的家乡,千均一发之际,从残酷的动荡之中幸免于难。而危险又再度逼近了,不到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可以袭击到我们这里。我们知道印度的边境阿萨姆(Assam)已经爆发了冲突,而那并非是小规模的冲突而已。请您考虑离开隆德寺。”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离开,不过我绝不会走。”噶玛巴如此回复。
噶玛巴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发生不幸的事。
至于我,每当我提及去不丹的话题,噶玛巴连稍作考虑都不肯。他只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加德满都,不要四处迁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住在尼泊尔,并得以在没有任何生存或肢体的威胁下,存活下来。
然而我必须承认,我的确又尝试要到洞穴去,那是最后一次尝试。
有一次,在造访不丹途中,我待在巴罗,抬头一看,看见在著名的塔藏(Taktsang)洞穴下方,有一处诱人的小隐修处;这并非真正的洞穴,但确实能照到许多阳光,看起来具有作为闭关之处的绝佳条件。
当时噶玛巴也在不丹,我向他指出了那个隐修处。并说:“我想待在那上面。”
为了强调重点,我提醒他说:“尼泊尔的官司已经解决了。”
“不行!”他答复道:“绝对不行!我要你待在尼泊尔。”因此,我的计划又再度受到阻挠。噶玛巴是我这辈子以及来世的皈依和怙主,所以,如果我继续违抗他所说的话,我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1、这位涅琼·秋林的转世叫贝玛·吉美(PemaGyurmey)。他是由宗萨·钦哲所认证,宗萨·钦哲成为他的上师;他也是乌金·多杰仁波切、钦哲·耶喜(KhyentseYeshe)以及吉噶·康楚的父亲。
2、这两位是秋吉·林巴正式的转世,通常以他们的驻锡地慈克寺与涅琼寺来称呼。欲知更详细的内容,请参考名词解释的说明。
3、对一位精练的瑜伽士而言,天眼神通是深睡之明性(Luminosity)中无法去除的部分。
4、由于这些书要售予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保存计划时,是以卷数定价,每本书因而被缩短了(译注:藉以增加卷数)。结果《新伏藏》变成有四十卷左右,而非原来的廿四卷。举例来说,秋吉·林巴的生平故事原本是包含在《智慧心要道次第》(LamrimYesheNyingpo)这一卷。(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喇嘛布策是第三世涅琼·秋林的弟子,是寺院的首席唱诵师,也是一九八零年代早期出版的《新伏藏》的编辑。他对这四千七百页的内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也更清楚。
6、日月岩穴位在何兰普(Helambhu)地区(藏文称“由牧”),靠近美兰奇(Melemchi),就在加德满都北方三天脚程之处。主洞穴里面顶部的地方,有非常清晰的月亮与太阳图样。
7、这件官司的重点并非事发原由的细节,而是祖古·乌金仁波切出于对噶玛巴的虔诚心,以坚定不移的忠诚来处理事务。他锲而不舍地追踪这个案子九年,除了惹上许多麻烦之外,结果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三章 尼泊尔

当我于一九六一年抵达尼泊尔的时候,噶玛巴的一些弟子带我到博达的大白佛塔去,奇尼喇嘛(ChiniLama)则为我安排住的地方。噶玛巴已经寄了钱给奇尼喇嘛,准备在博达建一座寺院。
这实在不是个来到尼泊尔的好时机。这个国家是由国王统治,但国会党第一次动员,民主的梦想让大批村民涌进首都,挤满了街道;他们挥舞着棍棒包围了皇宫,并爬过围栏,大喊着要国王出来。因为动乱的关系,很难得到政府官员的关注,更别提递送噶玛巴交给我的信件了。
尽管如此,我仍然在噶玛巴的几位功德主陪伴下,到斯瓦扬布山丘(Swayambhuhill)去寻找合适的土地。我跟奇尼喇嘛说:“噶玛巴会付钱,不过必须有足够容纳五百名僧人的空间才行。”
“嗯,”奇尼喇嘛回答说:“你认为谁会供养五百名僧人呢?这年头,即使只供养几位僧人,人们也都会思前想后的。我们试着要维护一座只有四名僧人的寺庙,但连要找食物给他们都已经有困难了。”
“现在不是好时机,国会党正在反抗君主专政。你应该早点来的。承诺噶玛巴要由政府出钱提供钢筋水泥的那名官员,也许当初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但现在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再是主事者了,他的书面承诺连一杯水的价值都没有!顺带一提,噶玛巴为了这个计划所派遣过来的喇嘛,身上只带了两千卢比(rupees),而不是两万卢比。据我所知,这些钱是要护持佛塔,所以都用完了,一毛也不剩。”他说的很多事都正确,其中一件事就是,我从来没有从他那儿得到任何一卢比。
那天晚上,我坐下来拟了一份关于这些事的报告给噶玛巴,并请人送过去给他。我想到我是多么愚蠢,不在合适的时机遵照噶玛巴的吩咐办事;三年前当他叫我到加德满都的时候,情势非常不同。显然地,他要我去的时机才是恰当的。
现在,有一位功德主已经往生了,另一位正在照料生命垂危的儿子,而国王的前任秘书则正在坐牢,剩下的信便无法递送出去了。
艰困时日
在加德满都山谷短暂停留之后,我和我的家人、前来迎接我的队伍,以及几位脚夫,一起前往努日。这是第一次的旅程,我并没有在那里待很久。我在尼泊尔的第一个月时到达那里,并在五个月后回到加德满都。
我两个儿子正值难以管教的年龄,所以我在他们腰上系了一条绳子,就像牵着狗那样控制他们。人们为此捧腹大笑,不过实在没有其他方法了。有些人发牢骚说:“多么坏的人啊,把自己可怜的孩子当动物一样对待!”
秋林尤其毫无羞耻心,老是找麻烦。果然不出所料,要不是因为在他身上绑了条绳子,我们早就在其中一条陡峭山路旁的深渊中失去了他。有好几次,我们必须借着绳子才能将他拉上来。
有一次,为了要替一座大型转经轮(Prayerwheel)开光,我们花了一天脚程的时间来到西藏边境,当时有士兵在那边巡逻。我们在路上遇见的一些藏人告诉我们,不该去那里,因为实在太靠近边境了。他们也问我们,为什么跑出来之后还要回去。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去了。眺望山谷的对面,可以看见我们的家园。
由于我们已经有够多的行李要拿,而且有人告诉我们路上可以买米,因此我们没有带任何米粮就上路了。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我们发现这个位于尼泊尔与努日之间,这杳无人烟的地区并没有太多食物。
年幼的时候,确吉·尼玛只吃调理好且美味可口的食物,但秋林就不那么挑嘴了,只要桌上有食物,他就会吃。有一次,我们深夜之后才抵达一个村庄,那时商店都已经打烊了。那个晚上,有人准备了大块的干小米面团当晚餐,而那食物有着与众不同的棕色。确吉·尼玛拿起了一块,看了一下,然后大叫道:“那是大便!绝对不吃!住这里的人怎么能每天吃大便呢?不许再喂我吃大便了。”
他只肯吃一些干肉。我必须承认,不需要用太多想像力,就可以把那东西当成粪便,所以,怎么能怪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想吃呢?
相反地,秋林却说:“我才不在意它看起来是否像大便。尝起来很可口!”他狼吐虎咽地就把两人份吃光光了。
累计持诵金刚上师咒
我离开隆德寺之前,噶玛巴曾经告诉过我:“jiawaRinpoche在写给我的一封信上说,我们应该累计大量的‘金刚上师咒’来护持佛法。所以,在努日要安排一场累计持诵金刚上师咒的法会。”
我把这个教诫铭记在心,这也是我们在喇嘛扎西·多杰(LamaTashiDorje)位于努日的寺院里所做的第一件事。扎西·多杰是一个既稳重又可靠的人,毫无一丝虚伪;他的父亲曾经是桑天·嘉措与噶美堪布的弟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楚布寺,因为扎西·多杰的家族与噶美堪布有关系;这家人来到中藏寻找噶美堪布的转世,而这位转世碰巧就是我的一位表弟。
在努日,整个村子都参与了这场为期四十天,累计持诵金刚上师咒的法会;从清晨到深夜,大家都一起用餐。村民们都是全家信仰密续教法,丈夫与妻子全都一起参加;大约有三百人参与盛会,而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回报当天持咒的数目。我又在位于努日以及玛囊县(Manangdistrict)的其他村庄继续举办相同的法会。这趟旅行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累计了整整九亿遍的莲师心咒(Louts-Bornmastersmantra),村民们也给了我供养品。所以,我带着令人欣慰的满含信众拳拳心意的供养回到加德满都。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章 锡金

我的锡金东道主与功德主班酿克·阿汀是个很特殊的人,年轻时,他曾担任过他所挚爱的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的秘书;跟着噶玛巴在康区待了三年,对噶玛巴怀着极为深切的信心与虔诚心。
班酿克回到锡金家乡后,就结婚生子了。他大部分的家人都和他一样,对噶玛巴有着少见的深厚虔诚心。有一天,我们如意宝自寻访印度主要圣地的行程归来后,受邀到班酿克的庄园。当班酿克站在一长列身上披着特定黄色大披肩的僧人前头时,手上捧着一条哈达和一束香。
班酿克后来告诉我说,他的妻子(很凑巧也是个藏人)对于身居要职的丈夫向西藏师父鞠躬这件事感到不大高兴。她以吹毛求疵的语气问道:“天哪!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来礼遇噶玛巴喇嘛,那jiawaRinpoche来的时候,你要怎么做?”
然而,班酵克毕竟不是一个容易受摆布的人,他回复道:“噶玛巴一直是我历代祖先的上师,也是历任锡金国王的上师;他是我们的皈依与怙主,从他那儿我们领受了许多法教。没有任何人比根本上师更重要,即使是其他国家的国王,也不会比根本上师更重要,甚至那个国王碰巧是jiawaRinpoche也一样。”
班酿克的家族是古老锡金王室的后裔,但并不是主要的皇室传承,而是担任大臣或行政首长职务,并由父亲世袭给长子。有一次班酿克听到皇后这么说:“也许班酿克应该称为国王阿汀,他的权力这么大。我们还要另一位国王干嘛呢?”
班酿克听了只是大笑,并说道:“我不会做任何背叛国王陛下的事。但如果这件事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那对锡金的未来并不是好兆头,也许我该退休了。”很快地,他就辞职了。
“我们的肉身佛”
一天晚上,我们和班醚克的两个女儿闲坐着聊天。其中一个女儿说道:“如果噶玛巴没有来过这里就好了。他真的不该来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为什么呢?”我问道。
“嗯,毕竞他不是个佛,”那是她们的回答:“我们煮东西给他吃,我们也亲眼看到他吃了东西。后来,他上完厕所,我们到厕所查看,也看到他拉在便桶里的东西!因此我们了解到,他只不过是个人罢了,我们现在对他已经失去一半的信心了。如果他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家,那该有多好。”
“哦!闭嘴!”她们的父亲说:“别再讲这种孩子气的话。他当然是个人!你们期望什么呢?”
她们曾经预期他是个没有真实肉身的神。当他们全家提到我们如意宝的时候,都不会用“噶玛巴”这个名字,他们叫他“我们的佛”——不是那个佛,而是我们的佛。他当然是个人。当佛陀在鹿野苑(Sarnath)和菩提迦耶的时候,也有一具肉身。
班酿克本身并没有那么幼稚,而是个极为深沉通达的人;他也是个富有的人,刚好搭配他乐善好施的个性。每年,在某个特定的日子,他都会找来五百名脚夫,每人扛着满满的一袋米到噶玛巴位于锡金的寺院隆德寺去。而寺院有任何用不上的东西,他们也都可以随意变卖。
难道你会不把这样的人称为功德主吗?
我在班酿克的庄园里进行了三年的闭关。当我闭关的时候,正值我儿子确吉·尼玛和秋林要学习认字、读书的时候。村庄附近有所学校,班酿克坚持要他们去那里注册。但三天后,确吉·尼玛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回到家。
“那学校毫无意义!”他抱怨道:“年长的孩子教年幼的孩子如何捕鸟,并把它们杀了。到了下午,他们就在学校后头把鸟的毛拔光,在小火上烤,然后把它们吃掉。那种地方我怎么待得下去?我不会再回去了!”
“那又怎样?”年幼的秋林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是,他也只不过多待了几天而已。
秋林的问题是,他不听从管教。有一次,他实在太不听话了,我不得不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倒吊在窗外,并威胁说,如果他不乖乖听话,我就要把他丢下去。但是,即使头下脚上地倒挂在外头,他还是拒不从命。
果然不出所料,过没多久,他就从同一扇窗爬出去,试图抓住一根树枝,却摔了下去。他的玩伴冲进来大叫说龙多(Loungtok,秋林昔日的名字)已经从窗户外摔下去了。不可思议的是,他却死里逃生,只扭伤了一只脚踝。尽管泪眼汪汪,他仍勇敢地宣称自己没做错事。
两个儿子的性格
我两个儿子的性格南辕北辙。
威胁的确会对确吉·尼玛造成效果——让他变本加厉,也保证他绝不听从任何话。所以,我很快就了解到,对付他,最好要用理性的口吻说话。
“当你已经失去了位于西藏的寺庙,顶着大喇嘛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我会这么跟他说:“我们已经在这儿了,身无分文地在异乡,但有些孩子却不喜欢受教育。虽然他们上一世可能是个大喇嘛,然而没有接受适当的教育,他们唯一能做的工作,就是当个脚夫,在炙热的阳光下挑着重担走在路上,任凭汗如雨下。多么令人感伤啊!”
“要是他们在幼年祖古的时候能用功念书就好了!有句康巴谚语说:今日的肉和奶油,就是明日的粪便!”
“过去在康区,我们就像是奶油,但现在我们却像是粪便。除非你现在能用功,学习读书和写字,否则我保证有一天你会惹上麻烦。你一定注意到了,脚夫在路上是如何挥汗的。如果你不做你每日的功课,你就会变成他们那样。”
一旦开窍后,确吉·尼玛就会乖乖地念书。这些温和的提醒远比一百个大板有效多了,他甚至还会训斥弟弟,告诫他受良好教育的好处。
然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对付秋林,却一点效果也没有。他只会嘲笑你对他讲道理的用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挑得起脚夫的重担,我才不在乎!”
朝圣之旅
完成闭关后,我便到几个圣地去朝圣。首先,我造访了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之——菩提迦耶。如同佛经里告诉我们,菩提迦耶的金刚座(Vajrathrone)是本劫(eon)千佛觉醒而证悟成佛的地方(l)。
桑天·嘉措曾告诉我,所有到过菩提迦耶朝圣的人,即使一生只去过一次,都可说是不虚此生,死而无憾了。那句话我铭记在心,不想在没看过菩提迦耶之前就撒手归西。所以一抵达锡金后,我马上往菩提迦耶的方向出发。我很盼望能在那样神圣的地方祈祷,并许下纯净的愿望,尽管我无法在第一次探访时久待。
我也得以造访不丹好几次。第一次,有一位身居扎修(drasho)位阶,名叫彭措·旺度(PuntsokWangdu)的不丹显要派人邀请我到他那儿去。这位显要曾见过德喜叔叔,对《新伏藏》颇具虔心。事实上,他不断在询问,是否有这个传承的任何喇嘛离开西藏。当我们会面时,很显然地,他与我们这个传承有强烈的缘份,尤其对哲旺·诺布怀有极大的信心。
彭措·旺度已经在布姆塘山谷(Bumtangvalley)一处称之为月草地(MoonMeadow)的地方盖了座新寺庙(2)。不丹式佛像的制作方法是,先将未纺过的棉与粘土混合、搅拌,然后用此混料来塑造佛像。这座佛堂里有莲花生大士十二种化现的精致等身像,而且依据《图珠巴切昆色》传统,雕塑得很细致。
当我们造访月草地之时,彭措·旺度告诉我说:“我很开心,您已经脱离了局势混乱的地方。您何不离开锡金,到这里来住呢?虽然我已近迟暮之年,但是我会资助您的;我会将这座莲师庙(Padmasambhavatemple)献给您,并帮您建一座寺院。”
“我目前无法待在这儿,”我答道:“噶玛巴送我到锡金,并把我安置在他的功德主班酿克那儿,我不能抛下那个局面一走了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时机不对。”那次会面后没多久,他就过世了。
就在这次旅程中,我见到了一直资助德喜叔叔的不丹皇太后。那时我刚好造访卡林邦(Kalimpong)的一座寺庙,那座寺庙是仿造莲花生大士“光耀铜色山”的样式兴建,碰巧她也在那座寺庙里。
“您能离开西藏是件好事,”她跟我说:“靠近西藏边界有个叫狮垒草地(LionFortressMeadow)的地方,那是莲师的五个圣地之一,耶喜·措嘉就在那里禅修(3)。而我有些土地就位在下方,如果您想要待在那儿,我会资助您的。那块土地也够大,差不多可以养活十个人。”
由于我没有计划在不丹住下来,所以婉谢了她的好意,并跟她说,目前我在锡金,有如意宝跟班酿克的资助,过得很好。
当宗萨·钦哲待在甘托克的时候,我有机会一连廿五天,每天早上去拜访他,并问了他很多问题。当时他正处于半闭关状态,通常不接见访客,但由于我是秋吉·林巴的后代,他对我特别好,准许我去拜访他。通常他都是一个人独处,身边完全没有任何侍者。
班酿克·阿汀对噶玛巴深具信心,但对其他很多伟大的修行人可不是如此,甚至对宗萨·钦哲也不具信心。然而看到我每天早上都走进甘托克去见宗萨·钦哲之后,有一天,班酿克问我,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在整个西藏和康区土地上,没有人比得上这位叫宗萨·钦哲的上师。因此,我到那里去澄清一些疑点,尽管我并没有要请求任何一部大法教。对于任何我所提起的伟大上师著作,宗萨·钦哲都很熟悉,他同时也熟知每位伏藏师的所有伏藏法。大家都说,他是他那个时代最博学多闻的大师。别忘了,这种成就可不能等闲视之,因为跟他同一时代,还有许多博学多闻且圆满成就的伟大上师,然而他却被公认‘胜利旗帜之顶’(Crestofthevictorybanner)。”
听了我的这番话,班酿克疑惑地问道:“嗯……他真的有那么特别吗?”
“谈论到他时,千万不要有一丝怀疑。”我回答道:“没有其他人比得上他。”
看来我似乎在班酿克心中引起了一些疑问,因为很快地,他也开始拜访宗萨·钦哲。身为一个心意坚定的人,他同样也未曾对宗萨·钦哲失去信心。
适合黑暗时期的修持之法
有一天,我请示宗萨·钦哲,我该修持什么法教。“大圆满教法在这个即将到临的时代,将如同野火般燃烧。”他答道,并阐释这句著名的预示:“当末法时期的火焰迅速蔓延而难以控制之时,如不坏车乘的金刚乘教法将如同野火般燃烧。”
宗萨·钦哲解释说,佛教在西藏萌芽期,正值佛法开始散播,有三位伟大的上师,即莲花生大士、无垢友尊者与毗卢遮那将许多密续与大圆满的法教带到西藏来。几个世纪之后,阿底峡尊者来到桑耶寺,遍览保存在寺院图书馆中的印度原版手稿,看到了许多在印度已经失传的典籍。他极为赞叹,因而惊呼道:“这么丰富的法教!那三位伟大的上师一定是直接从空行母的秘密宝藏中,将这些密续法教带来。”(4)
有一阵子,三内密的教授,即玛哈瑜伽、阿努瑜伽与阿底瑜伽,在上师传给弟子的口授传承(oralineage)中盛极一时。之后,大圆满法教的延续主要就是透过伏藏的发掘。
如同宗萨·钦哲告诉我的:“将密续教法封缄起来,是为了在以后的特定时期将它们发掘出来,而它们会以最适于那个特定时期的形式出现而被发掘。每一位主要伏藏师必须发掘至少三种主要法门的伏藏,包括莲师仪轨、大圆满、观世音菩萨法门。在我们这个时代,老钦哲和秋林是特别被赋予七种传承的人。”
宗萨·钦哲接着又说明,几世纪以来,已有许多不同系统的大圆满教法被揭露出来,且在大众之间流传。较古老的传统一直兴盛到杰尊·森给·旺秋的时代为止。之后,龙钦巴将这些教法编纂成《心要四支》。到了更后来,还有很多伏藏也陆续被发掘出来,直到龙钦巴的转世吉美·林巴取出了著名的宁体(Nyingtig)系统《甚深心髓》(InnerlnostEssence)为止(5)。
所以,每一个时期都有特别针对那个时代的特定大圆满教法。近来,钦哲、康楚以及秋吉·林巴取出了好几个系统的大圆满教法。就如众所周知的,秋吉·林巴个人就发掘了七个不同系统的大圆满教授。
在我们这个时代,有两个特定的教法将会非常具有影响力,一个是由伟大的钦哲所取出的《杰尊宁体》(chetsunNyingtig),另一个就是由秋吉·林巴所发掘的《普贤心髓》。这些系列的教法由近代的两位成就者之王(siddhakings)所修持,即伟大的上师夏迦·师利与阿宗·竹巴(AdzomDrukpa);他们两位都是老钦哲的弟子。
“我应该专注哪一种大圆满法的修持呢?”我接着问道。
宗萨·钦哲建议我专注于《普贤心髓》的修持,并赞扬它适合于这个时代。他引述了莲花生大士在经文的仪轨部分最后所说的话:
“这些究竟的指示,
具有极度的秘密性,
将于这个时代的最末期,
传布普贤王如来的心法。”
又有一天,我问宗萨·钦哲:“像我这样懂得不多的人,要从《大宝伏藏》所包含的所有伏藏法当中,分辨出最重要的教法,是有困难的。我们就像是想在一片广大的草原中,挑拣出最美丽花朵的孩子一样。您认为哪些伏藏法最重要呢?”
“就上师这部分来说,没有比咕如·确旺《八篇中的第十天修持》(TenthDayPracticeinEightChapters)更伟大的教授了,这是所有上师相应法仪轨中最具权威性的。”宗萨·钦哲回答道:“就本尊法这部分来看,莲花生大士所教授的《八大成就法》,以酿惹(Nyang-Ral)的版本最为殊胜。最重要的空行母修持则是黑金刚瑜伽女(BlackVajraYogini),也是由酸惹·尼玛·欧色(Nyang-RalNyimaOzer)取出的。所有发掘出的伏藏法中,最重要的是这三个。”(6)我也请示了关于《大圆满三部》的教授。
“《大圆满三部》结合了莲花生大士、毗卢遮那与无垢友尊者这三人从他们大圆满教法的主要上师师利·星哈那儿所领受的心要(7)。到目前为止,它尚未在西藏广受宣扬及修持;它是一个被封藏的教法,也应该要在隐蔽的地方修持。我相信它利益广大众生的时机尚未来临。我不认为那三位伟大的上师会毫无理由地将他们的心力结合在一起——可以预见,未来的成佛众生不会毫无目的地做任何事,会吗?”这些就是他所说的。
“《三部》中有一些珍贵的指导手册,不过对我而言,看起来似乎都很短。”我说道。
“只有莲师能够将这么多法教浓缩在单一书册中,其他人是办不到的。顺便说吧,指导手册的内容必须是长篇大论吗?告诉我,你到底认为那些教法缺了什么呢?”

当然,他并不指望有答案,因为显然地,《三部》的教法完整无缺。
“当我查阅《三部》的时候,”他继续说道:“我看到的东西都很完整,没有缺少任何一部分。我曾经听到其他人说,他们觉得教法并没有被完整地写下来,但我的看法不一样。”
我就请求说:“请跟我说说有关大圆满教法的事。”
珍贵的大圆满教法
“它们真是不可思议的珍宝,大圆满可以同时在宁玛派上师传给弟子的口授传承中,以及发掘出的伏藏法中看到。伏藏法当中,最杰出的集要是包含了来自莲花生大士与无垢友尊者的教授《心要四支》。在属于它们的那个特定年代中,这些教授利益了广大众生,而许多修行人依此修持,也因而晋升至持明者的层次。”(8)
“莲花生大士怀着极大的慈悲与智慧,确保了每个世代都能有针对那个时代的特定法教。此外,莲师也确保了这些法教的传承都很短,不受毁坏的三昧耶所污染,让空行母加持的气息依然温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拥有许多来自各个不同世纪的仪轨,且全都根植于三根本之上。”
“有些人对于如此多种教法并存的用意感到纳闷——然而,这是有道理的;其中之一是,伏藏法发掘时立即的效果,这就像是新鲜的谷物,而不是去年的食物。每个年代都有即将臻至圆熟境界、难能可贵的弟子,而他们必须领受适切的灌顶,其他众生则必须借由种下未来解脱的种子,才能间接受益。佛陀的法教也必须得到护持,才能确保众生的安乐。这就是莲师所关切的事情,而他也确保了未来许多世代都能得到这样的利益。他的确是位了不起的仁者。”
“那您建议我个人修持哪一种法呢?”我接着问道。
“将《图珠巴切昆色》当作你主要的修法,”他答复道:“既然你是大伏藏师秋吉·林巴的子孙,就把他当作是你主要的上师,一心一意地向他祈请。这样的话,你的修法将完整包含了上师、本尊与空行母。别忘了这点!秋吉·林巴所有的伏藏法当中,《图珠》的发掘完全没有任何障难,而且它也是极为深奥的法教。修持它,你将会发现什么都不缺乏;当障碍移除之后,证悟自然而然发生了,因此要专心地修持它!”
“既然你是秋吉·林巴的后代,你就应该要修持与你家族系统有关连的超凡本尊。《图珠》系统是无可比拟的,因为莲花生大士有整整十二尊截然不同的本尊,每一尊都与他无二无别。《图珠》代表了一种独特的仪轨,上师与本尊的修持无二无别。”
“那我该视谁为上师呢?”我问道。
“向秋吉·林巴祈请!”宗萨·钦哲回答道:“这就够了。”
就这样,我得到了各种不同问题的解答。
这段期间,楚喜仁波切(TrulshikRinpoche)也在甘托克,也从他的根本上师之一宗萨·钦哲那儿得到了教授。楚喜后来告诉我,他也请示了以后该追随哪位上师学习。宗萨·钦哲告诉他,没有人比顶果·钦哲更适合他了。之后,宗萨·钦哲就在甘托克圆寂了。
离开锡金前往努日
有一天,三位来自努日,而我曾经在楚布寺见过的人现身于锡金,坚持要我跟着他们回努日给予《新伏藏》的教授。没有我的同行,他们就不肯离开。这段期间,噶玛巴正针对伟大康楚五部著名宝藏当中的两部,给予一些非常重要的教授;这两部宝藏分别《噶举密续教授宝藏》(TreasuryofKagyuTeachings)与《口传伏藏》。这个盛会在隆德寺举行,我鼓励他们待下来接受这些教法。然而等到这些开示结束之后,他们仍旧拒绝在没有我同行的情况下离去。
虽然班酿克欢喜地供养我家庭大量的米粮,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继续成为他经济上的负担。而且,因为班酿克是噶玛巴主要的功德主,我也担忧会分散噶玛巴的经济来源,而非协助噶玛巴,所以我开始考虑离开此地。
不过,因为我偶尔还是会担任噶玛巴的助理,所以我必须请求他的允许才能离开。有一天,我去向我们如意宝顶礼,心头盘算着计划。
“我想请求您准许我离开锡金。”我告诉他。
“你计划去哪里呢?”噶玛巴问道。
“我准备前往尼泊尔山区的努日。”我答道:“我在那边认识一些人,我曾经在西藏见过他们。请求我过去的那些人,就是我以前向您提过的,是赤松·德赞王的后裔;他们都是温和的人,同时也都有坚定的虔诚心。我知道努日的人们生活都很清苦,但他们坚持不懈地请求我到那里去。”
事实上,那三个人当时正在门外等着。我补充说道:“但我很担心这样唐突地离开,会伤了班酿克·阿汀的心。”
噶玛巴回答道:“不必担心。班酿克是个好人,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利益佛法。我确定他不会介意你的离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尽快准备离开。”我说道。但是噶玛巴要我多待几天再走,另一方面,班酿克·阿汀也有其他消息要告诉我。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班酿克发现了更多关于我身世背景的事。
“我知道您是秋吉·林巴的后代,”他郑重其事地说:“宗萨·钦哲问我,有哪些喇嘛住在我的庄园里?我告诉他,噶玛巴安排了某位来自秋吉·林巴家族的喇嘛住在我那儿。听到我那么说,宗萨·钦哲回答道:‘太棒了!他是一等一的喇嘛!相信我,他所持有的深奥教法极为珍贵。你应该帮助他在山边建一座小寺院,接纳他成为你的喇嘛,并信守他的传承。”他继续不断地赞扬秋吉·林巴,直到我同意他的话为止。
“我们不需要建一座新寺院,”班酿克继续说道:“因为我的土地上已经有一座寺院了。我很乐意将它送给您,您可以在此地确立《新伏藏》,我很乐意协助您复兴这个传承。”
我答道:“我没有这种企图心,所以不需要接受你这仁慈的提议。”
简而言之,虽然班酿克的立意很好,但他的提议来得有些迟了。因为从努日来的这些人,没有我同行就不愿意离开,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您真是个奇怪的人,”班酿克说道:“我们才刚接到消息说,尼泊尔边境刚爆发了小规模冲突。难道您不知道,如果暴乱发生的话,不到一小时时间,暴乱分子就可以占领尼泊尔吗?尼泊尔没有军事力量可以抵挡暴乱。而此刻您认为,您能向这个弱小而无助的国家寻求庇护吗?相反地,锡金有印度的捍卫,如果有国家决定要跟印度开打,至少需要十天时间。”他一再重复说我的计划有多鲁莽,并且低声窃笑。
“我确信我会没事的,噶玛巴已经给了我保证。”我答道:“不过,如果你可以提供我一封通行信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
“我了解您要离开的理由,”班酿克回答道:“因为看起来,除非您跟这些从努日来的人一块儿走,否则他们不会离开这里。虽然我本来希望能为您做更多的事,就如同我最近跟我们如意宝提过的,我一定会尽力协助您。”
离开之前,我再次拜访了敦珠仁波切,向他请求来自他自己心意伏藏的普巴金刚灌顶。当我在他那边时,听到了他跟几位在他身边,来自拉达克(Ladakh)与古努(Khunu)的喇嘛们说:“不要再浪费时间和我在一起了。上甘托克去,真正的蒋扬·钦哲住在那儿!难道你们不知道他是无垢友尊者的化身吗?不只因为你们来此见我是个错误,且因为你们对这么伟大的上师视而不见,也让我感到不安!”
这些人离开之后,敦珠仁波切转向我说道:“这一阵子我叫很多人到甘托克去见宗萨·钦哲。”
当我告诉他,我准备到尼泊尔去的时候,他问道:“噶玛巴怎么说?”噶玛巴和敦珠仁波切对彼此都非常敬重。
我向敦珠保证,我已经得到噶玛巴的加持了,而敦珠也给了我加持。敦珠说道,他在净观中得知我的孩子是来自秋吉·林巴的持明传承,也高兴他们会跟着我一块儿走,“不会有坏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他向我保证。
就在我即将离开之际,班酿克祝福我平安,并说道,如果事情不顺利的话,欢迎我随时回到这里,并接受他先前的提议。他也非常体贴入微地提供了我一封给地方当局的通行信,尽管这封信最远只能带我到尼泊尔边境而已。我在班酿克那儿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三年时光,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
我们的东道主一些家人因为我们要离开而掉眼泪,忧心我们从此不会再相见。他们一直挥舞着手上的哈达,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踪影为止。
我们很快就到达尼泊尔了——而且,我的确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拜访锡金的朋友了。
1、“金刚座”一词有“相对”和“究竟”两个层次的涵意。“究竟”意指本然清净的觉醒状态,是成佛真正的所在;而菩提迦耶的金刚座是内在本空法座的外在显现。在康区,每个人都听说过,当亡者的灵体在中阴阶段四处飘荡时,只有两个地方无法选择,一是母亲的子宫,另一个则是金刚座。但桑天·嘉措曾经告诉我:“这指的并非菩提迦耶的金刚座,而是内在本空的金刚座,是本然清净的觉醒状态。在母体受孕后,就无法进入或离开子宫。你只能进入母体子宫一次,之后你就会像苍蝇粘在胶上一样,附着在那儿,灵体开始被包裹在蕴(aggregates,即色、受、想、行、识五蕴)、元素(elements,即地、水、火、风、空五大),以及根(sensebases,即眼、耳、鼻、舌、身五根)所组成的身体里面,无法逃离,直到那次投生的死亡来临为止。(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彭措·旺度是不丹籍转世祖古八蚌·钦哲的父亲。后来,他将这座寺庙供养给他的儿子,而他儿子一直负责该座寺庙,直到往生为止。(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狮垒草地(藏文NeuringSengeDzong),是莲花生大士五个主要闭关的地方之一,位于和不丹交接的边界上。
4、在这个宇宙中所教授的密续,只有少数几部是人类可以取得的,其他都保存在空行母天界的宝库里。有时空行母会被称为是密续教法的守护者。
5、这些非常重要的大圆满宝藏,包括由多杰·林巴(DorjeLinpa)所发掘的“塔瓦龙扬”(TawaLong-Yang,即《见地的广空》,VastExpanseoftheview),还有利津·古殿(RigdzinGodem)的《直接揭示的普贤了悟》(Samantabhadra,RealizationDirectlyRevealed),以及由贾松·宁波(JatsonNyingpo)所发掘的大圆满教授。宗萨·钦哲也提到:“几世纪以来,主要的伏藏法是由酿惹·尼玛·欧色、咕如·确旺,以及利津·古殿这三位卓越的伏藏师,即‘有着兀鹰羽翼的持明者’所发掘。”(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宗萨·钦哲又说到:“咕如·确旺的《八篇中的第十天修持》是根基于称之为《喇嘛桑度》(LamaSangdu)的莲师化身,即“‘体现所有秘密的大师’。《八大成就法》有三种主要版本。而在所有不同的空行母修持当中,酿惹的金刚瑜伽女黑忿怒尊是极为深奥的。”
“伏藏法主要的集要当中,莲花生大士编纂了三个主要系列,每一系列都有‘贡度’(Gongdu)这个名字,分别是《喇嘛贡度》(LamaGongdu)、《仪当贡度》(YidamGongdu),以及《康卓贡度》(KhandroGongdu),然后再以《确永贡度》(ChokyongGongdu)做为补遗。桑杰·林巴得到领受《喇嘛贡度》的授权,塔香·林巴(TakshamLingpa)发掘出《仪当贡度》,而秋吉·林巴则身负发掘《康卓贡度》的重任,但由于不具适当的因缘,他无法发掘出这些伏藏法,否则这些伏藏法可有不少部。《确永贡度》也是如此,因为他所写下的只是短轨。莲花生大士曾指示《康卓贡度》被封在现今不丹的白崖(whiteCliff),但秋吉·林巴却遭到阻挡而无法前往该地。”(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7、很有趣的是,这四位大师皆来自不同国家;莲花生大士来自乌底亚那(Uddiyana),毗卢遮那来自西藏,无垢友尊者来自喀什米尔(Kashmir),而他们的上师师利·星哈出生于中国,也或许来自越过帕米尔(Pamir)与喀喇昆仑(Karakoram)山脉,位于中亚的一个国家。虽然不是在同一时间,但他们全都在菩提迦耶遇到了师利·星哈。
8、宁玛派的口授传承“喀玛”(Kahma),包含了所有佛的九渐次乘(ninegraduavehicles),但它强调的是三内密。其中第九是阿底,即为大圆满教授。(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心要四支》(《四大心滴》)的藏文称为《宁体要吉》(NyingtigYabzhi),是极受重视的著名教授。这两套《心要》,即莲花生大士的《康卓宁体》(KhandroNyingtig)与无垢友尊者的《密玛宁体》(VimaNyingtig),皆有龙钦巴为其所著的《精髓》(Quintessence),分别称为《康卓扬体》(KhandroYangtig)与《喇嘛扬体》(LamaYangtig)。此外,尚有《奥义精髓》(ProfoundQuintessence)。这些教授统称为《母子心要》(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祖古·乌金仁波切分别用其著名的简称,称呼这些教授:《兜》(Do)、《觉》(Gyu)、《森》(Sem),亦即分别是《度毗多》(Dupedo)、《觉楚》(Gyutrul)、《森爹》(semde);《度毗多》是阿努瑜伽的主要典籍,《觉楚》是玛哈瑜伽的主要典籍。在此,《森爹》指的是大圆满阿底瑜伽的心部,另外还包括了《三部》的界部与口决部。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四部 第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一章 离开西藏
就在我即将离开楚布寺之前,我告诉噶玛巴:“我觉得我不适合继续呆在此地了。”
“为什么呢?”他问道。
“我有两个孩子,还有他们母亲的事情要操心。当您能像只鸟儿一样振翅翱翔,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时,我却无法自由自在地到处走动,我担心自己会被困在西藏这个地方。我唯一的愿望是去一个完全没有社会动荡的地方。我有一张清单,上面列了几个地方请您斟酌;第一个选择是堪巴山谷(Khenpavalley),那是位于不丹的一个隐蔽小地方;下一个选择是不丹海拔较低的地方,第三个选择是锡金。还有一处位在尼泊尔索鲁孔布(SoluKhumbu)区的隐蔽山谷,另外就是尼泊尔西部一处叫做努日的地方。”
我提到我伯父跟努日的人有联系,并解释道:“有个住在那儿的喇嘛是赤松·德赞王的后裔,且因为他是我伯父的弟子,如果我们到那里去,至少不会饿死。请您给我建议哪个地方去最好。想到还要留在西藏,我晚上就睡不着。”
噶玛巴的一位喇嘛倾身过来说道:“您不用担心任何事,您受到我们如意宝的保护,就和我们如意宝待在一块儿,他将会照料所有事情。”
我回答说:“那样并不恰当。我有家庭必须操心,而且如果我跟着如意宝,不仅有损他的名望,还会让他左右为难,因为我会是他随从人员中,唯一没有出家的人。我情愿先离开。”
当我在楚布寺的时候,刚好有一群从努日来访的修行人,他们坚持要得到《图珠巴切昆色》的完整传承。噶玛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一共历时了十九天才完成。在这之后,噶玛巴跟我说:“把你的选择写在纸上交给我,我明天早上会告诉你占卜的结果。”
隔天一早,噶玛巴说:“别管其他选择了,到锡金去吧!我会帮你写一封给我弟子班酿克·阿汀的介绍信,他会照顾你的。在其他山谷中,你会遇到较多困难,而且不管怎么说,你并不熟悉那些地方的方言。”有了噶玛巴那席话,我也就得到他的允许而离开西藏了。
前往锡金
原本我把两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留在位于市区北部的仲翁寺,现在差人把他们接过来,当他们到达的时候,我就把去锡金的决定告诉他们。
一听到这件事,我那贵为中藏贵族的妻舅旺度(Wangdu)惊呼道:“位于拉萨山谷心脏地带的布达拉宫,就像华丽的唐卡画一样,而jiawaRinpoche就像活力四射的太阳般闪耀于其上,没有其他人配得上这么高贵的地方!也许有人可以毫无困难地辗过你们康巴人,但他们不可能有天大的本领破坏西藏的佛法。”
“双方的力量差异太悬殊了,”我回答道:“请告诉我,你认为令人望而生畏的西藏军队确切征募入伍人数有多少?我怀疑他们集结起来能超过区区一、两万名士兵。当一座山因山崩而坍塌时,只有树木和草丛是抵挡不住的。”
我妻舅完全不肯听那些话。他的态度是大多数中藏贵族的典型态度:连想都不愿意想他的家乡会发生严重动荡。所以,我的妻子和她家人完全拒绝离开。就如他们其中一人所说的:“我们绝不可能抛弃我们的家产和财富!”
发誓绝不回西藏
就在我离开西藏前往锡金之前,有一名西藏妇女告诉我,她有好消息:“班禅喇嘛是无量光佛(BuddhaofBoundlessLight)本人,jiawaRinpoche是观世音菩萨,而毛泽东,我确定他是金刚手菩萨的化身,三个人就要会面了。这是世界和平的吉兆啊!”
早在拉萨时局发生动荡之前,我就无所畏惧地离开了西藏,身旁只有我信赖的侍者。可能没有其他人像我这么早离开西藏的,我也因而得以未曾耳闻目睹后来发生的血腥事件。就像俗话说的,当狐狸来的时候,最大的鸡会最先跑到鸡窝里。
从拉萨到锡金的路程并没有多远,我们骑在马上的小小队伍踩着愉快的步伐行进,牦牛则驮载着我们的行李。如果马不停蹄地行进的话,二十天之内就可以抵达锡余首都甘托克。
到了锡金,我受到噶玛巴的弟子班酿克·阿汀的接待;他是一位即慷慨又有威严的政治家,同时也是锡金政府的首要大臣;他也是一位重要的功德主,供养了很多稻田给噶玛巴,而这些稻田每年都可以生产五百蒲式耳(bushel)(l)的米粮。班酿克·阿汀说,我一辈子都可以和他住在一起,并供养我足以养活十个人的玉米田。他后来重盖了我所住的那间房子,把它改建成一座小寺庙。接下来几年,我尝试说服我的兄弟天嘎祖古离开康区,到锡金和我一起住。然而,有一天我却接到他因病过世的消息。
接到了我再三请求的几封信之后,我的妻舅旺度终于带着我的妻儿,来锡金和我一起生活。但他到了锡金之后,却要我们所有人返回西藏。
“你已经到了这个默默无闻又贫瘠的山谷,”他说:“我很确定暴乱分子不会到这里来,因为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的话,会活活饿死!我听说这附近没有像样的食物,而且热到让人几乎活不下去。我绝不会待下来,也不会让我年迈的母亲待在这儿,我确信她会因饥荒或酷热而死。”
我们颇为激动地讨论了这件事,直到我发誓绝不回西藏,才结束这场谈话。
“即使有人把我捆起来拖着走,我也不会回西藏,而我也不会让我两个儿子回去。”我跟他说:“你有自由做你想做的事。当一个从死囚牢房里逃出来时,他不会在意前方的路是往上或往下——他只会一直地往前跑。对我而言,离开西藏就好像从监牢中逃离。我绝不会回去!”
旺度反驳道:“我在这儿睡不好,整夜辗转反侧,渴望要回到西藏。”所以最后旺度收拾了行李,带着他母亲一起回西藏。从这以后,好多年时间我都没再见到他,直到动荡的局势彻底缓解的多年之后,我才又见到他。
一无所有
回顾过去,我觉得幸亏有噶玛巴,我才能够在西藏以外的地方生存下来——这绝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功德所成。我有妻子和孩子,但我并没有从康区带走任何私人财物,只从拉萨带了几件不重要的物品而已。
我差了一位信赖的侍者到康区,告诉我亲密的亲戚、朋友,还有在寺中受我照顾的那些人,到锡金来跟我一起生活。然而,许多人都因为他们的牦牛、羊,以及要照料他们认为重要的事而分身乏术,因而不曾考虑离开西藏。
由于桑天·嘉措转世灵童的缘故,拉恰寺仍旧十分兴旺。我向拉恰寺请求了一些重要物品和资金,但我的心愿并没有引起注意。我并未从康区带来任何一样关于佛法的私人物品。在我离开西藏之前,囊谦几百年来已经历过多次动乱和政治动荡,因此人们无法想像这次连寺院里的东西也难以保全。
确吉·尼玛的寺院也相当富有,如果我当初能有机会从那儿带走一些贵重物品的话,我们的生活应该会过得宽裕些。但在我有办法差遣侍者到那儿去之前,所有与西藏的联系管道,不管是交通运输或通讯设备,全都被切断了。除了能够携带的几样私人物品和生活必需品之外,我抵达锡金时身无分文。
有些失去的东西让我感到颇为痛心,譬如我上师穹楚的两卷《宁玛歌宝》(TreasuryofNyingmasongs)是我钟爱的珍宝;在康区的时候,我常在丧礼、灵疗法会或会供的时候唱诵这部典籍。当然,我把它一起带到了中藏,但是,却因为会遭受强烈怀疑或断然反对,所以无法把它带到锡金。其他珍贵的物品,譬如佛龛上的神圣物品也是如此,所以我留下了所有的传家宝,只带走了一套品质中等的仪式用品。
由于桑天·嘉措对于雕像制作的要求极为严格,因此垒峰新佛堂里的雕像几乎可说是他那个时代品质最好的。尽管如此,我却无法带走任何一尊雕像,或他丰富藏书馆中的任何一本书来到锡金,因为这些全都应当属于他的转世,即那位年轻的祖古。
不管怎么说,由穹楚所编辑,但已散失的这套书,曾是我极为珍贵的财产(2)。第一世康楚仁波切曾经写过一部修持法,赞扬大圆满传承所有伟大的上师。文中,他提到会供之后,“这时候你可以加进合适数量,由传承上师所做的道歌。”他也提到唱诵这些道歌(SpiritualSongs)的广大利益,并引述密续的内容:“了知自性的觉醒性,将会在行者个人的经验中无限扩展。”
穹楚自行担负起收集这些道歌的任务。也许有人会认为他有些过头了,因为他从龙钦巴那本内容广博的《法界宝藏论》开始着手(3);他的理由是:“如果你想找到表露大圆满三要究竟见地的道歌,我个人认为没有道理排除龙钦巴的杰作。”
接下来,他收集了所有早期大圆满的大师,以及西藏所有重要传承的大师们所作的道歌。到最后,他总共收集了两大卷作品,甚至还曾经想要将包含了龙钦巴所著的深奥道歌《住心道宝》(TreasuryoftheofAbiding)(4)这部冗长的典籍加进来。桑天·嘉措说服他不要毫无限制地增长他的道歌集:“当然这些也是合适的道歌,不过那样做的话,假如有人想在会供时唱诵全部的道歌,那会没完没了的——除非你想让它持续两天的时间。”
精致完美的《三要》版本
在那段时间,有些珍贵的典籍还是成功地离开了西藏。例如,桑天·嘉措有一部很精致的《大圆满三要》书法版本就被我带出来了。
当敦珠仁波切看到我私人的《三要》版本时,对于它品质之高印象极为深刻,“你们东藏在书写与拼字两方面的工艺水准,真是令人赞叹啊!”他惊呼道:“多么神奇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作品。有人见过吗?”
我回答说,桑天·嘉措有位老侍者做事一丝不苟,且因为拼字极少有误,而为人所称道。桑天·嘉措私人赞助了与秋吉·林巴《新伏藏》相关的三十部典籍手抄本,这位侍者就做了大部分的工作。
我姑姑扎西·奇美和她的丈夫是我寺院的看管人,她丈夫非常喜爱这部经典,所以用绸缎将它层层包起来,而且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它。后来,当我被我们如意宝征召到中藏去的时候,我遣人将这部经典送过去。我姑丈在那时候就要求一名从我父亲寺院而来,正好朝圣路过的僧人帮他做了一个复本。
后来,幸逢三宝恩泽加被,带着这部经典回康区的那个人,在时局动荡的混乱时刻迷路了。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拿的是什么样的珍宝,于是把它交给了我寺院的一名祖古,并交代他说:“这本书是属于垒峰的。”这就是今日我们能拥有这部经典极为精确版本的原因。
1、蒲式耳:谷物、蔬菜、水果等的容量单位,一蒲式耳相当于八加仑。一加仑约合4—5升。
2、穹楚仁波切所著的这套《宁玛道歌宝》在二零零三年春天被找到,目前这本书的翻译还在进行中。
3、龙钦·冉江(LongchenRabjam)著,《法界本空宝藏论》(ThePreciousofBasicSpaceofPhenomena,藏文称为“确映左”,ChoyingDzo),由理查·巴伦翻译,莲花出版社(PadmaPublishing)出版。
4、龙钦·冉江著《住心道宝》,查理·巴伦翻译,莲花出版社(PadmaPublishing)出版。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三部 第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四章 拉萨令人称奇的大师们

宗萨·钦哲
在拉萨的时候,我得以和一位绝妙的大师,也就是深受喜爱的宗萨·钦哲共度时光。在康区,这位转世祖古与伟大的钦哲本人同享盛名;他不只是第一世钦哲的祖古,几乎就是他本人;他是个博学、高贵的大成就者,同时具有令人赞叹的仪表。
他后半生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而且拖延了三年,一直找不到治愈的疗方。最后,他受请求迎纳一位佛母来改善健康状况。他答复道:“如果都没有办法的话,我将归还我的比丘戒。”
他随即描述了一个特定的年轻女性及其下落。而后,她和她的家人收到了一封邀请信函,她就来与他同住了(1)。宗萨·钦哲舍戒不再是个僧人,而成为一位瑜伽士,而且是位圆满的瑜伽士。
当康区的动荡时局变得不堪一击时,他以短程旅行为借口,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动身前往中藏,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人阻止他了。途中他经过了囊谦。
就如我所提过的,宗萨·钦哲先前曾造访桑天·嘉措的隐修处垒峰。在那里,宗萨·钦哲请求我的上师给予他《新伏藏》法中,由第十五世噶玛巴所撰写的部分,那是他未曾领受过的传承。不过,当时我并未见到他。
有一天,当我碰巧在拉萨大昭寺里参拜释迦牟尼佛雕像的时候,有消息说宗萨·钦哲也来了;他气度宏伟地迈着大步走进来,头上戴着莲花生大士著名的莲花冠,身上穿着法袍。(2)
四周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看那边!那是谁?看起来是位伟大的大师。他的穿着就像莲花生大士一样。”他几乎马上就成为全拉萨知名的人物。当他待在一位举足轻重的权贵家中时,我去探访他,当时他正在传授《心要四支》(FourBranchesofHeartEssence),那是大圆满中最重要的一套法教。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个康巴人。”我答道。
“来自康区什么地方呢?”
“我来自秋吉·林巴的家族。我是他的曾孙。”
“涅琼·秋林没有孩子。”宗萨·钦哲与涅琼的秋林非常亲近。他继续说道:“那么你是谁的儿子呢?”
“涅琼·秋林是转世,而我是秋吉·林巴本人的后代子孙,因为我父亲是由尊者的女儿所生的。”
“噢……所以也许你是大家都在谈论的那位秋吉·林巴的后代子孙,也就是给予噶玛巴利培·多杰《三部》灌顶的那位!那是你吗?”
我除了说“是的,那就是我”之外,还能说什么呢?我猜,这表示我们已经正式认识彼此了。
“好,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必须为我安排和噶玛巴见面。”他说:“他持有一种灌顶的传承,能让弟子精熟于觉知的展现(3)。我必须从利培·多杰本人那儿领受它。请你协助我,代我请求他。”
为了协助促成这样的吉祥会面,我首先带着噶玛巴的秘书长与噶玛巴家族的几位成员去见宗萨·钦哲。这次会面进行很顺利,很快地,宗萨·钦哲就受邀至楚布寺给予教授与灌顶。我清楚记得宗萨·钦哲在廿三日抵达后,就一直待在楚布寺,直到次月的八日才离开。
我们如意宝怀着极大的敬意对待宗萨·钦哲,安排他在最好的寮房中。我非常幸运地能从他们两位那儿领受灌顶,并亲眼目睹他们彼此喜爱对方。新年庆典期间,宗萨·钦哲待在楚布寺,受到极大荣耀的款待,并被安排坐在崇高的法座上。
噶玛巴与宗萨·钦哲
噶玛巴私下告诉我:“我对于能够款待这样一位伟大的上师感到激动不已。尽管当前是多事之秋,他却让我感到全然的安心。”
噶玛巴请求了一部第一世钦哲的心意伏藏,那是一部具有秘密封印形式的《长寿佛母墙达利》法(4)。接着,宗萨·钦哲也请求了红观音菩萨的灌顶,称为《天人师之洋》(OceanofConquerors),这是从第二世噶玛巴噶玛·帕师(KarmaPakshi)时代以后,每位噶玛巴最重要的一个本尊。噶玛巴也给了他和这个灌顶相关的一个特定面向,称为‘展现觉智的灌顶’(empowermentforplayofawareness)(5)。而在这些灌顶期间,只有噶玛巴的弟弟朋罗仁波切(PonlopRinpoche)和我被准许待在内室里。”
灌顶结束后,谈话内容转到了西藏的未来。宗萨·钦哲说道:“在我看来,西藏局势极度恶化。事实上,我来此地主要原因是为了亲自向您请示,您对我到贝玛古去的看法。”这是位于印度边界一处非常偏远的山区。
过了一会儿,噶玛巴说道:“贝玛古、贝玛古……看起来并不好;山群非常陡峭,路上的河川也难以跨越,而且,到最后局势动荡也会影响到那里。那是我所见到的。仁波切,你必须到锡金去。”
“很好,如意宝,我有信心您是个能清楚见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我将依循您的忠告。我原本是计划要由贡波区离开西藏,但我却有所疑惑。那是我为何来请示您的原因。”
宗萨·钦哲待在楚布寺期间,成了我的老师之一。从那时起,我得以向他澄清许多重要的疑点,因为一连好几天,一些自命不凡的楚布寺秘书禁止他去见噶玛巴。这并非新鲜事,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许多伟大的上师身上。此外,当宗萨·钦哲初次抵达楚布寺时,似乎没有人赞赏他确实是个何等超凡、伟大的上师;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来向他请求法教。有个原因是,他住在噶玛巴的寮房里,让人难以进入;另一个原因则是,噶玛巴身边的人似乎丧失了对其他喇嘛的赞赏之情;他们发现要对任何人产生信心并不容易。因此,我何其有幸,在那段期间没有人跟我争着要见宗萨·钦哲。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曾为上一世噶玛巴佛母的楚布·康卓(TsurphuKhandro)、楚布寺的金刚上师,还有我,都被人看到进进出出地要取得法教。到最后消息传开了,很快地,人们就站着排队要见他了。
离开楚布寺之前,宗萨·钦哲请求八套中等长度的《圆珠巴昆色》仪轨,他说:“这是一部专门针对这个时代的特别仪轨。请向我们如意宝询问,我是否能得到它的几本复本。”
接着,宗萨·钦哲要求借用一尊小雕像,那是由第一世噶玛巴在青铜上咬一口来开光的。这些雕像在康区从未被人见过,不过宗萨·钦哲知道噶玛巴有几尊这样的雕像。对于这项请求,噶玛巴似乎相当高兴,因此他要人去搜寻他存放圣物的地方,且找到了两尊雕像。
“我想给你一尊。”他突然这样告诉宗萨·钦哲。宗萨·钦哲试图拒绝,噶玛巴却强迫他收下。你应该瞧瞧这件事在整个楚布寺所引起的骚动。每当两名僧侣在路上相遇时,谈话的主要话题就是,“这位来自宗萨寺的萨迦喇嘛得到了我们最珍贵的宝物之一——我们第一世噶玛巴杜松·虔巴(DusumKhyenpa)咬过的雕像。倘若我们如意宝就那样把宝物送人的话,我不知道佛法将会发生什么事!他把我们的心爱宝贝送给了人。”
全寺弥漫着一股批判的气氛。我试图阻止僧众,告诉他们说:“别用那种态度说话!噶玛巴是佛法之主,如果他以那种方式将雕像送出去,必定有其道理。除此之外,它也不过是两尊中的一尊罢了,另一尊仍在楚布寺。”
“没错,没错,尽管如此,两尊仍比一尊好!”这是他们的回答。
毫无疑问地,噶玛巴的看法和他们不同。当宗萨·钦哲即将结束他停留的日子,噶玛巴说道:“当这位老喇嘛离开楚布寺后,这地方看起来将会空荡荡的。”
珍贵的传承法教
当宗萨·钦哲再度回到拉萨时,我得到机会从他那里领受到更多的法教,尤其是他给了伟大米庞所著的一份一般瑜伽士指引(6)。开头是这么写的:
“无需长时问研、思与修,
依口诀而持心髓,
一个凡俗瑜伽士经过微小困难后,
也能成就持明者之境界——
此乃甚深之道的威力。”
他用了几天时间,每天一大早以极为缓慢的步调给予教授,而我非常享受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光。我们也有机会交换其他法教,举例来说,我带了噶美堪布针对《七支深密轮》(SenfoldCycheofprofundity)中,关于莲花空行母(LotusDakini)修持的一些阐释。宗萨·钦哲做了一份复本,而我也乐意给予他口传。
当我在拉萨的时候,也见到了顶果·钦哲,他是伟大钦哲的另一位转世。虽然我曾听过他,而他也揭示了我送给德喜叔叔的那张羊皮纸空行卷轴内容,但我却从未见过他。刚好,德喜叔叔已经在那个冬天往生了,他有一些特别的私人物品要送给顶果·钦哲,而我则身负将它们带去桑耶寺交给顶果·钦哲的任务。
顶果·钦哲身材高大且相貌出众。他告诉我关于他透过德喜叔叔与我的家族结上法缘的事,并说他乐意给予我一些灌顶。就在那时候,他正要到楚布寺去见噶玛巴,所以他说等他回来后,我们再进一步讨论。
我利用这个机会提醒他,德喜叔叔告诉我关于《八佛母》(EightConsorts)空行伏藏的故事,并补充说到德喜叔叔命令我向这位钦哲祖古请求这个传承的事。
顶果·钦哲回答:“回到康区后,我把那四十页内容拿给宗萨·哲钦看。他告诉我说:‘你必须给我那部法的灌顶与口传。我之前已发觉到秋吉·林巴空行母系统的教授中,有一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写下来,这个看来似乎正是那部教授。你做得好极了!’我于是将整部系统的灌顶与口传献给了他。”
“至于你的请求,目前我们运气不好,因为我将法本留在他那里,所以我现在无法把法教传给你。将来你见到宗萨·钦哲时,你必须向他请法,他说他想负责那部法教。”尽管如此,顶果·钦哲对于我请求这部法,看起来似乎感到相当开心,对我非常地仁慈。
“这是一部庄严宏大的伏藏法,”他继续说道:“但我能怎么办?我将它送给了宗萨·钦哲,因此我没有法本。由于东藏的情势每况愈下,因此我必须逃到拉萨,却不晓得宗萨·钦哲已经在这儿了。我原本预期他更晚一点才会来。宗萨·钦哲告诉我,他派人到康区收拾那些典籍,不过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后,在我与宗萨·钦哲多次美好的谈话中,有一次我告诉他德喜叔叔所说,关于顶果·钦哲抄录下的伏藏法故事。“仁波切,”我问道:“他告诉我,您有经文。您有带在身边吗?”
宗萨·钦哲回答:“祖古所写下来的这部伏藏法,绝不是普通的伏藏法!他捕捉到相当了不起的内容、甚至包含了一部密续。我告诉你,那可不是所有伏藏师都能办得到的!伟大的钦哲与康楚可以办得到,而秋吉·林巴也得到了几部。”(7)
“我迫使罗索·达瓦把这个传承让给我,之后并立刻将整部经文制成木刻板,打算将它传播出去。不过,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佛陀法教的敌人突然从东方崛起,动乱已经开始。由于我必须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离开,因此无法将它带在身边。让我告诉你,我设法带出来的东西很少很少——只有三尊小古察雕像;这是莲师为了西藏的利益而将它们封藏起来,以作为他的代表。(8)就这样而已!其他所有的神圣图像、雕像和圣骸,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带出来,我们神圣崇高的典籍就这样沦落入佛法反对者手中了!”
简单的说,即使宗萨·钦哲保全了那部传承,现在也无法将它传授下去。他也失去了所有代表成佛者身、语、意的神圣物品。(9)
因此,当谈到要领受德喜叔叔所建议的这部伏藏法时,我觉得我已经尽我所能,首先向德喜叔叔本人,接着向顶果·钦哲,最后向宗萨·钦哲请法。
有一天,宗萨·钦哲说道:“我即将要到中藏一带朝圣,如果你一起同行,我有一些灌顶与口传可以与你分享。也有几部《新伏藏》里罕见的作品我还未领受过,而我想你有。难道你不觉得,如果我们能一块儿旅行一小段时间,会是个好主意吗?你何不请求噶玛巴的允许,跟我一道走?”
但事情的结果并未如我们原先所计划,因为那段日子噶玛巴想要修些特定的仪式,而我们也正在修一种与狮面空行母(Lion-facedDakini)有关,需要九天时间的除魔仪式。因此当我告诉宗萨·钦哲说,噶玛巴不让我走的时候,他别无选择,只好在没有我同行之下离开了。

敦珠仁波切
我已经提过敦珠仁波切,不过从来没有说明我们见面的情况。
当宗萨·钦哲还在拉萨的进候,有一天我去见他。不过,到了门口时,我才被告知他那天不在;他已经到拉萨近郊的一处帐篷营地,去请求敦珠仁波切授予一个灌顶。当我下次见到他时,他表露了对于敦珠的深切赞赏:“在我们当前这个时代,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位持明者比敦珠还要有成就。那是为何我必须向他请求灌顶的原因!”
不久之后,我自己遇见了敦珠仁波切,他正待在我所认识的一位好性情的贵族家里。当时这位显贵想在家中的寺庙修十万遍会供,所以邀请敦珠仁波切前来主法。这位显贵知道我在镇上,所以也邀请我来。我和敦珠就是在这十万遍会供期间相遇,也相处了一些时光。
“你是谁?”他问我。
“我是从康区来的。”我回答道。
“你从康区哪个地方来的呢?”
“从囊谦来的。”
“你属于哪个传承呢?”
“我属于巴戎噶举。”
“你修什么法呢?”
“我修持秋吉·林巴的伏藏法。”
“那么,你也许和他有亲戚关系。”
“是的,实际上,我是他曾孙之一。”
“说明一下你的族系。”
我告诉他,我是吉美·多杰的儿子,也是桑天·嘉措的侄子。
“噢!真的!”敦珠答道:“我从桑天·嘉措那儿领受了部分的《大圆满三部》,并将他视为我的根本上师之一。我最近听说有个康巴喇嘛在楚布寺给了噶玛巴《三部》的灌顶——那个人是你吗?”
显然,耳语已经传遍各处了,因此我承认:“是的,那个人是我。”
“你有把书带在身边吗?”
“是的,我有,就留在我楚布寺的寮房里。”
“你有带圣像吗?”
“是的,我也有。”
“棒极了,因为你必须将那个教授传给我。我在楚布寺得到前三个灌顶,不过我绝对要得到完整的教授。”
由于敦珠仁波切非常坚持,因此我必须立刻派遣我的侍者在噶玛巴远行到拉萨西北方的天湖期间,回到楚布寺拿我的书本和圣像。不久之后,我也必须尽我的绵薄之力,将这个传承献给敦珠。
恰扎仁波切的试探
当这些灌顶进行了几天之后,我遇见了恰扎仁波切(ChatralRinpoche);他的外貌非常引人注目——身穿质地粗糙的毛料衣服、高耸的鼻子,以及康巴人的言行举止。我们的交谈是这样开始的:
“你,喇嘛!你从哪里来?”他粗鲁地质问道。
“我从囊谦来的。”
“从囊谦哪里来?”
“我是秋吉·林巴的后代子孙。”
“我曾到慈克寺去,不过我在那里并没有看到你。”
“我并没有一直待在慈克寺。”
“那你从哪里来?说出来吧!”
“秋吉·林巴的女儿贡秋·巴炯有四个儿子,其中之一就是我的父亲。”
“嗯……嗯……”我已经听说你应当是涅琼·秋林的侄辈。我在宗萨寺那儿认识他,他到那里去探访宗萨·钦哲,但我从未听说他有个喇嘛侄辈。现在我听说我们的敦珠仁波切正从这一位侄辈那里领受了《三部》的灌顶,但我们都知道,有很多所谓的‘康巴喇嘛’来到中藏,试验他们各式各样的把戏。因此,我好奇你是否也只是另一个这样的人罢了。嗯……。”
恰扎仁波切一直瞪着他的大眼睛打量我,“许多康巴喇嘛来这里,给予他们没有传承的灌顶来欺骗人们。”敦珠仁波切就坐在那里,插嘴说道:“是我请求他给予这个传承的。”
很快地,他们开始开起一个又一个玩笑。而在这时候,恰扎仁波切带着得意的笑脸转向我,说道:“好吧,我想你终究不是个冒牌货——那么,你可以继续给予他灌顶了。”
雪谦·康楚
当我准备离开西藏的时候,有一位名为雪谦·康楚的令人赞叹的大师交给了我一封信,要送给已在锡金的宗萨·钦哲。他把信交给我时说道:“如今要说宗萨·钦哲就是老钦哲本人,绝对是合理的。现今人们要在甘托克见到他,似乎很容易,但事实上,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请你将这封信交给他。”
对这位大师来说,要如此赞扬任何人是极不寻常的。但后来当我将信交给宗萨·钦哲时,他把信放在头上,并说道:“这封信是来自一个像老康楚本人的人。对你来说,要见到他似乎是很轻易的事,不过那是令人讶异的好运。”他们相互之间,对彼对都有种不寻常的赞赏与净观。
雪谦·康楚已经达致了妄念瓦解的境界。臻至这种层次的高贵生命,行为举止常表现出孩童般,十足自然、不造作的模样,完全不会考量社会常规——雪谦·康楚到了晚年的时候,似乎就是那个样子。
有一次,当他在拉萨时,一位中藏大臣来探访他。当时拉萨地区的官员全都将头发绑在头上,并饰以金黄色的圣物盒,而瑜伽士通常也将头发用里面装有圣典或圣骸的一个小圣物盒绑起来。尽管这名男子穿着打扮显然像个西藏显贵,雪谦·康楚仍对他说:“喂,瑜伽士,你从哪里来的呢?”
“仁波切,嘘!”有人倾身向他轻声说道:“他不是瑜伽士,他是位大臣。”
“喔,你是位大臣。”雪谦·康楚脱口说出:“我以为你是个瑜伽士。你从哪里来的呢?”
那位大臣感到非常窘迫。
在另一个场合中,由政府高官纳波(Ngabo)邀请了敏珠林寺的琼仁波切、雪谦·康楚、顶果·钦哲,以及多位僧人,一起在大昭寺主修一个法会。这些人全都坐在一起。纳波本人并未到场,而是派他的妻子出席;她是一位身份崇高的妇女,被称为拉蔷·古秀(LhachamKusho),即“夫人”之意。由于她是位贵宾,所以当她将装着钱的信封袋连同哈达一起交给琼仁波切时,她也低下了头——不像平常人从喇嘛手上得到加持时那么低,而是只低到额头互相碰触的高度。
雪谦·康楚随即用手肘推了推顶果·钦哲,并突然大声叫道:“喂,钦哲,快点!我应当如何应对那位女子呢?我以前从未跟女子的头部相互碰触。”就在这时候,那位女子已经走过来,站在他的正前方。
“只要保持安静,并以额头互碰就好了!”顶果·钦哲在他耳边说道。因此,雪谦·康楚弯下腰,以地位平等的人之间相互问候的方式与她额头互碰。
接着,她向他献上了哈达,连同一个装着钱的传统信封袋,以作为供养。坐在他隔壁的顶果·钦哲正在接受哈达与供养时,雪廉·康楚已经撕开了他的信封袋往里面瞧——违反所有得体礼节的规矩。
他拿出了钱,并以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大声说道:“喂,钦哲,瞧瞧我得到了什么!你拿到了多少钱?”
我当时并不在场,不过顶果·钦哲亲口告诉了我这则故事,并提醒道:“在公开场合坐他旁边,真是吃不消。”
当雪谦·康楚谈到俗事时,常表现得相当孩子气,不过,当他谈到佛法时,他的智慧就像驱除了黑暗的东升旭日般。在拉萨时,我有一次找到机会问他说,他觉得谁是西藏证量最高深的大师。
“看看敦珠,”他答复说:“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有神,几乎就像老鹰一样;在他的眼神中,你可以看见全然开放的觉悟特质。如果要问哪个人具有证量,就是他了。与他相较之下,其他人看起来似乎都颇为迟钝且心不在焉。”
“名气响亮的大师竹巴·永津又如何呢?”我接着问道。
“他绝对也达到了那个层次;他的心广阔开放,连丝毫无明都没有。”雪谦·康楚回答道,“我听说他甚至都不睡觉。”
接着我问他,他所说的证量高深是什么意思。
“这是指当你的觉知无所障碍,且无所执著时,你仍敏锐地安住于当下,了然分明于细节之处。”他当时所展现的正是如此。我确信他就是一位证量极高的大师,而且对他怀着深刻的信心。
雪谦·康楚的预感
尽管中藏仍旧一片平静,康区却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当我还在楚布寺噶玛巴待在一起时,雪谦·康楚也到那里短暂停留。
他告诉了我一个预感:“现在,每当我看到暴乱分子时,我的胸口马上就会痛起来。我觉得极不舒服,或许有一天我会被他们带走。”
他做了几次这样的评论。有一次我问他:“为何你会被暴乱分子带走?噶玛巴正要把你派到锡金,去当锡金国王的主要上师。我们如意宝已经安排好了,也告诉锡金人说:‘我要把这位喇嘛送到你们那里,当皇室的上师。’”
“既然你很快就要离开西藏了,”我问他说:“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会把你带走?”
雪谦·康楚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就是觉得这很可能会发生。”
动身前往锡金之前,雪谦·康楚想要造访中藏其他地方。噶玛巴却告诉他说:“别去,你应该继续待在此地。你很快就必须动身,直接前往锡金了。敏珠林寺的主要功德主已经在那里了,你必须与他相连结,你在那里将有圆满的因缘。”
但雪谦·康楚却反对道:“我必须先去敏珠林寺;敏珠林寺就像是宁玛传承的基石,我必须造访那里一次。”
他们不断地争论,到最后噶玛巴说:“好吧,如果你非去不可的话,我会替你安排一切,并提供侍者。不过,你不能待在那里超过两个星期。之后你就必须直接回到这里,然后到锡金去。”
雪谦·康楚允诺在敏珠林寺待两个星期,一天都不会多。遵循噶玛巴的教诫,他只待了两个星期,接着就动身回楚布寺。
在回程的路上,雪谦·康楚在一条大河的渡口意外遇见了一群人。真的很凑巧,他们是林桑(Lingsang)家族的成员,在时局动荡的这个时候,来到了中藏。
由于这些人是雪谦·康楚在康区的功德主;因为他们的资助,所以雪谦·康楚有义务要为他们修法。因此,他在那条河的岸边逗留了五天。这么做的结果却是一场灾难——暴乱分子赶到了哪里,把雪谦·康楚抓走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去世的,他必定是从中藏被带回东部的德格,因为有人在那里看到他,接着就不知所踪了。这实在是件令人伤心的事,他当时大约只有五十岁。
我的顽固与骄傲
不幸地,现在我必须再告诉你另一个关于我固执顽强的例子。
正当我准备要去锡金时,噶玛巴告诉我说:“首先,待在我的弟子班酿克·阿汀(BanyakAting)位于锡金的庄园一段时间,然后再前往尼泊尔,到位于加德满都山谷博达的大白佛塔去,你应该在旁边兴建一座寺院。”
“佛塔里有个人已经答应要给我土地,而我有封来自山谷其中一位统治者的信函,允诺会提供建筑材料。从我应当派个喇嘛去监督这项计划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月,我想你会是负责这项工作的理想人选。”
隔天,当我坐在我们如意宝面前时,有个人拿了一叠共八封信函进来。当他将信函一封封交给我时,也告诉我这些信件是要给谁的;每封信都是寄给尼泊尔政府的特定官员,还有一封是要给土地的赞助人,以及一封给尼泊尔马汉扎国王(KingMahendra)的秘书,甚至还有一封是要给印度籍大师古努喇嘛(KhunuLama),请求他来,尽管我怀疑他是否会来。

“恶劣的时刻将会降临西藏这个地方。”噶玛巴说道,“我要你在尼泊尔建立一座寺院。我已经做了准备工作,要将我们一半的雕像、书籍和法器慢慢地送到尼泊尔。不过得要有个地方存放它们,那就是一座寺院。你必须前往那里建立一座寺院。”
他继续说道:“我选择你去是有道理的,因为你有能力当我的代表。我将派遣所有必要的侍者与秘书,并赋予你喇嘛的崇高地位。因此,去将你所有的东西打包,往南到尼泊尔边境的吉隆(Kyirong),再从那边到加德满都山谷,并立即着手兴建主要的寺院。建造工作必须品质精良,而且必须在三年内完成。我们必须现在就此达成共识——盲目相信一切会好转,而留连于西藏是没有意义的。”
“对不起,如意宝!”我难以置信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如何能实现这样的教诫呢?我的学养没那么好,而我既不是个能言善道的老师,长得也并非高大英俊。在我看来,您挑了个最差劲的人选。派我去,不仅是个没有正当理由的惩罚,而且我确信最后结局肯定也会是失败的。”
回顾这件事,我忍不住要笑自己的鲁莽无礼。
“康区有这么多伟大的噶举寺院,包括色芒寺在内,”我继续说道:“每座寺院都有能干且杰出的喇嘛。您有权力指挥最优秀的人当您的代表,他们也会听从您的指示——那么做是否会更好呢?您所必须做的,只是表达您的心愿,我确信任何人都将依您的吩咐做事。那才是您应该做的事——因为我不可能承担这样的地位。即使我真的去了,也不会有人听命于我,我不可能允诺在三年内盖好寺院。我比较像是个被称为‘喇嘛’,却以人身化现的饿鬼。选择我代表您,将一无所成,并徒然玷污佛法而已。”
我随后站起来礼拜了三次,以展现我坚定的决心。“当我这样的人承担高阶佛教大师的地位时,”我补充说道:“将使人们背弃佛法,并导致他们违犯三昧耶。”
“用不着你来烦心这种事,这是我的事。”噶玛巴不为所动地回答道:“此外,顺道一提,我认为人们将会对你有信心。”
“我并非企图要说您不对,”我抗议道:“但在我看来,您是试图叫一只狗表现得像狮子一样,而我就看不出要如何才能办得到。”
“你实在是个顽固的人!”噶玛巴大声说道:“毫无意义的固执。真是遗憾!显然你并不明了这么做对佛陀的法教和众生会有多大的利益。我对你寄予厚望。”
“我并不缺少举足轻重,并大吵着要更高位阶与地位的喇嘛;许多人急切地想要去,还会完全照办我所要求你的事。真是可惜!不过别再提了,至少暂时如此。”
他是那么说的,不过并没有用,我仍旧不服从他的指示。
这个例子彰显了我顽强的骄傲。我现在很懊悔当时没有利用那个机会实现他的心愿,因为他当然是对的;在尼泊尔建造一座寺院,肯定会为众生带来极大的利益。然而我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个平庸的傻瓜罢了——但当时我却完全坚持自己的判断。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噶玛巴询问道:“反正你准备要去尼泊尔,不是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问道。
“那里有个叫作玛拉提卡(Maratika)的地方,那是你应当去做三年闭关的地方。”
“这地方位于何处呢,仁波切?”
“距离加德满都山谷不太远。如果在这三年期间,你能在那里修持一些长寿法,你将会有好的成果。”
“求求您,别强迫我那样做!”我恳求道:“我当然听过玛拉提卡,那是莲花生大士获得成就的地方。但我如何取得粮食呢?在那里我不认识任何人。求求您别叫我做这件事。”因此,那次我也没服从噶玛巴的心意。
噶玛巴说话的方式极不寻常。当他表达他的心意时,听起来经常不太像是建议,反倒像是可能性,是实际会发生的事。尽管如此,我当时显然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听从他的话。所以,那两次我并没有履行他明确的心意。
失落的珍宝
每当我思及那段时间所失去的所有珍贵宝藏时,我对自己的愚蠢实在难以置信,尤其是令人赞叹的楚布寺藏书馆书籍;知道那座无价藏书馆后来的遭遇之后,我很懊悔没有为了我前往锡金的旅程,而要求借出几本书。
有一本书特别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就是噶美堪布加以注解的《知识宝藏》版本;不只因为那本书是以他自己的大字笔墨真迹所写成,也由于他在字里行间插入了他亲自向作者康楚请益的阐释。整部经文加上康楚自己的评论,写满了三大册。在楚布寺时,我请求借出这些书,噶玛巴也同意了。然而当我追查书本时,却早己被闭关指导上师帝亚·珠彭(DilyakDrubpon)借走了。
“我已经请求我们如意宝将这些书借给我了,可以请你将它们送过来吗?”我要求道。
“我以三宝的名义发誓,我不会这么做!”帝亚·珠彭回应道,“我不会割舍这些书——绝对不会!我告诉你原因,因为噶玛巴老是把人送来我这里来问问题。没有了这些书,我如何能给予适切的回答?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并未广泛研读,只读过《入菩萨行论》与《三戒》(TriplePrecepts)这些基本经文。我并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而这三册书是我所仅有能支持我说法的东西。”
“你说是我们如意宝派你来的,那也无济于事,我也是为他工作。你现在来到这里,声称要挖出我的两只眼睛,让我成为瞎子!我对着三宝发誓,我绝不会割舍这些书。”
我跟他是很亲密的朋友,所以我能怎么办呢?我无法与他争论,因此我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跟他说:“你不需要那样紧紧抓着它们不放。噶玛巴真的说了,我只能短时间借阅它们,就让我拿走一小段时间吧。”
“不行,我以三宝的名义发誓,你不可能拿到它们!”他坚决地喊叫道。
帝亚·珠彭是位真正的禅修者,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但是,一旦他誓言“以三宝的名义发誓!”你就没辙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毫无疑问地,我会请求噶玛巴施加压力。不过,因为我不想让这件事演变成更大的问题,所以就让事情这样过去了,而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读到那些书了。
在楚布寺的时候,有一天,当帝亚一位刚在色拉学院完成辩证法与因明课程的密友兼亲戚走进房间时,我正和他坐在一块儿。帝亚·珠彭是那种比较单纯的禅修者。
“你所理解的空性是什么呢?”他的朋友戏弄地问道。
“空性非常简单,就是我们所称的大手印和大圆满。”珠彭回答道。
“你这个傻子!你不能仅仅以另一个字眼来定义空性;它应当是所有教授的基础,你却无法描述它。你坐在这里,佯装是噶玛巴的助理教师,你这个骗子!”
“好啊,如果你这么急切的话,你就为它下定义。”珠彭强烈要求道。
“不运用特性去解释的话,要如何勾通任何涵意呢?你认为你将会出奇不意地领悟究竟实相吗?你需要使用文字与概念。你这个白痴!”他的朋友回复道。
珠彭反击说:“如果你认为你能使用文字和概念来展现空性的话,那么你才是举世无双的蠢蛋!”
他们继续这样彼此斗嘴、嘲笑对方。
接着珠彭转而对我说:“你看,要是没有噶美堪布注解的版本,我要如何抵挡像这样的家伙?”
后来,当帝亚·珠彭离开西藏,抵达锡金时,他告诉我:“我无法将那些书带在身边。我想要带着他们,我也确实尝试过,却没有成功。”
“你怎么能把它们弄丢呢?”我悲叹道。
“我对三宝发誓!你不在那里,没有看到失序与混乱的情况。没有人知道第二天早上是否还能活着,或成为一具死尸;像飘过秋日天空的云朵一样,没有任何事可以预料得到。那是个极度动荡与危险的时期。”
“那是我们所置身的状况,你们却轻松地在锡金享受着美好时光。”
至今,我仍时常想起那些注释,也就是康楚对噶美堪布提问所做的答复,原本会是对《知识宝藏》多么绝妙的画龙点睛之作!
在楚布寺时,我幸运地见到了《百妙行大画卷》(TheGreatScrolllDepictingtheHundredWondrousDeeds);我将它视为这个世界上有意义的艺术作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例证之一。在这件一幅接一幅的巨大画卷中,描绘了第五世噶玛巴在中国皇帝的宫廷里,所展现的一百种神迹;它的内容文字则是以中文、蒙古文、藏文,以及一种我不认识的文字,共四种语言所写成。
这部惊人的画卷比四十只张开的手臂还要长,有好几尺高;上面画着六十位阿罗汉,他们是现身于低垂浓密云团上的圣者;再加上灌顶期间,发生于皇帝私人起居室里,包括皇帝如何见到本尊的坛城,以及那天升起了三个太阳等所有神奇事迹。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幅画卷的存在,直到宗萨·钦哲来到楚布寺,并要求看它时,我才晓得。当我们摊开画卷的时候,宗萨·钦哲评论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未见过任何像这样的东西!当其他大师在中国皇帝那里时,也展现了神迹,却也没有像这样。”有一天早上,宗萨·钦哲和我浏览了整幅画卷,并且从头到尾细读了所有解说。
我听说这副画卷被做成了三幅复本:一幅在中国皇帝宫廷、一幅在楚布寺,另一幅则在许多世纪以前就毁于祝融。图画上有十九个由皇帝亲自盖下的认证印玺。这幅画卷如果能以书本的形式保存,肯定会很棒。
我也试图取笑帝亚·珠彭没有将这幅珍贵的画卷带出来。不过,他再度反驳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个强悍的人?你认为当我们出生入死时,你却闲散地坐在锡金,这就强悍了吗?”
我对那番话能说什么呢?
不过,我接着又记起了某件事,再次逗弄了他一下,我说:“那么是谁打包噶玛巴的行囊呢?我听说有一百名脚夫,却只扛着糌粑粉、干酪与干肉片。难道你就不能把一袋食物换成画卷吗?难道你不知道不丹国王已经表示愿意当功德主了吗?有谁会在国王担任赞助人时饿死呢?既然我说到了这件事,其他所有被抛在后头的身、语、意信物又该怎么说呢?”
所有的玩笑搁在一旁,我真的很担忧这件珍贵的宝物已经遗失了。不过,后来我发现它安然无恙地存放在锡金。
1、康卓·策琳·雀准(KhandroTseringChodron)目前住在锡金。她是索甲仁波切(SogyalRinpoche)的姑辈。
2、莲花生大士的莲花冠被视为是一件“见即解脱”的圣物。
3、这种精熟于觉知展现的灌顶,是一种最为博大精深的传承;它让弟子与无二了知的本性面对面,而在这之后的修持,则是为了要了悟念头与烦恼即是这种觉知的展现。
4、“秘密封记”经常会限制伏藏法的传布,只能传给即将成为那个特定传承持有人的大师,或传给立誓要全心全意修持的人。
5、为了要解释这个灌顶,容我引述莲花生大士的话:“觉知展现(awareness-display)的灌顶是由自性俱生圆满的佛所教授的,是自无上法身佛土(Akanishtha)法界的慈悲化现,他们为了立即唤醒具有最上福报的人而给予这个教授。因此,没有受过觉知展现的灌顶,是无法获致佛果的。所有过去的佛,都在领受了觉知展现的灌顶后觉醒了;每个当前成佛的人,也是领受了觉知展现的灌顶后才觉醒的;而每个在未来世成道的佛,也一样将在领受了觉知展现的灌顶后觉醒的。除非你已得到这个灌顶,否则是不可能成佛的。”
6、完整的书名是《一盏驱除黑暗的灯:过去证悟者传统中直指心性的指引》(ALamptoDispelDarkness:AninstructionthatpointsdirectlytothenatureofmindinthetraditionoftheoldRealizedOnes;CrystalCave,RangjrngYeshePublication,1990)
7、秋吉·林巴发掘并解码了几部密续,有些是包含在称为《七支深密轮》的伏藏法中,而他也带来了一部与《密藏密续》一样深奥的密续。仪轨的数量当然很多,然而能写下这种类型密续的伏藏师却极为罕见。尽管如此,我们祖古连着《八佛母》系统一起做到了!(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8、那三尊是由酿惹、咕如·确旺与秋吉·林巴所发掘出的。(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9、《八大成就法》的另一个版本的确存在于《大圆满三部》中,而《三部》中的口决部也包含了身为本空护法的九个空行母的法教系统。在体性上,这些空行母与化现为大圆满法教守护者的八位佛母是无别的。以这样来看,你可以说这些法教的精髓仍旧完好无损。男性层面的精髓呈现在多部仪轨的形式中,不过由于该文本遗失了,女性层面的精髓现在只在阿底瑜伽的护法形式中才找得到。
最近,乌金·多杰(OrgyenTobgyal)从西藏带回这部文本,因此,现在它是《新伏藏》法的一部分了。这份刻印版本有二十页,我不确定他是否设法成功地接到了它的传承。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三部 第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三章 最后一次造访中藏
我们停留的第一个地方是仲翁寺,他们想在此地为确吉·尼玛升座为嘎·珠千(GarDrubchen)的转世祖古。我们在那里待了十天,接着往前行至止贡寺,然后再到拉萨与楚布寺。
一抵达中藏后,我首先到巴沃仁波切(PawoRinpoche)位于乃囊(Nenang)的寺院(1)。德喜叔叔在那里待了很久时间,与巴沃仁波切是很亲近的朋友。巴沃仁波切的寺院就位在拉萨附近往楚布寺的路上,我带了一些德喜叔叔要送他的礼物。他问候了德喜的近况,以及我旅途的情形,而我告诉他关于从昌都到拉萨一条新公路上,可以使用机动车辆旅行的事情。他高兴能见到我,而我在他景色优美的隐修处度过了愉快的时光。
在我停留期间,巴沃仁波切有一次告诉我说:“你应当回到昌都邀请德喜祖古到中藏来,我会让他留宿在我这里的隐修处,我们一直都相处得非常愉快。我只从第十五世噶玛巴那里领受了几部《新伏藏》教授,不足以将之用于利益众生。邀请他到这里来,我就能得到其余的教授;我会支付一切费用。”
我很开心听到这席话,并欣然表示赞同:“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您真是设想周到。由于提出邀请的人是您,我想他会来的。但因为他年纪大了,只能经由新道路旅行来这里。”
巴沃仁波切再次热情地提出来邀约,并补充说道:“目前他是《新伏藏》主要的持有人。”
我当下即刻允诺依照巴沃仁波切的要求去做。德喜叔叔不仅仅是我的老师之一,他也仿若是我的第二个父亲,我理所当然会负责邀请他的事宜。
尽管如此,那却不是件简单的事。在当时,这么重大的决定必须先报请噶玛巴批准。除此之外,慈克寺从来不让德喜叔叔远行,因为他是他们当时主要的喇嘛之——除非出于噶玛巴明确的心意。
因此,巴沃仁波切决定要得到噶玛巴的同意,而我也很快就有机会提出这项请求。
噶玛巴的未卜先知
就在我抵达楚布寺之前,噶玛巴要一位来自囊谦的显要下山到路上等着接我。
“再等一等是否会比较好呢?”那名男子回嘴道:“我们甚至都还没接到他已经抵达拉萨的消息。除此之外,天也已经黑了。”
“别担心。”噶玛巴向他保证:“你就去等他吧。我有相当强烈的预感,他已经差不多快到这儿了。”
结果证明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我抵达的时候,黄昏已经降临而当我们进入楚布寺时,时间已经相当晚了。有人带路是有帮助的。
噶玛巴的侍者正等着我,并说我们就快要进门了,因此我连拿出传统表示问候的哈达,或我特地带给噶玛巴的供养品的时间都没有。在我们进门之前,另一位侍者到外头来,告诉我们噶玛巴正在找“祖古”,要他马上进门。
当我进到里面问候噶玛巴时,那名侍者借了我一条哈达。我们谈话结束时,噶玛巴问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在半路上有停留吗?从拉萨到这里的路程并没有那么远!”
我告诉他,我途中在乃囊寺短暂停留,拜访了巴沃仁波切。
“你们两人谈了些什么重要的事呢?”噶玛巴问道。
这又是另一次显露出我顽固的时刻。我告诉他,巴沃仁波切想邀请德喜叔叔到中藏来的心愿,“我从拉萨乘车到昌都,去慈克寺带他来好吗?此事当然由您来决定——得到您同意才能进行。”
“什么!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么做没有意义。”噶玛巴回复道。
听到这个回复,真令人失望!
“如意宝,您怎能说这么做没有意义呢?目前已经可以驾驶电动车了。以那种方式,从昌都到拉萨不会超过三天旅程。巴沃祖古会负担所有的花费,而这么做对楚布寺的寺院主事者也不会造成丝毫不便之处。”
这么说并不恰当,但却是当时我所能想到的话。噶玛巴回答道:“你是在影射我养不起德喜祖古吗?我不只养得起他,就是二十位像他这样的人我也养得起!伙食并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把他带到中藏来并没有益处,所以你应当打消这个念头!”
他这番话让我感到难过,而我也纳闷他这么说的涵意。几天之后,我有机会再次见到噶玛巴,而这次我将德喜叔叔的礼物一起带过来了,并试图再度向他提起这件事。但噶玛巴却不愿意聆听我想将德喜叔叔带到中藏来的心愿。我不敢再提起这件事,也放弃了这项计划。直到八、九天后,我又逮到引起噶玛巴关注的机会。
“喂,祖古!你现在心里在盘算什么?”他问道。
“我只有个小小的请求,不过它确实盘据了我的心思。德喜祖古一直都像我的父亲一样,同时也是我的老师之一。因此,我觉得必须将他带到中藏来。当然,我会继续待在这里当您的助理,而他则与巴沃仁波切待在乃囊寺。偶尔,他可以方便地来这里将任何《新伏藏》中必要的灌顶献给您,并为您的健康主修仪式。”
“您不是已经下决心要领受全部的《新伏藏》法了?而目前德喜祖古不就是最主要的传承持有人,同时也是传承中最博学多闻且最有成就的大师吗?秋吉·林巴已经不在人间,他的两位祖古也过世了,所以这支传承只有德喜祖古还活着,您必须邀请他来。”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德喜叔叔人在康区,以及随着时局的动荡不安。我想要把他带离当地。
“嗯!我知道他是位好喇嘛,当我造访慈克寺时曾见过他。但是,难道告诉你两次还不够吗?我对着三宝发誓,别邀请他!毫无用处的。”
尽管如此,我有时非常坚持己见。两、三天之后,当我们正在为一些事情聊得开心时,我又逮到机会再次提出这件事。
“看在三宝的份上!”他大声说道:“这么做没有意义,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别再提这件事了!”
我只不过展现我是如何纠缠不休罢了。尽管如此,我猜我终究还是了解他的意思了。为了确认起见,噶玛巴的侍者来到我身边,低声向我说道:“当他用那种语气说话时,你一直不断询问他是没有用的,你们康巴人的坚持不懈是不会有所帮助的。”那番话是最后的关键点,我终于放弃了这个主意。
两个月之后,我接到德喜叔叔已经往生的消息。我想起噶玛巴先前说过的话:“我们试试让他多活一年。”但他却没有多活一整年。
看来,似乎噶玛巴一直都晓得德喜叔叔很快就会往生。
大黑天护法面具流下的血泪
有一天在楚布寺,噶玛巴走到下面去看护法的佛堂;这是一间独立的寺庙,里面有一座佛教护法大黑天(Mahakala)的雕像。由于没有窗户,这座寺庙里面颇为漆黑。传统习俗里,可以将一个人的名字放在庙内一只小型容器中,用来占卜与他们之间的连结是否有益、有害或没有影响。
不管噶玛巴走到哪里,都很少独自一人行动,因此他的侍者即刻为这趟步行做准备;我们一行五、六人,包括噶玛巴的秘书长与管家在内。
噶玛巴将写着问题的一张纸置于一副神圣面具之前,挂在墙上的这副面具是数世纪之前,由一位伟大的大师手工雕制而成,是一副巨大的大黑天面具;面具两侧,一侧是度松玛,另一侧则是另一位护法。噶玛巴后来回到了自己的寝室。第二天早上我们回去时,大家都看到了从面具的眼睛里,尤其是左眼,流出了看起来像血的东西。这红色液体已盛满了三个钵。
类似这样的东西以前也曾经发生过一次,那是在好几世纪以前,西藏内部发生战乱期间。当时“血”是从弯刀,而不是面具上滴下来。
确认过佛堂晚上都会上锁之后,我们确定没有人进来过。我们觉得这滴下的液体很不吉利。噶玛巴只是说道:“真令人遗憾啊!”然后就沉默不语。
大概一整天时间,噶玛巴都没有谈到关于占卜的事情。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开口说:“我想我们还是再回去瞧一瞧,我想知道左眼流出了多少血。”
这次我们见到了从两只眼睛流出了等量的红色液体。“真是遗憾啊!”噶玛巴又说了一次,“先前血液从这个面具流出来时,我们与外部势力作战。那一次,我们打赢了战役,血液从弯刀滴下来,象征着胜利。”
“现在大黑天似乎正在哭泣,并且流下了血泪。西藏的佛陀教法或许将会消失。真是悲剧啊!”
这时候,红色液体已经流到地板上了——大家都看见了。我说的可不是只有几滴而已。(2)
敦珠仁波切告诉我说,大约就在这段时间,他也在拉萨南方的贡波(KongPo)区见到类似这样的东西,红色液体从大师策勒·纳措·让卓(TseleNatsokRangdrol)所制作的黑鲁嘎雕像中,流了足足七天的时间。他说,流出来的东西多到几乎流到寺院入口处了。
有个规矩是,当有这样的预兆出现时,不论吉祥与否,都要写一封描述这些情况的信件送到拉萨去。很快地,有一位大臣回信道:“无须担心。在色拉、哲蚌与甘丹三大寺院里,将会念诵六百万遍特定忿怒相文殊咒语。这么做将确保威胁能予以解除。”
虽然这兆头预示着佛教在西藏即将被摧毁,但这却是唯一有过的回应。
说来不可思议,像西藏这样一个地方,如何能有功德成为这么多位伟大上师的驻居之地,却又同时失去了一切。
梦见空行母
噶玛巴即将离开前往印度朝圣,因此我们分道扬镳。而这也让我有机会造访邻近拉萨的知名圣地扎叶巴,我待在一处通往月岩穴(MoonCave)温暖舒适的小洞穴里。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这可不是个真正独处的时机,因为我带了我的两个孩子、他们的母亲、一位和我母亲是亲戚的年迈尼师,以及两位侍者同行。
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似乎在一处洞穴里醒来,而距那里不远的某处,有个美得令人屏息的空行母,身上穿戴着华丽的珠宝,令人看了着迷。睡梦中,不知何故我晓得那是个梦境,也知道我实际上仍在月岩穴。我想到这位美人必定是位智慧空行母,而这个想法让我生起了强烈的虔诚心。一开始她站着不动,接着她开始以敏捷的动作跳了一段优雅的舞蹈。
后来我问她:“我们如意宝噶玛巴已经去印度朝圣了。我听说不丹国王可能会邀请他到那儿去。真是如此吗?”
“他已受到邀请了,但那不是个坚决的请求,所以噶玛巴不会去不丹。”她回答:“不过,国王会送噶玛巴供养品。”
“西藏会发生什么事?”我问道:“是否会发生局势的动乱?我们从东部的电话线中听到有很多人遭到了杀害。”
“动乱会发生。”
“什么时候呢?”
“从现在开始的卅六个月后,佛陀在西藏的法教将会被践踏于地,而这片土地将会处于一片黑暗中。”(3)
“jiawaRinpoche会在那个时候到国外去吗?有些人说他会留下来。”
“他将会离开,这是毋庸置疑的。他将会去印度。”
我提出了一个关于在不久的将来,jiawaRinpoche去处的问题来结束这场交谈,也藉此验证她其他说法的正确性。她是如此美丽,让我不想醒过来,心想我一睁开眼睛,她就会消失不见了。尽管内心充满了希望与恐惧,到最后我终究还是睁开了双眼,并预期自己会在平日的环境下醒过来。然而却惊讶地发现空行母就在不远之处,还可以看得到她。我真的对她颇为着迷,因为她是如此美丽,不过当我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就逐渐消失了。
因为我藏不住话,一回到拉萨后,我必须找个人诉说这个梦境。因此我告诉敦珠仁波切,我做了一个不寻常的梦。接着我问道,噶玛巴是否已经去了不丹。
“连同供养品,国王送来了一份邀请函。”他答复道:“不过我们如意宝并没有去不丹。”
我又继续述说我的梦境,以及空行母所说的话。这时候,关于jiawaRinpoche去处的问题也得到证实了。
“天哪!”敦珠仁波切惊叫道:“我相信你已经领受了一个关于西藏未来的预示。”接着他又咕哝了几次:“天哪!”他后来又补充道:“我们必须为最糟的情况做准备。”
不久之后,爱讲话的我,又将我的梦境分享给噶玛巴和宗萨·钦哲两人听,他们回答道:“那绝对是个坏消息。”
我不是那种常有清明梦境的人,不过这个梦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历历如新:这个梦栩栩如生到让人难以记怀——梦中的讯息日以继夜地萦绕在我脑海中。
康巴人的痴心妄想
当我最后一次回到康区时,我了解到政治情势已经恶化。在当时,我就看出了即将降临在西藏的事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西藏的佛法将受到严重的冲击。我心里很笃定,但身边似乎没有人与我有相同的观点。
如果我在康区提起这个话题,人们就会发出嫌恶的声音,连考虑一下都不愿意。倘若我在中藏提及的话,似乎也没有人会因为忧心佛法的末日就快来临而无法成眠。
但我却无法平心静气,“西藏将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忧心忡忡,“当动荡的洪流自东方席卷而入时,一捆草与几根小树枝如何能抵挡得住呢?整个西藏的佛法将被淹没。康巴人向西藏地区寻求协助,但谁能担当最终的支援呢?西藏地区没有人可以求助。我肯定这件事不会有好下场。”
那些都是我一再苦思的看法。
一切事情总会有个结局,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对立的双方,力量相当的悬殊,胜负是很显然的。
中藏人比康巴人更精于盘算,但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这种精明让他们尽量不形成任何具体的结盟关系,因为他们相信独立的优势。此时,似乎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动荡形势的发生。而在此同时,贵族与西藏官员们正忙着向平民百姓榨取所能得到的一切,并依此过活,从来不曾将专款运用于任何有用之处,更别说用于原定计划之中。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呢?
康区大部分的人都不是你会称为对政治敏感的那种人,他们只会重复述说空洞的陈腔滥调,像是“西藏满覆着白雪的山峦,就像一幅美丽的画轴,而拉萨就位于中心。没有什么外来的力量能够摧毁这样的画轴。”
这种愚蠢的信念相当普遍,但我怎能责怪他们呢?他们知道的就是那么多了。但是,这就像是说:“我不会死,因为我未曾经历过它。”
我不确定康巴人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想法,说时局动荡并不要紧,一切很快就会平息,来自东方的邪恶力量会最终被打败,在雪域这片圣地,一定会恒时得到上师三宝和佛法的眷顾,他们是如此的相信这样的想法。
在当时,许多康巴人就这样幻想着,但我知道,这些只是一种痴心妄想。
1、祖古·乌金仁波切以无上的敬意对待巴沃仁波切,并告诉我,他是伟大的上师仁千·林巴(RinchenLingpa)活生生的化身。巴沃仁波切在法国多荷冬(Dordogne)待了许多年后,一九九一在大白塔附近圆寂了。
2、大约在同一个时间,消息传开说,位于拉萨大昭寺屋檐角落的海怪头嘴部一直不断有水倾泻流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梦中遇见空行母这件事应该发生于一九五六年。拉萨后来的局势动荡发生于三年后,即一九五九年。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三部 第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二章 明月——顶果·钦哲

就在这次会面,德喜叔叔告诉了我关于他跟一位名叫罗索·达瓦(RabselDawa,“明月”之意)的转世祖古共处时光的事。
“老钦哲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且无庸置疑地,就如人们所说,龙钦巴以肉身返回世间。不过对我而言,我们时代的这个钦哲,也就是这位年轻高大的祖古罗索·达瓦,我觉得他会成为伟大钦哲的翻版,就像宗萨·钦哲一样。我相信宗萨·钦哲具有学养与证量两方面殊胜的功德,而他熏习众生的佛行事业是无可比拟的。但那对我有何益处呢?每次我到德格去,都发现他在其他地方。这已经发生四次了!尽管我渴望见到他,但我现在已经出乎意料地遇到了这位来自顶果家族的祖古,他绝对是个圣者。老实说,他甚至能够阅读有空行母秘密文字的黄色羊皮卷。”
我对于能够见到这位钦哲转世感到十分欢喜,他的伟大实在不需要我再画蛇添足了。现今,我们称他“顶果·钦哲”,而罗德·旺波(LoterWangpo)(l)是第一位认证他为伟大钦哲转世的人。罗德·旺波预言,一位老钦哲的化身已经出生为丹豁地区顶果家族的儿子。宗萨·钦哲也证实,顶果家族这个儿子是伟大钦哲的一位真实祖古,并为他升座。在他受到他视为根本上师的宗萨·钦哲认证与升座后,接着,噶玛巴也证实他是一位真正的祖古。
顶果·钦哲——无比珍贵的大师
这位祖古后来被带往雪谦寺,进入卓越的佛法大学(DharmaCollege)就读(2)。从凡夫俗子的眼光来看,由于他出众的才智与孜孜不倦的学习,他的学识已臻至出类拔萃的程度。然而实际上,他同时是无垢友尊者与伟大钦哲合一的化身,所以,我还需要锦上添花说些什么吗?这么珍贵的一位大师!
他不只成为一或两个人的上师,而是整个世界的上师;就像高挂于天空的太阳般,他的行谊与佛行事业遍及各处;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有神,他的舌头如此辩才无碍!他的德行确实非比寻常!如果你曾经见过他,你就知道我的意思。
不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初次见到他时,我听到一些尼泊尔人惊叫说:“莲花生大士看起来必定就像那个样子!他长得真是高大!”
当宗萨·钦哲离开人间到不可见的世界时,顶果·钦哲出现了,并如太阳般继续照耀着佛法与众生。这是钦哲转世的殊胜特质:当他们其中一人圆寂时,另一位祖古出现,甚至以一种更深远的方式来宏扬佛法。在我们当前这个时代,没有其他人在宣扬钦哲、康楚与秋林的教法上,能够与顶果·钦哲相提并论。
贡秋·巴炯过世后,她特别的私人物品都给了家族成员。我收到了一张以空行母秘密文字书写的黄色羊皮纸。因为我担忧可能会将它弄丢,所以把它托付给德喜叔叔小心看管。只有身为伏藏师的了悟众生才能破译这种秘密语言,而罗索·达瓦就是这样的人。
德喜叔叔在好几个场合中遇见了罗索·达瓦,其中一次是在慈克寺上方的隐修处。在那次探访中,德喜叔叔把那张有着空行母文字的小黄色羊皮纸拿给他看。遗憾的是,伟大的上师秋吉·林巴自己从未将它解码过,但他告诉贡秋·巴炯,里面包含了许多教授。德喜叔叔告诉我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人们说你能解读象征性的文字。”德喜叔叔跟罗索·达瓦说:“我自己没有这种能力。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将空行文字解码吗?”
钦哲祖古回答说:“看情况;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也没办法,我无法保证。”
德喜叔叔把秋吉·林巴的那张羊皮纸拿给他看,告诉他里面应当包含了一部伏藏法,但伟大伏藏师从未成功地将它写下来,所以问他是否愿意尝试一下。
顶果·钦哲回答:“既然你是秋吉·林巴的子孙,我们可以试着合修莲花萨唾,即秋吉·林巴的清净相仪轨,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3)。我们应该在供奉伟大伏藏师遗体的佛堂里一起修法(4),就让我们等个几天,在朔望月的第十天到那里去。”
德喜叔叔一直待在慈克寺上方称为“敏珠林”,即“成熟与解脱圣殿”(SanctuaryofRipeningandLiberation)之意的隐修处,下山到寺院的路径非常陡峭且危险。德喜叔叔那时候已经相当年迈了,所以第十天一早由人员护送下山。只有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以丰盛的会供修仪轨。这是一部独特的仪轨,是秋吉·林巴圆寂后,由伟大钦哲发掘出的心意伏藏。为了让他们能不受打扰地专注于空行文字,到了某个时候,德喜就把大门锁起来,不让人进去。
“黄色羊皮纸需要浸泡在五蜜所制成的甘露中。”顶果·钦哲接着说道:“将一些神圣的甘露丸(mendrub)溶解在大麦酒里,再将羊皮纸放在上面。”
有趣的是,写着伏藏法的纸张对液体的反应与与普通纸不同,绝不会损毁。
然后他们开始在黄金佛塔前修仪轨,并一路进行到持咒,大约花了一小时时间。就在那时候,顶果·钦哲要求将装着甘露,而上面放有羊皮纸的容器拿过来给他。
“你有看到任何东西吗?”德喜问道。
“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们又继续修法,还特地不断重复唱诵一篇对伟大伏藏师清净相的加持祈请文。
过了一会儿,顶果·钦哲说道:“我们再看一次。”当他们掀开盖子时,他大叫道:“现在我可以看见了!拿一些纸过来写在上面。”
德喜叔叔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能否解码与吉祥的因缘有着关联性。一个人应该确实避免任何极端,而在目前这个情况下,纸张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我想知道我应该拿多少张纸。”
他走橱柜,找了一些空白的手工纸,大小与秋吉·林巴曾经发现伏藏法的羊皮纸相同。他拿了四十张纸回到座位上。
解码空行母文字
顶果·钦哲拿了纸张后,特别提到:“这会需要一点时间。”接着开始振笔疾书。他们一直把门锁着,甚至连侍者都无法将他们的午餐送进去。五点之前,四十张纸全部都写满了。
德喜叔叔告诉我,从十点到五点,空行母的象征性文字就在顶果·钦哲的眼前自行发生变化,顶果·钦哲只不过是将他所看到的东西抄写下来,在最后一张纸上完成了最后一段话的最后几个字。
当顶果·钦哲完成抄写后,他告诉德喜叔叔:“看来你必须是这部教授的主要领导者,因为你是伏藏师儿子的转世,而我只不过是他的助手罢了。秋吉·林巴的伏藏羊皮纸是真品,而我在我的净观中也获得了他对这项任务的圆满加持。这部伏藏法有三个层次的细节:详尽、中等、简化。如果我写下来的是详尽版本,那会写满一大册,超过了当前的需求。我写下来的是中等版本,但内容已经是完整的了。现在时间到了,文字也看不到了。所以,让我们把仪轨修完吧。”
他们继续进行会供,并以回向功德作为结束。德喜叔叔随即请求顶果·钦哲给予灌顶,“即然你已将文字解码,就应当将之用来利益佛法与所有众生。所以,请你即刻就给予我这部法的灌顶。”
顶果·钦哲回答:“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别担心。不过,我首先必须让它得到我上师宗萨·钦哲的证实,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法王。虽然我对羊皮纸的真实性无所怀疑,但我对自己的解码能力并没有十足信心。所以先让我拿给他看,如果他确认了这是一部真正的佛法教授,并同意将它宏扬出去,那么我一定会回来给予你灌顶与口传。不这样做的话,只将伏藏法解码是不够的,因为我自己无法判断它的真实性。”
德喜叔叔回到山上的闭关中心,那天晚上,他慢慢将经文从头至尾读过,所有经文包含了为《八大成就法》(EightSadhanaTeachings)当中,八大黑鲁嘎(eightherukas)的八位佛母所写的仪轨。之前有许多版本的仪轨是针对男性黑鲁嘎,然而这部伏藏法并不寻常,因为是以他们的佛母为基础。
顶果·钦哲写下来的经文是以根本密续开头,近似《密藏密续》的简短版本,内容优美、清晰得令人赞叹,而且还包含了密续完整的十个主要面向;接着这部密续的,是一部仪轨,再来就是包含一般与更高次第的灌顶仪式,且针对每一次第都有所阐释,而它们的深奥与广博都让我叔叔感到诧异。
这是秋吉·林巴有关八位佛母的伏藏法如何化为书面形成的经过。德喜叔叔后来告诉我:“无庸置疑,顶果·钦哲知晓象征性文字!我一丝怀疑也没有。”
顶果·钦哲带走了法本要给宗萨·钦哲看,然而他却不曾有机会将这个灌顶授予德喜叔叔。尽管如此,这个故事让我们一瞥顶果·钦哲的殊胜功德。他是不是令人称奇呢?!他确实是独一无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位“大师”——而且就是这个称谓最具体的意义。
顶果·钦哲有一次告诉我说,他曾经要求德喜叔叔给予他一部含有空行母教授的心意伏藏灌顶(5)。这个灌顶对他具有重大意义,因为它是由伟大钦哲所取出的,而德喜直接从伟大钦哲那儿领受了灌顶。
因为德喜是从心意伏藏的发掘者蒋扬·钦哲·旺波那儿直接得到传承,所以他回答说:“在我与伟大钦哲之间并没有其他人,我直接从他那里得到这个传承。而你不就是他的转世吗?我并无特殊之处,不过我可以给你这部教授,因为我知道我们有成为上师与弟子的业力连结。”然后他授予了顶果·钦哲灌顶。
德喜叔叔在相当年幼的时候就得到这个灌顶,当时他跟着母亲以及祖母德嘉佛母去见老钦哲。德喜叔叔记得,“伟大钦哲本人一路走到外头庭院,以传统手持着香与哈达的姿态表示欢迎,看起来非常高大且令人印象深刻。他不只对伏藏师,也对他全家人怀着深切的感激,并以极大的敬意与热情招待我们每个人。”
当完成灌顶后,德喜叔叔说:“我对见、修、行并没有超凡的品德。不过从灌顶仪式开始到此刻为止,我一直都清楚观想自己就是蒋扬·钦哲·旺波,一刻散乱也没有。因此,这个灌顶或许真有那么丁点加持力。”
即使是这么低调的说法,也非常不符合德喜叔叔的个性,因为他从来不曾以任何方式谈过自己的能力。
与德喜叔叔的最后一次会面
返回囊谦之前,我在慈克寺上方的闭关中心与德喜叔叔共度了三天时光。我们睡在同一间房里、一起吃饭,说了很多话;他送了我一些礼物,包括以珍贵青铜混合材质所制成的一尊莲花生大士小雕像,他曾经在一场灌顶中,使用这尊小古察(KutSab)极为仁慈地给我加持。
我并未从德喜叔叔那儿领受很多传承,不过我所获得的传承都令人赞叹。对于向他请求灌顶,我会感到很犹豫,因为我晓得他是一个多么一丝不苟的人,尤其如果请求的是一系列传承,会知道那将花费很长的时间。所以我从没有胆量请求太多灌顶。尽管如此,最后一次跟他会面时,我却在禅修方面获得了许多指引。
给了我雕像后,德喜叔叔就说:“在我看来,秋吉·林巴教法未来传承的主要责任落在你肩上的时机,似乎已经到了。所以当由你传承下去的机会出现时,请你就这么做。我听说你一直是个心胸颇为开阔的人,并未严格去区分由过往伏藏师所发掘出的,譬如由噶玛·林巴(KarmaLingpa)取出的文武百尊修持、空行母修持等各式各样伏藏法。不过,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些也全都在我们的《新伏藏》之中吗?既然你是秋吉·林巴的曾孙,如果能修我们自己的伏藏教法会比较好。”
他基本上对于我修持这些不同仪轨感到有些不高兴,不过,他的不悦更像是为了要我赏识我们祖先遗产的一种表达方式。我尤其喜爱由泳尼·明珠·多杰所取出,一部关于长寿修持的伏藏法,以及由噶玛·林巴所取出的文武百尊修持;这两部在我家乡都相当受欢迎(6)。
我时常在功德主家修这些法,而这个事实必定让他感到沉重,因为他坚持说:“你坐东边,而食子在西边;你坐在该坐的地方,不过却没有念诵你该念诵的东西。当然,我并非否定往昔的伏藏法仍有极大的加持力,但是,修持它们而不修持《新伏藏》法,等于是将我们自己的传统弃之不顾。留心听着,这是个严重的错误。”
他的劝告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上,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他的话让我震慑不已,而且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尽管如此,我停留的其他时间,他都对我非常亲切。
到了第三天,我们走下山到慈克寺的主寺去。两天后,当我请求他准许我告别时,他坚决地说道:“你跟我不会再相见了。你将到拉萨去,在中藏度过许多年;我确定噶玛巴不会那么轻易让你离开那里。即使他让你离开了,看来你也不急着回到这里来。我已经老了,而由于时局动荡的关系,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你将会发现,想回来囊谦是没有意义的。”
“别打算再见到我,我也不会打算再见到你。在我们目前所拥有的这个肉身中,我不期望我们会再相见。不过我祈祷我们将在秋吉·林巴的净土,满布莲花之地相见。”
“你不同意吗?”他开玩笑地补上了一句,“这是金刚乘的传统,不管上师到何处去,弟子也会跟着去,聚集在一处坛城中。所以,既然秋吉·林巴示现了一处清静之地,我们都应该许愿到那里去。”
他手上拄着拐杖,以支撑他庞大、引人注目的骨架;他陪着我一路走过大门,对他而言,这可不是寻常的行径。我们一块儿缓缓步行到差不多一里远的一条小山径。到了那边,他一直双手合掌,目送我走远,并说了祝福以及祈祷我平安的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启程往中藏
我从慈克寺骑马回到拉恰寺,不过并没有久呆。要不是德喜叔叔告诉我必须尊从噶玛巴的教诫去楚布寺的话,我会迫于义务而在我的寺院多待上几个月。造访功德主的时节由我们决定,而我肯定能为拉恰寺积聚丰厚的供养品。然而,一旦冬天到临我就会动弹不得,因为我身体的病痛会让我无法忍受冬天户外的气候。
而在这短短十九天,我依循紧凑的行程,每天造访四到五位功德主。我大幅缩减了每项仪式,不管是为了生者的长寿,还是为了他们近期往生的亲人。我将我收到所有钱与牦牛都留给了拉恰寺桑天·嘉措的转世照料。就我自己来说,我带在身边的牲畜与噶玛巴之前给我的数量差不多。
可以想像,拉恰寺对我的计划书的立即反应是我绝不能离开;每个与寺院相关的人都抱持同样的看法,认为他们的祖古除了待在那里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尽管如此,我将德喜叔叔的忠告铭记在心,所以我的回应是:“你必定是个极具重要性的人,因为你想要违抗被封为‘天人师之主’(LordofConquerors)的噶玛巴明确心意!所以请任何人反对他的人,将你们的手举起来,表示你想要违反噶玛巴的教诫,阻止我离开。我想要知道你是谁,这样我才好写封信给噶玛巴提到你的名字,因为你是阻挡我,而且不理会他心意的人。一旦我写了这封信,我会请信使快马加鞭送到他那里,然后我就留在此处!”
倏然间,每个人似乎都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恳求道:“别那么说!如果你一定得走,那就走吧。”
似乎我的业报就是试图阻止我在垒峰进行三年闭关的那位首长,而他必须最后一次现身制造障碍。出于某种理由,他认为只要他想,他就能斥责我,但我可一点都不怕他。“我听说你即将再次离开。”他说:“那绝对是不恰当的。当然,桑天·嘉措的转世祖古是主要喇嘛,但他还是个孩子,而你是个成人了。确保供养品源源不绝是你的责任。你确实认同大家都得吃饭,不是吗?你也许想要玩乐、嬉戏度过一生,不过在当前这个时机来说,这样做并不负责任,也不适当。”
“很好。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违抗‘大宝法王’(GyalwangKarmapa)的教诫吗?”我驳斥道,引用噶玛巴特殊的,意为“诸佛之王”的头衔。
“你能否决他吗?如果能的话,或许我反倒应该听命于你。”
“别以噶玛巴当借口。”他反驳道,“当然,我个人并不是要违背他的话。不过,你就是不能离开!”
他是说话冲动的那种人,仿佛大家都得听他的。所以我也用相同的方式,怒气冲冲地说:“我宁愿去死,也不愿违抗噶玛巴,因此我要离开!”
经过这场意志较量之后,他只好保持沉默地回家去,从此不再插手干预。再也没有其他人反对我离开了,所以我开始为离去作准备。
你或许不了解康巴人是多么顽固,不过让我来告诉你,除非你在小地方能让步,不然可能会演变成重大争执。尽管如此,康巴人一致敬重康巴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许无法离开康区。
所以到最后,是噶玛巴将我从那种称之为“寺院管理”的特定轮回形式中解救出来。
险恶旅途
由于噶玛巴的信函,让我得以在藏历第六个月的仲夏逃到中藏。我离开那里,感觉自己就像个从地牢被释放出来的犯人一样。每年这个时节,河流都会因夏季雨水而暴涨,所以在路上看不到任何往中藏方向旅行的人。不过,如果我要在第八个月之前抵达楚布寺的话,我就别无选择。
临行前不久,我跟我哥哥遍吉相聚了一小段时间。“你有武器可以借我吗?”
“有,有,有一把枪!”他说道:“我有一把可以给你。”
“不要给我,我只想借用。我会把它拿回来。”我允诺道。
他拿出了几乎无法使用的西藏制步枪,并硬要我接受一把祖传的珍贵匕首。不久后,我就骑马离开了。
通常康巴人旅行时,都是大队人马,不过因为当时已是夏季最末的时节,已经没有人做那样的旅行,所以我们旅队只有十四个人。当时我大概卅五岁,而我两个儿子都还在摇摇学步的年龄,他们就坐在垂挂于马儿两侧的篮子里。
我们旅行经过的地区因抢劫而恶名昭彰,有好几次,我们因为听说其他旅人遭到抢劫,所以必须要中途停下来等待。
有一次我们在半途停下来用茶,突然有四名骑马的盗匪在这时候朝我们过来,其中两名盗匪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不过另外两名大人看起来相当强悍;他们身上穿着羊皮大衣、肩上挂着步枪。我的侍者匆匆忙忙打包我的行李时,把步枪和刀子放进袋子里,但当我们正需要刀枪的时候,却找不到它们。
“把手举高,别轻举妄动。”盗匪首脑大吼道:“你在那里继续沏茶!拿一些茶给我们!看来你们正要往西藏去,你们必定带了一批货。”他们拿着长枪、短枪、匕首、刀子四处比来比去,看起来就像带刺的灌木丛。
与我们同行的一位尼师很快的地走向他们,给他们每个人一杯茶。这期间,我一直坐在营区中间的一只大箱子上;我将手塞进围在肩上的披肩里,身体一动也不动;我慢慢地举起了食指,让他们无法辨别我到底有没有带枪。少年变得烦燥不安起来,不停地动来动去。
“喂,你!”首脑对着我大吼:“你一直坐在那里——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发一语。
“哪些袋子里有茶叶?”首脑质问道。
“我们并没有带任何茶叶要到拉萨贩卖。”我说道:“这里没有你需要的东西。”我仍举着放在披肩里的手指。“我不喜欢这样。”其中一名少年说道:“我们何不丢下他们?”
我的一名侍者是位真正的康巴汉子,他已经握住放在外套里的刀子了。“别轻举妄动。”我在他耳边说道。
剑弩拔张的情势持续着。“事情就是这样!”到了某个时候,我心里想道:“他们准备把我们全部杀光。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想修持佛法,最后却丧命了。如果我的侍者现在亮出他的刀子,迎战四个带着步枪的男人,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个斗士,而我现在也不想变成一个斗士。”
我所能想到要做的事,就是坐在那里,假装我有一把枪瞄准他们。
年轻人无法镇定地坐在马背上,从他们的脸部表情就看得出来,他们心里认为我必定有一把枪。但是,他们的首脑却不这么想。他只说道:“瞧瞧这家伙!企图装出强悍的模样,耍花招骗我们。那是你在做的事吗?你在耍我们吗?”
我仍未发一语,也没有任何行动。那样做是好的,因为即使我有一把枪,也不知道要如何开火。没错,我大可尝试使用刀子,不过我不会有机会扳倒那些家伙的。
那些少年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快离开。一定有什么事让他们首脑也改变了心意——因为骤然间,他露齿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另一名较年长些的盗匪看了我一眼,说道:“他看起来像个喇嘛,假如我们杀了他,我们将会倒霉的。”
“喂,你们两个!”首脑对着年轻的盗匪喊道:“我们不要逗留在这贫瘠的山谷了!”其中一名少年欢呼了一声,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两名尼师吓呆了,无法往前移动任何一步。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之中才有人敢放声大笑。假若我们身上带着要在拉萨交易的茶叶或其他物品,或许我们就能把它们交出去,以避开麻烦。不过谁晓得呢?沿路走下去,我们遇见了其他旅人,他们告诉我们说,他们也遭到同样那四名家伙抢劫,有个男子甚至因而遇害了。
尽管如此,由于三宝的加持,我们安然度过了接下来的所有旅程。
1、罗德·旺波是位喇嘛,来自位于中藏的俄尔(NgorMonastery);他是钦哲与康楚两人的主要弟子之一,透过他们的教导,他达到无别了悟的层次。他请求了多部重要的法教,也是别具重要性的伟大上师。他年轻的时候,受教于萨迦传承,但他其实是不分教派的。虽然主要是萨迦传承,他仍编纂了两部选集:《竹塔昆杜》(DrubtabKuntu)与《菊得昆杜》(GyudeyKuntu);包含了所有新译派别的密续教授,而这是他依据钦哲与康楚的建议而监修完成的。(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这是为何他有时被称为雪谦·钦哲的缘故。(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莲花萨埵,也称为菩萨莲苞(BodhisattvaLotussprout),是秋吉·林巴的清净相。伟大的伏藏师圆寂后,老钦哲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他就住在自己的佛国中,并接受了灌顶、加持与教授。今日这些法教被称为《固松利杜杂体》(KusumRigduZabtik),即“体现三身种姓之深奥精髓”(ProfoundEssenceEmbodyingtheFamiliesoftheThreeKayas)之意,而仪轨修持则称为《大乐之界》(SphereofGreatBliss)。在仪轨法本的结尾,老康楚写下了以下字句:“贝玛·欧色·多南·林巴”(PemaOselDo-NgakLingpa,即老钦哲)这位所有持明伏藏师与成就者的伟大君主,在铁马年第十一个月的第十五天有一次净观;在净观中,他本人于“遍地莲花佛果”(LotusCoveredbuddhafield)由无别于伟大的掘藏师秋吉·林巴的菩萨莲苞那儿,领受了如琼浆玉液般的仪轨传承、灌顶与指导。有一个月时间,他持守着秘密的三昧那封印。接着,在第十二个月的第十天,它们以书面被确立下来,并结合了会供,这项工作由我——两位伟大持明者的幸运弟子吉美·天尼·扬仲·林巴·杂(chimeyTennyiYungdrungLinpaTsal,即老康楚),怀着深切敬意来进行。这时候,外头整个地面突然温暖了起来,冰与雪都因而融化成一条河流,这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吉兆。也因为这部仪轨的少数连贯段落是依据上师主(LordGuru)的教诫所写成,愿此能让所有与它有连结的人,得以获至与这两位持明上师三密(threesecrets)无别的境界,并愿它能使法教兴盛、长久住世!愿善行增长!”
4、这是个很大的集会堂,存放秋吉·林巴遗体的大型黄金佛塔,就放在这里。这座佛塔是以秋吉·林巴从一部伏藏中发现的黄金所制成,本身就有非凡的光彩。(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这部着重于空行母层面的心意伏藏,是由蒋扬·钦哲·旺波所发掘出来的,被称为《康卓桑娃昆杜》(KhandroSangwaKundu)。
6、《方便与智慧的合》(UnionofMeansandKnowledge;又称为《塔歇卡久》,TabsheKhajor;与《卡令记戳》其中有关的生死间过渡状态的教授,英文名称通常被称为《西藏度亡经》(TheTibetanBookofDead)。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三部 第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一章 与噶玛巴在楚布寺的日子

当噶瑟·康楚造访拉恰寺的时候,我请求他来函要我去参加他即将于楚布寺传授的《大宝伏藏》灌顶,因为他是当代所有噶举传承上师中最伟大的一位,如果有邀请函,我的寺院别无选择,只得让我去。
当我现身楚布寺的时候,他对于能再次见到我显得极为开心,并说尽管他无意成为能给予殊胜《大宝伏藏》教授的人,但因为噶玛巴开口向他要求,所以他觉得有义务要这么做。
他接着又说:“因为你在这儿,我觉得更加有热忱,现在也似乎有目标了。”噶瑟·康楚常常用这么热情的语气跟我说话,而圆满所有灌顶的七个月期间我都待在拉恰寺。
康楚的证量极为高深,给人的印象是,他绝对已经达到所谓妄念瓦解的层次。每天下午灌顶结束之后,他会绕行主寺散步一下。在我看来,似乎当他身体移动时,他的心仍须臾不离三摩地境界。
当他说话的时候,谈的几乎都是关于修持,以及如何让它更上一层楼的事情。
我并不确定他的经验是什么,不过,有时候他会将他的大披肩与大部分法袍抛在后头,只着内衣走进寝室。“仁波切!您怎么了?您在做什么呢?”其中一位侍者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
“您在走进来途中就脱下您的衣服了。”
“我以为我已经到家了。”噶瑟·康楚答道。
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他不只是特立独行而已,他还是个证量极高的人。这个怪异的行径只是妄念瓦解的一种特质,他圆寂之前几年,就已经达到这种证量了。
别试图当个伟大的学者
灌顶结束之后,我请求噶瑟·康楚允许我待在楚布寺闭关三年。他很高兴地同意再为我写另一封信给我的寺院,让此事顺利进行。
那时候,我还蛮羞怯的,总觉得不该给这么伟大的上师添麻烦,所以我只在他特意要求的时候,才去见他。然而,就在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散步的时候,他向我透露了他的经验;这是他绝不会公开谈论的事,不知何故他却信任我。
“我准备要说的话是直截了当又诚实无欺的。”他开始说道:“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是指出我心性的人,他告诉我读书要适可而止;他说,虽然东藏流传很多重要教法的学派,但他说:‘你得护持究竟传承的教法(1)。因此,你主要的修持就是,维持我为你指出的自性状态之连续性——别试图当个伟大的学者。’这是我父亲噶玛巴给我的教诫。所以除了文法与拼字之外,我书读得不多。”
“然而,从自性状态的修练中,我已经到达了一种层次,在这层次中,整个楚布山谷显现为胜乐金刚的坛城,而且概念性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减少,而其出现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当我入睡的那一刻,我仍会失去心的当下。虽然为时不超过几秒钟,但我很遗憾得承认,我那时的确无所觉知。”
“除此之外,无论白天或夜晚,任何时刻,此心已经不再散乱了;见地变得广阔而连续,而且念念不离。这些事我是私下跟你说的,到今天为止,我从来没有跟其他人提过。现在我有信心可以随时面对死亡,而且不会遭遇困境。”
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些话后来竟然也成为他给我的临别赠言,因为在我返回康区之前,都没有再见到他了。这些话似乎同时也显示了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灌顶结束之后,我到楚布寺上方深山一处景色优美,名叫“莲花大鹏金翅鸟堡垒”的洞穴闭关。这个隐修处的景观真是美不胜收,而且曾是多位噶举传承大师前世的隐修处。(2)
噶玛巴同意让我待在那里,也提供我一名侍者;他也极为仁慈地差遣了工人到山上来,多盖了几间房间供我闭关使用。
当我在楚布闭关的时候,碰巧我的长子确吉·尼玛出生。当时,确吉·尼玛的母亲昆桑·德千(KungsangDechen)就住在他前世的寺院附近。(3)
实际上,从我还是个年轻男孩,大体上来说,就很腼腆害羞。举例来说,在乡下地方,人们通常会走到离家稍远的地方小解。但是,如果房子周围都是空旷的田野,我就觉得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所以我会走开,去找寻更隐密的地方。有时候,功德主会以为我是要离开或去散步,因此会紧跟在我后头,弄清楚我要到何处去——我多么希望他们离我远一点!不过,他们当然不知情,只是一路骑马跟着我,这样我就不得不又回到他们家中。然后我会伺机等待下次再偷溜出来,到时候身边不能有护卫。那种腼腆害羞的个性常造成极大的不便。
佛母的出现
我年轻的时候,在异性身旁也会感到害羞——除非从远处,否则我几乎不敢正眼看女性。我想,我第一次交女朋友是在二十出头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要结婚,但也从来没对当和尚感兴趣。
无论如何,我在东藏时遇见了昆桑·德千,她跟我回到康区,也逐渐为人所知地成为我的佛母。这是确吉·尼玛尚未出生前几年的事。她是个相当不错的修行人,已经圆满了十三次前行。大家对她精进不懈的毅力都非常赞叹。试想大礼拜做了一百三十万遍是什么情形!她的家族拥有许多头牛,而她会将多出来的奶油全部送到拉萨去,供养一批又一批的十万盏酥油灯。
既然真相大白,我并不是个和尚,因此我也不再那么害羞了。我甚至逐渐克服了不敢与女性四目相接的障碍。
闭关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接到噶瑟·康楚的来信,要我回到拉恰。一定是我寺院的人对他施压,要他写这封信,因为他在信中提到他们急需一些钱。桑天·嘉措的转世祖古似乎年纪还太小,无法承担责任,但有些建筑物需要整修,寺院主要的喇嘛,也就是我,却置身在中藏。
噶瑟·康楚在信上说道:“你的寺院不断要求,看来你无法避免,得再造访康区一次。所以你三年闭关结束之后,请尽快回到那儿。”
我并不想违背噶瑟·康楚的话。除此之外,西藏的局势持续恶化,我也觉得迫切需要造访康区一趟。所以,当我闭关结束之后,我请求噶玛巴准许我返回拉恰,并开始为回康区的长途旅程做准备。然而,在我离去之前,竟然还有事情必须先去做。
如我先前提过的,几年前桑天·嘉措在囊谦色芒寺时,曾经传过《新伏藏》法。当时,有很多证量极高的噶举传承上师都来领受他的口传。然而跟往常一样,桑天·嘉措对某些重要的灌顶,包括《大圆满三部》在内,却都秘而不传。
后来,色芒·天楚与噶瑟·康楚将他们领受过的大部分法都传给了年轻的噶玛巴,但还是少了其中六卷,也就是桑天·嘉措在色芒寺保留未传的部分,噶玛巴却非常坚决地要得到《新伏藏》完整的传承。显然,噶玛巴选中我传授其余的教法给他。有一次我们在囊谦碰面的时候,噶玛巴就要我下次造访楚布寺时,把那些书带过来,并示意:“可能有一天你必须要传予我《三部》的灌顶。”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答到:“我办不到!”
“为什么?”噶玛巴问道,“这个传承仍未间断。”
我试着要说出一番道理:“这个传承有两支法脉,一支是从哲旺·诺布传到两位秋吉·林巴的转世,以及我伯父桑天·嘉措与叔父德喜;另一支传承是从哲旺·诺布传到伟大的上师噶陀·锡度与宗萨·钦哲。这些传承仍然存在,虽然桑天·嘉措将它传给我父亲和我,但透过噶陀·锡度领受这个教法的喇嘛现在也都还活着。”
“所以你没有理由仰赖像我这样的人,”我继续说道:“我既不了解它,也不知道要如何将它传授予他人。但下次我从康区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回一套典籍抄本与必要的图像供养给您。”
传授《大圆满三部》给噶玛巴
几年后,在前往中藏途中,我跟德喜叔叔提到噶玛巴说的话。后来,德喜叔叔写信给我:“我母亲贡秋·巴炯是伏藏师的女儿,她说过,三代之后秘密封印会自然解除。到那时候,更广泛地传布《三部》将不再有任何差错,这些话是出自伟大伏藏师自己的口中。三代是这样算的,哲旺·诺布是第一代,桑天·嘉措是第二代,你刚好是第三代。所以你必须履行噶玛巴的教诫!”
要不是因为这封信,我不会有勇气传授这些法教,而是坚持要等德喜叔叔来传此法(4)。
言归正传,有一天在楚布寺时,我接到了噶玛巴的口信,说想要马上见我。当我到达噶玛巴的住所时,他说我必须传予他《三部》的灌顶。我吓了一跳,当场反对:“我怎能胜任呢?我只是泛泛之辈,别要求我做这种事。”
我注意到他宝座旁边已经放置了一小叠蒲团,上面还盖着一大张虎皮。我也发现我带来的《三部》抄本已经打开,放在蒲团前方一张镶花的桌子上。

然后,噶玛巴指示道:“坐下!现在马上从口传开始,明天再从第一个灌顶开始。我很快就要到天湖(SkyLake)去了,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须完成所有的教授。”
佛堂已经布置好,坛城也弄好,而佛坛主事手上也早已经拿着盘子准备献曼达了。在我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们已经开始唱诵献曼达了,而噶玛巴也已经将一枚大金币放在曼达盘中间了。
“当我请求一部重要的大圆满法灌顶或结新法缘时,我习惯一定要献供黄金。”他说道,接着示意我开始传法。
“您不能强迫我将自己的地位置于噶玛巴之上,这样会制造负面的业力,”我抗议道:“传统并不允许像我这样平凡的人传授灌顶给像您这样一位佛。”我再三恳求噶玛巴免除我这项任务。
噶玛巴用怒不可遏的口气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顽固的人!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的请求,每个人都听从我的话。我请求你授予我灌顶——这难道不是表示了我对你的尊敬吗?我得到的回应却是你再三拒绝。怎么会有人这样子呢?”他的神情看起来相当不悦。
尽管如此,我仍再次向他顶礼并说道:“拜托您别强迫我!传承的法脉并不会因为我不给予灌顶而中断,康区还有其他更伟大的上师可以给予您这个灌顶,比如说宗萨·钦哲(5)。在目前这个时代,您在这些法教上找不到比他更伟大的上师了!您只需送封信过去,毫无疑问他一定会过来。我很高兴替您带这封信给他。当我回到康区的时候,我会直接把信送到德格去。”说完,我再次向他顶礼。
噶玛巴说道:“我一直满怀期望你会给我这个口传。别拒绝我!这并非只是突发奇想,不仅因为你是秋吉·林巴的后代子孙,也因为你是转世祖古,我是经过审慎考量后才会选择你的。当我请求别人授予我灌顶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你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他盛怒地跺着地,涨红了脸。
噶玛巴的侍者,亦即跟我非常投缘的楚布寺金刚上师,为了不让别人听见我们说话,一直拼命地对我打手势,要我过去找他。显然他知道噶玛巴相当不高兴,所以不敢近身过来。
“难道你看不出我们如意宝的神情已经相当不悦了吗?”这名侍者低声说道:“你却仍然拒绝推让?难道你不了解,违抗他的旨意将有损你们彼此的关系?也会毁坏你对他的三昧耶戒吗?除非你同意给他这个灌顶,否则你怎能声称你对噶玛巴持守清净的三昧耶戒呢?这会让你以后很难再回到这里——请三思啊!请你马上开始传法吧!”
“除了你之外,秋吉·林巴传承还有谁尚活在人间能为我们如意宝灌顶呢?如果你不传法的话,此一传承将会中断。噶玛巴特意要求来自秋吉·林巴家族的传承,你没有理由要这么顽固地惹噶玛巴不高兴。就让步传法吧!”
噶玛巴转过身来,历声说道:“那么,现在要怎样呢?你要开始传法了吗?”
“当然,仁波切!”不知什么缘故,我脱口而出这句话。我在他宝座下方坐了下来,准备开始传法。(6)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从地板上给予珍贵的大圆满教法?这就好像说水可以往上流一样。”噶玛巴抗议道。
所以,最后我被迫坐上了宝座。佛坛主事开始唱诵第二次献曼达,然后我开始口传。这部分共花了两天时间。当我完成口传之后,噶玛巴说:“该是开始灌顶的时候了。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
“噢,完蛋了!”我心想。噶玛巴早已把佛坛主事叫过来,指示他们开始准备食子。我们以师利·星哈(ShiSingha)这位对大圆满传承极具重要性的伟大印度上师的灌顶作为开始。
离我们如意宝出发前往位于北藏的天湖只剩五天时间了。除了从拉恰寺来的一位老和尚以外,因为佛坛主事对这次所传的法没有经验,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得把隔天的灌顶手册拼凑好。传法快结束前,我已因睡眠不足而精疲力竭了,我的尿液也因为带血而转为红色。
传法结束之后,我需要好好休息,但噶玛巴还有其他盘算:“你必须陪着我一块到天湖去,这样的话,每天早上与晚上你还可以继续将《新伏藏》法其余的灌顶传给我。”
他也要我传授秋吉·林巴伏藏的女性护法长寿女(Tseringma)生命力托付灌顶。我把寺院管家拉到一旁问道,是否可以迟些时候再给予这些教授,让我先启程回康区。因为每天早上与晚上,成群结队的人们蜂拥来看噶玛巴,我绝对不会有机会给他这些口传。
不可思议的噶玛巴
陪伴噶玛巴旅行的途中,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举例来说,他养了好几百只鸟。噶瑟·康楚送给他一只声音极为悦耳动人的鸟儿,是他心爱的宝贝。当这只鸟生病时,他将它单独放置在一个特别的空间里。有一天,人家告诉他这只鸟即将死亡,他要求把鸟儿带过来给他。
鸟儿被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这只鸟儿需要特别的加持。”他说道,所以他拿了里面装有芥子的一只容器,一边唱诵平常用来驱除障碍的诵文,一边将一些谷粒洒在鸟儿身上。突然间他说:“已经无法再做什么了,它就快要死了,没有任何加持能阻止这件事。”
然后他转向我说道:“把它拿起来,用你的手托着它。”鸟儿仍有生气,就坐在我掌心上,一只眼睛半闭着。不久后,我看到它的头无力地垂下来,接着是它的翅膀。不过,很奇怪地,鸟儿后来又挺直了身子,仅只是坐在那里。一位侍者轻声咕哝道:“它在三摩地中!”
我不想要打扰到它,所以要求侍者将鸟儿放在桌上。这名侍者似乎很习于在这种情况下处理鸟儿,因为当他将鸟儿放下时,并未惊扰到他。
我有点儿吃惊,向侍者说道:“真是不可思议!一只鸟儿死了之后竟然坐直了身子!”
“那并不特殊,它们都会那样。”他淡淡地答道。第二位侍者插嘴说道:“噶玛巴大鸟笼里的每只鸟死亡后,都会坐直一段时间。不过,我们都看惯了这种现象,已经不再感到诧异了。”
“当鸟儿死的时候,”我持反对意见说道:“它们的身子会倒向一边,然后从树枝掉到地上。它们不会保持坐姿!”
“晤,当噶玛巴在的时候,它们都会这样。”那名侍者答道:“不过你并没说错——当噶玛巴不在的时候,它们的死法就跟普通鸟儿一样。”
这时候,每个人都到齐准备用晚餐,我也必须坐下来。尽管如此,当我们吃饭的时候,我的视线还是离不开那只鸟。晚餐进行到一半时,它的右翼无力地垂下来了,很快地,左翼也一样。一位侍者轻声说道:“如意宝,看起来三摩地快要结束了。”
噶玛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饭,直到最后鸟儿的身子倒向一边时也一样。我看了一下我的表——大概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不管侍者怎么说,我还是感到相当惊讶,因为我看着它在我手上死去。除非亲眼目睹,否则大多数人或许不会相信这种事。
噶玛巴也非常喜爱狗,他有好几只北京狗,人家告诉我,狗儿死的时候也是前脚平放。
简而言之,噶玛巴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幸运之手——黑财神
那段时间噶玛巴非常忙碌,我根本无法继续为他灌顶。德喜叔叔一封要求我返回囊谦的信来得正是时候,给了我一个离开的得体借口,所以我得以暂时离去。
离开楚布寺之后,我取道经由北边仲翁寺的路径,昆桑·德千跟我的长子住在那附近。确吉·尼玛是首席喇嘛天津·多杰的转世,而天津·多杰曾经是伟大上师夏迦·师利的亲近弟子,也是我德喜叔叔的密友;他是桑天·嘉措的弟子,至少跟他共处了四个月时间(7)。
天津·多杰曾经跟我说过他到拉萨去见哲旺·诺布的事。
“知道了这位大师是秋吉·林巴的儿子与亲近弟子后,我恳切地盼望能见到他。正当我跟其他人一起坐在候客室时,突然之间,一位高大、赤裸着身子的男子从哲旺·诺布房里走出来,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过木头地板,直接往厕所那边去,他的睾丸随着每个步伐左摆右晃。你应该看看那些拉萨妇女跟他们女儿碎步快跑着要让路的模样!”
其他人都跑到房间外头去,但天津·多杰是个心胸非常开阔,而且并非是个对肤浅礼仪的热情崇拜者——他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几分钟后,那位裸身男子又迈步回返经过候客室。不久后,天津·多杰被带进大师房间,却发现那名裸身男子并非他人,就是哲旺·诺布本人。
天津·多杰在他所在的地区,被称为“黑财神”(BlackJambhala),即“财富之神”的意思,据说能够幸运邀请他到家里的人,都会变得富有。天津·多杰是个有着“幸运之手”的人,意指古老而珍贵的物品最后都会归他所有;他的整座寺院被认为十分富有,而天津·多杰本人至少拥有一千匹骏马。尽管后来时局动荡的时候,他仍旧还有五百匹马留下来。
当天津·多杰担任首席喇嘛时,仲翁寺以拥有康区西部最华丽的舞蹈服饰而著称,且被广泛运用在仪式与神圣舞蹈上(8)。
噶瑟·康楚之圆寂
我在仲翁寺才待了几个月,信使即抵达,说噶玛巴命令我返回楚布寺时,“传授剩余灌顶的时间”到了,所以我就回去完成任务。
在此期间,噶瑟·康楚已经开始了一次三年闭关,这时候他也接到消息,说他的密友兼弟子在囊谦往生了(9)。他试着请求不去参加葬礼,但信使却不接受他的回绝。最后他终于同意中断闭关到康区去,但他提醒说:“好吧,如果我一定得参加,那我就去。不过,我不会再回到中藏了。”
当噶瑟·康楚在康区时,我已回楚布寺跟噶玛巴待在一块儿。有一天,噶玛巴突然惊声说道:“祖古!我刚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梦,我不可能假装这是个好梦。”
“是什么梦呢?”我问道。
“我看到了一座由纯水晶做成的佛塔自浩瀚的虚空而降,我可以清晰看到佛塔里面有纯金打造成的释迦牟尼佛雕像。梦里,我站起来,想要抓住雕像。但就在佛塔即将落地时,却又再次升起。我毫无机会,因为它已经遥不可及,而且不久就消逝在虚空深处。”
“这辈子我视两位大师为我的根本上师,一位是八蚌寺的锡度,当他圆寂时,我做了一个类似的不吉祥之梦。今天早上的梦让我想到,我另一位根本上师是否也圆寂了。”他指的正是噶瑟·康楚。
我当然试着向他保证情况也许并非如此,但他答复道:“不!我的心感到不安。这绝对不是个好梦。我担心我挚爱的怙主已经离去了。”
几个星期之后,噶玛巴到拉萨探访在布达拉宫的jiawaRinpoche,并从他那里领受几个古老噶当传统的灌顶。噶玛巴也资助了在罗布林卡园举行的时轮金刚大灌顶,而我陪着他,担任他的助手。正当准备要离开楚布寺时,噶玛巴告诉他的私人侍者说:“确认你带着马尔巴、密勒日巴与冈波巴的上师成就法。”这三位都是噶举传承的祖师。
但这些楚布寺的僧侣有时候是颇具自主性的思想者,当那名侍者离开前厅时,他纳闷道:“带那部法本到拉萨做什么呢?他是要从jiawaRinpoche那儿领受时轮金刚,我不晓得在参与大灌顶时,有任何习俗会允许私人仪式。”
我向他指出,我们如意宝叫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去做。但他裹足不前,反驳说:“有什么可能的理由必须要带那部法本呢?”那天稍后,噶玛巴又问了他一次,是否已经把那部法本放进行李了。那名侍者撒谎说已经放进去了,但跟我低声私语时,又重复说:“他绝不可能需要那些法本。”我再次告诉他:“别那么说!如果他要你做某件事,照着做就对了!”
隔天早上,就在我们即将出发时,噶玛巴又再问了一次:“你已经带了那部法本了——有没有?”
那名侍者答复道:“我当然带了。”然后他到外头跟我说:“那是他第三次提那件事了!”
我警告他最好带着法本,不然的话,他在拉萨会惹上许多麻烦。他说:“好吧,我可以带着它!有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他就离开去拿法本。
在拉萨,为时轮金刚所做的盛大安排正在进行中。所有中藏的权贵都已经为了这件重大盛事而齐聚一堂。法会将举行五到六天。
我们提早几天到达。噶玛巴是西藏少数几位被授予殊荣,能在“佛法的宝伞”下旅行的大师。那是跟造访大昭寺(Jokhang)时一样,伴随着雄壮号角的庄严隆重游行队伍,而除了噶玛巴之外,只有jiawaRinpoche、萨迦派领袖、甘丹寺法座持有者,以及极少数精挑细选的人可以在拉萨市区内享有这种荣耀。否则,是不可以如此铺张的崇敬之意来礼遇某位喇嘛。
噶玛巴造访了觉沃佛像,并在那里供养了大量的酥油灯。回程的时候,他受邀至噶瑟·康楚的母亲,即第十五世噶玛巴受人敬重的佛母老家中共进晚餐。
楚布寺的财务总管与大管家全都坐着用餐,就在此时,一位涨红着脸、精疲力竭的康巴人冲进了屋里——这可违反了中藏所有的习俗与礼仪。大家听到他说他刚从创古寺(ThranguGompa)骑马过来,有一份紧急口信。
“啊!”他大声叫道:“噶瑟·康楚已经过世了!我跟另外两人被立即派来通知你们,我有印信可以证明,就盖在这条哈达上。我也用它沿途换马匹,所以我们只花了二十天就到这里了(10)。我们今天早上抵达拉萨,然后被告知这间是他家族的房子。我们也听说噶玛巴在这里,所以请马上让我们进去见他!”
一位楚布寺官员试图要他小声一点,“可以请你降低声量,保持安静吗?”旋即以供养信使吃顿饭为借口,将他们带到另一间房里。
显然,噶瑟·康楚一抵达创古寺,就马上开始进行法会。然后有一天,他到附近知名的米庞洞穴待了几天,就在那里圆寂了。

管家分析道:“我们目前不能告诉噶玛巴这件坏消息。此时此刻绝不是个好时机、好地点。这里是蒋贡的老家。”他指的是噶瑟·康楚,“我建议等到噶玛巴跟jiawaRinpoche见完面后再说,否则,他们的会面将会非常不详。我知道我们如意宝将会感到非常难过,当八蚌寺的锡度圆寂时,我看过他那个模样。我们不能现在告诉他!”
因此,那两位官员不让坏消息传达出去,也决定应该让信使先到其他地方一段时间,等噶玛巴与jiawaRinpoche会面完后再告诉他。
第二天会面结束后,我劝他们:“你们不能再拖延这件事了,否则我们如意宝将会严厉斥责你们。最好今天晚上告诉他,最晚不要拖过明天早上。”
敦珠仁波切此时正在当地,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待在他家,噶玛巴受到了盛情款待。到了隔天,我发现官员们仍旧没有透露消息。
“如果你们现在不告诉他的话,”我责备他们道:“我将不会待下来跟你们的怯懦为伍。”
“拜托你不要走!”他们恳求道:“如果你走的话,我们会被派去找你的。”
当官员们最后终于告诉噶玛巴这项消息时,他们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那也是罪有应得。
其中一人哀求道:“如意宝,请您不要那么难过!”
“你打算告诉我该为什么事伤心吗?”噶玛巴驳斥道:“我的难过并不同于世俗人,我是为了这个时代的众生没有功德保住这样一位伟大的上师而难过!噶瑟·康楚真正是位已经超越了妄念的上师——实在是位难得的上师!在他在世的最后几年间,已完全符合了噶举传承上师所立下的了悟典范。”
接着,他开始啜泣了好长一段时间。
于此同时,就在噶玛巴房间外头,许多政府官员已经就座,等着要觐见。其中最显眼的,是位居最高政治职位的西藏摄政王;当他礼拜时,即使是jiawaRinpoche与噶玛巴也都必须站着以示尊敬。
拉萨的政府官员有时相当傲慢且咄咄逼人,所以噶玛巴的侍者在那时候,不敢把他们带进来,心想让他们看见噶玛巴流泪的样子是不恰当的。然而在我的请求之下,噶玛巴在接见第一位权贵之前拂去了泪水,以免遭到世俗人的误解。噶玛巴听到这个哀伤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送一份悼言礼给噶瑟·康楚年迈的母亲及其家人。接着,他跟侍者说:“我叫你带一部马尔巴、密勒日巴与冈波巴的上师成就法,你带了吗?”
“当然,如意宝!”那名侍者回复,这次是诚实的。
“布置好佛龛,从现在开始,每三天修一次。”噶玛巴命令道。
那是个很好的教训,让人知道为何总是应该照着噶玛巴的要求去做,无论是什么要求。
噶玛巴的预言
时轮金刚结束后,我请求准许离开,让我启程回康区。当噶玛巴问我回去后打算待在哪里时,又再次显示了他的天眼神通力。
噶玛巴并非只是一介凡夫,所以我思忖着,他的问题必定有些特殊意义。
“如意宝,我准备待在垒峰。您记得这个地方吗?当您造访康区时,曾经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
“你不会待在那里。”噶玛巴答道:“你只要等着看就好。我保证你不会待在那里!”
噶玛巴以直率的言语说道,并用康巴但语保证:“如果我错了,我将承担起你所有的恶业。”他的意思是他百分之百确定。
由于生性顽固,我仍旧深信不移地认为我会待在垒峰,因为我看不出有什么事会造成阻挠。但噶玛巴坚持说:“我告诉你,你无法待在那里。听我的话,你必须尽快回到中藏!你一定不可以待在康区!”
第二天,当我请求准予离去时,噶玛巴坚决说道:“今年别到康区去。但如果你觉得非去不可的话,那么,别久待,只要时间长到足以打包你的物品,并回到这里就好了。”我又再次颂扬我在空峰的闭关处:“我计划余生都要在那里闭关。”
“我知道。”噶玛巴提醒道:“不过你绝不会有机会这么做的,这件事绝不会发生。”
“有个地方可以让它成为可能。”我答道:“垒峰是为囊谦国王修长寿法仪式的地方,而他总是资助桑天·嘉措或我几名侍者;他支付所有伙食与法会的费用。目前有另一名喇嘛在我的处所偷偷地掩护我,所以囊谦皇室不知道我在中藏,如果他们发现的话,会非常不高兴。国王会生气,并让我难以度日。”
“尽管如此,一旦我回去后,我将是寺院的领袖,所以我能掌握我的生活。那是我知道我能够闭关的原因。”
“那是你这么认为,”噶玛巴仍然坚称:“不过你办不到!”
次日,噶玛巴问我:“当你回到康区后,你计划待在哪里?”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打算待在垒峰。
“我对三宝发誓!你将会知道——这绝不会发生!”
“为什么不会?我是个囊谦喇嘛,没有喇嘛能住那里而不遵从国王的旨意。桑天·嘉措的祖古仍然非常年幼,所以那里只有我能主持仪式;在这个小祖古年纪更大之前,我不可能遗弃垒峰。”
“我还是一句老话,你不会待在那里。”
当我又要开始反驳他时,他只是说:“好啦,好啦!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看看谁才是对的!”
在我离去的前一晚,噶玛巴告诉我:“让我们对明天的离别采取谨慎的态度,过去两次当我向我的老师告别后,事情的结局并不是很好。第一次是与珍贵的锡度,在一场离别典礼上,我一路跟着他,从此就不曾再见过他。接着我又对噶瑟·康楚做了相同的事,而我也没再见过他了。因此,我想我今晚道别会比较好,明天早上别来见我。”
他给了我十二头小而健壮的中藏牦牛作为临别赠礼,接着他又再次说道:“你务必尽快回到中藏来。你也许认为你可以在康区修持,不过我告诉你,你在楚布寺闭关比较好!我会送一封信给你,拿到信之后,你务必马上过来!”
第二天早上我朝康区出发,我仍坚决相信我将终生在我美丽的隐修处闭关。
垒峰闭关未果
一抵达康区后,我马上为我的闭关进行安排。垒峰距离桑天·嘉措年幼祖古当时所待的拉恰寺一天路程(11)。这位年幼祖古的父亲是康区一位有影响力的首长,心地善良,但也坚信他的家族与地位极具重要性。我开始闭关后不久,他就开始干涉寺院事务;他认为寺院有许多工作要做,但他不想让他儿子负担这些管理责任。
“年幼的祖古应该才是要待在垒峰的人。”他给我的信上这么写着:“身为年长的喇嘛,你应当驻锡在拉恰寺,这样你才能妥善照料寺院的事务,而不是只无忧无虑地待在山上,让自己享受过去的好日子。”
我以为必须为囊谦国王主修法会为借口,“我待在山区闭关处会比较好,而转世祖古住在寺院里不会有问题,我也会从这里照料寺院的事务。”
那名首长送回的信息暗示,我不可能在垒峰上照料寺院的事务,而他也不会让我随心所欲。“为什么不行呢?”我反驳道:“祖古如何能为国王主修法会呢?我是唯一能让法会进行妥当的人。你要我违抗我们的国王吗?那对我们双方都不会有好处。”
“不行!”他答复道:“祖古应该待在垒峰。我会派一位喇嘛修长寿法,我要祖古待在那里,而你随时可以下山回到寺院来。”
为了支持他的论点,此时他也开始引述其他喇嘛的话,包括他的兄弟:“我刚去过帝亚寺,也跟萨曲仁波切(SabchuRinpoche)讨论了这件事,他完全赞同我的看法!”
他的态度开始让我感到恼火,我驳斥道:“一个即将进行长期闭关的人,不是只要管好他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吗?”
“不,不可以!”祖古的父亲答复道。他相当顽固,是你越反对,就会变得越刚愎自用的那种人。这时候,我想起萨曲曾经告诉过我,要如何有技巧地跟他兄弟讨论事情,不要直接反对他。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的态度一直这么强硬,一定无法说服他,我应该试着用个温和的方法;既然他是纳克汀祖古的父亲,跟他起争执并没有好处。
所以我同意到拉恰寺进行闭关,而首长将他儿子迁上来垒峰。拉恰寺是个大寺院,所以我不觉得这会有多大关系。我将在隐修处的年幼祖古托付给我姑姑照顾,而把我的寝室隔绝开来,不准任何人来访,连功德主也不行。藉由这种方式,我避开了跟那名首长的冲突。因此我的闭关进行得平和又宁静,也对噶玛巴的神通力产生了更强烈的信任。(12)
我们可以说祖古的父亲意志坚定而不为所动,但也可以说他固守己见而不知变通,就像试图用一根丝线移动一块巨石一样。这次反对我到山区闭关的事件,是我内心涌现倦怠感的原因之一。这些感受,加上噶玛巴要我回中藏的教诫,以及时局动荡的压力,让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待在康区的时光就要划下休止符了。
在更早的时候,我曾经许愿终生要待在垒峰闭关。然而每件事,包括外界与我内心深处开始联合起来与之作对。
毛泽东之请
在我闭关期间,班禅喇嘛、jiawaRinpoche、敏珠林寺的琼仁波切(ChungRinpoche),以及噶玛巴,都应毛泽东之请到北京去。他们分道旅行,沿途参访了许多地方。政府邀请的说法是要表彰这些大师,但同时也是要求所有的大师,都要维护祖国的统一,支持党的领导。(13)
当各位大师返回西藏之后,我就到昌都去见噶玛巴。“今年(一九五五年)的第八个月,你必须到中藏来。”噶玛巴断然说道。这并非仅仅是个心愿而已,而是个直截了当的命令。
“你必须把那件事写下来,不然的话,我的寺院绝不会让我走。”家乡那些人的头脑非常简单,他们会阻挠我离开。
噶玛巴不只给了我一封明确表达心意的信件,也因为我不是非常富有,他就从他邻近村庄的牲群中挑了两匹马、四头牦牛给我,驮载我的生活必需品与私人物品。对噶玛巴而言,这样的赠礼并不寻常,却象征着他对我的喜爱。借由这样的方式,他确认我会回到楚布寺。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德喜叔叔了。由于我罹患了一种无法在冬天旅行的毛病,所以我想在夏天时探访他。因此我请示噶玛巴,德喜叔叔还有多久时间可活。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噶玛巴说道:“我无法肯定地说,不过我们就让他再多活一年。”他的说法宛如我们能掌控这种事一般。
“如意宝,他的寿命不能这么短暂!有任何方法可以延长吗?”
“我不知道。”他答道:“不过让我们确保他能再多活一年。”当我走到外面时,我思忖着噶玛巴的话可能是什么意思。
顺从噶玛巴的意旨
在这之后,我从昌都旅行至慈克寺去看德喜叔叔。我告诉他关于噶玛巴命令我到楚布寺,以及他预感我家乡寺院的当地人肯定会反对,并引起麻烦的事情。我请求德喜叔叔给我一些建议。
“如果我听说你进行闭关,”德喜叔叔答复道:“或者你骑马四处积聚信徒因虔诚而给予的供养金,却违背了噶玛巴的心意,我就会深深感到失望。这里有个好理由你可以想想:从秋吉·林巴的时代到今日,我们的传承从未违抗过噶玛巴,所以你也不应该违抗他。如果你发现自己成为第一个违抗噶玛巴旨意的人,我将失去对你的所有美好感觉。”
有谁能说得更明白呢?
“相反地,”他继续说道:“如果我听说你顺从了噶玛巴的心意,却在荒凉的北部平原,被一群专门掠夺前往拉萨旅人的盗匪杀掉,我也不会感到一丝憾恨。只要照着噶玛巴所说的话做,我绝不会替你担忧。这是我发自肺腑的劝告!”那番话让我到楚布寺的决定拍板定案了,无论遭遇到任何事,我都不会改变。
1、“究竟传承的教法”指的是大手印与大圆满,尤其是一种称为“精要大手印”(EssenceMahamudra)的法,这是智慧传承的传授,对于确保佛教修持的清净相当重要。当领受直指心性的教授时,弟子被引导而直接面对自己心性的内在本质,就如他之前所有的传承上师一样。你可以将这种无二觉性的经验比拟为无云的破晓;没有无明、情绪、概念性思考的乌云存在——至少短暂时间内是如此。一旦经验了这样的状态,位于行者前方的修道就是让这个无云的天空变得更加熟悉,要持续且反复地修炼,让重新制造更多乌云的习性消失,直至达到真正的了悟;也就是可比拟为不变易的天空的一种状态,方可罢休。
2、第二世噶玛巴噶玛·帕师(KarmaPakshi)就待在那里,也有多位夏玛巴(Shamarpa)在那里修持。它也被称为“天人师的崇高堡垒”(LoftyFortressofConquerors)。(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生命行将结束之际,天津·多杰将一条宝石项链送给了一名年轻女子;那是相当贵重的礼物,并说道:“有一天,也许我会到你家拜访你。”这名年轻女子因尴尬而脸红,不知该作何想。不久后,她接到来自第十六世噶玛巴信使的通知,说她肚子里怀的胎儿是天津·多杰的转世祖古。这名女子就是昆桑·德千,而她第一胎的这个孩子就是确吉·尼玛仁波切。
4、从二零零五年来看,我们知道顶果·钦哲仁波切与祖古·乌金仁波切两位都开始将《三部》的灌顶给予较小型团体的祖古与亲近弟子;因为这样的方式,他们两个人都代表第三代的传承持有人。
5、宗萨·钦哲原先被称为噶陀·钦哲(KatokKhyentse),不过在他受邀驻锡宗萨寺之后,最终还继承了法王的地位。众所周知,他就像是伟大的钦哲本人,他的名声也流传得既远又广。(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第十五世噶玛巴铁秋·多杰(TekchokDorje)的转世,而铁秋·多杰与秋吉·林巴彼此之间有法教的连结。好几代之后,铁秋·多杰的转世,即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又再次与我的上师兼伯父桑天·嘉措,有着紧密的连结。因此,看起来这个连结将会继续下去。(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7、天津·多杰主要的修持是《杰尊宁体》(chetsunNyingtig)和《庄严度母心髓》(HeartEssenceofNobleTara,即《帕玛宁体》,PagmaNyingtig),两者都是由伟大的钦哲所发掘的心意伏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8、尽管寺院本身是属于止贡传统,但年度法会,包括了由酿惹·尼玛·欧色所发掘出的《八大成就法》极为详尽的版本,由贝玛·林巴(Pema-Lingpa)所发掘出的《喇嘛诺珠蒋措》(LamaNgodrubGyamtso),以及其他伏藏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9、这位弟子是驻锡在创古寺院的查雷·蒋贡(TralekJamgon)。创古寺与班庆寺(Benchen)这两大寺院分别是现任堪千(Khenchen)创古仁波切(ThranguRinpoche)与尊贵的天嘎仁波切(VenerableTengaRinpoche)的道场。
10、信使:是指寺院习惯上会提供免费的马匹给为伟大上师服务的人。
11、拉恰寺新任的桑天·嘉措转世,是萨曲与塔立(Tarik)两位大师的侄子。(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当我在二零零三年造访拉恰寺时,祖古·乌金仁波切的房间已经在他原来住的地方重建了。管家告诉我,在祖古·乌金仁波切闭关期间,要人以石头和泥土将房间封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开口让食物可以进出。
13、关于这次造访的详细报导,以及所造成的可能影响,记载于策琳·夏卡亚(TseringShakaya)的《雪域之龙:自一九四七年起的现代西藏史》(DragonintheLandofSnow:AHistoryofModernTibetsincel1947),第122页。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五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五章 与一位非凡的老师见面

我在中藏时,又有机会再度与噶玛巴见面了。我到楚布寺住了两个星期,又在拉萨待了几天,然后就直接返回康区。
回到囊谦之后,我继承了拉恰寺的管理责任。尽管身负那些义务,我仍试着断除各种事务,以进行一次三年的严格闭关。我父亲代为照料寺院的事务,但就在我与世隔绝的那段期间,我父亲过世了。虽然因为闭关期间不定且有所中断,不过闭关时间总长加起来也达到了三年之久(1)。
在这段期间,我邀请了穹楚·卡将(KyungtrulKargyam);他是位珍贵的上师,我将他视为极其重要的一位老师,也是我的根本上师之一。他有着大而满布血丝的眼睛以及黑皮肤,极为温和仁慈;他是位了不起的上师,而我也庆幸能认识这样一位有成就的上师——任何遇见他的人,都会对他印象深刻。
他学识极为渊博,仿佛那是他的第二天性,尤其是在哲学经典方面,我觉得我所能请教他关于修持方面的问题,他无一不给予精辟答复。没有知道他为何能那么快速成为那么博学的人,而他在十三岁时,就已经对着广大群众传授了整部《甘珠尔》的口传,并加以阐释,每个人都对这名孩童能那么清晰地解说佛陀言教感到吃惊。
就在当时,大家都已经预期他会成为一位卓越的大师,他寺院的督导也对他特别礼遇——也就是说,直到他在夜晚的掩护下逃到德格为止。到了德格,他跟伟大伏藏师的弟子之一大师巴威·多杰(BarweyDorje)(2)住在一起,当时他才十六岁。
巴威·多杰热情地接待他,给予他指导以及直指心性的教授,“你是位真正超群出众的人。”上师对他说道:“你只要游历德格就好,不需要到其他地方。”
巴威·多杰给了他一份最重要上师的名单,好让他一一造访。徒步旅行的穹楚穿得像乞丐一样,身上只带着一根手杖与一只包袱。他首先到八蚌寺去,在那里见到了伟大学者扎西·欧色,并领受了许多教法。扎西·欧色问他从哪里来,他回答说来自穹波区(Kyungporegion)。当他离开时,扎西·欧色说:“他必定是位祖古,我们就叫他穹楚,意思是来自弯波的祖古。”这名字从此就跟着他了。
穹楚后来继续到康区的四个宁玛派主要寺院:雪谦寺(Shechen)、竹千寺、噶陀寺、昂琼寺(Ngakchung),并设法见到了每一位伟大的上师,包括驰名的堪布昂琼(KhenpoNgakehung)在内。回程的时候,他又再度造访八蚌寺,伟大锡度对他极为赞赏,并任命他为闭关中心的上师达九年之久。
在这段期间,穹楚有多次净观和殊胜的梦境,并有征兆指出他是一位伏藏师。尽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写下一部又一部的修持法,但他却隐藏着这些伏藏法,拒绝将它们写下成为文字,一直到获得噶玛巴的准许为止。最后,他请求锡度允许他离开,让他回到囊谦的家乡。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在那里安定下来,因为他强烈感觉到需要拜见噶玛巴。
几年过后,穹楚告诉我说:“噶玛巴是能够决定我心意伏藏是否真实的人。只有他能够确认伏藏师,以及伏藏法最后是否能利益众生。我原本能写下更多,因为在含藏识的广空中所能涌现的东西,是没有止境的。”
穹楚当时唯一写下的伏藏法是《三根本》(ThreeRoots)仪轨,文字优美得令人惊叹。然而,在他到达楚布寺之前,伟大的噶玛巴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躯,因此穹楚从未获得许可。(3)
《大圆满三部》的灌顶手册
在楚布寺的时候,穹楚遇到了桑天·嘉措。当时桑天·嘉措正伤心不已,因为某种业力的缘故让他无法将《大圆满三部》,即心部、界部与口诀部的传承献给噶玛巴。但这时候,噶玛巴的主要弟子之一蒋巴·簇清却一再请求这些灌顶。
穹楚也想要获得这个传承,因此桑天·嘉措告诉他:“好,如果你也要参加《三部》传承的话,就必须运用你的技巧与学问编著一份灌顶手册。”穹楚允诺协助,并成功编排了心部的灌顶。(4)
桑天·嘉措在楚布寺上方知名的莲花大鹏金翅鸟保垒给予灌顶。当他灌顶的时候,穹楚将仪式的过程写下来,而在此过程中,他们得以讨论许多细微的观点。由于穹楚知识广博,第一部的手册本身就写满了整整一册。有时候,当大师的学识范围极为广泛时,就可以无止境地写下去。灌顶开始不久,没有侍者、随从或大队人马干扰,年轻的敦珠也到来了;因为来自贝玛古省(PemakoProvince,即墨脱县),所以他成了鼎鼎大名的“贝古·敦珠”(PekoDudjom);他是位蓄长发、穿白裙袍的瑜伽士。他也请求了一些灌顶,并加入了其他人行列。年轻的敦珠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在那儿待了十九天。(5)
敦珠也主动表示要帮忙写下灌顶次序的笔记,以协助穹楚编排灌顶手册。敦珠以简写的方式记下笔记,因此在每个灌顶结尾时就已完成了笔记。接着,穹楚被问到要花多少时间来完成手册。
“如果将它简化的话,要花四个月时间,不然的话,看来是要花上大约一年时间。”他答复道。听到穹楚这么说,敦珠露出吃惊的样子。但因为穹楚想将灌顶手册制作得详细且精致,因而无法完成。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通力合作最后终究无法圆满。穹楚说他不想待到著作完成,所以就离开了,带着他的灌顶法本回到了垒峰。(6)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所以后来当我跟穹楚见面时,就问他是否能将他写下的东西借给我,让我读一读。那是一本文辞优美的小册子,但很遗憾地,我必须说,他似乎被精微的小细节弄得忘乎所以了,他是如此博学多闻,把心部所有的传承支脉都加进去了,也深奥得令人惊叹。不过,如果继续这样写下去的话,光心部本身就会是一大册了。
穹楚承认桑天·嘉措告诉过他:“你能这么写是很了不起,但是如果我必须以这么精确的细节给予灌顶的话,那每次就要花上一年时间。但我无法一整年时间都待在楚布寺!”(7)
读完这部经文后,更加深了我对穹楚的信心;他在灌顶手册开头的讲授是如此精细、高明,胜过我所读过的任何东西。桑天·嘉措并非对此不悦,而且正好相反。
在这一点上,穹楚自己说了:“我非常怀疑自己在这方面的努力会开花结果。”他说的没错,他从来不曾为界部与口诀部写过手册。
回到康区后,穹楚成为知名的伏藏师,也因为长久以来身为瑜伽士,他娶了一位佛母。他也越来越常受请求给予教授与灌顶,还曾经传授整部《大宝伏藏》两次(8)。我父亲因为从穹楚那儿领受了《施身法百部》(OneHundredCho)灌顶,两人就成了好朋友,桑天·嘉措也以深切的敬意对待他。如我之前曾指出的,我邀请穹楚到仓萨寺给予名为《直接揭露的了悟》(RealizationDirectlyRevealed)的大圆满传承,这是他怀着最深挚敬意的一部教授;我也邀请他到拉恰寺给予《宁玛密续教法选集》(CollectedNyingmaTantras)特别注释版本的教授(9)。
因为这样,他跟我们共度了三个月时光,我们时常在一起放松休息,饶有兴味地谈天说地。偶尔他会说:“我必须走了,我想到贝玛古去。”
但是,我请求他看在佛陀教法与众生份上,延后离开的时间,而他每次都回答:“好吧,对我来说没什么要紧。反正,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然后,他会多待一阵子。但有一天,他骤然就离开了他的身躯。
当我回顾那段时光,以及他圆寂后几年所发生的事,虽然他并未提到详细情形,看来他已事先清楚地知道西藏与康区将发生什么事。
教授《法界宝藏论》
能从穹楚那儿领受三个月《智慧之光》的指引,我真是够幸运的了。他住在一处与一间小佛堂相连的洞穴中;早晨的时候,他会坐在外头,沐浴在阳光之中享受着他最喜受的菜肴之一:豌豆汤。喝完最后一口汤时,他还会舔一舔碗,然后把碗放在一旁,露出精神饱满、心满意足的神情。有一天早晨,我鼓起勇气跟他说:“请您教导我《法界宝藏论》(TreasuryofDharmadhatu)。”
“好,好。”他回覆道:“你要我为你读诵吗?”
“不只是读诵,我还要您解说它的内容。”
“好,好!最近看来,没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他答道,接着开了一个玩笑,是关于一位平凡喇嘛向一位在家女居士开示龙钦巴深奥的了悟,讲得好像那位喇嘛是个尊贵的金刚上师,在莲光庄园(MansionofLotusLight)为一位具格空行母滔滔不绝地讲授如琼浆玉液般的佛法——讲到他自己放声大笑(10)。
你知道,他谈论的那位女士其实就是我姑姑;她最近在垒峰向宗萨·钦哲的一位弟子请求相同的开示。因为某种原因,穹楚觉得这事极为滑稽。他利用了意为“可能性的境地”的“轮回”这字眼玩文字游戏地说道:“这只是显示了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有这些只不过是穹楚借以表达观点的方式,即教授深奥的《法界宝藏论》绝非简单任务。我第二天早晨又再请求了一次,他则以相同的故事作为回复,并再次放声大笑。
当穹楚跟我们住在一起时,人们常来找他,寻求了知心性的指引。有位年轻的禅修者来找他,并依照传统,讲述了自身的经验。
在某个时刻,穹楚说道:“在我看来,你应该单纯地让你的本空与觉知融合并存。”
“好,仁波切。”年轻男子回复道:“不过,空应该要多大呢?”
穹楚忍住不笑,答道:“哦,对!对!对!只要将他跟你觉得舒适的尺寸融合在一起就对了。”(11)然而,这位年轻小伙子仍契而不舍地继续问道:“求求您,仁波切,给我真正的心性禅修指引!”
“哦,好!好!好!”他答复道,但仍保持不苟言笑的表情:“看来,我自己也还没有领受到真正的指引。”
尽管如此,你还是可以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笑意。
几年前,当吉噶·康楚从色芒寺《新伏藏》灌顶法会出来后,在回家途中短暂造访了涅琼寺,当时穹楚正在给予《大宝伏藏》的教授。他们当时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后来我有机会向吉噶·康楚请教问题,我们的话题常转向谈论伟大上师们的生平事迹。有时候,我们只是放轻松地谈天说地,直到大清早开始听见鸟儿在歌唱了,才意会到原来我们忘了睡觉这件事。
吉噶·康楚的赞誉
吉噶·康楚向我证实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当今,在全西藏与康区,穹楚大概是最伟大的上师了。我已经跟许多位优秀的上师研读过许多部原经典,然而,当穹楚跟我讨论任何主题,不管是哲学或科学,有些论点我知道得比他多,只有一件事情除外,那就是他似乎通晓这片雪域中任何一位大师的详细生平故事。”
“不过奇怪的是,当我们两年后见面,尽管我认为我当时已经知道的跟他一样多,但他又知道了更多他们的精确生平细节。接着这一年来,他似乎又通晓了比以前更多的故事。”(12)
“我不了解他是从哪里得知那些细节。如果它们只是大师们寻常的生平故事,那我也会晓得才对。最后,我只好问他:‘你是如何比去年多晓得这么多细节呢?’”
“穹楚只是轻声笑着告诉我:‘他们所有的生平故事会直接从含藏识的广空中涌出,就像广大湖面源源不绝的涟漪一般。’那就是他所说的一切。”
吉噶·康楚又继续说道:“对我来说,穹楚与噶举传承伟大的马尔巴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然,除了马尔巴是位梵文专家之外。当我读到关于马尔巴译师的故事时,他浩瀚无垠的洞见与成就与我老师穹楚完全相符。然而谈到对于密续与口诀指引的洞悉力时,我不认为即使马尔巴本人亲临,会让我得到更卓越的教授。他们两人无二无别,连芥子般大小的差异都没有。”
“我们晓得马尔巴应当已经获致成就了,不过毫无疑问的,穹楚也了悟了。穹楚是位真正的秘密瑜伽士,事实上,即使他惯于隐瞒,但也无法改变他的天眼神通清晰而精确这件事。我个人的看法是,在这世界的这一部分,没有任何大师比他更卓越。”
从吉噶·康楚这样有才能且敏锐的大师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可不能等闲视之,因为他言语的威力令人不可思议;他说出的每句话就像切断水流的刀一般,完全没有窒碍。在康区,一提到辩经,不管是经部或续部,没有人比得上他。他又是一位格言与俗谚专家,当他将它们与哲学思辨结合在一起时,所有对手都哑口无言。很难再遇到像他这么有学问的大师了!当穹楚圆寂之后,他跟我分享了这些对穹楚的高度赞赏之辞。
因为穹楚来自囊谦,而不是盛出博学之士的德格,所以他的言谈格外受到重视。如果你回顾整个囊谦的历史,你会发现此地只出了少数几位伟大的学者。事实上,老钦哲有一次造访囊谦后说道:“那里的僧人甚至连如何恰当地穿着法袍都不懂;他们把法袍抛到身上、缠绕起来,看起来就像背上有个包袱一样。”
所以考量穹楚的出生地,吉噶·康楚的赞美让他的地位显得格外崇高。然而,这样伟大的上师却也圆寂了。
伟大上师的故事
当我们在一起时,穹楚告诉了我好几则故事,许多是他从八蚌寺扎西·欧色那儿听来的。扎西·欧色曾是钦哲、康楚与巴楚这三位伟大上师的弟子,而这三位大师是雪谦寺的同学(13)。巴楚来自果洛地区,那是正直的高地游牧人民之乡;可能因为家庭贫困,或位于太遥远的地方,因而无法给予他资助,所以他时常没有粮食。钦哲则由于他有钱的父亲是位出生在富裕、有权势家庭的贵族,因而生活所需相当充裕。康楚的家就住在附近,也相当富有,所以巴楚就常常吃朋友盘子里剩下的糌粑丸。
吃完饭后,巴楚会躺下来,用他出家人穿的披肩蒙住头。当钦哲与康楚告诉他,应该念书而不要躺下来时,巴楚回答道:“干嘛念书?难道人类只能够听跟说吗?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复述老师说过的内容。所以我何必担忧呢?”
如果巴楚被点名要解说前一天的主题时,他会几乎一字不差地重复老师说过的内容,而且说得快要比老师本人还好。虽然康楚是最勤奋用功的学生,但钦哲似乎更为聪慧,而巴楚则是全然无所滞碍。
巴楚有一次告诉扎西·欧色说:“孩子啊,你现在应该成为一名出离者,过着像山之子般的生活,以雾霭为法袍穿戴身上,只保留一件简朴的羊皮大衣;放弃骑马,只带着一根手杖徒步行走;离弃所有牵绊,过着像密勒日巴那样的生活!”
扎西·欧色同意了,并将所有私人财物都送走,过着云游四海的化缘生活,而且就这样到达了钦哲驻锡的宗萨寺。“知名学者扎西·欧色已经到了,”侍者通知道:“看来他现在好像是巴楚的弟子。”
“把他安置在僧侣宿舍。”钦哲回答道。
一整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扎西·欧色心想,或许他应该主动去见大师。但是,侍者告诉他,只要待在房间里就好了。
“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想,“以前当我见到钦哲·旺波时,他都对我特别礼遇。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吗?他不可能忌妒我,那是不可能的事。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要净化我的恶业与障碍。”
尽管他本身是位杰出的喇嘛,但这些疑惑仍深深困扰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非常难受,所以开始哭了起来。不久之后,他被告知进去钦哲房间。当他进到房里,看到了钦哲旁边有个法座,桌上则有披肩、法裙等一整套僧侣的装束。
“喂,你!”钦哲宣告说:“你在八蚌寺受封为‘堪千’(Khenchen),即‘大学者’之意,那是极大的荣耀。当你把那些丢弃,穿上发臭的羊皮时,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马上把它脱掉,穿上这些法袍!”
“请别强迫我。”扎西·欧色试图抗议。
“只要你再犹豫一下,我就用棍子打你!”钦哲威吓道。那是扎西·欧色穿老旧羊皮大衣的最后一天。
有一次巴楚说:“我听人说夏卡(Shabkar)住在果洛的低洼地区(14),我打算去见他。”然后他就出发了。途中,巴楚遇到了一名问他要往哪里去的男子。

“我正要去见喇嘛夏卡。”巴楚说。
“那你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我才刚从那边来,即使你去了,也无法见到他,因为他最近过世了。”听完后,巴楚马上做了一百次大礼拜,同时以哀伤的语调诵经。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想要去见喇嘛夏卡,并不是因为我需要领受任何教法;我对他无所求,而他对我也无所求。然而当今世界上,他是具有最纯正菩萨精神的人。我觉得如果能当面见他一次就好,那将会有多大的功德啊!”
“既然如此,也无法再做什么了。我们转头回家了,我已经顶礼一百次做为曼达供养,那应该足够了。”
有一次,当巴楚住在德格的竹千寺时,另一位大师多·钦哲(DoKhyentse)从康区地区来探访他。多·钦哲抵达后,提到说他是当天早上出发的,但那是不太可能的事,因为那段旅程通常要骑马十五天才会到。
话说回来,谁晓得呢!因为多·钦哲跟印度大成就者一样,能让死者复活,而且已经做了好几次。譬如,我曾听说他有一群追随者,是一大群爱好肉食的野狗。有时候,为了让它们大饱口福,他会将鹿骨头上的肉切下来喂狗吃。然后叫他的人类弟子把骨头堆叠在鹿皮上,当他一用他的棍杖敲击鹿皮,鹿就会站起来飞奔而去。这种情况发生了许多次,而猎人开始定期供养几头羚羊与鹿给大师与他的弟子们。他们会把肉吃了,虽然康巴人喜欢吸食骨头里的骨髓液,但多·钦哲却禁止他们那么做。他们会将骨头收集起来,堆叠在每张鹿皮上,当多·钦哲用棍杖击打鹿皮时,鹿就会跳起来跑走。
有一次,一位新弟子不知道这个规矩而敲开了骨头,当多·钦哲试着阻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当他们收集骨头时,也把新弟子的那块骨头碎片拿过来,与其他骨头一起用毛皮包起来。当多·钦哲用棍杖拍击那捆鹿皮跟骨头时,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一条断腿一瘸一瘸地离开了。
直指心性
言归正传,这就是来到德格,想确认巴楚能成为他弟子的多·钦哲。他一抵达,便迅疾以逆时钟方向绕行主寺,这和包括巴楚在内的所有人绕行方向柑反。当两个人以相反方向绕圈子时,迟早会相遇。
但当他们两人不期而遇时,多·钦哲对著巴楚吼叫:“你这只老狗!江湖术士!骗子!”他不只对着巴楚谩骂,还动手打他;当巴楚试着站起来时,多·钦哲又把他打倒在地上。忽然间,巴楚灵机一动,想到这个陌生人也许就是多·钦哲。他的下一个念头是:“这位大师是黑鲁嘎(heruka)的化身。但他为什么要欺凌我?”
接着,倏忽之间,他平常觉察现实的方式完全停止了。
“就是那样了,老狗!”多·钦哲大喊道:“从现在开始,对你而言,就是那样了!”
巴楚后来告诉扎西·欧巴:“那就是我认出赤裸裸的心性之时,完全没有一点执取或概念。在那一瞬间,我与真正的觉醒状态面对面。那是为何我现在使用‘老狗’做为我秘密灌顶的名字,因为这是伟大上师多·钦哲授予我的名字。”
你可以说那是一种非常直接直指心性的教授。
有一次,来自囊谦一位名叫安吉·天达(AngiTendar)的瑜伽士去见巴楚;这人可不是一般修行人,而已经有着相当的了悟。
“你打哪里来呢?”巴楚问道。
“我是措尼在囊谦的弟子。”
“哟,哟!我听人提过这位囊谦的措尼,他应当已经了悟大圆满的见地了。他是不是非常喜欢以某种方式教授的那位?如同密勒日巴所说:‘如果你在早上修持,你在早上就是个佛;如果你在晚上修持,你在晚上就是个佛。因业力际遇而命中注定的人,甚至不用禅修就成佛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老师的话,告诉我,他弟子当中有多少人已经获致了虹光身呢?”巴楚逗弄着问道。
“有一个原本能获致虹光身,”天达答道:“如果他没有死于严重感染的疮的话。”
任何疾病都不可能阻止高明的修行人获致虹光身,所以有一会儿时间,巴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接着,两个人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巴楚所引用的那段话来自密勒日巴的生平故事。密勒日巴遇见玛尔巴之前,曾向一位大圆满上师请求指引。
“你看起来是位令人敬畏的行者。”大师告诉密勒日巴:“因此,我将给你大圆满教授,藉着见、闻、忆而得解脱。”然后他告诉了密勒日巴关于在早晨或夜晚成佛的事,即巴楚所复述过的那些话。
没有禅修的佛
这个指引真正的涵意是,当一个人记起了认出觉醒状态的那一瞬间,在本质上就与佛无二无别,无论那一瞬间是在早上或夜晚。更进一步来说,认出自性并非禅坐活动;任何能够做此修持的人,都因而被说是成为“没有禅修的佛。”这对于不只真实认出觉醒状态,并且持续不断修持的人来说,是真实不虚的,那就是“因业力际遇而命中注定的人”这句话的意义。(往昔,雪谦·康楚也给了我这样的指引,他说:“喂,你啊,不要禅坐了!”意思是觉醒状态并非禅坐的动作。)
不幸的是,密勒日巴从大圆满老师那儿所理解的是,他是个如此特殊的人,甚至连心性的训练都不需要。他误解了“离戏”(Simplicity)的意义,整个星期都只是悠闲度日。
到了第八天,大圆满上师唤他进去,并问道:“跟我说明你目前的经验与领悟。”
“什么经验与领悟?”密勒日巴答复道:“什么都没有!您说像我这样的人不需要修持,所以我并没有修持。”
“我的天啊!”上师惊叫道:“看来我似乎太早给予最高教授了!我不认为我现在能帮助你。不过,大译师玛尔巴住在此处南方的卓瓦山谷(Drowovalley)里,他是一位金刚乘新传承的瑜伽士,你跟他之间有业力的连结,所以去见他。”
当密勒日巴听到马尔巴名字那一刻,激动万分,身上每根汗毛都竖直了,眼眶里满噙着泪水。那是业力连结的明确征兆。密勒日巴旋即请求离去,启程寻找马尔巴。
真实亲见轮回与真相
有一天,一名死去的男子被带到巴楚面前做必要的法事。然而,当死者家属带着尸骨离去后,巴楚突然大笑了起来。一位弟子对此感到讶异,就问他为何感到如此好笑。
“当我第一眼见到家属时,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昨天这名男子才刚来见过我,活蹦乱跳,而且身体健康。今天他可怜的家人却带来了他了无生气、暗淡而浮肿的躯体。见到他悲惨的面容多么令人伤心。”
“但是,当我以禅定状态看他的灵体往哪里去时,我见到他已投生于天道了(15);是个开心的小孩,长着一副美丽的面孔,就坐在他母亲腿上。轮回真是奇怪啊!他的亲人仍泪流不止,但他却满是愉快——多么奇异的世界啊!”
另一天,有位弟子问他:“仁波切,您记得自己过去多少世的事呢?”
“我无法像大菩萨看得那么清楚,也无法像佛陀能看到无数过去世。不过我能告诉你至少五百世的详细情况。同时,如果真有必要的话,我也能告诉,你我未来五百世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巴楚那样的大师给予轮回与实相的教授时,他说的,可不只是枯燥乏味的言辞。
每天下午,巴楚都习惯唱诵著名的往生阿弥陀佛(BuddhaAmitabha)净土祈愿文;他通常都在外头一边向着日落方向礼拜,一边以轻柔的节拍唱诵着。
有一天,一回到屋里,他马上告诉一名弟子说:“我刚听到一些非常糟糕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呢,仁波切?”
“我遇到一只蚂蚁,它告诉我:‘巴楚就快往生了。’你知道如何依照《龙钦心髓》(LongchenNyingtig)唱诵迁识法吗?”
“当然知道。”弟子答道。
“那么,请你为我唱诵。”
当唱诵文结束时,弟子念了三次“帕”,就在第三次的时候,巴楚离开了他的肉身。
穹楚大师的往生
生命将尽之际,细小的舍利子,偶尔会从穹楚的脸上掉下来。有时候人们会跟他提起这件事,然而他们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唯一的反应就是:“真是邪恶的征兆啊!你也可以在猪身上发现这种舍利子。当一个人还活着,却留下了遗物,绝对是厄运。有谁听过那种事呢?赶紧将它们丢掉!把它们扔到外头去。千万别再提起这件事了!”
他就是那么说的,不过想一想,是不是有点奇怪呢?所以,人们会在他不知情下收集舍利子。为了找出它们,人们还过滤他的尿液与他用来洗脸的水,人们甚至发现他的粪便里布满了舍利子。
穹楚看起来已经完全超越了妄念的状态;他总是平静且面带微笑,甚至当他陷入重病时,也未曾露出一丝迹象。他在位于拉恰寺附近的一座寺院往生。
当他离开肉身的前一天,他叫弟子修一种特定仪式以迎请佛法护法,并说道:“这位智慧护法将在此生、在中阴、在来生引领你们。所以,现在请为我修《修复神圣连结》(MendingoftheSacredLink)这部法。”
穹楚继续说道:“最令人神往的死法,就是像涅琼寺的秋林那样;他造访了类乌齐寺后,在返家途中,见到山坡上有座小小的隐修处,于是他要求人家把他带到那里去。次日,他就悄悄地让自己的心化入了万法的本空里;四周没有一声哀嚎或痛哭,也没有人缠着要他留下来;他在一片全然宁静祥和的气氛中圆寂,那才是一个人往生时该有的方式。而你们,我的弟子,试着以同样的方式离开此生。”
隔天早上,他们发现他们的上师已经圆寂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然而跟穹楚共度的那些时光,为我展延待在囊谦的日子留下了注记。在那之后,我回到中藏领受《大宝伏藏》,并经常服侍在噶玛巴身边,而我也开始了解,我所认识的西藏即将要转变了。
1、我重复念诵《图珠巴切昆色》、《昆桑图提》(KunzangTukig)上的一些诗文,以及另外两个简短的修持。领受了《大宝伏藏》教授之后,我待在莲花大鹏金翅鸟堡垒(贝玛昆宗,PemaKyungDzong)大约三年的时间。(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巴威·多杰的前世是德嘉佛母的兄弟。他成为秋吉·林巴的弟子,担任秋吉·林巴的财务总管或管家。伏藏师圆寂之后,他搬到自己的寺院去住,余生都用来修持。最终他获致了非常高深的了悟。(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伏藏师是否都需要得到噶玛巴的认可?并不一定,不过祖古·乌金仁波切曾说,受到一位噶玛巴认证后,伏藏师对众生的利益将大大增进,因为噶玛巴化身代表了成佛的事业。
4、一部手册包括了一连串密续的根本经文、说明,以及给金刚上师的注记,例如使用的法器与法会期间应该要大声说给弟子听的事。这些内容有时候相当复杂。《大圆满三部》是一部复杂精致的教授集要,深度与广度也浩瀚得不可思议。每一部都有许多篇章,且包含仪轨与口诀指引两者。现今《三部》份量已超过了两大册。更详细的内容请参阅“附录:《新伏藏》的传承。”
5、当敦珠在那里时,自穹楚领受了新译派三部主要密续的一些口传与口决指引;也向蒋巴·簇清请求了卡恰·多杰作品集等更重要篇章的教授,并向桑天·嘉措请求了《大圆满三部》完整版的教法。但是,他似乎只领受了开头三次灌顶而已。(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有一天,敦珠请求准予离开,然后就走了。所以当桑天·嘉措传授其余灌顶时,穹楚继续缓慢而吃力地撰写灌顶的程序。到了某个时候,他们了解到用这方式无法完成整件事。所以当桑天·嘉措必须回到康区时,他们中止了灌顶,穹楚也停止编排法本的工作。(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7、他说是住在楚布寺里的人常说的一句谚语:“如果你只待一天,你会想要离开;但如果你住了一年,就永远不想离开了。”到那里去的康巴人觉得,刚到的时候难以调适,甚至要找到人告诉你时间都有困难。(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8、这可不是件小事。《大宝伏藏》包含了六十三大部,内容充满了灌顶与深奥的口决指引。传授这些教法有时候会花掉三到六个月的时间。
9、《宁玛密续教法选集》的特别注释版本也许就是祖古·乌金仁波切时常提到的,包含了大圆满上师美龙·多杰(MelongDorje)注解的那个版本。
10、让这段评论更加逗趣的是,桑天·嘉措隐修处的名称“莲花庄园”,跟莲花生大士天宫的名称相同。
11、显然,穹楚指的并非实体的空间,而是觉知自性的本空,已超越了空间向度。(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穹楚的教学风格是将深奥的禅修指引纳入往昔大师的生平故事当中。
13、这三位年轻才子当时正从伟大的上师度陀·南嘉(TutobNamgyal)那儿接受哲学的教授。这期间,西藏有六个主要的宁玛传统道场:雪谦寺、竹千寺在下康区;噶陀寺、白玉寺在中部;而多杰扎寺(DorjeDrag)、敏珠林寺在上藏区。当度陀·南嘉在康区雪谦寺负责教授较高等的学问时,钦哲、康楚、巴楚是同修。钦哲是贵族,来自具有影响力的顶果家族,家族里有成排的大臣,掌管了四分之一的德格王国。康楚与密勒日巴,以及香巴噶举创始者穹波·纳究(KyunngpoNaljor)同样都生于穹波家族(Kyungpoclan)。穹波家族同时包含了佛教徒与苯教徒,如蒋贡·康楚其中一个别名所显示的:吉美·天尼·扬仲·林巴(ChimeyTenniYungdrungLinpa,“扬仲”通常是苯教徒所使用,与金刚同义。)就有苯教的涵意。后来巴楚离开了,前往杂曲卡(Dzachukha)区,而康楚则驻锡于卓越的噶举八蚌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4、伟大上师夏卡·措竹·让卓的生平请参阅《夏卡的一生:一位西藏瑜伽士的自传》(LifeofShabdar:TheAutobiographofTibetanYongin,SnowLionPublications)。
15、天神在瞬间或以神幻的方式出生,不像人类需要怀胎九个月。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四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四章 上师的圆寂

在最后的那些时光中,我有个隐约的焦虑感,那就是我跟桑天·嘉措相处的日子来日无多了。所以,每当机会来临时,我都不放过,赶紧向他请益以澄清许多疑点。
在这段期间,我也变得大胆到敢问他人生最深处的目标。这是他所说的话:“年少时,除了待在山上一个又一个洞穴之外,我什么都不渴求,我从不希冀崇高喇嘛的头衔与地位。实际上,我想要过着隐姓埋名的的生活,而且尽最大努力这样去做。”
他补充告诉我另一个目标:“我打从心底渴望搜集完整一套秋吉·林巴的伏藏法。”(1)他成功地达成了这个愿望,不只收集了典籍,还连同图像、坛城,以及其他每件必要的配备,而且每样东西的品质都无可挑剔。
虽然做得极为成功,而且非常知名,但桑天·嘉措总是将身为其他人的金刚上师或根本上师视为一种个人障碍。因为,事实上他的主要目标一直都是终生独自待在岩穴里修持,所以,他哀叹地对我说:“我感觉自己整个人生已经走错方向了,因为我受到障碍的左右。”
往昔的传统是,一个人必须服从上师的指示,上师会说:“去某某地方,高举了悟的胜利旗帜。当你获致了成就,就可以真正利益众生了。”
弟子会到那个地点专心一致地修持,直至达到了悟为止。在那之后,他或她会走出来冒险犯难,进入红尘利益众生。那是理所当然的过程。没有接获上师的允许或指示,一个人是不会以金刚上师的身份为他人福祉而打拼。然而,接获指示或允许之后,一个人就必定要担负起任务。
当桑天·嘉措年纪渐长后,他心里时常想着:“我本该要待在洞穴里的,但相反地,我却陷于障难的威势之下。”
功成名就是修道的障碍
这不是嘴巴说说而已,他确实那么认为;他并没有企图要成为一位金刚上师,或高坐于任何其他人之上。他有一次说明道:“功成名就事实上是令人愉快的障碍。相对于任何令人不愉快的障碍能够轻易地被认出,成功却鲜少被认为是修道上的一种障碍。令人不愉快的障碍,举例来说,包括了遭人诽谤、涉入丑闻、身陷病苦,不然就是遭致失败或不幸。有能力的行者可以处理这些问题,他们认出这些情况是障碍,并运用它们作为修道的一部分。”
“然而对于令人愉快的障碍,例如变得知名、身边有弟子聚集、致力于他人福祉,一个人心里就会开始想着:‘哟,这下好了!我真的变得与众不同了。我利益许多人,事事顺心!我是如此的成功!’却没有认出,对成功的迷恋是进步的主要障难。”
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桑天·嘉措警示道,人们心里只会想:“我利益他人的能力正在扩展!”这是他们跟自己说的话,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已成为障碍的俘虏。
桑天·嘉措有一次以他惯常轻描淡写的口气提到,他期待他的家族能为《新伏藏》的延续至少贡献一点心力。我表弟堪楚是噶美堪布的转世,他的心智极为敏锐,也精通佛教典籍。我认为他理所当然会是主要传承的持有人。
然而,那却不在桑天·嘉措的规划里。堪楚跟我时常住在同一座寺院里,不过我却跟桑天·比较亲近。我时常纳闷为何我们上师从未将堪楚视为传承持有人。“假若不是他的话,那么谁有可能会护持传承呢?为何桑天·嘉措不给他更多特殊待遇呢?”
这个年轻人除了非常有胆识外,也相当博学多闻,展现出威严的仪态。然而,有一次他到中藏领受更多教法与灌顶时,我们却接到了他在那里过世的消息。
当堪楚过世时,我们全都悲伤欲绝,而那发生在他能够传续传承之前。要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我毫不怀疑他将会是个称职的上师。然而回顾过往,我想桑天·嘉措极可能早已经了解堪楚的生命力不会持久,将会英年早逝。
堪楚过世后,桑天·嘉措说道:“你是我寄望延续传承的第二人选。”他以这种态度说话是极不寻常的;他绝不会奉承讨好任何人,更别说是他自己的家人了,他甚至不会当着噶玛巴的面来夸赞他。
另一方面,他也从未批评过任何人。倘若任何人有过错的话,他也只会视而不见,不发一语。我只听过他赞扬钦哲、康楚、秋林,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他庄重、寡言,是不会做出无意义言行的那种人。除非你对他知之甚详,否则你绝对无从得知他真正的看法。
然而,当我诚实地面对自己时,我心想:“我毫无特殊之处,我教养不佳。我唯一的优点是跟桑天·嘉措住在一起。”当时,我只想待在他身边,除此之外并无特别的企图心。
他告诉我好几次:“《新伏藏》的传承是否有一天会中断,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因此我希望自己对你的稍微严格,能够有所代价。”
当阿杜仁波切几年前从囊谦来的时候,他说在家乡那里,他们都视我为《新伏藏》的主要持有人。这并非因为我一直特别勤奋,完全是由于桑天·嘉措的缘故。
因为我们共同肩负同一座寺院的责任,而且我一直都跟桑天·嘉措待在一起,因此当他给予灌顶时,根本不可能找到理由不参加。
“我盼望以后你会护持这个传承。”他会这么说。因此,我领受了他所给予的每个灌顶与教法。这并非每次都出于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不敢缺席罢了,因为他可是个令人非常畏惧的人。
委交《新伏藏》护法
生命将尽之际,桑天·嘉措给了我一次特殊的托付仪式,将我委托给《新伏藏》的护法(2),这是他从未授予任何的人的一种传承。秋吉·林巴也只将这个特定的修持传给伟大的康楚而已,而康楚又只传给了噶美堪布,桑天·嘉措就是从他那儿领受到的。桑天·嘉措现在是唯一知道细节并定期在垒峰修持的人。它特殊的功能之一,就是保护谷物免于霜冻之害。
然而不幸地,缺乏毅力似乎是我的人格特质之一。倘若某个传承必须每日保持任何方式的严格专注,那就违反了我的本性,这是我为何没有进一步将那项修持,运用在相关特殊场合的理由所在(3)。所以,现今我拥有口传与灌顶可以将它传承下去,不过却没有实际运用时所必要的专门知识,显然其他人也没有。
在甘托克的时候,宗萨·钦哲问我是否有带来由该项修持加持而做出的物品,于是我将我所有的相关东西都给了他。现在我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所以尽管宗萨·钦哲证实它具有极大效用,但也没有人能将它做出来了。
我的父亲与伯叔们相继过世前,他们的脸庞似乎有了惊人的改变,他们仿佛变年轻了。他们灰白的头发并未转成黑色,但他们的肌肤确实变得更年轻、更有光泽。有些人说这种青春的肌肤状况与光泽是一种了悟的征兆。事实上,密续典籍谈及达到某种程度的经验与了悟后,肌肤会变得柔软而有弹性。
我首先注意到桑天·嘉措有了转变。他离开身躯的那一年,肌肤显而易见变得充满了生气;脸部的五官似乎就像位年轻男子一样,因此你完全忘一记他其实已经相当年老了;他的肌肤转为浅淡、柔亮的颜色,宛如内在正发生着某些不寻常的变化。
在那之前,他看起来衰老而疲倦,然而倏忽间他呈现出青春的相貌。人们会问道:“您到底几岁了,桑天·嘉措?您看起来如此年轻!怎么一回事?他们给您吃神奇的东西,还是您正在修特别的法?”
这种相貌上的转变,大约在他圆寂前一年开始。不过老实说,如果你仔细思量一下,那其实并非是个好兆头——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你感觉到那是不可能持久的。相同的情况也发生在我父亲身上;他的肌肤散发出古铜色调的亮光,你可以将它称为“庄严光彩”,仿佛肌肤里面有着燃烧未尽的余火般,面容也呈现出很有朝气的青春样貌。他在三个月后过世了。
当桑拿叔叔过世时,我在楚布寺,不过我听说他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形。所有当地人都注意到他的皱纹消失不见了,也好奇是什么原因所造成。当地流传着:“桑拿仁波切发生了什么事,一让他看起来如此年轻?我们都看不到他的皱纹了。我们曾经在他两位兄长身上见到这种情形,这有可能是他也许将于今年圆寂的征兆吗?”事实的确如此,因为稍后他在那年去世了。
德喜叔叔有一次对我说道:“当亲近的家人像我兄长那样,看起来比他们实际年龄朝气蓬勃、容光焕发时,一般人应该会感到开心才对。然而我却没有。我觉得那是个恶兆,表示死期将至。”至于德喜叔叔自己,他过世前不久,同样的尽管是满头灰发,脸庞却像个年轻男子一样。
那就是一个人如何预先知道这几位兄弟即将不久人世。我并未捏造这些事情,而这也不仅止于一、两个人的印象而已,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这么说。
生命将尽的闭关
生命将尽之际,桑天·嘉措进行闭关,且打算余生都待在那里。但是,他并未直接宣布这件事,只是跟大家说,他要留在距拉恰寺一天行程的垒峰,进行为期两星期的松散闭关,而在那段期间,他会为国家的人民修保护仪式。之后,当他一安顿好就传送信息说,这是他进行长期严格闭关的时机。
然而只过了一小段时间,囊谦王子就病倒了,两位重要大臣被派来召唤桑天·嘉措。
“我们王子病况严重,也许不久就会过世了。”他们宣称:“您必须跟我们一同回到皇宫。陛下已经指示我们,没有您同行就不要回去了,所以我们不会走!”
由于这两位高官在客房里等待,我们这些跟桑天·嘉措亲近的人争辩着该如何处理。除了他妹妹,也就是担任寺院与闭关中心管家的扎西·吉美之外,桑拿叔叔当时也在附近。
当时我虽然只是个年轻人,却不畏惧皇室家族。我力争说:不管任何人请求,也无论他们是多么重要的人物,桑天·嘉措都不该离开闭关处。
另一个人提出相反论调:“早年,上师待在皇宫三年期间,时常主持法会帮助国王。到目前为止,每件事都吉祥如意。国王捐赠了一大片包含许多肥沃田地的土地给寺院,他一直是个慷慨大方的功德主,所以实在没有选择余地——桑天·嘉措必须中断闭关到皇宫去。”
“我们上师应该不会理会这项信息,会拒绝跟他们走。”我由衷地坚持,尽管或许有点儿天真。
又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国王已经下达命令了,臣民不是通常都要服从君命吗?”
“即使这样的命令难以回绝,”我继续说道:“如果你这次同意了,你将永远都必须顺从。因为我们上师受到如此崇高的珍视,我忧心每个人都有可能会要求他做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请求将没完没了!”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沉重地压在我心头。我有一个比较不受赞赏的特质,那就是无法将这种感觉放在心里。因此,我一心一意试图劝阻房间里的每个人。
讨论过程中,有一度大家其实决议不要去。我们告知了两位正在等候的大臣这个决定。

然而,他们其中一人回复道:“如果结论是这样的话,我们不会返回皇宫,未来的日子我们都会待在这里!我将睡在桑天·嘉措的门前!”
他以冷静顽强的典型康巴人强硬态度这么说完。又补充说道:“即使我必须在垒峰等桑天·嘉措九年,我也不会在没有他同行之下回去!”
这时,另一位举足轻重的喇嘛:“倘若桑天·嘉措拒绝,而年轻王子过世了,会发生什么事呢?说真的,除了去之外,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到最后,大家的共识是桑天·嘉措必须要去。我做了最后一次的努力,提高声量说道:“假使他现在中断闭关到皇宫去,将会没完没了,他将永远无法再回去闭关了。倘若你这次顺从了国王的心愿,你未来就无法违抗,将永远都必须照着办。因此,还是请求免除任务,保持坚定的态度。”
然而,似乎我是团体中唯一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且因为我仍被视为是年轻人,能有多少权力说服任何人呢?其他人有最后的决定权,因此到后来,桑天·嘉措还是决定去了。我被要求跟着一块儿去,但我拒绝:“我绝对不会去,尤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说实在话,事情这样转变让我深感不快。请见谅,我要回拉恰寺。”
就在临行前,桑天·嘉措的小刀怎么都找不到。他从来不曾跟这把刀子分开过;刀鞘还在,但刀子不见了,他必须在没有这把刀子的情况下离开。
一抵达皇宫后,桑天·嘉措就开始修持一场精细复杂,为期九天的长寿法会(4)。当法会结束时,年轻的阿千王子就已经病愈了,丝毫不见疾病,也不见任何邪恶力的踪影。那场仪式的威力是如此强大。
接着,就是我所担忧的,又有了另一项请求。由于囊谦皇后来自于德格的皇室家族,桑天·嘉措也受邀到德格的宫廷主持法会。那里有盛大的游行队伍列队欢迎他,他们以皇室王宫招待人的深切敬意来接待他。几个星期之后,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并启程返家。
一切事情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他抵达垒峰脚下,他从马背上摔下来,腿受了伤。他的侍者帮忙将他扶上马,骑了最后一段路往上到隐修处。我不确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在那之后,他就无法走路了。
不吉的梦兆
桑天·嘉措抵达后的那天早上,他派人到拉恰寺找我过去。信使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抵达寺院,当那位僧侣走进来时,已经接近黄昏了,“桑嘉仁波切(SamgyaRinpoche)已经病倒了。”他指的人就是我上师,“病情显得相当严重,他在找你。”
一听到这件事,我内心充塞着排山倒海的哀伤;桑天·嘉措即将离我们而去的直觉紧紧抓住了我,让我难以自抑。他在闭关中途离开,绝对是不吉祥的;而遗失刀子,也绝不会是个好兆头。自从他离开以后,我没有片刻感到欢欣。事实上,就在那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极为不吉利的梦,梦见桑天·嘉措就要离开垒峰了。我在那里当他的侍者,抬头望向西边的山麓,我看见太阳低垂在天边。
“嘿,仁波切!”我敦促道:“现在别走!太阳快要下山了!别在黑暗中远行,拜托您回头,回到屋里来。”
我伸出手要引领他回到屋里,他却回答说:“不行,不行!我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没有选择余地,必须离开。”在梦中我哀求道:“请不要那么说!”
他却答道:“业的力量是无法阻挡的,不是吗?”他从我的手掌滑开,骑马离开了。片刻之后,太阳下山,而他也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下一刻我醒了过来,心里想道:“真是糟糕透了的梦!”那天早上,我告诉我的厨师:“我做了一个跟桑天·嘉措有关,却令人不安的梦。那个梦让我想到他已经回到了垒峰。”“不要说那样的事!”老厨师抗议道。
所以,当那天稍后信使抵达,召唤我回垒峰时,我并不意外,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我们上师即将不久于人世,一种让我心如刀割般的痛苦想法。那夜我辗转难眠,离破晓还很久时,我就已经起床,为当天骑马回垒峰做准备。
在山径上奔驰超过十二个小时之后,还没喘过气来,我就直接走进桑天·嘉措的房间,探问他的身体情况。显而易见,他病恹恹地,承受着持续不断的强烈疼痛。他只能说几句话而已。
两位医师被请来做诊治,不过坦白说,他们完全不管用。其中一名医师将这个可怕病情诊断为“三十重黑暗”,也发现桑天·嘉措的肠子有破裂的迹象。
“他需要施以火疗法。”另一个医生说:“不过那老早以前就该做了。现在已经太晚了,我没有把握我能办得到。”医生提到的是一种传统的医疗方式“昧杂”(metsa),只用在严重的病症上(5)。我准备了火疗法的用具,接着用热得发红的铁轻轻碰触了他的皮肤。这么做稍微减轻了他的疼痛,让他能说几句话。然而,当疾病正在吞噬他的肠道时,暂时减轻痛苦又有什么用呢?
“仁波切,看起来并未好转!”我说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谁晓得呢?”他回答:“秋吉·林巴与他大部分的后代子孙都不长寿;他的儿子旺秋·多杰英年早逝,他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珍贵的母亲比较好,活到七十好几。他另一个儿子哲旺·诺布,六十多岁时过世。我们另一边家族,仓萨传承似乎也都不长命。几乎这个传承的每个人,包括我自己的父亲,都在五十多岁时就往生。而我现在已经六十五岁了。”
他继续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现在死了也没关系,实在没什么差别。如果我能活得久一点当然很好,不过如果我死了也没什么关系,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仁波切,”我接着问道:“我能做什么帮助您康复吗?”“别再谈这件事了。”他答道。
这让我哀伤欲绝。那天稍晚的时候,我对他康复所抱的希望已化为泡影。他明显地就快要离开他的身驱了。
轮回与涅槃皆由心所现
我上师曾一度说道:“心的幻现是言语无法企及的,尝试将它们表达出来并没有意义,因为描述将无止无尽。我现在明了了,没有东西是没见过的,没有东西是没有听过的;轮回与涅槃(nirvana)的所有现象都由此心所幻现,你不同意吗?”
“我同意,仁波切。”我答道。
这个情况似乎需要我随顺他,虽然这么深奥的知见肯定不是我当前经验的一部分。我从来不曾对桑天·嘉措极高层次的证量与神通起过任何疑惑,然而当他到达此生终点的时候,这些甚至变得更为显而易见。他说的话似乎出自一种无所障碍的心的状态。
沉默一段时间之后,他又继续说道:“啊!蒋扬·钦哲·旺波来了!现在伟大的伏藏师秋吉·林巴到了!还有蒋贡·康楚也来了!”
所有大师中,他对康楚怀有最强大的信心,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信念;他对康楚的著作大为赞叹,时常以这些措辞描述道:“译师毗卢遮那的转世、大日如来佛的人身化现,以熠熠生辉的海螺壳——释迦牟尼佛简洁明确而无所畏惧的声音,以无限智慧(InfiniteWisdom)的名义展现出来。”(6)这里指的是佛陀曾经预言过的康楚。
这时候,桑天·嘉措说他也抵达了。听到这样的话让我内心更加悲伤,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他的侍者杜竹和我那晚都没有睡觉,熬夜照顾他。我们试图要给他一些东西吃,然而他只能喝一点水,而且虚弱到无法说出一、两个字。杜竹喜欢睡觉,不久我就发现剩下我一人独自陪伴我卧病的上师。整个夜晚,桑天·嘉措唯一吐出的话语就是要求喝杯水。
我们都开始觉得生命的终点接近了,我问他,但他既不证实也不否认即将离去,他只是说:“我说不准,我们就静观其变,明天早上将会分晓。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需要担忧。”
第二天早上,他开始发烧得更厉害了。
大约就在这时候,我哥哥遍吉卷入了一场土地纷争。我哥哥具有一种果决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挑衅的性格。后来我们发现就在那一天——第四个月的第十九天——一群敌手逮住了他。就在那一刻,桑天·嘉措从病床上惊叫道:“噢,天哪!”
“怎么了,仁波切。”我问道。
他又再次说了:“噢,天啊!”并补上一句:“遍吉遇到大麻烦了!”
“他发生了什么事,仁波切?”我问道。
桑天·嘉措回答道:“噢,天啊!现在遍吉大难临头了!他快要被人刺杀了!”
偶尔,我们地区的康巴人会有帮派打斗的事件发生,有时候也会有一两个人被杀死而进入中阴状态,而事实上,几个月前,遍吉的侍者就不幸在打斗中丧命。
桑天·嘉措这时候提到了他,继续说道:“遍吉已故的侍者告诉我,他有一匹马;他死了之后,私人财物以他的名义分送出去,以增进他的功德,然而他家人不知何故忘记将那匹马也算进去。现在他请求我告诉他家人,卖掉那匹马,所得的钱做供养。他人在中阴,需要帮助。”
过一会儿之后,桑天·嘉措又接着说:“哟,哟!一个人能说的话是说不完的,所以叨叨絮絮讲个不停有什么用。”然后,他扬起了微笑,看着我轻声笑了起来。
遥呼上师,祈请鉴知
那整个晚上我都待在他房里。一大清一早的时候,我探问他感觉如何。他非但没有直接回答我,还亲昵地跟我说话,问道:“噶嘎(Kargah),已经破晓了吗?”(7)
“是的,就要破晓了。”
“那好,请纳迪喇嘛(NgakdiLama)进来。”桑天·嘉措低声说道,叫的是桑拿叔叔的小名。我告诉杜竹把桑拿叔叔请过来。
桑拿叔叔到了,并顶礼了三次。
桑天·嘉措请他坐在一个小法座上,接着说道:“哟,哟!既然喇嘛在这儿,我们何不一起念诵蒋贡·康楚的《遥呼上师祈请文》(callingtheGurufromAfar)呢?”
这是一部极为知名的经文,目的是为了打开一个人的虔诚心,能让我们的心与上师的心更易融合在一起。我们开始一起唱诵,桑拿叔叔带头唱起诗文:
“上师,鉴知我。
仁慈之根本上师,鉴知我。
三世一切佛之髓,
教证诸圣法之源,
圣众总集僧之首,
根本上师,鉴知我。”

当我们唱诵时,桑天·嘉措以令人吃惊的强劲声音跟着我们一起唱诵。这时候,他把身体坐起来,两腿散盘,以称为“安住于心性”的禅修姿势将手掌心放在膝盖上;他披着一块布,从头盖住双耳,以保护他的头部不受寒气侵袭,而他的肌肤散发出引人注目的光彩。
我们并没有将那首祈请文唱完,因为在某个时候,桑天·嘉措打断了我们,重复唱着经文中的这一句:
“护佑加持我真正地觉知死亡。”
我们全部人都停止念诵,几经片刻之后,他又唱了这句诗文一次:
“护佑加持我真正地觉知死亡。”
当太阳开始升起时,他又唱了第三次,接着他的身体稍微往下弯一点。你能见到死亡那一刻身躯所发生的松驰。当我看着我上师时,我相信他已经圆寂了,尽管当时他的脸庞还挂着美好的微笑,眼睛仍然清澈并睁得大大的,看起来非常像活着的样子;他的肌肤散发着亮光,几乎是闪闪发光。他仍旧以知名的龙钦巴大师画像中可见的同样禅修姿势坐着,看起来十分有信心且平静,然而却没有脉搏或呼吸迹象。
根据大圆满传统,在死亡过程的特定时刻,在行者耳边重复念诵廿一次“啊”种子字,可以提醒行者持续修持心的究竟本性。我这时候靠近上师跪了下来,开始重复念诵“啊,啊,啊,啊,啊……”
不过,我没气了,因此觉得必须从头再来一次。当我正要吸第二口气的时候,他相当明显地点了点头,仿佛表示说他已经得到要领了。
我仍然念诵第二次一串的“啊”,而他再次点头了,不过只有轻微地点一下。
因为我不肯定这样子念够不够,所以我又继续重复第三遍。当我念完时,他的身体甚至挺得更加笔直了;他坐在那里,眼睛明亮有神、睁得偌大,脸上挂着清楚的笑容。看起来确实宛如根本未曾死去。(8)
只有杜竹、桑拿叔叔,还有我在场而已。如果德喜叔叔也在场的话,毫无疑问地,他会鲁莽地要求知道关于桑天·嘉措的转世可能会在何处被找到的精确消息,他有办法询问这么高度私人的问题,我却没有胆量问,因为我还记得桑天·嘉措早先曾经跟噶玛巴说过,关于他不想过世之后有祖古被找到的事。然而不管怎么说,我哀伤得难以自抑。
我们上师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而我们对此却完全束手无策。
进入法界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将他的遗体裹在锦缎里。那天下午稍后,他的遗体被抬下来,放置在大佛堂的一个法座上。伟大上师的遗体通常会被放入一只巨大的铜盘里,以防止体液渗出,并覆上一袋袋的盐来吸收水气,接着再用袍子将这些全都包裹起来。
在上师前方的桌上,我们放置了他的金刚杵和金刚铃,再加上其他法器。当人们见到他的面容时,完全无法相信他已经圆寂了;他看起来仍像活着的样子,脸上带着平静祥和的笑容、眼睛明亮清澄,而且就这样维持了三天。后来,遗体开始有点卷曲了,所以我们就盖住了他的脸。
有一位信使前去通知住在类乌齐寺的德喜叔叔,另一位则去我父亲那儿。我父亲在第三天抵达,而类乌齐寺则因为无论从哪条路径过来,都需要五天路程,所以德喜叔叔一直到次周才抵达。等大家都到齐后,我们开始在法体,即其神圣的遗体前修竹千法会。
当时有一位从拉恰寺过来的喇嘛情绪激动地说:“像桑天·嘉措那样的人怎么能死呢?我无法相信,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世界上肯定没有东西是可靠的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那么想?”
“因为他在各方面都非常可靠。”他答道:“因为他的坚定不移与精确感,以及他不变的诚实正直,丝毫没有欺瞒。像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荼毗大典后,我们在骨灰中发现了令人惊异的东西:颅骨仍维持完好无损(9)。而尽管其他衣物全部都烧得精光了,其中一件却未烧毁,且不知为何,这件衣服上有着彩虹的五种颜色;骨灰里则出现包含了东(dung)与舍利等无数圣骸。
茶毗大典中,每个在场的人都目睹了天空中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彩虹图案。真的不可思议!因为深蓝的天空清朗到完全不见一丝云踪。也许你知道,这被视为是最棒的征兆。
这些就是伴随我的上师圆寂进入法界未显空的征兆,这些也是以我的凡夫肉眼所能见证的。除此之外,对于他一般的生平故事,我能说的就没多少了。
桑天·嘉措的三位弟弟齐聚参加了他的荼毗大典。在康区的习俗里,人往生后会修两个法事:一是“施身法”,另一则是“杜尔”(dur);“杜尔”和相应于每个人肉身存在的某些灵体有关,在法事的主要部分中,主法上师会让九种毁灭性灵体脱离往生者的生命能量。我们的了解是,人死亡时,除非能与这九种灵体分开,否则就会减缓,甚至障碍到中阴时的解脱。
我父亲理所当然地主修施身法。虽然迷信观念认为“杜尔”不应该由儿子、父亲或其他亲近男性亲戚主修,但我仍自愿修此仪式,而且不曾发生任何不幸的事。
我常听说尼泊尔家庭抱怨他们往生亲人的鬼魂返回家中,还阴魂不散地待在房子里,有时候甚至听说丈夫往生、火化之后,还试图回到床上跟妻子在一起;妻子并未见到任何东西,不过却有可能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或打鼾的声音。然而在康区,我从未听说发生过这种事,或许因为有人往生后,我们总是马上藉由施身法与“杜尔”来抚慰这九种灵体。
“杜尔”仪式有“平息”与“降伏”两部分,有时候还包括超度仪式;这是一种召唤亡者意识,净化它,并将它送到佛国的安抚性活动。“降伏”的部分是要驱除已控制亡者的邪恶力,这些吞食性的灵体是魔鬼,也是众生的一种。当仪式进行到将九种灵体从各个躲藏的角落驱逐出去时,你会听到许多次“吽”与“帕”的咒音。
这种法会甚至对桑天·嘉措这样伟大的上师都是不可或缺的,因为这样一位上师的恢弘气度会吸引许多的世间灵体。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大多数伟大的金刚持有者身上,因为这九种灵体与正在化入无相境界,即所有一切俱生之本空的大师具有某种关连。
因为吉美·多杰是一位具有如此威力的大师,也是一位老练的施身法行者,他或许成功地让这九种灵体“脱离”了。
当所有法事都圆满之后,我到中藏旅行了一趟,依惯例为桑天·嘉措的往生作供养。在拉萨时,我碰巧遇见了一位来自德格的桑天·嘉措弟子,是位非常虔诚又固执的喇嘛。尽管这位喇嘛已听说桑天·嘉措明确表示不要请示噶玛巴找出转世祖古的心愿,但他无论如何还是跟着我们寺院的总管,一起出发前往中藏请示噶玛巴。
我们彼此交谈了几句话:“难道你上师没有告诉你,不要去找寻他的转世祖古吗?”我问他:“然而你却违背了他的意愿,一路远行去拜见噶玛巴。”
不过,那样说也没什么用,因为康巴人相当顽固,就如俗谚所说:“康巴人就跟牦牛一样固执——不管是盗匪,还是大禅修者都一样。”
尽管我一再反对,这名弟子还是迳行前往请示噶玛巴,那就是为何今日有人被称为“桑天·嘉措的祖古”的原因。
1、在这段期间之前,秋吉·林巴取出的伏藏法并没有一套完整的集要。伟大伏藏师在诸多场合中立即将包含雕像、圣物,或来自天界空行母解码的文字等宝藏,交给一位预言中的领受者,这人就成了那部特定伏藏法的主要传承持有人。桑天·嘉措年少的时期,囊谦既没有交通运输,也没有现代化通讯工具,但桑天·嘉措开始着手“搜寻伏藏宝”——就以“寻宝”(treasurehunt)最有意义的方面来说。如今集要包含了超过四十部巨作。
2、托付给伏藏教法护法的仪式,包含了确立上师做为“坛城之主”的地位,而后特定护法将随时供他差遣。这些教法的护法接着应当执行上师神圣的愿望与佛行事业。
3、仪轨修持到特定数量或持咒到特定次数之后,行者可以运用在某些特定用途上,例如准备圣物来从事各种不同的佛行事业以保护或服务生者与亡者。
4、以伟大上师钦哲的心意伏藏《长寿佛母墙达利》(Chandali,theMotherofLongevity)为根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5、这种以医疗用铁或黄金尖端快速碰触身体感染部位的治疗方式,比针灸还要激烈得多,有时候马上就形成了水泡。
6、“熠熠生辉的海螺壳”指的是如释迦牟尼佛般至高无上化身的喉轮。这种语的力量来自无量无边的功德,胜过其他卅二相、八十随行好的总集,而且据说会发出让人们能以自己语言理解的声音。
7、拿一个人名字开头的第一个音节,后面再加上“嘎”,表示“亲爱的”意思,这是康巴人通常用来简称名字的方式。祖古·乌金仁波切的名字是噶玛·乌金(KarmaUrgyen)。
8、当伟大修行人往生的时候,能完全掌控自己心灵的状态;他们绝对不像普通人那样有任何焦虑,因为对他们而言,转换身体就跟换衣服一样。有些行者甚至能决定以什么方式、在何种情况下往生。桑天·嘉措选在与最后那些深刻强烈的诗句相应时往生。在呼出了他的最后一口气之后,安住于三摩地当中;这是一处非凡的禅定状态,也是一种常见于高僧与高明佛教行者的现象。这种状态称为图当(tukdam),特征是心脏周围仍有些微温,而肌肤并未失去光泽或褪色,身体也没有转为僵硬,仍维持着挺直的坐姿。这种状态可以持续几个小时到一星期或更长时间。
9、在祖古·乌金仁波切的荼毗大典后,打开火葬舍利塔时,也发现他的颅骨全然完好如初。颅骨目前被保存在确吉·尼玛仁波切于尼泊尔的卡宁谢珠林寺(Ka-NyingShedrudbLingmonastery)私人佛堂里;其表面可以见到一个自然浮现的“阿”种子字。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三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三章与桑天·嘉措度过的最后时光

早在我出生以前,桑天·嘉措就已经将完整的《新伏藏》传承献给第十五世噶玛巴卡恰·多杰。噶玛巴的佛母后来告诉我,两位喇嘛时常坐在一块儿谈话到深夜。桑天·嘉措离开后的一天傍晚,噶玛巴两手合掌以示尊敬地告诉佛母说:“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纪当中,也许没有人像桑天·嘉措那般,对大圆满的甚深精髓具有那么伟大、真实的了悟。”那是噶玛巴发自内心对我上师由衷的赞赏。
几年后,桑天·嘉措邀请新的转世,即第十六世噶玛巴到垒峰的隐修处,他们在那里交换了彼此需要的灵修教授之传承。年轻噶玛巴对我上师极为敬重,因为桑天·嘉措曾经教导过噶玛巴及他的前世。当他们完成了传承后,噶玛巴受邀到另一座寺院,桑天·嘉措也陪同他一起去。
那次造访结束时,桑天·嘉措跟噶玛巴说:“你跟我将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再回到中藏去,而你要由此处往西边走,长久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我现在已垂垂老矣,死亡指日可待。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噶玛巴并未开口回复任何话,只是看起来一副哀伤的样子,并保持沉默不语。后来桑天·嘉措就动身离开了。我父亲跟我也在那里,留下来多待了几天。这也是我父亲最后一次见到第十六世噶玛巴。
秘密修持而不展现了悟
我想要多跟你们说说我上师桑天·嘉措的故事,然而我所能联想到的,只有几则他外在生活的片段故事,我无法恰当地表述他内在禅定的觉知。他是位杰出的修行人,从未吹嘘过自己的成就次第,实际上,即使连一点暗示他都鲜少给予。相反地,他维持着秘密道,修持而不展现他的了悟,难得会有东西流露出来。
圆寂的前一年,他造访了一座小寺院,当时我大概廿五、六岁,担任他的侍者,跟着他一起去。“您何不在此处闭关呢?”我问道,“我将会服侍您的。”
“我最好回到我的隐修处。”桑天·嘉措答道:“在寺院里无法进行严格的闭关。”
那天晚上,我因为要离开而打包行李。本来躺下来准备睡觉,我们却开始谈起话来。我问了他一个接一个问题,而他说了一个接一个故事作为答复。
后来他告诉我说:“我八岁的时候,领受了大圆满无可超越见地的直指心性教授。我认出了心性,而从那时开始,我就持续而稳定地修持它。由于我坚定的典型‘土元素型’性格,我有了长足的进步(1)。虽然我的进展并非突飞猛进,不过也未见退步的情形,只是缓慢而稳定地开展。实际上,只有当我回顾过往,拿目前的进展跟过去几年相比时,才会发现到自己的转变。”
“你有时会听到瑜伽士在几个月内有了极大的进步,并非常快速地达致了悟。我必须承认,这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然而,因为我从八岁起就持续不断地修持,你可以说现在我修持的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尽管如此,我仍然有个难题,即在入睡与真正睡着的短暂时间当中无法保持觉知。在这之间的短暂片刻,我的心失去了专注,觉醒的状态也暂时消失了。不过,一旦睡眠开始,觉醒状态又被认出了,并且整个晚上都能保持禅定。现在,唯一剩下的难关就是当我入睡之际的小间隙。”
“你是我唯一倾吐这件事的人。”他补充说道:“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即使有人问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不知何时,我注意到拂晓已然来临,鸟儿也已经在外头引吭高歌了。我第一个念头是,我们都还没睡一下。然而桑天·嘉措却说:“没关系,就起床吧!每隔一阵子失眠一晚,不会造成多大差别。”
这是他少数几次分享他甚深经验的其中一次。除此之外,他几乎未曾谈到关于他自己了悟的事情。
不过,就在他圆寂前的那个冬天,我跟他谈了相当多话,偶尔,他会吐露一些关于他自己修持非比寻常的秘密。有一天他告诉我:“我实在没有伟大的德行,除了我的散乱心已经消失无影之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可自吹自擂,忘却心性的倾向现在似乎已完全不存在于我的经验中了。”
“不管堆积了多少工作,不管谁来见我,不管有多少人挤进我房间,清明的特质只会不断增长。我发现,当我一个人独处而手边没有工作、无所事事时,觉知的清晰度会有几分减退,但我并非处于散乱的状态中。然而,愈多人、愈忙碌、涉入愈多骚动中,我觉知的力量就愈增长。”
“这只是你跟我之前的悄悄话,我确定我不会堕入地狱之中。”
桑天·嘉措随后又补充说:“我死了之后,毫无疑问地,人们将要求噶玛巴寻找我的祖古。不过请体谅,老实说我丝毫没有意愿要将我的名字贴在某人身上,仿如他是我的转世般。或许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指定一个人,不过其实我已经和噶玛巴讨论过这件事了。”
“我在他上次造访康区期间,当你跟我两人都和他在一起时,我就告诉他:‘我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人们会来向您请求辩识我的转世。不过,老实说,将不会有转世。我真正的转世祖古将是祖古·乌金,他会照料我的寺院。因此,请不要认证任何人当我的转世。’噶玛巴并未作答;他既即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我知道这是我上师的心愿,因为我亲耳听见他这样说。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太喜欢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回到他隐密的房间时,我告诉他:“您是教法之王(2),必须要找出您的转世以延续这个传承。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或许会云游四海,走过一处又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我绝对不会一直待在拉恰寺。当我听到您跟噶玛巴说的话,我感到相当不快乐,因为我不会待在康区,绝对不会。我百分之百确定我会到其他地方去!我想要去没有人听过我的地方。”
“谁知道呢?我们如意宝的慈悲与善巧让人意想不到。”桑天·嘉措答道:“不过有件事是确定的,仍然不会有任何直接的转世,因为我不希望那件事发生。另一方面来说,或许将会有个能利益佛法与众生的人出现,被冠上‘桑天·嘉措’的转世祖古’的称谓。”
1、一般会将一个人的个性与元素特质相提并论:土型的人稳定、水型的人有弹性、火型的人善变、风型的人敏捷,而空型的人具包容心。
2、“教法之王”的头街,指的是一支传承或一座寺院的领袖。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二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二章 特立独行的国王

桑天·嘉措的名气在囊谦已经变得极其响亮。由于他的知名度和高深的了悟,所以晚年时成为囊谦国王的上师。让我告诉你一点关于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还有它所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说到故事发生的背景,囊谦本身就是个国家,政府里有廿五位掌管对外事务与十八位掌管内政事务的大臣,国王则统领全部的人。我仓萨宗族的先祖于几世纪之前落入了囊谦国王的统治,并一直持续到一九三零年代西宁回教军阀入侵为止(l)。入侵者并非像有组织的军队般阵容坚强,他们比较像是一群盗匪。尽管如此,他们仍深入康区,所到之处皆洗劫一空。在这过程中,两地的皇宫都被摧毁了。
当时的玉炯皇后(QueenYudron)——她名字的意思是“绿松石灯”——是位德格公主,生了好几个小孩,包括三名男孩和三名女孩,但孩子一个接一个过世了。在康区,这被视为一种特定障碍,是一种被称为“觑”(tsiu)的恶魔力量。因而举办了许多法事,想要补救这一再发生的灾难,然而却都无济于事。
这些法事有个目的,就是要“召唤”罹难者的生命力,因而需要一位才能高深的大师(2)。噶玛巴收到了一封信息;“我们的王子与公主一个接一个过世了。囊谦现在没有男性王位继承人,请您推荐一位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大师。”
桑天·嘉措与囊谦皇室
此时,第十五世噶玛巴已经圆寂了,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驻锡于楚布寺。他传回这样的答复;“目前在囊谦王国,没有喇嘛比桑天·嘉措更卓越的大师了。邀请他到您的皇宫,并请求他修保护性仪式。”在此同时,来自八蚌寺的伟大锡度,同样指名桑天·嘉措的信息也抵达了。因此,我的上师被迫离开他位于垒峰的隐修处。
那三年期间,桑天·嘉措就待在位于采久寺旁的皇宫里。皇后生了一个儿子,称为“阿千王子”(PrinceAchen)。王子出生后头几年都一直受到桑天·嘉措的保护,因此并没有像他的手足们那样不幸死亡。在那之后,国王又生了五个孩子,包括三名男孩和两名女孩。我相信他们大部分至今仍然在世。
人们相信桑天·嘉措运用了他非凡的能力拯救了皇室传承。当然,囊谦国王喜出望外,就如先前几个时代国王的惯例,赠予了桑天·嘉措一片片广大肥沃的土地。
所以老年时,我的老师成为皇室最重要的喇嘛——一位他们由衷感激,所有事务都要征询他意见的喇嘛。
由于囊谦国王将桑天·嘉措视为他的上师之一,所以我常以伯父侍者的身份造访皇宫。否则的话,一般的喇嘛,当然更别提平民百姓了,没有人能够进入国王的内宫,只有位阶最高的宗教显要才准予觐见(3)。
国王对于资助佛行事业也比对世俗事务更加有兴趣,他甚至拒绝接见一位重要的首领,并称呼对方为“佛法的敌人”。
这位国王本身就是个喇嘛,每天晚上只睡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以极大的毅力修持;他整天持诵普巴金刚心咒,以最快的速度持诵,但咬字又很清楚;他从来没有略过一个音节不念,也未曾中断持咒。我听说他一生中持诵了一亿三千万遍普巴金刚心咒。
最后,这位国王将统治权交给了王子,并持续进行严格的禅修闭关。
这里还有另一则让大家明白他是怎么一个国王的故事。一群群移地而栖的野鹅与仙鹤,有时会在皇宫的花园落脚,碰巧有一次,有只断了腿的仙鹤飞入他的房里,还盘旋了一阵子。
国王非常认真看待此事,派出特使查访是谁让鹤受了伤。特使成功找到一个孩童,他坦承对着鸟丢了一颗石子。一听到此事,国王就让那名男童在鸟儿接受治疗期间接受拘禁,直到鸟儿的伤势复原后,才释放那名男童。
后来,一只野鹅也发生了类似的意外,一名青少年遭到逮捕。后来消息传开,说王国里的所有鸟类都受到皇室法令的保护,因而再没有孩童胆敢对着鸟举起石子了。
桑天·嘉措待在旧皇宫,国王与家人则住在附近一栋新宅第。新皇宫里有间称为“正诚堂”(SquareHall)集会室,大首领、大臣、显贵人士们以高傲自大的姿态,身着高雅的长袖锦缎裙袍(Chuba)外衣坐在里面开会;他们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地行走,无视于一般人民的存在。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国王是个有点特立独行的人,他不准“正诚堂”的座位加饰椅套,所以只有硬梆梆的木质长椅。不论大臣们认为自己的身份多特殊,还是必须坐在未加软垫的木板上!
为了世俗事务而能接触国王的那些官员,都属于精英白虎(behu)阶级;他们有四个人,全都穿着最华丽的锦缎长衫,也都下巴朝天,显示他们地位的尊贵与崇高——他们几乎看不到正走过的地面。他们被视为“贵族”,但我朋友和我都觉得他们妄自尊大的态度令人发笑,因而喜爱模仿他们。
不管怎样,桑天·嘉措常被召唤至皇宫主持法会。当他到达时,必须先经过“正诚堂”,而他进去之前通常会轻轻咳一下。当显贵们听到了咳嗽声,身体顿时挺直起来,所有人都试图马上站起来。一旦他们试图倚在邻座人的肩膀上站起来,就会跟骨牌一样,摔得东倒西歪,所有人都乱成一团。
当桑天·嘉措终于走进皇室寝宫时,场面并没有多大不同;皇后、王子、公主立刻跳起来站好,放下手边正在忙的任何事。看起来似乎大家都畏惧他,即使是国王也不例外。
国王的癖好
玉炯皇后喜欢邀请举足轻重的人物到皇宫来。不过,除了桑天·嘉措之外,我相信国王只允许噶玛巴与伟大的锡度进入他的私人寝宫。
有一次,国王邀请噶玛巴进入这间内室举行著名的黑宝冠法会,由一位事业金刚、两名号手、一位管家的小群随行人员陪同。
这种场合可能还会有另一位伟大的祖古参与,不过这并非常规。有一次囊谦的主要喇嘛之一色芒·天楚跟着噶玛巴一同抵达皇宫。
“如意宝,”天楚请求道:“请带我一起去。据说囊谦国王是个非同凡响的人,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我时常祈愿至少能见到他面容一次。不过,直到现在他从未给我机会。请您仁慈地将我纳入您的侍者。”
“当然可以。”噶玛巴答复道:“你是我的主要喇嘛之一,有何不可呢?”因此他的随行人员多了一位。
法会圆满之后,国王向噶玛巴问道多出来的那位喇嘛是什么人。噶玛巴答复说是色芒·天楚。
“呢!那位是色芒·天楚。哟,哟!因此我们现在已经见面了。”但直到噶玛巴告辞,那是国王唯一说的话。不过,国王随即把噶玛巴的管家唤到房里。
“天楚不是我的臣民之一吗?”国王问道:“他难道不是一介囊谦国民,就像我脚下的一颗石子吗?他却想要爬到我头上?利用作噶玛巴的侍者之一为借口,强行进入我私人寝宫而没有寻求我的准许。难道不是这样吗?”
“现在就去问天楚是否情况并非如此,还有问他耍这种花招的理由。他是不是计划让国王的臣民随心所欲地自由进出,就像扔到我脸上的一颗石头?问那是不是他的意图。”
这位管家通常都很大胆、专断,不过当他回来时,却无法到噶玛巴面前把国王的话重述一遍。因而他试图回避议题,所以就先与桑天·嘉措商讨,然后桑天·嘉措把我父亲叫进去帮忙。
“我们要如何将这件事透露给色芒·天楚知道呢?”他们思索着。
他们其中一人指出:“因为国王邀请噶玛巴回去参加晚宴,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告诉天楚。”
另一人问道:“我们能说什么?”
最后他们决定,最好是由噶玛巴本人去解释。
然而,当他们恳求噶玛巴时,他却答道:“我无法跟色芒·天楚说任何事。他不只是我所遴选的喇嘛代表之一,他也持有非常崇高的位阶,已经接获中国皇帝的印信了。除此之外,他也是我的上师之一。因此,倘若有任何人该向国王道歉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
就天楚的部分来说,他不觉得他违反了任何法规,他请求了噶玛巴的允许,也诚心诚意地希望能见到国王。真正的问题出在国王古怪的个性。他们讨论的结果是,噶玛巴会解决这件事,“假如已经犯了任何罪,我表达我的遗憾之意。”他会这么告诉国王。
噶玛巴道歉之后,国王回答道:“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噶玛巴的道歉——那不是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是我的臣民竟然厚颜无耻地擅自进入国王的内宫。”
这就是我们国王怪异的性格。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严格闭关,还是不应该允许人民自由进出皇室宫殿,总之,他一点儿不肯让步。
他对于所有事情都毫不妥协——至少可以这么说。
在那个年代,科技创新已经开始从中国汉地传入康区了,被称为“外来发明”,后来国王颁布了一道法令规定:“这些外来物品一样都不准进到我皇宫围墙里面。”事实上,连他的窗户都完全没有使用玻璃,窗口就如同往昔一般,只以布或纸遮盖。他的理由是,既然我们的先祖没有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该有。因此当这位国王活着的时候,你在皇宫各处都找不到玻璃的踪迹。
接下来,国王宣布他也不要让外国武器出现在他的皇宫里。因而士兵只有几支单发子弹的旧式步枪,开火的时候,神枪手就被包围在一团烟雾之中。他将现代武器归于“杜鲁卡”(duruka)之类,他这么解释道:“古老的预言提到三种‘杜鲁卡’:入侵的军队、传染疾病与有形物质。尽管战事、饥馑、疾病被预言将散布于我们这个时代,但是我将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延缓它们的传入。我知道舶来品在我的国家里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了,尽管如此,我禁止任何一件杜鲁卡装备被带进我的大门。”
国王终生都坚定不移地保持那种态度,你也许可以说他是个真正的老古板。
1、这可能是蒙古军阀马步芳于一九三一至一九三二年袭击囊谦的事件,详见高斯坦(Goldstein)的书第221—222页。
2、这个包含“召唤生命力”的仪式,修法的基础可以是长寿佛(BuddhaAmitayus)、他的佛母墙达利(Chandali),或是许多其他长寿本尊之一。
3、在德格国王的皇宫里也一样,当他现身的时候,只有像大锡度或噶玛巴那样的喇嘛才会受到欢迎,对其他喇嘛就不是那样了。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一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一章 树洞里的大师

让我来告诉你关于《智慧之光》这部殊胜典籍的事情。莲花生大士所著的这部根本经文,读起来就像一首充满诗意的歌曲;作为一部修持的指导手册,它的内容极为清晰易懂。《智慧之光》论及的范围广泛,几乎包含了佛教成佛之道的所有面向。老钦哲用这些字眼形容它:“单单我前臂大小的这一部书,就比一百头牦牛所承载的典籍更有价值。”
伴随这部根本经文的,是由康楚所著,内容广博的论典。这个文本是部真正的心意伏藏,而它本身就是一部取出的伏藏,内容极具深度且详尽,充满了需要大量参考其他众多典籍内容的浓缩形式。
我年少的时候,特立独行的大师蒋扎(Jamdrak)就被视为是寻求阐释《智慧之光》的人选。根本经文结尾的部份,有好几段内容预示了未来将为佛法与所有众生利益贡献心力的人,以及他们将如何去做的确切描述。伟大的钦哲甚至说,蒋扎也正是莲花生大士八百年前,在这部经文中所预言的人物之一。
经文中也陈述了那些被授记人物的特定佛行事业。老钦哲告诉蒋扎:“你的佛行事业,就是尽量广为传布这部典籍。”
因此,终其一生,蒋扎对于每个去见他的人,不管有没有向他请法,他都会给予这部经文的口传。
有一回,有个人纯粹只是来向蒋扎表达敬意,并依西藏传统作风献上了哈达。蒋扎要他坐下来,然后开始迅速地大声念起这部包含卅三大张纸的经典。进行了好一会儿时间,这人变得不耐烦起来,并且发起牢骚:“我只是来此向您献上哈达而已!”
“如果你不想要口传的话,就不应该来我这里。”蒋扎仿声说道,“现在坐下来,并且保持安静。(l)
真正的瑜伽士
由于曾经跟随驰名的大师钦哲与康楚学习,蒋扎的学识极为渊博。他协助康楚编纂由莲花生大士所著,而被人取出的《大宝伏藏》,这是一部最绝妙的伏藏法选集。后来,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上师,包括钦哲与康楚两个人的转世在内,都跟着蒋扎学习。
蒋扎圆寂之前,桑天·嘉措跟德喜叔叔派了一位天资聪颖的堪布去向这位年迈的喇嘛领受口诀指示。德喜叔叔给了他一封信,里头写着这项请求:“请将您对于《智慧之光》独特的阐释传承给予这位博学的僧人,这样一来,它就不会销声匿迹。”
这位堪布名叫究恰(Jokyab),文学技巧为人所称道。他后来告诉我,由于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读过内容广泛的莲师传记《金鬘纪事》(GoldenGarlandChronicles),“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将那部书挂在我肩上,并请求每一位遇见的喇嘛教授我不同段落。”他藉此精通了佛法的教授。(2)
当究恰启程去见蒋扎的时候,蒋扎已经八十三岁了,他心满意足地住在位于偏远山区,由一棵大树树根所形成的隐修洞里。这位老喇嘛无法挺直腰杆地坐着,因为他的脊椎已随着年龄弯曲了。依西藏的标准来看,蒋扎不仅年事极高,他的作风也颇为奇特;他脖子上围着一条棉质的大围兜,因为他容易流口水,他也从不擦鼻涕,任由鼻水往下流。他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他是位真正的瑜伽士。
他并未穿着剃度行者所穿的上衣与披肩,而是穿着一件由老旧羊皮碎片做成的大衣,外头则以不同种类的布料拼凑而成。这些布料当中,有一大块是上面有着金龙图样的精致绸缎。显然,别人将这块精致丝质的布料供养给他之后,他就把它缝在他的破烂袍子上。这么做也让他遭致邻近寺院管家愤慨的批评,因为那位管家痛恨见到这么高级的绸缎竟然被那样糟蹋掉了。
究恰和同行的转世喇嘛朋友前去蒋扎隐修处的旅程万分艰巨,必须徒步与骑马好几个星期时间。但当他们总算抵达之后,蒋扎最初却这么跟他们说:“三年前我就开始了终生闭关。”那表示说,他已经承诺了要一直闭关,直到死亡为止,“我不再教学了。”他继续说道:“我实在太老了,不适合教学。请别生气。”
究恰与他的喇嘛朋友并不生气,只是感到万分沮丧。尤其旅行了那么长远一段路程后,被如此拒绝,实在是大失所望,所以他们决定不屈不挠。“明天早上再回来。”这是蒋扎仅有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老喇嘛说:“我的身体不像过去那么强壮了。我能怎么办呢?请别生气。只好明天早上再来。”究恰与他的朋友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他们的确也无计可施。
隔天早上,蒋扎拿出德喜叔叔的信,在他自己头顶碰触了一下以示尊敬,然后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天哪!我已经年迈到无法教学了,但这是一封来自伏藏师儿子转世的信。我从来没有见过伏藏师本人,不过我是他儿子旺秋·多杰的弟子。这是来自秋吉·林巴其中一个儿子的指令,所以我必须履行它。假使我不那么做的话,我会违反对上师神圣的许诺。”
然后,他虚弱地甩了甩头,接着又说:“不过我今天无法负荷了,明天再回来。”
隔天早上——已经第四天了——老蒋扎再次把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又像之前一样把它放在头顶上,并重复先前说过的话。然后补充说道:“天哪!任何违背上师指令的人,无疑是要到金刚地狱去。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你们这部教法。不过老实说,我今天无法负荷了。”那天就这样结束了。
究恰隔天早上又回去找他,这次备妥了传统上请求教授用的曼达盘。正当他唱诵请求文时,老上师轻柔地拿出了信件、读了它、将它举起放在头顶上,接着又再次说道:“我必须服从我上师的指示,不过今天我无法负荷了。明天再来。”
这事情每天早上都像发条般规律上演。大约反复了一个月之后,究恰的同伴受够了,“我知道我们是遵从桑天·嘉措与德喜祖古的命令来到此地,但这怪老头几乎无法沟通。除此之外,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个老糊涂;他的生命能量如此枯竭,身体也衰弱了,他怎么可能有办法教导我们?看看他怎么吃东西。大半的食物都洒到胸前!你可以在他的上衣看见过去几天他吃了什么东西。他已经返老还童,我不知道继续待在此地有什么意义。”
即使如此,年轻的究恰说服了他的朋友坚持下去,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有时候,老喇嘛喃喃自语着:“我今天无法负荷了。”之后,就干脆打起盹来。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这名同伴的耐心消耗怠尽了,“够了!继续在此地耗下去实在是荒谬之举,这位老喇嘛绝不可能教导我们任何东西。他几乎不会说话!坦白说,我怀疑他还有多久可活。我不觉得如果我们现在走的话,会违背老师的心意。毕竟,我们已经用心尝试了整整三个月。”
“随你高兴,不过我不离开。”究恰回答:“即使要耗掉一年时间,我还是要待下来。我怎么能违抗像桑天·嘉措与德喜祖古那样的上师呢?”
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到蒋扎那儿,但还是上演同样的故事。最后,究恰的同伴请求准予离开。
“天哪!”老喇嘛说,但没有叫他走,也没有叫他不要走。老喇嘛只是一再重复地说了好几次:“天哪!”因此,那位祖古献给了老喇嘛一条哈达,正式表明他要离开,然后就启程回家了。
预警来自东方的障难
在那之后,尽管蒋扎仍旧没有给予《智慧之光》的教授,但情况确实有所进展。究恰就如同蒋扎一样,在心中熟记了另一部经文:《密藏密续》(Guhyagarbha),也就是《秘密精要的密续》(TantraontheEssenceofSecrets),那是藏传佛教旧译派所有密续中最重要的一部。他们两人以随兴的方式,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期间详细讨论了那部经文,究恰得以澄清许多困难的疑点,且因而对那部密续变得相当熟悉。
“回顾那几个月,”究恰告诉我:“似乎我们只是单纯地交谈,可是实际上,我大量领受了这部珍贵密续的详尽指引。”
所以他们养成了一套规律的作息;每天早上大约九点的时候,大师会说:“该是小解的时候了,你何不一起来呢?我走在前头,不过要带着我的蒲团,好放在太阳下。”
究恰会拿着蒋扎打坐及睡觉用的大蒲团,并将它放在附近的小草原上。年老的大师小解后,会猛然躺在蒲团上,接下来几个小时就只是躺在那里。
“一直到午餐之前,他绝对不会回到树那边。”究恰心想。老瑜伽士仰躺在那里,张着大眼睛凝视天空直到吃饭时间为止。到了中午,会有个小僧人来通知午餐准备好了。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每天一到黄昏的时候,蒋扎必定会修简短的伏魔仪式,并朝东方丢个食子——供养用的一种糕饼,象征一种武器。
“仁波切,您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做呢?”究恰问道。“天哪!”大师解释道:“将有一股邪恶的力量会从位于东方的一个国家生起;它将彻彻底底地摧毁西藏雪乡的佛陀教法,让这国家陷入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这股力量无法阻挡。不过,仅仅只是尝试阻止它,所带来的利益就超过我念诵寂静尊与忿怒尊仪式一百遍,或点燃一万盏酥油灯。当我掷出这个食子时,我想像它直接击中恶魔的头部。然而,它却无所助益,没有人能击退这个恶魔。尽管如此,仅仅只是尝试,我将在成佛道上累积大量功德并净化障难。”
当我从究恰那里听到这则故事时,我还年幼,觉得这段故事听起来颇为怪异,因为在当时,我尚未听说过东方的恶魔这个说法。
教授《智慧之光》
已经六个月过去了,有三个月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后来的三个月则有一些交谈和问答,后来,蒋扎终于开始教授《智慧之光》了,光标题就花了好几天时间。他连续不断的开示,接下来的六个月,一天都没有错过,内容涵盖经文的每一个细节。每当伟大的康楚在论典中写了“等等”时,蒋扎就会特别指明从寺院藏书馆的哪一本书、哪一页可以找到资料。他说的总是正确无误。
当蒋扎开始教授《智慧之光》时,究恰偶尔会建议:“您何不搬到寺院去住呢?那会让我们更加容易完成所有必须做的事。对我来说,从藏书馆扛着书来来回回相当困难。”
蒋扎答道:“我一生从未在建筑物里住过。我住在这个树洞里,觉得非常舒适。倘若你想要跟其他喇嘛住在寺院里,就去吧。”
当究恰跟蒋扎待在一块儿时,见到了许多来访的人,包括重要的喇嘛与富有的功德主;他们时常会给蒋扎礼物,包括相当贵重的物品和金钱。然而,老上师对于这些供养品已经完全离于做作了,倘若有件物品碰巧看起很漂亮,他会将它举起,并说道:“哇,多讨人喜受的小礼物!真感谢你!”
等来访的人走了之后,不管别人给他的是什么,他只是转过身去,丢进他座位后方的箱子里;大块大块的肉干、一块块的绿松石、一袋袋的干酪、一包包的糌粑、一片片价值连城的珊瑚……全都混在一起,他从来不看供养品第二眼。
究恰注意到其中有位访客不敢进来,是个乞丐,听起来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来;他将头倚在窗户上:“喂,仁波切!给我一些救济品好吗?”
这名乞丐每次来的时候,蒋扎都会倾身向后,把头放在摆放供养品的箱子里,连看都没看就抓了东西拿到窗户外面,大声喊道:“拿去!好好享受吧!”
有一天,寺院一名官员路过,见到乞丐拿着精致的黄金雕像刚走开。他冲进树洞里去,开始埋怨。
“仁波切,您不能把东西这样分送出去,每样东西都应该要先清点、估价;接着,再把合适的东西送给那样的家伙。”
“天哪!”蒋扎回复道:“你想要为无价的佛陀标价?!我做不到。”那名管家无言以对。
蒋扎转身对着究恰说道:“可怜的家伙们!他们其实对我非常仁慈,我不能因为那样就看不起他们——他们必须包办寺院的生活所需。一开始,管家过来说他要我一半的供养品。他告诉我,他们正在扩建房舍,有许多开销,而我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因为我唯一做的事就是修持。我同意让他们拥有一半供养品。显然,人们给的东西已经累积得相当多了。现在看来,他们仿佛已经觉得拥有我的供养品,想要清点以便确认他们的那份儿。”
“他们已经提议要给我寺院里的一个房间,但我总告诉他们,我只不过是个住在树里的怪老头。我在这里很开心。”他接着轻笑说:“不过,如果他们想要住在由富丽堂皇的雕像与许许多多闪闪发亮的装饰品所环绕的寺院,如果那会让他们开心的话,就由他们去吧。”
为了追寻这些教法,究恰花了一整年时间跟蒋扎待在一起,回去时带了厚厚一叠的笔记。因为待在那里的期间,纸张都用完了,他就利用桦树皮来抄写笔记。所以当究恰完成任务回来时,看起来就好像扛着大量的木刨片!当他卸下重担时,我们看见每一片树皮上都有个小小的号码。桑天·嘉措指示他将它们全部依照正确的顺序誊写下来,而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完成这项工作。
究恰的笔记详细解释了经文中简略以及相互参照的部分,并澄清了困难的疑点。最后,究恰将它们编纂成一部非同凡响的书,书名为《智慧之光的花边》,目前广泛为人所使用。
究恰有时候会打趣说道:“这些笔记真正是让《智慧之光》教法在我心中维持清晰易懂、记忆鲜明的宝库。没有了它们,我就无法给予完整的阐释。这全都要归功于蒋扎。”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微悲伤的语调,因为这些教法可是得来不易。
究恰后来用了六个月时间,给了我《智慧之光》一系列广泛的教授(3)。桑天·嘉措认为这些教法非常重要,连他也参加了。究恰一开始先从头到尾把根本诗文教一遍,接着连同释论又再教一遍;教第二遍的时候,他补充了每个他学得的注记,而每个注记都在适切的位置。没有这些注记,即使最有学养的老师也难以找到所有参考资料。
1、印度籍的大师古努仁波切(KhunuRinpoche)向确吉·尼玛仁波切叙述,他也以这种方式从蒋扎那儿领受了《智慧心要道次第》。
2、究恰仁波切出生于格吉(Gegyal)区,是位来自重要家族的政府官员之子。年幼开始,他就诚挚地想要追寻灵修之道,并得到允许到了给恰寺,在那里成为喇嘛旺多(Lamawangdor)的弟子,并得到《密藏密续》教授。后来他成了帝亚寺的僧人,并跟着伟大噶美堪布的一名弟子学习。不知何时,他遇到了桑天·嘉措,并领受了完整的《新伏藏》教法。究恰也告诉我,他从穹楚仁波切那儿得到了一些重要的口决指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由于究恰的坚强意志与信守诺言,我们才能将蒋扎学识广博的释论记录为完整的一部书。现今它是完整深入了解《智慧之光》至为重要的辅助。难以解释为何蒋扎延迟这么久才给予教授,或许他是测试这些学生的诚意。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十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十章 色芒寺传法

噶玛噶举传承中,还有另外两个派别,称为“色芒”与“南多”(Nendo),两个派别都有主要的寺院道场。天楚是色芒寺伟大的上师之一,也被认为是秋吉·林巴十位主要法子当中的一位;他是位极为重要的上师,对于经部与续部(SutraandTantra)都有丰富的学养。
当时的天楚邀请了桑天·嘉措到色芒寺其中一座分院,并独力资助了《新伏藏》的传法。许多学问渊博的大师为了这件盛事而群集在色芒寺,其中包括了十八位来自康区的重要喇嘛与祖古。
老实说,在噶举传承中,很难找到能与色芒寺素质并驾齐驱的喇嘛了。色芒寺里有大约九百个受具足戒的僧侣,以及三百个就读佛学院的学生,其中有许多人都非常博学多闻。每个月有两次,分别在阴历十日与二十五日,桑天·嘉措会对着他们全部的人发表谈话;好几位堪布也会一个接一个发表出色的演说。
出席的人还有吉噶·康楚,也就是你们所知当今吉噶·康楚的前世。整个德格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有个“如断水之刀般锐利”的舌头,能言善道且滔滔不绝;每当轮到他发表演说时,都引人侧目;他毫不迟疑地穿插引述自经典的名句,且一字不差,让大家啧啧称奇。
整整三个月时间,我父亲与伯父两人同心协力;早上的时候,桑天·嘉措做灌顶的准备工作,而我父亲给予口传;下午的时候,桑天·嘉措则会在大型集会堂给予灌顶。
一开始的时候,桑天·嘉措要我跟着杜竹和另一位僧侣共同担任法会侍者。过了一段时间,我父亲说:“倘若你像那样在喇嘛和佛龛之间跑来跑去的话,你将错失一部分的传法。我会试着问问桑天·嘉措,可否免除你的工作。”
我知道连我父亲也畏惧桑天·嘉措,所以我告诉他:“我觉得自己透过这个方式也在接受灌顶。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我没问题的。”
不过,我父亲真的将这件事提出来了,而桑天·嘉措也同意了,让我免除了这项工作。我可以只是坐着,跟所有聚集于色芒寺的卓越大师们一起领受其余的《新伏藏》教法。
三个月即将结束时,桑天·嘉措跟天楚说:“你们之中的博学喇嘛能了解并珍视《新伏藏》的本质。从明天早上起,我将开始给予‘限定灌顶’(1)。我不是来这里提高自己的身价,也不随便不加选择地就给予秘密灌顶。我已经注意到有些妄自尊大的官员与傲慢的功德主也参与了这场聚会。但从明天开始,不欢迎他们出席。天楚,决定谁可以参加或不可以参加是你的职责。”
那天聚会结束时,天楚宣布,接下来的法会任何在家居士都不准参加,只有喇嘛与剃度的僧侣才可以。
尽管如此,第二天早上,一位喇嘛的法座后方悬挂了一块帘子,帘子后面坐了多位当地的权贵与官员。他们假装人不在那里——来自色芒的那些人,可是以厚颜无耻著称。
通常灌顶结束时,喇嘛们会到前面来接受桑天·嘉措亲自以法器加持,而在这之后,会有人拿着加持物在全场走动。然而那一天,桑天·嘉措只是一直坐在法座上,纹风不动。
一段凝重的沉默之后,桑天·嘉措宣布:“我听说色芒的统治阶级非常勇敢。那是不是你们所要告诉我的呢?不过,色芒上流阶级的大无畏精神并不构成我将秋吉·林巴伏藏法扔向风中的理由。我这个老喇嘛不需要服从任何当地贵宾,我唯一必须服从的人是我的根本上师,我说过,我会将传承传给喇嘛与剃度的僧侣,但不传给世俗人士。这是我昨天告诉天楚的话,也是他通知各位的事情。但告诉我,那边那块帘子后方是不是真的有五十名世俗人士已经偷偷摸摸溜进来了?所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要离开了,灌顶到此结束。”
这顿斥责让每个人惊愕不已,集会堂里一片鸦雀无声。桑天·嘉措告诉法会侍者开始打包,除了我、我父亲,以及我表弟噶美·堪楚(KarmeyKhentrul)以外,每个人都鱼贯地离开集会堂。
天楚仍待在后面,并叫唤我父亲到他的法座那边,“你是他弟弟,你必须告诉桑天·嘉措,假使我让这件事发生,而没有在天黑前将它纠正过来的话,我将违犯三昧耶。我诚心诚意地珍视《新伏藏》的严密传承。”事实上,几世纪以前莲花生大士就已经预言了这位色芒·天楚(SurmangTentrul)有一天会成为十位主要传承持有人之一。
“我出于对佛陀教法以及对众生的关切,也出于纯然的渴望,所以安排了这次盛会,”天楚继续说道:“我对事情目前的转折感到深切的遗憾,看来我已经毁坏了上师的指令。请你请求他重新考虑,间断三天后,再来传授我们剩余的传承。到那时,我将亲自严格执行他的期望。”
当吉美·多杰传达这个讯息时,桑天·嘉措态度却坚决不移,“绝对不行!我怎么能将仍洋溢着空行母温暖气息的深奥伏藏法随意交出去呢?”(2)
因为我父亲对天楚怀着极大的敬意,而且是个态度相当温和的人,所以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幸运地,噶美·堪楚比较有胆量,所以受托将这个坏消息透露给天楚知道。绝望的天楚开始啜泣。
桑天·嘉措听到声音而问道:“他在做什么?”我告诉他,天楚在哭泣,并问他我们该怎么办。
“他把原本应该要自己做的事授权给下面的人。”桑天·嘉措说道,“他没用心去把那些咄咄逼人的权贵挡在外头。我怎么能将珍贵的伏藏法传给那些妄自尊大的人呢?反正,他现在说什么都无关紧要,我要打包走人了!”
噶美·堪楚毫不退缩地再次靠近问道:“舅舅,中断灌顶仪式有什么好处呢?您得完成您已经开端的事情。您不能弃天楚那样伟大的上师于不顾。”
“胡说八道!”这是桑天·嘉措唯一的答复,完全不予理会。我父亲开始斡旋,在他兄长与天楚之间来回走动。杜竹与另一位法会侍者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外,阻挡任何人进入。
“他今天必须原谅我。”天楚哀求道:“不然的话,我拒绝吃东西或睡觉。”
“他为什么还坐在那里?”桑天·嘉措怒气冲冲地问道。因为我父亲没有勇气复述给他听,所以我告诉他天楚说的话:“除非您原谅他,否则他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吃东西。”
“那有什么帮助呢?”我伯父回复道:“他这么做只是让自己的生活痛苦不堪而已。那样的威胁不该发生在上师与弟子之间。”
这状况一直持续到桑天·嘉措终于让步为止,并说道:“好啦!告诉他没事了,他可以离开了。”
那真是难熬的一天!此后五天期间,僧众和喇嘛以成千上万的食子修了会供,作为正式法会的一部分,藉以癒合嫌隙。又继续灌顶了,然而却是在一种极为阴郁的气氛中进行。
如你所见,桑天·嘉措有时候相当严苛。
1、“限定灌顶”可能包含了某些秘密修持,或将接受灌顶的人托付给法教特定的护法,通常只授予传承持有人。
2、“空行母的温暖气息”隐喻着具有未受毁坏而简短传承的有效教授。在莲花生大士与桑天·嘉措之间只有两位上师:秋吉·林巴与授予桑天·嘉措特定灌顶的一位传承持有人,例如旺哲·诺布或噶美堪布。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九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九章有趣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仅聪慧、机敏得令人难以置信,也具有名望与影响力,在政治方面也颇有见识;他解决争端的能力为人所称道,如果他是你的对手,你不会有机会胜过他;他极具自信心,并有着令人难忘且庄严高贵的行为举止,仿若无人能凌驾于他之上;他极具傲视群雄的气质。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拥有像慈克·秋林那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大部份人甚至无法承受他短暂的凝视。他也长得非常英俊,我想他年轻的时候,必定看起来几乎就像个天神一样。
我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
有一回,西藏地区与位在康区东部的地区发生政治纠纷,他居中斡旋。双方都授与他特定的崇高政治位阶,以及锦缎长袍与徽章。问题虽然严重到足以引起大型冲突,不过,由于他出众的聪明才智与自信,成功地解决了争端,避免了一场战争(1)。
当慈克·秋林还很年轻的时候,伟大的钦哲与康楚就已经圆寂了,老一辈的大师中,只有噶美堪布尚存人间。由于两人性格上的差异,我不确定慈克·秋林与噶美堪布之间有多少联系。最后,是桑天·嘉措指出了无所障蔽状态下本具存在的觉知,慈克·秋林因而才真正认出了它。因此,到了晚年,他将桑天·嘉措视为唯一的根本上师,且怀着无法撼动的信心。桑天·嘉措的年纪其实比他轻,不过那似乎无关紧要,他仍然向桑天·嘉措请法。
晚年的慈克·秋林
慈克·秋林不习惯屈就于其他大师之下。“除了噶玛巴之外,我不会向任何只是碰巧路过的喇嘛顶礼。”他说道。只有当桑天·嘉措在附近时,才能看到他顶礼的罕见场面。
在当时,慈克·秋林的位阶与地位几乎与噶玛巴并驾齐驱,但他从未要求其他喇嘛将手放在头顶上为他加持。当有其他喇嘛,不论多么受人推崇的喇嘛到访时,他都待之以平辈之礼。不过,尽管他自己的灵修位阶崇高,他却拒绝坐在比桑天·嘉措还高的位置。仅有的例外是,当他造访老师的寺院时,被强迫坐上主法座。对桑天·嘉措而言,那是他展现对慈克·秋林的无上敬意。
慈克·秋林不像秋吉·林巴,给予教授与灌顶并非他的作风,虽然他确实给了我几次有关心性的简短指示。
晚年,慈克·秋林的行为举止也不像一般人,反倒表现出十足的童稚无邪。除非别人要求,否则他几乎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他从不主动做任何事,只回应别人的要求,不过一旦他做了,就会做得令人满意。举例来说,他会纹风不动地坐着,绝不会将杯子拿起来放到嘴边,除非你说:“仁波切,请用些茶。”他才会啜饮一口。或者倘若有访客来,他会仅仅只是坐在那边,直到我说:“仁波切,这里有个访客,请跟他说话。”他才会说:“哦,对。”接着开始说话。
没有人能真正确定他到底是处于三摩地状态,已经超越了妄念,或是已经中风了,大师本人当然也从未对此发表过意见。然而,即使当他生病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遭受任何痛苦。事实上,要适切地描述他并不容易。
由于他真的很老了,健康状况也不好,所以他问我父亲,遍吉或我是否能到慈克寺去照顾他。遍吉当时已经是本波,即当地领主,不过因为慈克·秋林坚持,所以桑天·嘉措最后同意让我去。“喇嘛真的老了。”桑天·嘉措告诉我父亲:“所以我们就顺着他吧。”
我待在慈克·秋林身边六个月左右,担任他的侍者与护士。我们相处得相当融洽,彼此都很喜欢对方,我很乐意做他要我做的任何事情。那几个月下来,我们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娱乐他,避免他睡着。因为我擅长捏塑生的糌粑面团,所以有时候我会做他的头部塑像。他脸部的轮廓异常分明,而看到自己的大鼻子会让他突然大笑起来,发出低沉而响亮的笑声。
我很擅于让人保持清醒。
亲见铜山莲师刹土
慈克·秋林以务实的作风、毫不加油添醋,只陈述显而易见事实的方式,告诉了我许多故事。
显然,他有过许多次净观的经验,因为他告诉我几个他造访莲师净土时发生的故事,他甚至在那里亲见了莲花生大士本人(2)。
有一次,当我们到河边野餐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们说桑天·嘉措是四臂玛哈嘎拉的一位化身,我觉得那个说法相当中肯。”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道。
他于是告诉了我,有一次他在净观中造访莲花生大士净土光耀铜色吉祥山(GloriotlsCopperColoredMountain)的经验,他甚至还形容了内墙与外墙的布局(3);中央宫殿四个方位上都各有一座舍利塔,其中一座舍利塔中,放有一块不可思议的石头,石面上有一座天然成形的坛城,四十二位寂静尊的模样就刻印在其表面上。任何进入光耀铜色山的人,都必须走过这座舍利塔的塔基,由此净化他们的所知障。
就在慈克,秋林走近舍利塔时,来到了上面有莲花生大士手印与脚印的大岩块。正当他要离去之际,注意到舍利塔右边,即山的正面有个洞穴,他开口问守门人,这是谁的洞穴。
“这是四臂玛哈嘎拉的洞穴。”守门人回答。
“我必须见见他。”慈克·秋林说道。不过他被告知玛哈嘎拉不在,但佛母在。在洞穴里,他见到了法教的女性护法度松玛,在她身旁有个空着的莲花座。
当慈克·秋林低下头看着莲花座时,看到了桑天·嘉措的刀子放在那里。桑天·嘉措一生都带着这把特别的刀子,但因为他是个吃素的人,所以这把刀子并不像一般康巴人配戴在身上,随时用来切肉的匕首,而是一把他总是系在腰带上的小刀。
“嘿!”慈克·秋林惊叫道:“桑天·嘉措的刀子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用呢?”
“你何不往下看,瞧一瞧呢?”度松玛回答道。
当慈克·秋林转身往下看着我们这个世界——因为他是在净观之中,所以他能够这么做——他把视线转到康区,看到了寺院里桑天·嘉措闪闪发亮的光头。
“四臂玛哈嘎拉就在下面。”度松玛继续说道:“你看不到他吗?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慈克·秋林快速地浏览了慈克寺全地区以及东藏其他地方,最后他说道:“我没有看到玛哈嘎拉,只见到秋吉·林巴的外孙桑天·嘉措。”
“就是他!”度松玛说:“难道你不知道那把刀子是玛哈嘎拉的弯刀吗?”
慈克·秋林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现在我知道他为何老是带着那把小刀了。”
在另一次净观中,慈克·秋林见到桑天·嘉措也是无垢友尊者,也就是在大圆满传承中,具有无与伦比重要地位的印度大师的化身(4)。在这次净观中,慈克·秋林写下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包含了揭示这一世桑天·嘉措神妙本性的仪轨,还有他灵修了悟的故事、口诀,以及其他细节的小法本。他把这本书藏在自己的大衣里,与它须臾不离,并用它做为日常功课。
伟大的钦哲曾告诉秋吉·林巴,要将驻锡地建于慈曲河(TsichuRiver)与克曲河汇流之处,所以秋吉·林巴的寺院就建于此处,也因而被称为“慈克”;此地也被预言为蕴含非比寻常的伏藏法《心愿俱生圆满》的圣地。溯河而上,有一些天然形成的温泉,人们常艰辛地跋涉至此地,花一个星期时间泡在热水里休养生息。
有一次,慈克·秋林跟着我珍贵的祖母、桑天·嘉措、德喜叔叔,还有一些慈克的官员往上游温泉区走去;他们沿着河岸搭帐篷,喇嘛们都到热水池去泡澡了。当慈克·秋林将衣服脱下来时,小心翼翼地将书包裹在法袍里,然后穿着瑜伽士短裤进到水池里。当慈克·秋林正要离开水池时,桑天·嘉措走过来帮他拿衣服,而当他把衣服捡起来时,书本掉了出来。
桑天·嘉措的特质之一就是,不会白白放下一本佛教典籍而不浏览其内容。(5)所以当他一看到那本书,就开始拆包裹在外面的袍子。
“如果他看见了法本,可能会将它销毁。”慈克·秋林心里想:“我不能让他碰到书!”
所以,慈克·秋林大声呼喊:“把东西给我!把它拿过来!你不需要把它拆开!”
这一来更勾起桑天·嘉措的怀疑。“没问题,我会把它交给你。”他答道:“只要让我先看一眼就好了。”
桑天·嘉措念了书名,然后迅速翻阅书页,继续读着自己何以被认为是无垢友尊者的一位化身;书里甚至还有上师成就法,并以微妙的密续生起次第、圆满次第作结。
慈克·秋林不但没有拿回书本,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被视为秋吉·林巴的转世——至少根据伟大钦哲的说法——而且直到今日,我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有着绝对的信心。我指望由你为佛法以及所有众生的利益来护持《新伏藏》。但现在,当我看着你这些胡写乱画的东西时,我发现你完全是个江湖术士,欺证他人的骗子,根本是个说谎者!真是佛法的耻辱!对着我发誓,从今以后你绝不会再屈从于诱惑,写下这种虚假的胡言乱语。”
桑天·嘉措随即大步迈向宽阔而水流湍急的克曲河,然后把书扔到汹涌澎湃的河水里。但桑天·嘉措还未结束对慈克·秋林的痛斥,他继续骂道:“你把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品德的老僧人塑造成某个他不相配的人物!真是荒谬至极的诈骗!假使你打算这么做的话,你身为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就毫无益处了。从现在开始,别再做任何有损于我们之间神圣连结的事了。”
金刚乘的秘密意
如你所见,桑天·嘉措谨守秘密瑜伽士的生活方式。金刚乘大体而言,应该是要保持私密性,这么做反而是会增加善德而非减损。对瑜伽士个人的功德来说也是如此。当一项特殊能力被公开时,俗世的人会将它视为一无是处,无非是个人想吹捧自己的尝试罢了。如果我们真诚关怀世人的福祉,就不应该让人有一丁点儿借口,对金刚乘及其修行人生起这样的负面想法。
但即使像我这样无缘见到这些事情的人,仍有着单纯的信念,即桑天·嘉措的意气用事仍旧无法改变事实,那就是慈克·秋林确实发掘了一部心意伏藏,里面揭示了桑天·嘉措是无坂友尊者本人。
慈克·秋林后来以一种极为就事论事的态度告诉我:“在那部心意伏藏里,原本还有更多我能写下的细节。桑天·嘉措真的是无垢友尊者的人身化现,不过他禁止我再对那件事多说一句话。”
德喜叔叔与慈克·秋林共同拥有一座寺院。偶尔,我叔叔会表现出仿佛他的清净见解已经减损了一下子,而以他惯常开玩笑的幽默口吻评论这位秋吉·林巴的祖古是如何“狡诈”。他会说:“慈克·秋林在陈述法律案件时非常聪明、大胆,不过,他也是个技巧高明的骗子。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编出天花乱坠的故事,把事实大肆渲染、加油添醋一番。有时候,我很纳闷秋吉·林巴的转世怎么可能对世俗事务涉入这么深。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伟大的钦哲不可能出错。”
慈克·秋林事实上已经收到了伟大钦哲亲笔所书的一封认证函,也盖上了钦哲的私章,象征他是秋吉·林巴真正的转世。
德喜叔叔时常以玩世不恭,甚至是惊世骇俗的态度发表言论。他会继续说道:“因为我已经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晓得他的经验与禅修的程度。当他越年长,他的了证也变得越显著,那种深度让我感到惊讶。他时常会揭示自己的神通力,这是我对他怀抱极大信心的原因。”
“身为尊贵的转世,他应该被赋予圆满的功德。不过,偶尔他却表现出富于政治诡计的模样;他的伶牙俐齿让他在任何情况下,总是能够出类拔萃。有时候,我很纳闷他到底是谁——他是那么具有胆识、勇于冒险犯难,我认为也许他在军队里当个将军会更好。或者,他纯粹就是恶魔的转世。”说着说着,德喜叔叔会突然大笑出来。
然后他又开始说道;“我们仁波切是如此高大英俊,且有着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度,当他走进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对于哪一个是秋吉·林巴的转世祖古感到丝毫疑惑;他是位伟大的菩萨,所有功德与生俱来,离于任何过失。不过话又说回来,再看第二眼,难道他不是乐于以争辩诉讼案件来帮助朋友、制伏敌人吗?他非常擅长辩论,一般人是无法超越他的。灵修与世俗目标理应互相矛盾,即使佛陀也为了追寻另一个,而放弃了其中之一。”
我们又再度跟着我叔叔一起大笑。
“当然,我对他没有任何怀疑。”德喜叔叔会以这句话结束:“只不过有时候这些念头会悄悄地溜进我的心里。”事实上,这两位喇嘛感情甚笃,彼此分享每件事情。德喜叔叔对慈克·秋林深怀信心,而这也使得他的评论听来格外有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一次,慈克·秋林告诉我一则关于对见地具有信心涵意的怪异故事。
有位年迈的喇嘛,他是一座小寺院的管家,他只用生命将尽的最后岁月进行闭关。当他躺在床上,行将就木之际,将时常受请求给予临终者最后口决指示或灌顶的慈克·秋林请过来。
“您是秋吉·林巴的转世,”老人开始说话了:“所以我有特殊的事要请求您。这不是一般的请求,您必须答应我。”
慈克·秋林心想:“可怜的老家伙!人们在濒死之际变得如此害怕,而且还以为在最后一刻仍有时间改变自己的一生。这又是另一个吓得魂不附体,害怕落入下三道的例子。尽管如此,我如何能承诺说他的恶行不会将他拖入下三道呢?或许他这一生应该早一点开始持咒与禅坐。”
不过他只跟那位僧侣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告诉您之前,您必须先保证会答应我,我才要告诉您!”
慈克·秋林答复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那位奄奄一息的喇嘛不断坚持己见,到最后慈克·秋林不得不同意。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别无所求。我们都知道下三道很恐怖,尤其是十八层地狱(6)。这些地狱中最低的一层是不是无间地狱呢?而在那底下是不是有令人闻之丧胆的金刚地狱呢?那就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求求您,喇嘛!当我死的那一刻,直接将我送到那里去。那是您必须允诺我的事!”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呢?”慈克·秋林问道:“你为什么需要我帮助你到那里去呢?”
“没有您的协助与加持,我终究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到那里去。”老喇嘛答复到:“除非有位具特殊能力的人把我送到那里,否则我是不可能去的。我自己已经偶尔会去造访十八层地狱道,不过,我就是无法直接下到金刚地狱去。所以身为秋吉·林巴转世的您必须帮助我!”
慈克·秋林后来告诉我:“那位老喇嘛真的对见地有信心,他全然无所畏惧。他很快就往生了,而我从未遇见任何人具有那种程度的勇气。我探访过的所有即将往生的人,都要求我的加持,让他们逃过这个或免于那个,有人甚至要我确保他能获致圆满开悟,却没有人要求被送往地狱,更别说是金刚地狱了。”
“那位老喇嘛让我非常赞叹。”他补充说道:“实际上,我对他生起了一些信心。我自愿回去参加他的茶毗法会,亲眼看见他的骨灰中非比寻常地满布了舍利子。荼毗法会进行当中,大家都看见从火葬柴堆中现起了许多彩虹。”
这些全都显示了那位老喇嘛已经彻底超越了希望与恐惧;人一旦了悟法身本然的觉醒性,下三道就不再是个威胁,也不再指望会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悟道,因为他或她已然在本初清静的内在空之中觉醒了(7)。这样的人在死亡那一刻将证得圆满了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一个已经获致大圆满教法(8)所说的“四重信心”的人,也已经获致稳定的觉醒状态,所以不渴望在其他某个地方获得解脱,也无畏于投生轮回中的下三道。那就是超越希望与恐惧的涵意。到那个时候,即使你尝试,也无法经由负面业力投生于接近地狱道的任何地方。所以,当一个人已经熟谙了无二觉性,就不可能堕入金刚地狱。我也怀疑慈克·秋林可以幸运地将他送到那里去(9)。
生命将尽之时,慈克·秋林显然具有天眼通,他甚至告诉我,他将投生于何处——就在中藏的雅鲁山谷(10)。
他说:“尽管我的足迹踏遍各地,但我从未有机会造访雅鲁。现在,我的心依恋着那个地方,所以我一定要投生在那里。我真的很开心要那么做,我已经多次盼望要到雅鲁去。”
“有段时间,我想像我身边这里的景物就是雅鲁,我发现自己甚至相信克曲河就是位于雅鲁的河流。年轻时,我习惯住在帐篷里,我享受那样的生活,所以,现在我将在我的小雅鲁河边扎营;我把它幻想成雅鲁,冥想它就是雅鲁。那是我想待下来的地方。”他补充说道。
克曲河不是一条小河,不管是马或牦牛都无法涉水渡过,只有大型船只才能通行。慈克·秋林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他所拥有为数极多的土地,与噶玛巴所拥有的等量齐观,所以当他搬到帐篷住的时候,大约有五十名官员与侍者必须陪同。
后来我听说他真的搬进了帐篷里,并在河边待了两、三个月。
有一天,我得到一项消息,即色芒寺一位重要喇嘛天楚邀请桑天·嘉措到那里传授秋吉·林巴的《新伏藏》,而我也必须出席。我想要跟慈克·秋林待在一起,尤其当他告诉我说:“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们将不会再见面了。”他又补充说:“不过,我们两人对这件事都没有选择余地,你必须去领受《新伏藏》。”
我沿路走了一大段,忽然间,我听到了慈克·秋林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祖古!”所以我走回他面前问道:“什么事,仁波切?”他只是睁大眼睛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我慢慢地后退离开,再次启程前往色芒寺。当我第二次听到他呼唤的声音:“喂,祖古!”时,我几乎已经快走出听力范围了。
我怎么敢自顾自地继续走下去呢?所以我一路走回他面前,再次问道:“仁波切,有什么事吗?”
他只是张大眼睛,沉默地坐在那里。这样的情景重演了大概六次。
我强烈感受到这不是离开的适当时机,而他也并非真的允许我离去。但另一方面,我父亲与桑天·嘉措正在色芒寺等着我,也已经派人请我尽快赶到。
我还记得慈克·秋林每次唤我回去之前,我都已经越走越远,直到最后终于从他的视线消失为止。
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慈克·秋林的转世
慈克·秋林的下个转世由噶玛巴在一首诗中认证了;诗文以这几个字开始:“就在雅鲁山谷的上端,靠近昌珠寺(TramdrukTemple)(11)之处,他出生于一户中等收入的贵族家庭中。他父亲是威力功德(PowerfulMerit),而母亲是富足长寿(BountifulLongevity);他是三位手足中最年幼者。”
这首诗以他出生的年份与月份,以及当时天空出现的星座作结。从来不曾这么轻易就找到一名祖古,锦上添花的是,寻访团一抵达,这位孩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一定是来找我的。”绝对毫无疑问,这名幼童就是转世祖古。而这位祖古相貌俊美,就像天神的孩子一般。
年幼的慈克祖古由噶玛巴在楚布寺为他升座,之后西藏摄政王瑞延(Reding)也为他升座,因为他过去生的时候与摄政王有过特殊的缘份。摄政王给了祖古一尊称为“大乐上师”的著名莲师雕像,以及西藏最重要的守护灵之一“地神玛千彭拉”(MachenPomra)的头盔。摄政王非常亲昵地让祖古坐在他腿上,并让祖古把玩他一套套的金刚柞与金刚铃,其中有一套法器属于伟大的钦哲。那里有好几套法器,摄政王问小祖古是否认得其中任何一套。
“我认得这套,”小男孩指着一套说道,“就是它!”果真,这套曾经是他的法器。当他还是个青少年时,就受邀到康区。有一次,他在宗萨的佛学院待了六个月。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凭记忆教导了寂天菩萨(Shantideva)的《入菩萨行论》。他既聪慧又谈吐文雅,也学了一种罕见的书法形式,闲暇之余,他以一手漂亮的字体抄写了八、九大部经典。
祖古的早逝
到达康区之后,祖古收到行将就木的一位年迈喇嘛的家人请求;那位喇嘛来自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家族,每年送给该地区寺院几百头年和马。(12)这名喇嘛被视为上一世慈克·秋林最重要的弟子。
当管家告知祖古这件请求时,他断然拒绝,“我绝对不去。”他抗议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去。”
不过,有些人不懂得何时该适可而止——喇嘛的家人很固执。此外,祖古寺院的管家也坚持:“这位喇嘛跟您前世非常亲近,您非去不可。”
一如往常,祖古启程之前,先到德喜叔叔的寝室。祖古再度说道:“我真的不想去。”
德喜叔叔答复道:“假如寺院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形成共识,我的话有什么用呢?我并不是说你应该要去,不过看来我好像也无法阻止。”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祖古一再说道,甚至开始哭了起来。但每个人都准备好要离开了,并过来请他。他临行前跟德喜叔叔说:“假使我进行这趟旅行,我们就不会再相见了!”这个男孩只是个青少年,却比老是戏称自己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而不是预知未来的德喜叔叔还清楚。
在这里,真正的问题牵涉到一座寺院的管理责任——每天有这么多人需要生活必需品,所以,跟富有人家必须维持某种关系。所以,有时候会优先考量名望与物质利益。这些都是实际上无法抗拒的因素。
前往喇嘛家的旅途,以及荼毗法会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献给寺院与慈克的供养金也非常丰厚。灾难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他们通过一处山谷时,接到消息说,住在该地的一位权贵突然死亡了。大家都知道这人是个死硬派的骗子,并且犯下许多罪行。一听说慈克·秋林与随行人员正经过该地,那家人就过来央求他们再主持另一场荼毗法会。

“我不会到那里去,也不会为那个人主持任何法会。”祖古回应道。
“不过,仁波切,”他们乞求道:“就在很近的地方了,顺路就到了!”
严重的争执又再次爆发了,而寺院的管家们也再度占了上风。祖古为往生的灵体主持了净罪仪式,丧礼的柴火堆也点燃了。
浓烟第一次吹往祖古的方向时,他顿时因疼痛而大叫了起来;座位离他最近的那些人都看到了他的喉部出现了一个疔疮。从那时候开始,祖古就一直显现极度痛苦的样子。疔疮不久之后就裂开了,到了隔天早上,你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颈骨了。很快地,他就过世了。
当整队人马回到慈克寺时,他的马运载的却是他的遗体,每个人都惊愕不已,德喜叔叔尤其极度哀伤,不只哀伤祖古的死亡,也因为他是那么年轻,简直就像暴殄天物一样。
1、祖古·乌金仁波切告诉我,跟中国皇帝代表接洽绝非易事——如果他觉得你浪费他的时间的话,你可能会遭他以恶名昭彰、带有尖刺的手套掌掴,那样做铁定会让你的脸皮开肉绽。
2、慈克·秋林在一次净观中,见到了我父亲吉美·多杰手持一把透明弯刀,他飘扬的长发往上盘起来。他告诉我说:“你父亲毫无疑问地是鸦面护法的一位化身。”鸦面护法是佛陀法教的一位特别护法。(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3、有趣且值得一提的是,当大部分伏藏师造访此处净土时,都有类似的净观体验,事实上,他们常见到完全一模一样的细节。(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4、对一位成长于特质主义——虚无主义世界观的人来说,要敞开心胸接受转世的观念已经够难了,现在我们又听到某个人同时是好几位菩萨或往昔大师的转世!祖古·乌金仁波切解释道,“祖古的一个化身就好像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好几个倒影能轻易地显现在同一池水中。”
5、他以这种审视佛法典籍的习惯而闻名,这让他能认出并收集许多重要而罕见,或已散失的禅修手册与其他典籍。(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6、想要了解地狱道的细节,请参阅《普贤上师言教集》第63—72页。
7、“本初清净的内在空”就是佛性本身未显现的那个层面——本质是空,自性为了知,潜藏力则无远弗届。
8、关于“四重信心”是指:“已经圆满了四种知见(指大圆满)的行者,也获致了解脱的四重信心。有两种往下的信心:第一种是离于恐惧的信心,因此丝毫不再受任何事情所威吓,例如危险或地狱热与冷的苦受;第二种是不再害怕徘徊于六道众生的投生处和轮回三界的信心。有两种往上的信心:不再迷恋佛果的功德、佛国的快乐等信心,以及离于期望的信心,意思是不再有得到涅槃成果的愿望或欲望的信心,这四种信心来自于理解轮回与涅槃的所有一切都是自我了知(self-congnizance)而超越概念。”自我了知而超越概念,指的是我们存有的基本状态,也就是佛性。
9、从大乘与金刚乘的观点来看——这也让故事益发有趣——地狱道并非真实或实际的地方,而是近似于身处众生心中所上演的恐怖电影场景。
10、这是以前西藏所有早期国王住的地方。
11、昌珠寺是知名的中藏三大法轮之一,另外两座为拉萨的桑耶寺与大昭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12、那位喇嘛与萨迦上师塔立仁波切(TarikRinpoche)以及噶举上师萨曲仁波切(SabchuRinpoche)来自同一家族。(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八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八章祖母的过世

与生俱来的虔诚心,常来自前世所种下的强烈愿望与业缘,而我祖母对老康楚就生起了这样的虔诚心。当她陷入重病之际,听说他的转世噶瑟·康楚正驻锡在囊谦南部的噶玛寺,她就派了一位信差前去邀请他过来。因为这时又碰巧遇到慈克寺年度的《图珠巴切昆色》,也就是伟大伏藏师最著名伏藏宝的竹千法会,所以噶瑟·康楚受请求主持法会。(1)
在慈克寺的时候,噶瑟·康楚住在一间非常的小佛堂里。这间小寺庙毗连着被称为莲师院(KutsabLhakhang)的大会堂;因为里面有一尊雕像被视为莲花生大士化身大乐上师形像的代表(古察,Kutsab)。雕像虽然很小,却与一系列在邻近地区发掘出,而被称为《心显俱生圆满》(SpontaneousFulfillmentofWishes)的伏藏教法相关,因此是一尊颇为知名的雕像。而它被发掘出来后,伟大的钦哲在净观中见到这尊雕像长成如一座山那么高大。
让我告诉你一点关于噶瑟·康楚的故事。他大部分时间都驻锡在八蚌寺。后来我在楚布寺的时候,从他那里领受了《大宝伏藏》。你也许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位名叫扎西·欧色的杰出学者,他是位博学多闻且获致成就的大师,也是钦哲与老康楚两人的弟子。几年前,扎西·欧色曾经受邀至楚布寺给予第十五世噶玛巴佛陀言教之翻译《甘珠尔》的口传。
当扎西·欧色读诵完这部长篇幅的佛陀言教集时,噶玛巴心怀感激地说:“不论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将让它实现。”扎西·欧色回答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您所知,我们两人的根本上师是同一位,而他既然已经转世为您的儿子,请让我带他回到八蚌寺去。”
“好,我不会违背我的誓言。”噶玛巴说道。不过因为当时祖古只有三岁大,扎西·欧色明白不能立即就把孩子带走。尽管如此,最后他仍被视为将康楚转世带回八蚌寺的功臣。
噶瑟·康楚的灌顶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噶瑟·康楚请求桑天·嘉措传予他完整的《图珠巴切昆色》灌顶,因此必须到慈克寺来领受法教。灌顶是在贡秋·巴炯的私人房里传授的,而我则是灌顶的助手之一,每隔一天跟杜竹轮流一次。
噶瑟·康楚是第十五世噶玛巴的儿子,也是伟大康楚的一位转世。当桑天·嘉措准备好要给予灌顶时,噶瑟·康楚却常常看起来不急着进去的样子。有时候,他会在外头闲晃、休息,或讨论各种话题。
有一天,桑天·嘉措已经完成下一场灌顶的准备工作了。然后跟我说:“嗯,好啦!仁波切还没来吗?去找他。”
我到噶瑟·康楚的寝室去,说道:“准备好要传授灌顶了。”
他回答:“好吧。”身为一位社会地位崇高的人,他毫不感觉赶时间的压力,他从容不迫地缓步走向灌顶房间。当他终于到达时,桑天·嘉措一如往常,为了表达尊敬之意,会从寝室里面出来迎接他。
我已经提过,桑天·嘉措有时候会有点严厉。当他站在那里等待时,我们可以看见他的模样颇为恼火,而他接下来跟康楚所说的话也把我吓到了。
“我们都知道您是噶玛巴的儿子,也是伟大康楚的转世。不过,是您命令我给予这些灌顶,我才会这么做。我并未坚持要给您这些灌顶,不是吗?因此,假如您想要领受灌顶,那么在它们准备好能被传授时就要过来。倘若一切准备就绪,而您不想过来,您必须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告诉我。那么,我就不会白忙一场。”
见到桑天·嘉措盛怒的表情,噶瑟·康楚吓坏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很害怕会来晚了,不断地问:“时间到了吗?时间到了吗?”所以他的厨师总是在我旁边,等着我打出把他老师请过来的信号。
有一次,他的厨师倾身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问道:“我不该这么说,因为他也是噶玛巴的上师,不过,桑天·嘉措是不是很凶悍?”
尽管如此,桑天·嘉措给了噶瑟·康楚超过一百次的灌顶。
修伏藏法的特殊征兆
在这些灌顶期间,噶瑟·康楚问德喜叔叔是否能仁慈地给予他《新伏藏》第一部《口传精要》(EssenceManualoforalInstruction)的口传。当然,噶瑟·康楚要德喜叔叔坐在法座上,但德喜叔叔的反应却是即刻坐在地板上。
“别把这种重担强加在我身上,别强迫我当老师,而不是当学生!”德喜叔叔乞求道:“我能给予您这部灌顶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它当成曼达供养给您。”
怀着那种态度的德喜叔叔是个极为淳朴的人,也衷心地谦卑,所以他们不停争论着。噶瑟·康楚甚至送了几个蒲团过来,但德喜叔叔还是拒绝坐在蒲团上。最后,他同意坐在只稍微垫高一点的位子,也就是比平常高一点的薄垫子上给予口传。
德喜叔叔的彻底谦逊,是我从未从他那儿领受过多少灌顶的原因之一。我反而是从桑天·嘉措那儿领受到大部份《新伏藏》的教法。就如他极为细心与严谨的一贯作风,他连一个音节也不会漏掉,也不会念错。所以,虽然《口传精要》只有单册的长度,他仍然花了两天时间大声念出来给噶瑟·康楚听。
噶瑟·康楚有一次告诉我,他用《图珠巴切昆色》这部伏藏法修了三次竹千法会,毫无例外地,每一次都出现了特殊的征兆。
“请您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征兆?”我问道。
“有一次,丰沛的花蜜涌出,味道尝起来非常甜,但带点酸味,就像顶级的青棵酒(chang)一样;它从佛龛上的食子流出来,一路流到寺庙入口。另一次,佛龛上甘露(amrita)与红食子器(raktavessel)里的液体开始沸腾,声音听起来就像奔腾的流水,而一束束的虹光则环绕着大会堂里的佛龛,并延伸照到最远的墙壁上,让两、三百名参与者都能看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们也准备了圣药,而它香甜的芬芳在七天路程之遥的地方都能闻得到。我一生中从未目睹过像那三次般神奇的征兆。”
“倘若你想确保拥有殊胜的征象与兆示的话,那么,《图珠》是部出色的法。”噶瑟·康楚说道。所有这些征兆,也可能是源自博大精深的伏藏教法与这样一位登峰造极的伟大上师两者结合的结果。“这些征兆不也是因为您在场的关系才一出现的吗?”我问道。
“和莲花生大士比起来,我有何特别呢?《图珠》是了证他的心的法门。仅仅见到几个显示他伟大之处的微小征象,我就相当开心了。”
出家与在家
噶瑟·康楚不但是位具足比丘戒的僧人,也是能为人剃度的上师。所以,在他主持竹千法会期间,许多人利用机会受持比丘戒。就在那时候,以“尊贵怙主”昵称上师的我叔叔桑拿,跟我说道:“我何不也向我们的尊贵怙主(NobleProtector)要求成为僧侣?假使你想要护持佛陀教法的话,受具足戒会好得多。看看你父亲,以及他跟妻子们与孩子们之间的所有烦恼,身为一家之主就是会有这么多麻烦。再看看我,一个单纯的僧侣日子多自在。”
“能保持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成为僧侣;我想留下或离开,只要我自己决定就好了。一旦你跟女人来往,我告诉你,迟早你都会受她控制。一旦有了孩子,你就必须照顾孩子与孩子的母亲,有时候,还得照顾她的家人!看看你周遭的人,有几个人能自己做得了主?比起桑天·嘉措和我,你不觉得你父亲和瑜伽士叔叔德喜辛苦得多吗?为你自己着想,好好考虑这件事。你何不干脆直接成为一位僧侣?”
桑天·嘉措也在房间里,不过他沉默不语。
我答道:“我无法下定决心。”
“决定这件事有什么困难的呢?此刻,我们因伟大康楚的转世来访而蒙受恩惠,他真正是毗卢遮那重返世间的人身化现。你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别考虑了,就去吧!”
我再次回答:“我必须想一想,给我时间。”
那天下午,他又提了这件事,隔天早上又再说了一次。桑拿叔叔因为没有寺院需要照料,所以他并未被视为身无分文的喇嘛,他又说了:“假如你受比丘戒的话,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包括最小的物品在内。”
最后,我向他透露:“我已经诚实地问过自己这件事,但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要成为僧人的意愿。当然,我想要了证佛法,那是自不待言的事,不过我并没有意愿受具足戒。如果不是心之所向,成为僧人又有何意义呢?那不是该出自一个人的真心吗?老实说,被迫出家反而比不上受到真实出离心鼓舞来得有意义。仁波切请您别再苦苦相逼了。”
然而,他并未就此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回来看我是否改变了心意。另一方面,尽管桑天·嘉措自己是个全然表里合一的僧侣,但他从未跟我提起成为僧人的事情。
到后来,我告诉桑拿叔叔:“您非常仁慈,愿意将您所有的财富作为礼物送给我。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即使有人愿意给我载满一头牦牛的纯金,此时我也不会剃度。”
“好吧,好吧。”他回应道:“我看你的确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那就是我仍旧是个在家居士,是个平凡的一家之主的缘故。出于爱好,有时候我会穿着佛陀的法袍,例如袈裟之类(3),但实际上我是个世俗男子。
我在当时或之后任何时机都未剃度,理由只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能持守戒律。桑天·嘉措不只从未接触过女人,他连肉类与酒类都未曾沾口。桑拿叔叔也一样。
假如你受了比丘戒,就应该保持清净的戒律,就像我伯父和叔叔,或者像噶美堪布一样。我对任何能够这么做的人,都心怀极大的敬意,但对于现今常可见到的半调子出家人却不以为然。或许是我自己缺乏清净的见解,不过即使在当时,我都没看过多少个持戒清静的僧侣。
我深深觉得,单只是披上法袍,当个名义上的僧侣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地,我决定诚实面对自己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依此穿着。我觉得何必要隐藏自己的缺点呢?就像俗话说的:“把粪屎用锦缎包起来有何用处呢?”
贡秋·巴炯的往生
我参加了慈克寺的竹千法会,桑天·嘉措、德喜叔叔,以及我父亲也一起参加了。当噶瑟·康楚主持法会时,他们全坐在靠近他的前排座位上。中场休息用茶时,他们也都会回到他们的房间一会儿。有一天下午,休息时间过后,却没有人回到座位上。我开始担忧祖母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躯了。果然,有人过来告诉我,贡秋·巴炯已经往生了。
显然地,在她临终之前,她跟噶瑟·康楚说:“我现在已经到达生死相交之处了。”
噶瑟·康楚待在她身旁一会儿,给予称之为“三摩地提示”的指示;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我跟着父亲、伯父、叔叔,还有遍吉一起待在楼上的主房里(3)。
德喜叔叔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他习惯性表现出好像毫无半点自信心的样子,并说道:“我们四个儿子都在此,我们之中,我是最常跟母亲待在一起,是跟她最亲密的儿子。你们其他人来来去去,但我一直都待在她身边。现在她已经走了——走了!我觉得我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泪珠成串地挂在他的脸颊上,他继续说道:“现在当我思及业力法则的微妙运作时,我就深深感到担忧,我们的祖母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德喜叔叔啜泣时,其他人都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最后,桑天·嘉措开口说道:“别哭了!流泪有什么用?”
“不管有没有用,当一个人伤心欲绝时,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没办法克制。”德喜叔叔解释道。
“你不是唯一伤心的人,大家都很伤心。我们不全都是由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吗?”桑天·嘉措问道。
“但她现在会到哪里去呢?”德喜叔叔哀伤地说:“难道你们不记得希利提嘉纳(Smritljnana)的故事吗?他从印度一路来到东藏,解救他那位投生于某间屋子里,壁炉旁边一块石头中的母亲。”
德喜叔叔指的是来到西藏的印度班智达的故事,他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必须当个牧羊人。工作三年后,他假装想要离开,地主问他想要什么东西当惜别礼物,大师就指着壁炉里的一块大石头。那是个不寻常的请求,不过地主也给了他那块石头。当他将石头劈开时,在裂隙中发现了一条大虫,每天都在里面遭受烈焰高温的折磨。
接着,大师进入三摩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条虫被虹光团团围住。那道光窜入了天空,大师随后拾起那条虫的尸体丢进火堆里。
眼泪仍如泉涌般不停流着的德喜叔叔继续说道:“尽管班智达是这么伟大的大师,他的母亲依然没有很好的来生。业力法则是如此微妙。想想看,我们的母亲也可能会遇到麻烦。噢!她现在会到哪儿去呢?”
“难道你们不记得老钦哲母亲的故事吗?她是个入世型的空行母,但当她过世的时候,老钦哲必须密集修法,将自己禅定的力量引入,以净化母亲的障碍。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比他更伟大的上师了,难道不是吗?但即使如此,他母亲死后还是陷入了困境。”
“当然,我们母亲是秋吉·林巴的女儿,但秋吉·林巴圆寂后,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又住在别人家里当媳妇,经历了极大的苦痛。当然,她到了晚年修法修得比较多了,不过我仍旧担忧她。那就是我为何这么伤心的原因。”
由于大家都知道德喜叔叔会这样情绪激动,所以桑天·嘉措插嘴道:“别这么说!克制一下你的情绪,思考一下!我们都是亲密的家人,所以可以畅所欲言。听我说!首先,秋吉·林巴不是普通人,而是莲师的亲信使者。就像你们都清楚知道的,伟大伏藏师所有重要弟子是由十位主要持法者(Dharmaholder)领头,而莲花生大士的这些预言也都应验了。”
“你们必须注意这句预言:‘三个儿子将显现为三位大菩萨的化身。’这三位中,有一位毫无疑问地就是哲旺·诺布,另一位是旺秋·多杰,而第三位就是我们的母亲。这不是你们可以在公开场合说的事。在这个时代,人们如果听到这件事,会得到错误的印象。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母亲是金刚手菩萨,也就是‘秘密主’的化身。我对这件事丝毫怀疑都没有。你不会称秋吉·林巴为江湖术士吧?你会称莲师为骗子吗?因此,克制一下你的情绪!”
“金刚手菩萨会被迫投生于地狱吗?想一想!”桑天·嘉措继续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不只违反了佛法,也违反了事物的本质。我一点也不担忧我们的母亲,我知道她现在过得好极了。我对她怀着全然清净的见解,我一刻也不曾生起过她可能到下三道的念头。”
“这件事我只私底下跟自己家人说,她可是被预言的三个化身之一。她身为秋吉·林巴三个儿子之一的因缘具足,不过人们说因为部分三昧耶的染污,导致她性别的转变;他们声称秋吉·林巴的佛母因为一时倔强,使得儿子生下来变为女儿。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就因为她,也就是我们母亲生为一名女性,才能生下我们四个现在显然都是伏藏师传承的儿子。我们有任何理由抱怨自己的命运吗?这全都得感谢我们的母亲。我百分之百确定她是金刚手菩萨的化身,连一刻怀疑都没有。”
接着,我父亲也转身面向德喜叔叔,开口说道:“依你的看法,在三次净观中见到度母,还有可能堕入地狱道吗?倘真如此的话,那就表示尊贵的度母没有加持力。再说,我曾经多次将母亲加持过的大麦,一粒粒放进小袋子里给人们当护身符。当山羊与绵羊脖子上挂着这些小袋子时,子弹就打不到这些动物。这还不只发生过一次而已!有这种加持力的人还可能会投生地狱吗?或者,你是说我们母亲没有加持的力量?”“当然,你说到业力法则极其微妙是事实,不过,这只是发生在普通人之间,别把我们的母亲当成普通人。”
心无散乱,不入轮回
从旁边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没错!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样。”说话的人是桑拿叔叔。
“我不觉得母亲将会有任何麻烦。无可否认,业力的运作是微妙的,所以我又真的知道些什么呢?尽管如此,我是她主要的侍者,而我最近几年所见到的她,可能跟你认为你所记得的母亲有所不同。我发誓她已经完全超越了妄念状态。我从自己的经验得知此事,即她已经变得非常自然而不造作,也不再分别食物的不同性质;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再持反对看法,每件事她都能接受。我确信她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了。”
桑天·嘉措又开口了:“我是给予她心性教授的人。她是伟大伏藏师的女儿,没错,当她长大后,嫁给了仓萨家族的一名年轻男子,因而困在世俗责任之中。接着,我们四个人出生了,带来了所有让她分心的事情。”
“后来,尽力向她指出心性的事情落到我头上来。然而不像一般人,甚至在我尚未结束之前,她就已经认出了心性。她每年、每个月、每一天,都有稳定的进步。四、五年前,她就完全转变了;无论白天或黑夜,她已经超越了任何一刻的妄念。她清楚地跟我解释了这种状况。就如你们所知,我们的母亲从来不打妄语,她告诉我说:‘不论白天或夜晚,我的心都不再散乱了。然而,我在入睡与开始作梦之间,的确会有短暂的不确定感。”
“你所谓‘业力的微妙运作’有赖于概念性思考,但像她这样觉知已经不散乱的人,已不再陷入念头里了。轮回不就是这个会思考的心的魔术戏法而已吗?不就是幻觉吗?我怎么可能会认为——即使瞬间也不可能,某个超越了散乱的人会堕落入三恶道呢?”
“除此之外,你可以说我们母亲已经获致完美无缺的记忆力。想想看,不管你跟她说了什么,她甚至连一个字都不会忘记。她不是能重述她目睹的每件事,包括最微细的细节吗?要把亲眼目睹的事情叙述得那么详细是相当困难的。”
“她不也是能对制作食子的传统,以及吹奏法会的甲铃精致技巧下最后断言的人吗?将她的风格与当今僧侣的风格做比较,她承续的是正宗的技艺。当她与她父亲一起在敏珠林寺时,她就精通了书法,这附近一带有谁能写得比她更好呢?她不也是位草药治疗师吗?她不是也懂占星学吗?我们每件事不也都向我们的母亲寻求意见吗?不论我为她考量了多少,我都觉得没有必要担忧。”
“你忧心业力法则,三摩地不就是对治它的良方吗?当这两者交锋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一个是相对的,而另一个是究竟的。曾几何时发生过相对现象胜过究竟本性的状况呢?云能征服天空吗?想一想吧,德喜!”
一如往常,桑天·嘉措说的话极具说服力。
“的确如此。”桑拿叔叔补充道:“过去这几年来,我也注意到她并没有任何自私的想法,这一定是他们所谓的“‘妄念瓦解’,她如实地接受了每件事。”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用自己的耳朵聆听全部的对话。今天告诉你们的这些事,我并没有添油加醋,或对任何他们所说的话加以曲解。(4)
依照传统,我们密集地为祖母修了四十九天的法,而当修法圆满之后,我们在慈克寺前方的一片大草原上,筑起了一座荼毗大典用的舍利塔。噶瑟·康楚受邀主持法事,不过,当时他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因此有段时间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成行。最后,当噶瑟·康楚终于抵达时,我被指派为他的私人侍者。有时候到了晚上我会溜进他的房间,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即使有其他人在场,现场气氛也无法让你胡扯些不必要的废话。
法会中有许多喇嘛,甚至包括前世的吉噶·康楚入座在四个主要方位,也有极多僧侣与在家修行人。事实上,人数多到丧礼舍利塔周围就像个拥挤的市集一样。噶瑟·康楚亲自监督中央进行的葬礼仪式。
天空呈现一片吉祥的湛蓝晴空,还有许多殊胜的征兆,例如一道道的虹光。当我们打开火化的舍利塔时,许多骨头里充满了深红色的辛度罗粉末。噶瑟·康楚保留了其中一根骨头,而另一根骨头上则浮现空行母桑瓦·耶喜(SangwaYeshe)的小小影像。宗萨·钦哲和其他上师们都认为这个影像极为珍贵,这根骨头由吉噶·康楚保存在一只由上等檀香木制成的特殊圣物盒中。
依照西藏传统,贡秋·巴炯的每位子孙都会收到一件她最珍爱的私人物品作为传家宝。遍吉收到了第二世噶玛巴以顶级玉石制成的私人念珠,而我继承了一小张大约四个手指头宽的黄色羊皮纸,上面写着空行文字,这是秋吉·林巴掘出的伏藏。然而,我不是个擅长保存物品的人。一段时间过后,因为我担忧可能会把它弄丢,所以觉得这张黄色羊皮纸还是留在德喜叔叔手上会比较安全。
扎西·吉美的悟境
有一次,宗萨·钦哲在旅行到中藏途中,经过涅琼寺。我姑姑扎西·吉美对他深怀信心,找到了一个两人能私下交谈的机会。我从宗萨·钦哲的侍者那里听到这件事——这位侍者跟随了宗萨·钦哲许多年,后来在锡金过世了。
我姑姑将原本属于贡秋·巴炯的一些头发与一串念珠供养给宗萨·钦哲。宗萨·钦哲把它们放在他头顶上一会儿,然后告诉侍者,他刚刚收到了极为珍贵的物品,要将它们放进他放置圣骸的特殊箱子里。
我姑姑离开后,大师跟侍者说:“扎西·吉美,即贡秋·巴炯的女儿今天来向我报告她的体悟,她说的事相当令人赞叹。她的经验与了悟都到了非凡的次第。她告诉我,‘我只是个管家,有许多日常工作要做,而我的禅修境界既不高昂也非平和。我并不住于寂静的境界中,我的状态是全然的了了分明与清醒,丝毫不执取任何东西。”
“当您看着我的时候,”她又补充说明:“您见到的是个忙于份内工作的老妇人,不是吗?然而我完全不是那样的人。很久以前我就体验了觉醒状态。我不需要努力保持不动,仿佛担心杯子会泼出水来一般。我一点儿也不担心那种状况。”
“她又继续说道:‘我的觉知全然就在当下保持清醒。我不像其他人,要忙着保持一副安详的面容,心却在空洞的状态中。事实上,我不觉得有需要那么做。我的心是敞开的,我看到其他禅修者非常焦虑,担忧他们的平静可能会受到打扰。恐惧怎么能保持真正的三摩地状态呢?禅修不就是要超越轮回三界吗?当一个人害怕失去空性的时候,怎么能得到解脱呢?不管怎么说,空性怎么会失去呢?”
她会说的就是那类的事了。那天稍晚,宗萨·钦哲评论道:“当然,扎西·吉美的母亲是个了悟的禅修者,不过,看来女儿自己也有长足的进步。你不认为吗?”
1、噶瑟·康楚与慈克寺关系密切的原因,可回溯到之前噶玛巴取消德格之行而绕道囊谦的西藏动荡,当时噶瑟·康楚被迫离开八蚌寺。那时慈克寺的秋林在贡秋·巴炯的敦促下,邀请噶瑟·康楚到他的寺院。噶瑟·康楚在那里待了三个星期。在这段时期过后,动荡平息了,待在慈克寺的噶瑟·康楚,终于又回到八蚌寺。(祖古·乌金仁波切说明)
2、在家居士也有专门的法袍,以区别于受持出家律仪的僧人。比如,有些法袍能表示你是一位受了菩萨戒的行者,或者是终身持梵行的瑜伽士。
3、“三摩地提示”通常是由老师或亲近法友所给予。若要确实而有效果的话,就必须在“内气运行”停止前给予。欲知更详尽内容,请参考确吉·尼玛仁波切所著的《中阴指引书》(BardoGuidebook)。(译注:“三摩地提示”是提示濒死者在死亡过程中安住三摩地的法教。)
4、将这段私人对话放进一本书里,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因为那样做不只不符合桑天·嘉措的个性,也可能让大家误以为我们只会吹捧自己的家族。

《大成就者之歌》祖古·乌金仁波切 第二部 第七章

讲述:祖古·乌金仁波切

记录整理:艾瑞克·贝玛·昆桑 马西亚·宾德·舒密特

翻译:杨书婷 郭淑清

第七章年少噶玛巴

年少时期,另一位影响我最深的人物,就是第十六世噶玛巴利培·多杰(RigpeyDorje)。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东藏的达那寺。(l)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桑天·嘉措要我当他的侍者,带着我一起去见噶玛巴。我当时跟噶玛巴还没有那么亲近,只知道我是“跟着桑天·嘉措的那位祖古”。
噶玛巴年幼的时候,意志相当坚决,你无法强迫他读书,而他非常爱玩。只有桑天·嘉措能够威吓他,让他好好用功念书。由于这样的缘故,噶玛巴从桑天·嘉措那里领受到不少教法,他们后来变得非常亲近。
由于时局动荡的缘故,噶玛巴后来到囊谦来(2)。他原本应该直接旅行到目的地德格,只是因为康藏地区发生动乱,因此无法前进。
当时的动荡就像这样的述说:当敌人与领近国家开始并吞首都当权者的权力基础时,当权者却被好日子吸引而无暇他顾,只沉浸在现有的舒适状态。种种的因缘,导致时局也因此更加动荡。
后来我们听说,德格的首长被俘虏了。局势因此又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听说德格的首长被释放,并再度掌权,大家都觉得噶玛巴应该可以安全地造访那里了。他沿途探访了许多地方,包括位于囊谦,由皇室资助的各座寺院,也受邀到拉恰寺。在他前往著名的帝亚寺之前,我仓萨的亲戚也招待了他和他的随员。
这趟旅程中,噶玛巴收到了几只白色小鼠兔(abra),这是当地一种长得像老鼠般的野兔。有时候人们会养只鼠兔当宠物,但会关在箱子里,不然的话,它们就会跑掉。我小时候也有过两、三只这种鼠兔,但全都跑掉了。它们很不容易被抓住,所以假如你把它们从箱子里捉出来,几乎可以肯定你会失去它们。尽管如此,我们的如意宝噶玛巴——却拒绝将他的宠物囚禁在箱子里,就让五、六只鼠兔自由自在的在他的帐篷里奔跑。
我试着警告他:“如意宝,你必须将它们关起来。我的鼠兔全都尽快溜掉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说道:“让它们全部放出来。”
鼠兔在帐篷里四处横冲直撞。在我看来,它们仿佛在绕着他行走,当他将它们抓起来时,它们甚至看起来不以为意的样子。虽然帐篷是开放的,但它们却待在他附近,没有任何一只看起来想要离开的样子。
有一天,噶玛巴决定将他的鼠兔涂成黄色与红色,它们似乎被他迷住了,所以当他决定要将它们的皮毛换成不同的颜色时,它们只是坐着不动,任由他摆布。鼠兔通常有着淡淡的毛色,而我担心被噶玛巴涂上颜色的那些鼠兔如果又被野放的话,其他鼠兔可能会攻击他们。不过,那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当他将它们泡在水里洗掉颜料时,也没有任何一只介意。
我必须说,少年噶玛巴应付鼠兔的方式,让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噶玛巴的亲教师
就在这趟旅程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过去在楚布寺时,噶玛巴是由一位非常冷静明智但严厉的喇嘛指导。我听说有时候他会从里面把门闩上,对着年少的噶玛巴顶礼三次,而那通常足以警告我们的如意宝赶快乖乖坐好,专心读书。一定程度的畏惧与崇敬交织,确保了他的教育有良好的进展。
然而,噶玛巴有位个性有点怯懦的的亲人,一想到珍贵的转世偶尔会受到体罚就无法忍受。所以他斥责这位亲教师:“你对待噶玛巴这位佛的转世,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你这是犯罪的行为!”
当时,年少的噶玛巴有许多次净观与预言,而他会向这位亲教师分享这些揭示的内容,包括他刚见到了哪位佛、他们跟他谈及未来什么事情,这位亲教师则会将这些话记载下来。这些预言中混杂了噶玛巴论及某位亲戚是个“魔鬼”的一些评语,后来,那位发牢骚的家伙发现,这个评语写的就是他。
他对这件事感到不快,并决定,尽管亲教师的立意良善,但显然不适合担任这样的一位显赫转世的教导工作。所以,这位亲戚解除了亲教师的职责。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因为噶玛巴在这位亲教师的指导下,已经学习得非常好。
官方说法是:“我们的如意宝不需要亲教师。噶玛巴是一位佛,他的功德自然不造作地展现,他不应该像普通人一样被打且被错误地对待。所以,我们开会决议,这位亲教师不需要再服务了。”
年少的噶玛巴心里感到难过,并捍卫他的亲教师,他说:“没错,他偶尔会揪我,打我,不过他是出于善心才这么做的。他只是希望我学业精益求精。”
噶玛巴坚持必须给亲教师精美的礼物,包括一套华美的僧袍。在那之后一段时间,没有老师指导噶玛巴学习。
不过当噶玛巴抵达帝亚寺后,囊谦的喇嘛们坚持必须指派另一位亲教师。这时候,桑天·嘉措的名字被提了出来。因为他以前曾担任噶玛巴前世的上师之一,所以他似乎是当然人选。因此,桑天·嘉措被要求接任亲教师的角色。他答复到:“我越来越老了,不过我会在八蚌寺任职,那是一座优秀的寺院。”所以,从帝亚寺出发的旅途中,桑天·嘉措成为噶玛巴的亲教师。
桑天·嘉措的教学作风是,他从来不打青少年噶玛巴,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噶玛巴眼前处罚自己的侍者杜竹,而这达到了所要的效果。“我从来不需要打他。”桑天·嘉措告诉我:“体罚杜竹就足让噶玛巴待在座位上继续念书了。”
但是,当他们一行抵达八蚌寺,桑天·嘉措就请示伟大锡度是否能免除他教学的职务。锡度回答:“我了解您年纪大了,也遇到许多麻烦。您是前一世噶玛巴的老师之一,所以我现在无法强迫您担任亲教师。因此,我会请八蚌寺的钦哲接下这份工作。”
八蚌钦哲是第十五世噶玛巴的弟子,具有了不起的功德。不过,他具有非常严厉的威仪,当他在附近时,噶玛巴几乎动都不敢动。即使八蚌钦哲是完美的教师人选,但在他打过噶玛巴几次后,噶玛巴家族具有影响力的成员再次找到反对理由,要将他解职。
“即使是喇嘛,也是个人;即使是虚幻的身体,也是血和肉,所以,除非感受到一点疼痛,否则噶玛巴是不念书的。”八蚌钦哲为自己辩护,“一位噶玛巴应当是整个世界的老师,所以他受的教育越多越好。”
他必定又打了噶玛巴几次,因为到最后,噶玛巴的父亲来到伟大锡度面前说道:“即使他是噶玛巴,也仍是我的孩子;既然是我的孩子,就属于我。内人与我无法承受亲眼目睹他被体罚。你来决定要如何执行,不过我们希望解除八蚌寺钦哲的亲教师职务。”
我个人的看法认为,这是个错误。噶玛巴的教育正朝着一个非常好的方向前进。然而他的父亲是一位举足轻重且具影响力的官员,也是个冥顽不灵且难以取悦的人,有着康巴贵族高傲自大的态度,而且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意见置于大多数喇嘛意见之上。
伟大的锡度答复道:“八蚌寺的钦哲不是个普通人。他不仅仅是伟大钦哲的转世,也是八蚌寺四位主要喇嘛之一。(3)我如何能叫八蚌寺伟大的喇嘛之一辞职呢?”
“你必须这么做!”噶玛巴的父亲坚持道:“否则的话,我们将自己照顾我们的小祖古。”
“你不懂得如何照顾噶玛巴。”锡度回答道:“他正在接受教育,而他将会脱胎换骨。”
然而,不论锡度说什么,这位父亲都听不进去。到最后,八蚌钦哲被免除了职务。此后,不可能再找到在智慧与学问上,可与之相比拟的人来担任噶玛巴的老师。
一位堪布被解职后,色芒寺的天楚受指派担任老师。他确实是位大有裨益的老师,三年当中,他完整传授了伟大康楚举世闻名的著作《知识宝藏》。然而他也病倒了,不久后就过世了。到了那时,噶玛巴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因而从锡度与噶瑟·康楚那儿接受了传承。
就在噶玛巴穿越囊谦的旅途中,他的母亲病倒了。因为我父亲以灵验的治疗仪式著称,因此被召唤跟如意宝一起旅行,而我也得同行。不过在帝亚寺的时候,我父亲要求准予离开,不再跟着大家继续旅行。
“这表示我母亲的身体现在不会有大碍了吗?”噶玛巴问道。
我父亲说:“我已经尽力了。”暗示着她将不久于人世,“我每天晚上都修施身法仪式,看起来似乎无法再做什么。”
“告诉我,我母亲不会死。”噶玛巴一再重复说道。
“很抱歉,我无法那样跟你说。”我父亲回答道。
隔天早上,吉美·多杰和我就离开了。我们后来听说噶玛巴的母亲一星期后就过世了。噶玛巴将她的遗体火葬在帝亚寺北方的广大平原上。
尽管他们要求吉美·多杰再待久一点,但他仍坚持在她过世前离开。
“总有一天,辅助性仪式不会再有任何效用。”吉美·多杰告诉我。
“什么意思呢?”我问道。
“到最后,每当我用施身法眼看着她时,她都没有头。”他解释道:“对我而言,那表示死亡是无可避免了,那也是我要求先行离开的原因。”
转世的生灵
我再度见到噶玛巴是在色芒寺,我到那里去迎接结束长途旅行,自西宁返回的父亲。很幸运地,碰巧噶玛巴也造访那座寺院。那段期间,我轮流当我父亲与桑天·嘉措的侍者,端看他们之中谁是噶玛巴的随行人员而定。
在色芒寺我有个机会见到了噶玛巴的马,它很不寻常,会把自己的一只马蹄放在人的头上给予加持。人们会成排站好,而当马触碰轮到的人的头部时,它会发出声音——运用一点想像力——听起来就像是“吽、吽、吽”(HUNG)。大部分的人都非常轻柔地被碰触,不过每隔一阵子就有人会被重击。
我心里想:“准晓得那匹马会对我做什么?也许它会将我的头盖骨劈开也说不定!”所以没有人会强迫我得到“加持”,我宁愿站在一旁观看他人。
消息传开,说噶玛巴的马正在给予加持。于是排了一长串的人,每个人轮流将哈达与供养金献给马。这就是康巴人的作风,他们不会空手提出加持的请求。
当然,那匹马没有说话。不过每当它碰触了一个人的头之后,的确会发出声音,而许多人听到的是“嗡嘛呢呗美吽”(OMMANlPADMEHUNG)。我正等着看某个人领受它“强而有力的”加持,不过,那天并未发生。那匹马对每个人都相当温和。
许多年后,我听说那匹马有一天就以它的臀部及后腿坐着往生了,并且就那么一直坐在原地。你觉不觉得相当令人吃惊呢?
每隔一阵子,噶玛巴就会揭示他对众生死亡与投生的清晰净观。有一次,在往北的旅途中,有些村民供养了一匹马给噶玛巴。收下这匹马之后,噶玛巴转身对着他的秘书长说:“这匹马是你父亲的转世。”
那位秘书非常难过,请示噶玛巴是否能做些什么事。噶玛巴回答道:“你要我做些什么事呢?他是一匹马,他已经投生了,他就在那儿。”
“那么,请求您将那只马匹给我,我自己照顾它。”秘书恳求道:“没有人可以骑它。”
秘书将马留在身边两年,喂它、梳理它,尽他所能地照料它,一直到那匹马往生为止。
在另一次旅行途中,噶玛巴经过一处山谷,身后跟随了大约九十名马夫。突然间,一头小山羊自同伴中冲出来,一边咩咩叫,一边拼命地跑着要追上噶玛巴。我们如意宝转身看它,然后跟侍者说:“将这头小羊带回我们刚刚经过的村庄,找到它的主人,请他把这头小羊给我。”
那头小羊脖子上围了条彩线,侍者就把这羊夹在腋下,骑马回到村里去。彩线让山羊很容易就被辨识出来,侍者很快地就找到了它的主人。主人欣然同意将它献给噶玛巴。
羊儿紧跟在侍者身后,而他在天黑前就追上了噶玛巴的旅队。他把小羊带到噶玛巴面前,问道:“如意宝,您为何对这只羊儿这么感兴趣呢?”
“你记得几年前有人给我,而最近死去的那个孤儿吗?”噶玛巴回答道:“那头羊就是他,可怜的孩子!不知何故,他一定认出了我,因为无法忍受再次分离,所以用他最大的声量咩咩叫,并追着我。我会把他留在身边一阵子。”
回楚布寺的接下来旅途,噶玛巴就把那头小羊留在身边当宠物。
1、达那寺是原始噶举传承之一叶巴噶举(YerpaKagyu)的道场。寺院名称的意思“马耳”,因为上方山巅具有两个清晰易辨、如耳朵上扬的形状。
2、祖古·乌金仁波切指的是一九三六年西藏发生动荡,他们被迫去了东藏。
3、除了锡度与八蚌的钦哲之外,另外两位大师噶瑟·康楚与翁楚(Ongtrul)也各有他们督导的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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